第一章
我本是下界的一个凡人,因灵力充沛,被选为道宗圣女的炉鼎。
圣女为恢复跌境前的实力,日夜同我双修。
在我灵力的滋养下,很快她便重返巅峰。
她知晓我对她的情意后,选择与我结成道侣。
她的小师弟恶语中伤我和家人:攀龙附凤的一家人就应该下地狱!
我气得想要动手,她却先我一步主动将小师弟逐出道宗,还将我一家人接入道宗,传授修炼秘法。
可三年后的宗门大会,我的家人却成了圣女报复我的工具。
山门前,999个封闭的铜鼎,被无法用凡法熄灭的神火炙烤。
圣女依靠在她小师弟的身旁,眼神冰冷:
一个炉鼎还敢和仙人顶嘴,既然你这么在意你的家人,那你就猜一猜,你的家人,在哪几口锅里
……
宁月柔从顾淮之的怀中起身,眼中一扫往日的柔情,只剩下冰冷与仇恨,对我说:
要不是你在掌门面前抹黑淮之,我怎会狠心将顾淮之逐出师门,让他在外面漂泊了整整三年
如今掌门外出游历,我看谁还帮你们颠倒黑白!这债就由我替顾郎向你们讨还!
你的亲人就在这些铜鼎之中,给你三次机会选,选错一个,所有铜鼎就加一昧真火。
话落,所有为顾淮之打抱不平的道宗弟子也纷纷落尽下石:
从999个里面选三个,还只有三次机会那看来这三个蝼蚁应该是死定了。
啧啧啧,我们这种寻常修士连普通的一昧真火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三昧真火
不过能死在这仙火之下,也能称得上他们的福气了吧!哈哈哈......
众人的话语如同尖刺一般扎在我的心上,刺得生疼。
我的双手紧握,两眼通红地望着台上的宁月柔。
她这是要将我的家人活活烧死,杀人诛心啊!
我愤怒地冲她吼道:他们可是待你如亲人一般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听到我说的话,宁月柔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勾唇讽笑:我堂堂道宗圣女,会在乎一群蝼蚁的真心
若你不想害死你家人,那你去问问淮之,看他能不能原谅你
顾淮之看着我,脸上满是得意。
他就等着今天。
我看见宁月柔不屑的双眼,第一次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身为上古巨灵族的遗民,我体内虽灵气充沛,但受制于血脉,能够感应彼此,却无法修炼。
感受到身上灵脉传来的阵阵灼痛,我知道父母和妹妹快坚持不住了。
我捏紧了拳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顾淮之脸上的得意更甚。
屈辱感灭顶,但是为了家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跪着向顾淮之爬去,双手交替着扇自己的脸:......我错了......是我不该觊觎圣女......求仙君大发慈悲,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我如同下界话本中的丑角一般,用滑稽的行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顾淮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玩味地说道:放过他们那我摆这台戏给谁看
说罢,狠狠地朝我的心口踹了一脚,数不清的灵力窜进我的身体,在我体内肆虐。
一大口鲜血从我的口中喷涌了出来。
宁月柔:既然顾郎不愿意,那游戏就正式开始吧!
看着众人冷血的神情,我知道,除了掌门,道宗的每一个人都只是把我们当做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
今天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我靠着和家人之间灵脉的微薄感应,开始仔细地引导灵气探查每个铜鼎。
可突然,一个惊奇的发现,让我睁大了双眼!
在场的每一个铜鼎内,都有一丝灵力与我的灵脉产生呼应!
看到我震惊的表情,宁月柔和顾淮之肆意地笑了起来:
早就知道你会用这等腌臜手段,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为了防你这一手,我早就在其他的996个铜鼎里都放了一块你亲人的血肉!
你就老老实实地选吧!
第二章
能够通过灵力感知家人的存在,是我曾经亲口告诉宁月柔的。
可曾经的真心交付,如今却成了她用来折磨我和家人的手段。
突然,一股更加强烈的灼痛感席卷全身。
我控制不住地蜷缩在地上,如同蛆虫一般在地上挣扎。
看着宁月柔脸上轻蔑的笑,眼中竟不知不觉地流出了几滴泪水。
是悔恨还是疼痛,我也不清楚。
别装了,再爬下去浪费的也是你的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找出你的家人。
我抬起头看着宁月柔,四目相对。
不死心地发出质问: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难道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一抹不自然的神情在宁月柔的脸上浮现,但在众人注视下,很快又一闪而逝。
顾淮之见状,连忙上前横在我和宁月柔的中间,道:行了,别白费功夫了,还想打感情牌
要不是你不愿意选择,我就来帮你选!
