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近十年的刑警生涯中,还没见过像王威这么嚣张的。
那晚碰巧我在加班,值夜的同事突然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报警电话。
那头的人听声音感觉醉醺醺的,吐词也不大清楚。
喂,妖妖灵吗
你们快来光明小区5506,嗯……我刚杀了个人。
救护车就不用了,他已经没气了。快来啊,我,我等着你们。
还没等同事出声询问一句,那边的人便自顾自挂了电话。
虽然我们心有疑惑,怕这人喝醉了说胡话,可毕竟涉及人命,便还是派出人手前去调查。
警车不到一刻钟便开到了光明小区门口,这块是已建造多年的老旧房屋,走向复杂,光是找路就又花了快十分钟。
等到我们最终站在5506虚掩着的门口时,一阵令人不适的强烈血腥味传来。
我心中大感不妙,率先冲进屋内,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整个屋子已乱成一团,有着明显打斗的痕迹,受害人面部朝下,直挺挺地倒着,喷射状的血液让这个房间宛如人间炼狱。
而王威,他就斜靠在沙发上,木然地看着我们,没有惊慌,更没有逃避,脸上还挂着血滴。
他冲我们摆摆手,枯干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的倒还挺快……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走吧。
2
现场有技术组人员进行保护侦查,而我则负责将犯罪嫌疑人王威带回警局。
我将王威带进审讯室,啪地一下把灯打开。
强烈的白炽灯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垂下头。
死者的身份已被我们确定,屋内也可由出血量大致判断为第一案发现场。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搞清楚王威为什么要杀人。
若那人真是他所杀,他又为何这么淡定地投案。
王威,请你抬起头来,我和记录员坐在他的对面,向他抛出问题,今晚你为何会出现在死者周伟海的家中,现场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威冷冷一笑,无所谓的态度让我有些吃惊。
我不都说了吗我把他杀了,然后叫你们过来处理一下。就这样,直接判我罪吧。
我和记录员面面相觑,以往的嫌疑人都是百般狡辩死不认罪,王威可真算的上一个奇葩。
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可接下来不管我怎么问,王威都三缄其口,闭目养神,一副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的样子。
把他逼急了,便也只会冒出一句,我要见律师！,接着便继续保持沉默。
审问工作陷入了僵局,我只得暂时作罢,等明日收到技术组和法医的调查报告再做打算。
3
翌日清晨。
刘队,结果出来了,现场勘探结果来的很快。
我大喜过望,赶紧和技术部同事接着昨晚的命案开展研讨。
据我们采证,受害人家中的确为第一案发现场,且证据保留充分。
技术员递给我几张照片,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嫌疑人王威不少的脚印和毛发,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法医对比了致命伤口和现场一把沾满血的水果刀,结果显示刀口的痕迹完全吻合。
在那把刀上,还有着好几枚嫌疑人王威的指纹。
我接过那些照片,下意识摩挲着。看来,王威的确有重大嫌疑,且他下手狠辣,一击致命。
哎,你说他这又是何必呢,技术员摇摇头,突然冒出一句,法医看过,死者已经到了肝癌晚期,就算王威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王威现在杀了他,倒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
经过一上午的研讨,这个案件的证据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杀人动机呢,杀人动机是什么
按常理来说,若是仇杀,凶手一般会对受害者愤恨至极,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灭心头大恨。
可从现场情况看,王威并没有虐杀周伟海,反而还给了他一个痛快。
像王威这种自投罗网的嫌疑人并不多见,一般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那些宁愿以命抵命,也要手刃仇人的亡命之徒身上。
莫非王威和周伟海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在彻底判定王威有罪前,我必须弄清楚这些,并对他和周伟海的人际关系进行走访调查。
就在我反复思索之际,一位接水的警员恰好经过我的办公桌,突然停下来诶了一声。
他低头看着我桌面上受害人周伟海的照片,若有所思。
半晌,他一跺脚,惊讶地啊了一声,刘队,这个人,我好像见过啊。
4
你见过他,我有些吃惊,我俩并不是一个办案组的,他又怎么会认得死者照片。
嗯,不错,我还和他说过话呢,警员摸摸脑袋,他的妻子周艳之前失踪了,但他却并没有来报案,还是我主动找上门去调查的呢。
周伟海的妻子失踪了这倒是一个重要线索。
我连忙问他,那他的妻子现在找到了吗
没有,至今都还是杳无音讯。
我的心咯噔一沉,莫名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联。
