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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陆廷川来到了殡仪馆,看到了躺在停尸间的自己。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颤抖着拉开盖在我身上的白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无血色、散发着寒气的脸。因为过于寒冷,就连睫毛上都结满了冰碴。
不——
这个音节卡在他的喉咙里,破碎又凄凉。
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他蹲在地上,摸着我的脸低声呢喃:起来,快起来啊雨露,求求你。
工作人员看到了陆廷川,耐心跟他讲起了事情经过。
您是家属对吧是这样的,林雨露小姐被水族馆的负责人送来殡仪馆处理尸体,可相关手续都不齐全,我们最后只能报警。
通过调查才知道,林小姐死后水族馆的老板曾得到过雇主的赔偿,为了私吞,他们才想要尽快处理尸体。
说完,工作人员把那条价值连城的宝石项链,连同我死前的贴身物品全都给了陆廷川。
这个您拿好,死者遗物也给你,如果事后有其他要求,可以走相关法律途径。
他看着那条昂贵的宝石项链突然笑出了声。
多讽刺啊。
想要打发别人,到后来却发现要打发的竟然是自己。
工作人员边走边小声感叹:哎,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还真是可惜了,听说死前痛苦极了,双脚被束缚,胳膊上全是划伤。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为了给自己的男朋友攒钱治病,这才在水下循环演了十几个小时的美人鱼。
啊给男朋友攒钱治病刚才那个不就是她男朋友吗你看他红光满面的,怎么会是病人呢再说,他穿的那件衬衫和手腕上带着的表可价值不菲呢。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陆廷川早就无地自容。
他把宝石项链扔到一遍,视线定格在我那已经洗得发白了的帆布包上。
缓缓打开拉链,里面只有一个小钱包、一部过时了的手机,还有半个没有吃完的面包。
陆廷川深吸一口气,打开我的钱包,最先看到的是去年生日时,我们吃自助餐的一张合影。
自助餐只需要39.9,怕是连姜思思生日宴上的一朵花都买起。
陆廷川颤抖着抽出那张照片,突然掉出来一个东西。
他从地上捡起来,发现是那枚再朴素不过的银质素圈。
这就是那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和他同时看向扔在一旁的宝石项链,它们之间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究竟干了什么!
陆廷川双膝跪在地上,拼命用手扇自己巴掌,随后又蜷缩在我的尸体旁。
他双手捂住脸,从无声哭泣,到大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我错了雨露,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再睁眼看看我吧。
陆廷川喊了一遍又一遍,可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