说罢,他随手指了一处铜鼎,示意鼎旁的杂役弟子准备开鼎:
他选了这个,开!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选!我选!,我连忙出声制止:给我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顾淮之露出得意的神情,对杂役弟子道:行,那就给他时间,要是时间到了还不选,那就直接上三昧真火!
那弟子很快回道: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看着台下成片相同的铜鼎,我的脑中不断思索着能够破解局面的方法。
最后一刻,我决定铤而走险。
我走到最高处的台阶,朝着下方的铜鼎大喊:父亲,母亲,妹妹,你们在哪,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随着我的声音落下,一个铜鼎突然轻微的晃了晃。
我心中一喜,指着那个铜鼎,对着台上的两人说道:
第一次机会,我选这个。
一瞬之间,台下的众人纷纷指责,让我重新选。
因为害怕,我的双手在不停地打颤。
可奇怪的是,两人并没有听从众人的意见,反而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顾淮之对着那铜鼎旁的杂役弟子说道:好,那就开。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弟子将铜鼎上方的铜盖缓缓推开。
第三章
我紧张地向里面探去,可却没有我期待的画面。
里面除了一块碎肉外什么也没有!
明明那个鼎在我叫了一声后,给出了反应,摇晃了两下,可为什么里面都没有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淮之和宁月柔。
可他们的眼中除了得意以外,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宁月柔冰冷地声音传来:古长生,你选错了。
我抬头看向她,在她的眼神中,我读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不要!不要!不要烧!
可这无力的呐喊又怎么能阻止丧心病狂的她。
一昧真火,加!
我想要上前阻止施法的弟子,却被宁月柔一掌击倒在地。
转眼间,冲天的炙热弥漫在铜鼎的周围。
三界中被称为伏魔神火的真火,此刻却被用在了折磨手无寸铁的凡人身上。
陡然间,我身上属于巨灵族的灵力突然增加了几分。
宁月柔也感觉到了,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
我明白,这是我的亲人死去的象征。
妹妹!
一口鲜血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可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我冲着台上怒吼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恶魔,根本不配称为仙人!
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顾淮之轻蔑一笑:地狱呵呵,那也应该是你最亲爱的家人先下吧!
哦,不对,地狱的炎火可比不上这三昧真火吧!哈哈哈......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年前,八岁的妹妹被宁月柔刚接上山时说的话。
姐姐,你好漂亮,是天上的仙子吗
听到妹妹的话,宁月柔脸颊微红,笑着招呼妹妹:你长大以后也会很漂亮的!
妹妹听到喜出望外:真的吗那我以后也要像仙女姐姐一样,当一个漂亮女侠!
可是,她再也等不到长大了。
顾淮之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在我的耳边响起:还继续吗
妹妹的死去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
也全然没有注意到顾淮之此刻正贴近宁月柔的耳边,正说些什么。
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上面那条属于妹妹的生命线正在一点一点缓慢消失。
突然,妹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哥哥,爸妈在最右后面的那两个鼎里面,快去救他们!
随着声音落下,妹妹的生命线也彻底消散。
这是妹妹在生命最后一刻给我的提示
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声音的真假,鼎中的父母根本撑不到那一刻!
我强压下满腔的悲愤,对顾淮之道:选,两个一起选!
我选右边最后面的那两个!
就当我手指向那两个装着我爸妈的鼎时,顾淮之脸突然闪现出慌乱的神色。
他不自然地看着我:你就这么确定不改了
原本我还怀有不确定,可看着他的脸色,我给出了我的回答:不改了!
顾淮之和宁月柔对视一眼后,满不情愿地喊道:开!
可没等我看清鼎中的详情,顾淮之嘲讽的笑声在我耳畔响起:桀桀桀,真是个蠢货!