难道,王威对周伟海下手不仅是仇杀亦或还是,情杀
我招呼警员坐下,详细询问他有关周艳失踪案的细节。
原来,周艳和周伟海都是一贫穷小山村出来打工讨生活的老乡,一来二去互相扶持就结了婚。
周艳在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而周伟海则在建筑工地上做着小工的活计。
一个月之前,周艳不顾店内工作无故消失一周,家人联系不上,工资也不去领,饭馆老板这才报了警。
当警方找到她的丈夫周伟海时,发现他对妻子的失踪看起来漠不关心,也毫不惊讶,这才引起了我们警员的注意。
虽然周艳现在还是联系不上,可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件事跟周伟海有关。
我靠在办公椅上,陷入了沉思,事情愈发变得扑朔迷离了。
我想,是时候再去见见王威了。
5
这个人你认识吗
审讯室里,我举着周艳的照片看向王威,他稍稍抬了抬眼皮,认识啊,怎么了
那她失踪的事,你知道吗
虽然王威极力装作不在意,可我还是从他的微表情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警官,你们赶紧判我罪得了,王威摸了摸鼻子,早几天进去,我还可以早几天出来。
我被他吊儿郎当蔑视生命的态度激怒,猛地一拍桌子,这是杀人案你知不知道！人命关天,你还想着出来！
他被我唬住片刻,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释然的笑,让我有些看不懂。
为什么杀人,我压下怒气,尽可能冷静发问。
不为什么,我跟他在一个工地干活,他几次抢我午饭,还辱骂我！我心中怨恨,那天便跟去他家杀了他。
就这
……就这
我哑口无言,可又不知从何处反驳。
物证和王威本人的供词俱在,事情到了这儿,已经基本可以结束,接下来王威就要去接受法院的判决了。
在接受裁决前,他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想再见一见他的律师和妻女。
我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的妻女很可爱,王威在她们面前俨然一副温柔至极的模样,我实在无法将他和那个残忍冷酷的凶手划上等号。
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
待和妻女聊完后,王威提出要和律师单独聊上一会儿,我便把她们先送了出来。
小姑娘很有礼貌,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说叔叔再见,眼神清澈而单纯。
我鼻头一酸,王威大概率是要被判处死刑了,可他的孩子还这么小,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王威的妻子在一旁偷偷抹泪,后来我才从同事的口中意外得知,病魔无情,小姑娘已身患恶性肿瘤,光是未来的手术费都是一笔极其高昂的数字。
真是令人唏嘘。
判决的日子很快到来,王威手戴镣铐,缓缓走到场内。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和妻女见的最后几面了。
小姑娘越过障碍,哭着跑到他身边喊着爸爸,他的妻子也趁乱跟他耳语几句,随后被人拉开。
我观察到,在她说完话后,王威脸色骤变。
由于证据充分,审判过程很顺利,王威的律师也根本没为他多做辩证。
可就在法官即将做出判决时,王威却突然瞪圆了眼,仿佛使尽全身力气大喊,我没罪！我要翻供！
人不是我杀的！
事件迎来如此反转,在场众人无不侧目。
就连他本人的律师,也被震惊到目瞪口呆,有些慌乱地推着眼镜,明显开始失态,变得手足无措。
6
我又把王威带到了局里。
跟上一次的吊儿郎当不同,这次他伸直了脑袋,坚称自己没有杀人。
我有些头疼,却还是耐心听着他的供词。
我告诉他,翻供是要有证据的,现在所有证据都已经指向了你,你先前也都承认了。
半晌,他握紧拳头,苦涩道,刘队长,我有证据。
出人意料的是,王威这次拒绝了律师的帮助,而是让妻子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存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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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存储卡内视频播放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画面中王威和周伟海两人坐在第一案发现场把酒言欢,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
而周伟海分明是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他甚至还冲镜头做了个鬼脸。
之后画面显示,他们二人故意将房间弄乱,制造打斗痕迹,周伟海还自己从厨房拿来了那把被作为凶器的水果刀。
他将刀递给王威,王威则故意握了握那把水果刀,以便留下自己完整的指纹,而后又将刀还给周伟海。
周伟海的脸上浮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对王威说了一些话,但在视频中并不完整,我们只能听到一些自愿之类的话语。
显然,视频被剪辑过。
待周伟海说完全部话后,他毅然决然地将刀对准了自己的要害,猛地刺下。