我陡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陷阱!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两个铜鼎的打开,一样的碎肉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三昧真火,起!,宁月柔的声音,如同掉落在地上的亡命牌一般,宣判了我最后亲人的死刑。
同样的当能上两次,真是个愚不可昧的蠢货。
第四章
游戏结束了,配合的不错!
原本是想等游戏结束,让你去陪他们一起的,但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就留你一条狗命吧。
抓紧时间去帮你亲爱的家人收尸吧!哈哈哈......
顾淮之慵懒的声音中透显出无尽的嘲讽与蔑视。
恍惚间,我听到了父母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愤怒地冲向二人,想要将他们撕碎。
可一旁两人的狗腿子将我拦住,反手将我击倒在地上。
还想对圣女和小师弟出手,真当我道宗是你们这群蝼蚁撒野的地方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圣女的炉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被一群人用蕴含灵力的拳脚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一刻钟后,顾淮之出言制止:好了,别把他打死了,好歹他还给我们表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将他的家人还给他吧,让他们好好地团聚一番。
话落,三口铜鼎自下而上地飞过来,在我面前停住。
我撑起残破的身躯,向鼎中看去。
三堆人型的灰烬。
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双手扶着鼎耳,看着鼎内。
我的身后,宁月柔和顾淮之挽着手,正准备结伴离去。
我转过头,大声质问宁月柔:
当初我不过是想要加入宗门,可却被你们选为炉鼎。
要和我结成道侣的是你!要帮我出头,将顾淮之赶出宗门的也是你!
明明这一切都是你们驱使的,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
我的家人又犯了什么错,你一定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听到我的话,宁月柔回过了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我:
洪荒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你们体验过上位仙人的生活了,也死的不算可惜。
我和淮之才是良配,要不是你,不知道用什么腌臜手段蛊惑了掌门,让他说什么我是你的前世姻缘。
我堂堂圣女,得在你一介蝼蚁面前委屈求全,才能苟活又何必让顾郎饱受那么多的苦难
你该死!你的家人也该死!
她越说越激动,一掌击向铜鼎,里面仅存的残骸也被巨大的灵力激起,彻底消散的半空中。
原来是这样。
我兀地想起刚入山时,掌门,那个慈祥的老头和我说过的话:
长生啊,你修不了这仙道,除了和你这巨灵一族的体质有关外,还与你的前世有关。
不过没关系,我让你做月柔的炉鼎,陪在她身边,慢慢地你便会明白这一切了。
那时我被他云里雾里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想要细问,却被他出言打断:
前世因果今世结,了却旧怨来生缘。
三年的日夜相处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外冷内热的女人。
可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
众人走后,我一点一点地从地上捡起骨灰。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了家乡,将父母和小妹埋到了后山,巨灵族人死后的归属地。
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就当我做完一切,准备离去时,一座恢弘的青铜门兀地出现,矗立在在半空之中。
里面道道光影,似乎在向我招手。
我走了进去。
……
三个月后的道宗。
全宗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外出游历的掌门终于归来了。
大殿之上,掌门端坐在宗主之位上,满脸和悦地看着台下的众人。
他看向宁月柔,下意识地探查她身上的伤势,突然感到一丝异常。
和悦之色陡然间荡然无存:
孽徒!你把长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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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面对掌门的质问,宁月柔先是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搪塞过去:
师尊,您多虑了。
长生是我的道侣,是在三生石上刻了名字的,我能把他如何
听到这话的掌门一瞬之间身上的气息尽显,灵气化掌,向宁月柔袭去,却被她轻易接下。
掌门勃然大怒:你还在我面前撒谎
我让长生当你的‘炉鼎’,是想用他身上的巨灵族灵力替你治疗之前留下来的暗伤。
没有巨灵的血脉,你的身体根本留不了巨灵的灵力。
你现在告诉我,你现在这体内的这些灵力是怎么回事
面对掌门的质问,宁月柔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自己的实力如今已不在掌门之下,慌乱之色又一闪而过。
这时,一直躲在宁月柔身后的顾淮之,站了出来,为宁月柔发声:
师尊,那古长生不过一介凡夫,能替月柔师姐疗伤是他的荣幸,您何必为了这区区蝼蚁,发这么大的火
掌门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顾淮之,很觉惊异:我不是让宁月柔将你赶出师门了吗回来干什么
见到往事糗事被再次提起,顾淮之的脸顿时变得猪肝色,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
见到顾淮之受辱,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宁月柔按耐不住了,冷声说道:
师尊既然知道他是炉鼎,就该明白蝼蚁的生死本就该由我掌控。
她忽然笑了,指尖掐诀唤出长剑,出言讽刺:
您当年将淮之逐出师门,不也是为了给这‘炉鼎’腾地方如今装什么慈悲
顾淮之在旁连忙摆手:师姐慎言!
可他眼底的兴奋却比剑光更亮。
掌门的手掌骤然捏紧座椅扶手,木纹间渗出裂纹:你以为靠偷来的灵力就能忤逆师长
古长生的血脉是天生灵引,你强取豪夺只会让灵力在体内结成冰蚕,不出三日便会......
够了!
,宁月柔突然发疯了一般挥剑斩向掌门,剑光却在触及他衣摆时诡异地偏了三寸。
她额角渗出冷汗,指尖的剑开始颤抖。
正如掌门所说,那些偷来的灵力,此刻正像活物般啃噬她的经脉。
我在青铜门内见过这样的景象。
巨灵族的灵力如同潮水,只能由拥有血脉的人当作容器,强行吸纳只会让灵力化作千万只冰蚕,顺着经脉啃食心窍。
当初宁月柔日日与我双修,看似是我在滋养她,实则是她在靠我的血脉压制体内的反噬。
月柔!
顾淮之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宁月柔,可他的手掌刚碰到她的腰,便像被烫到般缩回。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掌门趁机点住宁月柔的穴道,转头对殿外弟子喝道:
将这逆徒关入锁魂崖,待她体内冰蚕发作,便知偷来的灵力有多烫嘴!
师尊不可!
顾淮之突然跪下,月柔师姐只是被蛊惑......
你还有脸说话
掌门怒目圆睁,当年你偷盗《玄阴控水诀》,若非月柔替你隐瞒,道宗早该废你灵根!如今你挑唆她弑师,真当本座看不出你那点龌龊心思
顾淮之的脸瞬间煞白,像被抽走力气般瘫在地上。
我躲在殿外,运用着从青铜门中无数巨灵先辈那得来的力量,隐蔽着自己,也观察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我曾经借助青铜门的力量,看到了他曾与宁月柔的私语,他说只要除掉我,再让宁月柔吸干掌门的灵力,道宗便是他们的天下。
可他忘了,没有巨灵血脉,再强的灵力也只是镜中花。
殿内渐渐安静,掌门忽然看向角落的白衣女子:清瑶,你去后山禁地,启动‘归魂阵’。
三日后月食之夜,唯有古长生的血脉能......
不必了。
我站在殿门口,掌心还残留着青铜门上的纹路灼痛。
第六章
三个月来,那些刻在门内的巨灵族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我终于明白为何掌门说我的前世与这一切相关。千年前,正是我亲手将宁月柔的前世封入道宗禁地,为的就是阻止她吞噬巨灵族的血脉。
清瑶师姐猛地转身,眼中泛起泪光:长生,你......
让我来。
我走向掌门,看见他鬓角的白发比三个月前更多了些。
他曾说过,巨灵族每死一人,血脉便会收缩三分,如今我父母妹妹的灰烬埋在后山,我的血脉反而比从前更纯粹了。
宁月柔被解开穴道,抬头看见我时,眼中闪过惊恐:你......
你没死
巨灵族的人,只有埋在归魂地才能魂飞魄散。
我看着她胸前若隐若现的冰蓝色纹路,那是灵力反噬的征兆,你强留我的灵力三年,如今我收回了。
她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中竟有细小的冰丝蠕动。
顾淮之见状,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袖中指尖在掐算逃离的路线。
他向来如此,看见局势不对,便会像条毒蛇般溜走。
掌门叹了口气:清瑶,带月柔去锁魂崖。淮之......
师尊慈悲!
顾淮之突然磕头如捣蒜,弟子愿去禁地面壁百年,只求留在道宗......