血液喷溅到跟他贴身而立的王威身上,周伟海缓缓倒在血泊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我看的目瞪口呆,震惊于周伟海赴死的决绝,可我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他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让王威来承担这个罪名。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之前为什么要故意骗我们
我皱紧眉头,王威却拒绝回答我这个问题,任凭我怎么说都不肯开口。
之后他叫来了律师,两人交涉了很久很久,我甚至还听到他们在大声争吵。
夜深了,但我仍倒在单位座椅上,百思不得其解。
我只知道,事情远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王威前后态度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周伟海又为何要自杀还有,失踪的周艳究竟去哪了
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我的心就始终放不下来。
对了。
王威进审判庭前还好好的,但自从他妻子与他耳语几句后,他就立马翻供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着重对王威妻子这些天的行踪展开了调查,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的生活很规律,也十分拮据。根据监控来看,她近期唯一的疑点便是,审判的前一天,她去了趟银行。
我立马驱车赶往那家银行,没想到柜员对她还有些印象。
这位女士我记得很清楚,我一拿出她的照片,柜员就语气笃定地告诉我。
她那天来我们银行兑换大额支票,足足有两百万,当时就是我接待的她。
两百万我傻了眼,她哪来这么多钱谁又能给她这么多钱
柜员接着跟我补充,我查验才后发现,那张支票是伪造的,根本就是一张废纸,她知道后很震惊,接着便跑了出去。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出票人的信息,我急着问他。
我有印象,因为他的名字很有趣,柜员眼睛亮了亮,他叫,乙丙。
7
我又忙着对乙丙展开了调查。
根据资料显示,这人跟王威以及周伟海,是一个工地上的。
但跟他们级别不同,乙丙是他们这一大片人的项目经理。
我真纳闷了,这乙丙干嘛给王威的妻子一张大额支票,还是伪造的
除非,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从业多年的我凭借直觉瞬间联想了许多,但凡事都需要证据。
我接着深挖下去,不断地走访调查,果然又有所发现。
这周伟海的妻子周艳,居然是乙丙的情妇,两人之间还一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乙丙真是混蛋,我忍不住在心里厌弃他。
他本人初中毕业,又没什么谋生的技能,现在能混到项目经理的位置,全靠入赘后老婆和丈人强行提拔。
咦不对。
周艳的失踪,该不会与他有关吧。
我又去到周艳之前工作过的小饭馆,老板对这个漂亮的女人还有所印象。
害,警察同志,之前你们就来过好多次了,我真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了。
我不想放弃一丝线索,好言好语拉着老板询问,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绞尽脑汁,突然又想到了一点。
噢！对了！,他一拍脑袋,之前在忙活时我好像听周艳向别的服务员询问孕婴知识,她当时可能已经怀孕了呢。
我挑了挑眉,那时周伟海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生育孩子了,如果周艳真的怀孕,那这个孩子是……
跟老板道完谢后,我又对他们之间复杂的往事做了些调查,接着便驱车回到警局。
是时候再跟王威聊聊了。
8
剪掉的视频到底是什么
反正大家都是老熟人,我也不再跟王威客气,直截了当地发问。
王威低下头,一言不发。
其实你跟同村的周伟海,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吧。
王威还是沉默着,两只手不断搓动,我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你是想替乙丙顶罪,对吧,我轻飘飘扔出一句话,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他紧张到冒出了细密汗珠。
见我扔出王炸,王威终于有了反应,他苦涩一笑,叹了一口气,刘队长,还是瞒不住你。
乙丙几乎没有什么个人资产,就算有也被他老婆抓在手中,我冲王威解释,想从他那儿拿到佣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事到如今,王威,你还是把真相全部吐露了吧。
总不能让你的孩子,一辈子背负上杀人犯之女的身份。
王威哈哈大笑,眼泪却被带了出来,刘队长,我只是想要钱救她的命啊……
……
王威向我吐露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把完整的视频交给了我。
视频中信息量之大让我不免消化了好一会,待回过神来,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人皆苦。
在我即将离开警局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刘队长,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事情的真相的。