不必了。
我打断他,你当日在铜鼎前说的话,我妹妹的生命线消失前都传给了我。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杀意。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年他故意让宁月柔在
999
个铜鼎里都放了我家人的血肉,就是为了让我在感应时出错,可他不知道,巨灵族的血脉感应不仅能定位,还能

到濒死者的最后一句话。
清瑶,送顾公子下山。
掌门淡淡开口,以后道宗山门,不许此人踏入半步。
顾淮之被拖走时,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
我知道他不会甘心,就像他当年在破庙咒诅宁月柔时,就已经想好要投靠道宗的死敌——苍狼殿。
第七章
锁魂崖的寒风呼啸而过,卷着雪粒,宁月柔蜷缩在石洞里,胸前的冰纹已蔓延至脖颈。
我隔着三丈远站定,都能听见她体内冰蚕啃噬经脉的沙沙声。
这声音,和当初我妹妹在铜鼎里临终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来看我笑话
她扯动嘴角,却扯破了唇上的血痂,反正我要死了,你高兴了吧
我来问你,当年掌门说的‘前世因果’,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落在雪地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救世主
千年前,你是巨灵族的族长,我是苍狼殿的圣女。你杀了我全族,我便诅咒你的血脉世代为炉鼎,供我转世重修......
雪突然停了。
我脑海中闪过青铜门内的画面:满山遍野的巨灵族尸体,中间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手中长剑滴着血。
那剑,和宁月柔此刻腰间的剑一模一样。
所以你转世到道宗,就是为了继续吞噬我的血脉
我忽然觉得可笑,可你忘了,巨灵族的血脉,只有心甘情愿才能被吸收。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你......
你恢复记忆了
在青铜门里,我看见千年前的自己。
我伸出手掌,掌心浮现出巨灵族的族纹,我封了你的转世,却没杀你,因为我知道,因果轮回,终有了断。
她突然剧烈咳嗽,冰纹已爬上眼角:那你现在......
要杀我吗
不。
我转身走向崖边,巨灵族的血脉,从今日起,不再是任何人的炉鼎。
三日后,月食之夜。
道宗禁地中央,掌门带着清瑶师姐布下
归魂阵,我站在阵眼,看着地面浮现出千年前的战场投影。
原来道宗所在的这座山,正是当年巨灵族与苍狼殿决战的地方。
长生,准备好了吗
掌门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一战后,道宗的封印将重启,但你的血脉......
无妨。
我打断他,巨灵族本就不该靠血脉束缚他人。
月食瞬间,禁地深处传来轰鸣。
我看见顾淮之带着一群黑衣人踏空而来,为首者腰间挂着苍狼殿的令牌。
果然,他投靠了道宗的仇敌。
古长生!
顾淮之冷笑,你以为封了月柔的灵力,就能阻止我们苍狼殿的圣女转世,本就该吞噬巨灵族的血脉!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刺向阵眼。
我抬手握住剑身,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听见剑中传来女子的哭号。
正是千年前被我封印的苍狼殿圣女。
原来你把自己的神魂封在剑里,等着转世重修。
我看着宁月柔被清瑶师姐带来,她胸前的冰纹已消退大半,可你忘了,巨灵族的血脉,只会为心甘情愿之人所用。
宁月柔突然挣脱清瑶,扑向顾淮之:淮之,我们一起......
滚开!
顾淮之嫌恶地推开她,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还想拖累我
她跌倒在雪地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她接我家人上山时,曾偷偷给我妹妹做过一双绣着桃花的鞋。
那时的她,或许真的有过一丝真心,只是被千年的诅咒蒙住了眼。
我对掌门点头道:动手吧。
归魂阵突然亮起,千年前的巨灵族虚影在阵中浮现。
顾淮之和苍狼殿的人试图逃跑,却被虚影凝成的锁链困住。
古长生!
宁月柔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我知道错了......
求你,救救我......
我低头看着她,想起第一次在山门前见到她时,她穿着白色长裙,像片云般飘下来。
那时她指尖带着暖意,替我拂去肩上的雪: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炉鼎。
因果已了。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千年前我封你神魂,是为了阻止杀戮;今日放你生路,是为了断了这百年纠葛。
归魂阵的光芒吞没了苍狼殿众人,顾淮之的惨叫戛然而止。
宁月柔蜷缩在地上,身上的冰纹彻底消失,却也再无半分灵力。
她终于成了凡人,和我当初一样。
清瑶,送她下山吧。
我对清瑶师姐说,以后的路,她得自己走了。
月食结束,晨光初绽。
掌门看着禁地中央的巨灵族族纹,忽然叹了口气:当年我收留月柔,就知道她是苍狼殿的转世,却想着能感化她......
师尊不必自责。
我望向山门外的云海,有些因果,必须亲自了断。
三日后,我收拾好行囊,在后山父母的坟前跪了一夜。
清瑶师姐提着食盒站在一旁,月光照着她发间的银簪。
那是妹妹生前送给她的。
她轻声问道:真的要走吗
道宗的封印已重启,苍狼殿百年内不会再来。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土,巨灵族的血脉秘密,就留在归魂地吧。
她忽然红了眼眶:那你......
我想去看看下界。
我笑了笑,当年妹妹说想当漂亮女侠,如今她不在了,我替她去看看,这世间是否还有不被血脉束缚的路。
晨光中,清瑶师姐目送我下山。
路过锁魂崖时,我看见宁月柔正沿着石阶往下走,怀中抱着件旧披风。
那是三年前母亲送她的,说冬天山上冷。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望来,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我朝她点点头,擦肩而过。
山风卷起落叶,像极了当年她在铜鼎前说
游戏开始
时的轻笑。
从此,道宗多了位每年都会来后山扫墓的白衣女子,而下界的江湖中,多了对会替凡人驱邪的侠侣。
有人说看见过男子掌心有巨灵族纹,却从未见他用过灵力。
他说,真正的力量,不该是束缚,而是守护。
至于那座突然消失的青铜门,还有千年前的恩怨,都随着归魂阵的光芒,永远封在了道宗禁地深处。
就像清瑶师姐发间的银簪,偶尔反光时能看见细碎的纹路。
却再无人追问那究竟是桃花,还是巨灵族的族纹。
因果既了,前路自明。
我牵着清瑶的手走过人间烟火,身后传来山涧流水声,恍惚间又听见妹妹的笑声:哥哥,仙女姐姐的剑好漂亮!
是啊,曾经以为漂亮的剑,曾经以为温暖的人,都在因果轮回中显了真容。
第八章
道宗后山的积雪化了又凝,我在山下小镇开了间药铺。
清瑶师姐总说我把脉时掌心的微光像极了归魂阵的余韵。
那日她抱着药篓回来,发间沾着几片桃花瓣,忽然指着街角巷尾的流言:苍狼殿余孽在边境掳掠修士,顾淮之的名字又出现了。
我研磨药材的手顿了顿,三年前归魂阵并未将他神魂俱灭,这缕残魂竟能在苍狼殿旧址重整旗鼓。
忽然想起归魂阵启动时,顾淮之眼中闪过的那缕暗红。
那是苍狼殿禁术
噬灵血契
的征兆。
去信给掌门吧。
我擦了擦手,道宗的封印虽能挡住外敌,却防不住阵内人监守自盗。
清瑶师姐的信鸽刚飞出屋檐,宁月柔就出现在药铺门口。
她穿着粗布麻衣,鬓角竟添了几根白发,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圣女的模样。
看见我时,她下意识地攥紧袖口,那里藏着我母亲临终前给她的玉佩,碎玉用红绳勉强缠着。
我......
我听见苍狼殿的人说,他们要破了道宗的‘归藏阵’。
她的声音发颤,顾淮之知道阵眼在禁地的三生石下,当年他偷看过师尊画阵图......
清瑶师姐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宁月柔低下头,指甲掐进掌心:他......
他来找过我,说只要我去引开古长生,就给我恢复灵力的药。
药铺里突然安静。
我看见她腕间有浅红勒痕,分明是被人用灵力绳索捆过的痕迹。
当年在锁魂崖,她自愿跟着顾淮之离开时,我就该想到,苍狼殿不会放过这个曾吞噬过巨灵族灵力的容器。
阵眼在三生石下。
我忽然开口,但归藏阵的真正核心,是巨灵族的血脉。
宁月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痛苦:所以他们抓我,是想逼你现身
清瑶师姐突然按住剑柄:长生,不能去!这明显是陷阱......