我嘴角带笑,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其实,我也是猜的,一开始就是打着诈你的主意啊。
你,你……,王威嘴巴开开合合,却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一脸上当了的表情,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仅凭已知的线索,我确实不能推出完整的前因后果,但我可以唬他啊。
不就是装个大尾巴狼,我也会啊。
老六骗老六,理应双泪流。
比起在前线工作近十年,和无数犯人打过心理战的我来说,王威还是嫩了点,咳咳。
虽然有些不厚道,可是兵不厌诈嘛。
等到后天庭审一过,这件事就能彻底了结了吧。
9
法庭上,由于有新的证据,王威的杀人罪名被彻底洗脱。
因为这起当庭翻供命案的热度很高,在场的媒体记者不少,都在静静等待法院的最终宣判。
那个完整的视频被当庭播放出来,在场众人无不唏嘘。
画面中周伟海详细叙述了项目经理乙丙买凶杀人的原因,以及失踪人员周艳的下落。
周艳,早就在一个雨夜被乙丙推入工地深井,当场殒命了。
那天周伟海见周艳深夜偷偷出门,心中大感疑惑,便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谁知竟看到她和乙丙热情相拥。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通过二人的对话,他发现周艳居然已经怀上了乙丙的孩子。
而就是因为有了孩子,周艳才敢去逼迫乙丙,企图为自己要到一个名分,再不济也是大量的金钱补偿。
可乙丙那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哪敢违抗自己的原配夫人和她强大的娘家他天天巴结还来不及呢。
乙丙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搞大了,竟玩出了一个小生命。
而自己若稍有不慎,项目经理的职位和快活潇洒的日子,就都要没了！
那夜见乙丙死活不肯松口满足她的条件,周艳便扬言要100万安胎费,否则便要将两人之事公诸于众。
周艳步步紧逼,乙丙无可奈何,一念之差下便将目光对准了周艳背后的工地深井。
若是这地方掉个人下去,自己再用水泥进行浇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吧
他暂时佯装顺从周艳,实则已准备暗下杀手。
一道闪电滑过,闷声惊雷掩盖了周艳下坠中的惊恐尖叫。
这一幕让目睹全程的周伟海吓得直哆嗦,慌乱中不小心碰到了周围散落的钢筋,惊动了乙丙。
谁！谁在那儿
乙丙的声音传来,周伟海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便拼命狂奔,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的工牌丢了。
也许,是刚刚奔跑时落在地上了。
周伟海惊恐万分,乙丙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为了永绝后患,彻底保住自己的潇洒日子,乙丙根据监控和工牌确定了那晚偷看的人——周伟海,并在之后找上了王威,这个急需为女儿治病凑钱的贫穷父亲。
王威和周伟海曾当众发生过几次兄弟之间的摩擦争吵,落在乙丙眼中倒成了两人有矛盾的力证。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乙丙心中生成,他以两百万为诱惑,让王威除掉周伟海这颗说不定哪天就会爆开的炸弹。
王威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却一五一十告诉了周伟海。
周伟海听闻此事后沉默许久,在阳台上抽了一晚的烟。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膝下又无儿女,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辛劳了一辈子的父母亲。
乙丙计划大胆,他和王威的计划则更加疯狂。
思索到一夜无眠的周伟海最终叫来王威,制定了一套完美的自杀计划。
他早已知晓自己肝癌晚期,时日不多,反正现在横竖是个死,还不如为两老留下一点养老钱。
他与王威商量,事成之后,那两百万两人一人一半。
视频中周伟海将乙丙的罪行和盘托出,他就是怕乙丙突然反悔不给钱,倒害的自己兄弟白白担负了杀人的罪名。
现在他留了这份证据,若乙丙守信给钱自然无事发生,王威也愿意用自己的余生去换女儿的救命钱,替乙丙担了这罪名。
但倘若他临场变卦,他们也不是傻子。
乙丙,你没想到吧,老子还留了后手！,画面中周伟海穿着蓝色花衬衫,朝屏幕竖着中指,哈哈大笑。
我突然发现,那件衬衫最下面的纽扣掉了一颗,不过也并没多想。
王威在一旁喝着酒,流泪满面,周伟海凄然一笑,而后坦然面对死亡。
至此,真相大白！
这场庭审的内容被无数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传到街头巷尾,变得人尽皆知。
王威最终洗脱了杀人的嫌疑,却因不作为故意杀人罪和伪证等罪名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因为王威女儿即将接受重大手术,法官念于王威的苦苦求情,决定缓期一个月执行。
我们根据周伟海生前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他妻子的部分残骸。
至于乙丙,无论他再怎么狡辩,怒吼律师背叛了自己,也终要面临法律最严厉的审问和处罚。