道宗于我有恩。
我打断她,望向远处山峦,那里曾是我父母妹妹埋骨的地方,而且,我想看看,顾淮之究竟要拿我的血脉做什么。
三日后,道宗禁地。
顾淮之站在三生石前,黑袍上绣着扭曲的苍狼纹,脚下是十二具道宗弟子的尸体,鲜血在石面汇成逆阵。他看见我时,嘴角扯出病态的笑:古长生,你果然来了。
噬灵血契的滋味如何
我盯着他眼底的血丝,吞噬同门灵力的感觉,是不是比偷来的更烫嘴
他突然尖笑,指尖掐出苍狼殿法诀:你以为封了我的灵根,我就没法子了
苍狼殿圣女的神魂还在你道宗禁地,只要用你的血脉唤醒她......
地面突然震动,三生石下传来冰裂般的声响。
我看见宁月柔被绑在石柱上,胸前玉佩碎成齑粉,她眼中倒映着石缝中溢出的蓝光。
那是千年前被我封印的苍狼殿圣女神魂。
住手!
我踏前半步,掌心族纹亮起,你唤醒她,只会让两族恩怨重燃!
顾淮之却笑得更疯:重燃当年你巨灵族灭我苍狼殿满门时,可曾想过今日
记忆如潮水涌来。
千年前的战场,我作为巨灵族族长,亲手斩下苍狼殿圣女的头颅,却在她咽气前听见诅咒:你的血脉将世代为奴,供我族吞噬!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开端,所谓炉鼎,不过是诅咒的延续。
原来你是苍狼殿余孽。
我忽然平静下来,当年没杀干净,是我的错。
顾淮之突然挥剑,十二具尸体同时站起,眼中泛着血光。
清瑶师姐冲上前挡住攻势,我却径直走向三生石,掌心按在石面裂痕处。
那里,正传来妹妹临终前的微弱感应。
哥哥,疼......
幻觉中,妹妹的小手穿过石缝握住我,可当我睁开眼,掌心只有刺骨的冰寒。顾淮之趁机将长剑刺入我心口,却听见金属碎裂的声响。
我的心口,不知何时浮现出巨灵族的护盾纹。
你以为巨灵族的血脉只能被吞噬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千年前我封了圣女神魂,却也在血脉里种下了归魂印。
他突然惨叫,黑袍下渗出蓝光,那些被他吞噬的灵力正顺着我的掌心逆流而回。
宁月柔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扑过来扯住他的衣袖:淮之,别再执迷了......
贱人!
顾淮之甩袖将她击飞,你不过是个失败的容器,当年若不是你心软,没彻底吸干古长生的血......
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的指尖已抵住他眉心,归魂印的光芒照亮他眼底的惊恐:你说得对,她心软。可你忘了,巨灵族的血脉,只会为心软的人停留。
三生石突然炸裂,蓝光中浮现出千年前的圣女虚影。
她望着我,眼中恨意早已被岁月冲淡:千年了,你还在守着这个诅咒。
是你下的诅咒。
我按住心口,那里还疼着,但现在,我想解开它。
虚影叹口气,化作光点融入我的掌心。
顾淮之的身体渐渐透明,临终前不甘地嘶吼:你以为这样就能了断苍狼殿的......
够了。
我打断他,恩怨到此为止。
清瑶师姐扶住摇摇欲坠的宁月柔,后者望着我心口的伤,突然泣不成声:对不起......
对不起......
我扯下腰间玉佩,那是掌门送我的道宗信物:去山下吧,找间小屋,种些桃花。当年你给妹妹做的绣鞋,她一直收在枕头底下。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微光。
我转身走向禁地深处,归魂阵的余韵在此刻彻底消散,露出后面的青铜门。
原来,这扇门从来都在道宗禁地,等着巨灵族的人亲自关上。
长生!
清瑶师姐追上来,你要去哪
我回头笑笑,掌心按在青铜门上:去把千年前的因果,真正埋进归魂地。
门扉开启的瞬间,山风卷起满地桃花。
我听见宁月柔在身后轻声说:当年在铜鼎前,我其实......
其实也不想的......
话未说完,门已闭合。
青铜门上的纹路渐渐消失,化作尘埃融入禁地的土壤。
从此世间再无巨灵族的炉鼎传说,只有道宗后山的桃花开得比往年更盛。
仿佛在替某个没能长大的小女孩,看完这人间的春秋冬夏。
第九章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药铺的木床上,清瑶师姐正用浸了薄荷的布替我擦手。
窗外飘着初雪,琉璃铃铛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恍惚间像是妹妹在笑。
禁地的青铜门消失了。
清瑶师姐轻声说,师尊说,归魂阵连带着千年恩怨都封进了地壳深处。
我点点头,心口的伤已结痂,那里不再有族纹,只有道宗弟子常见的剑穗疤痕。
挺好,这样便没人再记得我是巨灵族的遗民。
宁月柔呢
在山脚开了间绣坊。
清瑶师姐递来温热的药汤,她总说要给路过的小丫头做绣鞋,针法比当年你母亲教的还要好。
药香漫过鼻尖,三年前的冬夜,宁月柔抱着妹妹坐在炉火旁,轻声说:等你长大了,姐姐教你练剑。
那时的炉火很暖,她的指尖也很暖,只是后来被诅咒蒙了心。
雪越下越大,药铺来了位拄拐的老妇人,鬓角插着朵银制桃花。
清瑶师姐刚要问诊,老妇人却径直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你的。
打开布包,里面是双绣着桃花的鞋,针脚细密,鞋跟处绣着极小的
平安
二字。
我忽然想了起来,这是母亲当年给妹妹准备的周岁礼,后来被宁月柔偷偷学了去。
山下的桃树开花时,来绣坊坐坐吧。
老妇人转身离开,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小丫头们总说,想听仙人讲故事。
清瑶师姐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轻笑:她倒是像极了寻常的老绣娘。
本来就是。
我摸着鞋面上的桃花,想起千年前圣女虚影消散前说的话。
诅咒的尽头,是人心的选择。
宁月柔选择了放下,就像我选择了原谅。
子夜时分,我独自登上后山,父母和妹妹的坟前堆着新折的桃花枝,显然是宁月柔来过。
雪光映着归魂地的方向,那里如今只剩一片平整的草地,再无青铜门的痕迹。
掌心忽然泛起微光,不是巨灵族的族纹,而是道宗心法的暖芒。
原来在归魂阵启动时,我早已将血脉中的诅咒与力量一同封入禁地。
如今的我,只是个能正常修炼的凡人。
哥哥,要下雪了。
幻觉中,妹妹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着漫天飞雪,忽然笑了。
千年前的恩怨,三年前的背叛,都在这场雪里化了。
就像清瑶师姐说的,有些路,总要走到尽头才能看见新的风景。
下山时,药铺的灯火还亮着,清瑶师姐正对着账本犯困,琉璃铃铛在她发间晃出细碎的光。
那日,她作为内门弟子来接我,腰间挂着的正是这个铃铛。
睡吧。
我替她披上外衣,明日还要去镇上采买药材。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字迹:镇上的王婆婆说,她孙女梦见了会发光的桃花树......
话音渐低,化作均匀的呼吸。
我吹灭烛火,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着药柜上的琉璃铃铛,映出点点光斑,像极了归魂阵最后那缕温柔的光。
从此,江湖上再无巨灵族的传说,只有道宗旧址旁的小镇上,住着一对会治病的侠侣。
有人说看见男子掌心有淡淡的剑痕,却从未见他用过法术;有人说女子发间的铃铛能驱邪,却不知那是用千年前的恩怨与原谅,磨成的最温柔的光。
而山脚下的绣坊里,总坐着位老绣娘,给路过的孩子们讲仙女与桃花的故事。
每当讲到
后来她们都过上了平安的日子
时,窗外的桃花就会轻轻摇晃,像是在应和这个迟到千年的团圆结局。
因果既了,往生皆安。
我望着清瑶师姐熟睡的侧脸,忽然明白,真正的解脱从不是斩断血脉,而是让那些曾经的伤痛,都化作照亮前路的星光。
就像妹妹留在我记忆里的笑,就像宁月柔最终选择的绣针,就像这世间所有温柔的坚持,终将让恩怨在时光里,慢慢酿成岁月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