10
后来我去看过王威,正巧碰到他妻女来探望。
看的出来,王威很开心。
事件得到报道后,有很多善良的人感动于他为女儿的付出,自发为小姑娘筹集了大量医疗救治费用,这些钱够他的妻女衣食无忧了。
案件终于告一段落,我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临走前,小姑娘乐呵呵地将我送到门口,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
我正打算跟她告别,余光却瞟到了远处两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乙丙的妻子乙琳她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带着之前为王威辩护的那名律师。
小姑娘感受到我的目光,也向那边看去,接着便欣喜地叫了起来,啊,是好心阿姨！
我有些纳闷于她们的关系,小姑娘则笑嘻嘻地告诉我,好心阿姨给过我们好多红钱钱呢！有一箱,一床那么多！
如果不是好心阿姨给了钱,一个月前的治疗就做不了了……我就会死掉的呀……
一个月前。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在周艳遇害前在这所有的一切发生以前。
我赶紧蹲下身,想向小姑娘继续询问更多细节,她却突然呀的一声捂住嘴。
爸爸妈妈不让我跟别人提起好心阿姨的……叔叔,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跟我爸爸妈妈说好不好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向我祈求,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同时还不免在心中谴责自己,怎么能把小姑娘卷进来,利用她的天真作为突破口。
想解开最终的谜题,我还得再从其他方面突破。
将小姑娘安全送到家后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警局,着手开始搜集乙琳和那名律师的资料。
咦不对。
之前王威曾交代过,他的律师是乙丙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目的就是要把罪名都安插在他身上。
可据资料显示,这名律师乃是身经百战的律所王牌,长期只为某个财团服务,为人孤傲不说,且聘请费用惊人。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乙丙轻易请动,又怎么会在王威翻供时,在法场上完全失态。
如果不是浪得虚名,便是演技惊人了。
乙丙曾在被指认时怒吼道律师背叛了他,难道他说的不全是假话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继续追查下去,终于查到了那名律师长期服务的财团。
正是乙琳背后的财团。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太过巧合,就好像,律师意乙琳故意安插在乙丙身边一样。
乙丙自认自己在第二层,却没想到乙琳早在更高的第三层俯视着他。
可这一切终归只是我的个人怀疑,没有任何一丝证据能够证明乙琳跟这些事情有直接关联。
头大,真是令人头大。
就在我冥思苦想之际,局长突然走近我的桌前,我忙站起来向他问好。
小刘啊,你还在想着这桩案子啊,见我桌上仍摆放着乙丙和乙琳的资料,局长皱起了眉。
这件案子已经彻底结束了,你也别再想了,他拿走乙琳的资料,拍了拍我的肩,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除了忙工作,也得为自己的婚事上上心不是别整天东想西想的。
我苦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还纠结着这桩案件。
我没主动找上乙琳,没想到下班后她却主动找上我了。
对于她的邀约我自然不会拒绝,我倒要看看她想说些什么。
乙琳带着我去了一家会员制咖啡馆,幽静的小包间很适合我们之间谈话。
不愧是商场上难得的女强人,我在心中暗暗感叹,乙琳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对于乙丙杀人一事也是毫不避讳。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开门见山毫不露怯,精准切入一个让我尴尬的话题。
早就听闻刘队长千里追凶判案如神,对于乙丙杀人一事,果然还是没能逃脱您的法眼啊。
我尴尬地笑着,一时没明白她找我来的意思。
乙琳话锋一转,既然案子已经结束,那敢问刘队长,您为何还要搜查我的信息呢
我表面佯装淡定,心里却咯噔一下,乙琳怎么会知道我在查她。
乙琳轻哼一声,高傲地昂着头,有些带着蔑视地看着我。
刘队长,我好心奉劝你一句,有些事,你既不该管,也根本管不了。
所以,这一切其实都是你布下的局,对吗
我迎着她的目光撞上去,周艳周伟海也好,乙丙也罢,他们的厄运都跟你脱不了关系,是吗
乙琳画着浓妆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错愕的表情,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呛她。
刘队长,你们这些做警察的,最讲究的应该就是证据。这样无凭无据的话,也会从你这个大警官口中说出来吗真是可笑。
乙琳拿起咖啡轻呷了一口,目光看向窗外。
我承认我有些唐突了,但乙琳也一定不是完全清白。
经过我们这样一来一回,房间内气氛变得微妙,我们没聊多久便不欢而散。
我总觉得,王威还对我有所隐瞒,而他隐瞒下来的证据,很可能会为整个案件的走向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了警局,人到桌前却发现,桌上的厚厚几摞资料竟全都不翼而飞了。
我心中暗骂两声,问遍所有同事也没谁说看见过我资料,这边的监控还刚好坏了。
看来是有人刻意阻拦我追查下去,可那人越是如此,还就越激起了我探寻真相的决心。
既然他们都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就先不找他们便是。
死人是不会说假话的,周艳即是突破口。
11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我眼巴巴地守在技术侦查室门口,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愿意帮我的熟人,可得抓紧机会好好问问。
还真有个新发现,技术员提着一个透明袋向我展示,袋内装着一枚蓝色带着波浪花纹的纽扣。
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周艳握紧的拳头中找出来的,怎么样,哥还不赖吧
我呆呆地看着那枚蓝色纽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周伟海死亡前的录影画面,仿佛有什么壁垒被打通了一般。
画面中的他身着蓝色衬衫,而衣服最下摆的蓝色波浪纽扣,消失不见了。
他不是看到周艳被乙丙推入深井吗怎么周艳坠亡前却紧握着他的纽扣！
虽然这并不算决定性证据,可还是在我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向技术员道了声谢后便冲出警局,忙着去王威女儿所在的那家医院寻找更多线索。
惯用的警车不巧被告知送去维修了,我只得到街边扫了个共享单车,哼哧哼哧骑着它去办案。
到了医院缴费处我迅速出示自己的警察证,刚好碰到收费员要将病人送来的现金一份份入库。
在我说明来意后,她翻翻找找一阵,将王威送来的现金信封递给我,里面满是崭新的钞票。
我用相机拍下那些钞票的号码,想着马上发给技术部的同事,看能不能追溯其来源。
做完这些,我又买了一大束鲜花,准备去看望小姑娘,顺便……再去会会王威。
王威果然在病房里,见我突然前来他有些诧异,却还是挤出笑来欢迎我。
刘队长,你怎么来了……
我不想在小姑娘面前和王威谈话,便把他叫到走廊僻静处。
口袋里手机响了两声,我拿起一看,是技术部同事发来的消息。
反馈来的很及时,他们已从钞票连号查出,王威所用的钱,正是前段时间乙琳所在财团取出现金的一部分。
见我表情严肃,迟迟不发话,王威有些耐不住了,刘队长……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啊
我打开录音功能,放下手机,冷眼看着他,王威,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他尴尬一笑,眼神闪躲,这,这是哪里的话,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自己也被判刑了不是吗
都说拿人家的手短,你收了乙琳的钱,倒当真维护她。
王威摸了摸鼻子,看得出来,他的心理素质并不好,在我提到乙琳的名字后明显有些紧张。
刘队长,我不认识这个人……
还想狡辩吗,我把技术部发来的现金证据一五一十说给王威,他有些手足无措。
我再度加码,直接抛出了那枚纽扣的疑点,其实真正杀害周艳的,就是周伟海本人吧。
那你呢,也是帮凶吗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
王威连连摆手,事件的发展已经愈发脱离他的控制,他有些把持不住。
光是现在隐瞒的这些,都够你再坐几年牢的。你忍心让你女儿缺少父亲的陪伴吗
现在跟我回警局坦白,还可以为你争取减刑。
王威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半晌才艰难站起,苦涩道,好,刘队长,我跟你走……
12
这是王威第三次翻供了。
不出我所料,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周艳是周伟海所杀,乙丙为所他们合伙栽赃,就连律师也是乙琳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眼线。
乙琳,才是那个在幕后隐身的大boss。
其实她早就发觉乙丙跟周艳之间有一腿,还被少数知情人在背后偷偷耻笑,说她连一个入赘的男人都把握不住。
无论在感情或是商业中,乙琳都是一个绝对强势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红杏出墙的丈夫,也不会饶恕那个知三当三的有夫之妇。
罪恶的种子一旦萌生,便会止不住地肆虐生长。
于是乎,悲剧接连发生了。
供词录完后王威曾好心提醒我,乙琳不是一般人,想动她也绝非那么简单,我的取证之路必定充满坎坷。
我回之一笑,若是因过程艰辛便放弃追查真相,那还算是什么人民警察。
之后的三个月中,我一直在马不停蹄地搜集一切可能的证据,偶尔看一眼镜子,发觉自己竟变成个胡子拉碴的黑眼圈大叔了。
好在,我的努力没有白费,除了破获那两桩命案的关键线索,我还查到乙琳私自挪用公款,制造虚假账目一事。
将所有铁证都转移到法院后,我终于松了口气,这些天来压在心底的大石也渐渐放下。
待乙琳认罪伏法后,这件事情也就能画上一个完美句号了吧。
户外晴空万里,孩子们在篮球场上自由地玩耍嬉戏着,欢声笑语不断。
我忽然觉得,选择这条职业道路,可真是我一生中最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