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光的重生之路
做慕容逸尘皇后的第三年。
他的心上人郑婉清和离了。
他一封旨意将她封为西宫皇后。
不过两月,郑婉清便有了身孕。
她胎象不稳,却怪我同她命数犯冲。
慕容逸尘命我迁出椒房殿,去清阳观带发修行。
他自以为是地哄着我。
瑶光乖,只要婉清平安诞下孩子,朕就接你回来。
他并不知,我手中有先帝赐给我的一道密旨。
若慕容逸尘负了我。
二十岁生辰这日,我便可以恢复自由身,回昭南去做我的郡主。
如今,只剩五日了。

郑婉清仅仅做了两月皇后,便有了身孕。
只是胎象却不大稳。
钦天监正使一番测算,颤颤巍巍地同慕容逸尘禀报:
西宫娘娘腹中的皇子有恙,是因为椒房殿中,有贵人同她命数相冲……
慕容逸尘神色复杂地迈入椒房殿的门时。
我正撑着头看书。
瞧见他时,眼中浮上万分欣喜。
自从郑婉清同她夫君崔侍郎和离以来。
慕容逸尘将她接入宫中,同她日日相伴。
甚至为了她,整整七日不曾早朝。
算下来,已经有两三月不曾来椒房殿了。
我慌忙甩下手中的书,走上前去。
如同从前一样,亲亲热热地攥住他的手:
皇上,你终于来看瑶光了
他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我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瑶光,这椒房殿,你恐怕不能再住下去了。
他的眼中含着些许愧色。
勉强扯起唇角。
抬起手,抚了抚我的鬓发。
如同旧日一般,软着声音哄我:
瑶光乖。
只要婉清的孩子生下来了,朕就将你接回来,好不好
你只消在清阳观待上几个月,朕会上下打点好,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他踟蹰了一下。
迟疑地吻在我的额间。
等你回来了,你仍然是朕的皇后。
好瑶光,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他的唇依然如同以往一样温热。
可我却感觉浑身发起了冷汗。
如坠入冰窖一般。
他见我不言,以为我默许。
长长松了一口气。
朕就知道,瑶光待朕最好。
他仰起头,吩咐我的侍女。
你们替昭南皇后收拾好行囊,七日后便出发。
昭南皇后。
好讽刺的称呼。
郑婉清进宫以后,他不顾群臣潮水一般的反对声。
坚持要给她皇后之位。
他在朝堂上义正词严。
民间尚有平妻,朕为何不能有
郑婉清对他而言,是失而复得,是弥足珍贵。
他用帝后大婚的礼仪将她迎入宫中,牵着她的手受万民朝拜,给予她万分荣宠。
从此以后,一宫中两后并立。
我也从此变成了
昭南皇后,抑或
东宫皇后。
慕容逸尘赶着去见病中的郑婉清。
匆匆忙忙便走了。
他走后好一会儿,在我身后惴惴不安的云瑶才敢发出声来。
娘娘,皇上真的要让您去清阳观吗
我低着头,静默了许久。
慕容逸尘宠爱郑婉清的这些时日。
我日日欺骗着自己。
想他有朝一日会回头,会记起椒房殿中苦苦等待的我。
如今。
我终于不能再骗自己了。
他终究还是负了我。
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被我生生憋了回去。
云瑶,去将那道先帝的旨意取出来吧。
我艰难地扯起唇角,对云瑶勉强地笑了笑。
我不去清阳观,我们回昭南去。

嫁给慕容逸尘之前,我是昭南郡主,是异姓王昭南王的长女。
十岁那年,我的母亲昭南王妃缠绵病榻。
父王却沉迷酒色,连看她一眼都吝啬。
她病得快死了的时候。
一名身穿明黄色华服的男子沉默地站在她病床前。
林婉,你弃了朕而择了他。
可曾后悔
母妃没有回答他。
只是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将我的手拼命地递到那男子手中。
断断续续道:
此生错果已酿成,阿婉唯求皇上能看在阿婉的面子上,好生照顾我的女儿。
说完这句话,母妃便在我的哭声中咽了气。
皇上坐在她的床前闷声流着泪。
次日,便不顾父王的阻拦,将我强行带回了帝都。
他抚着我的发。
瑶光,你既是阿婉的女儿,从此以后,便是我的亲女。
他命皇后亲自照看我,一切待遇同嫡公主无异。
赐我最美的华服,赏我最珍贵的珠宝。
我及笄那年,皇上笑着问我:
朕有七名皇子,其中,瑶光可有中意的
他把玩着腕上那串厚重的佛珠,柔声同我道:
若是瞧上了谁,朕就让他做太子,让瑶光做皇后。
我的心忽然
扑通扑通
地跳了起来。
想起昨日,五皇子慕容逸尘闯入我的房中。
将一支他亲手做的玉钗簪到我头上。
情意绵绵地望着我:
瑶光,戴了本皇子做的玉钗,从此以后,你可就是本皇子的人了。
我想起十二岁那年,我在椒房殿中同他初见。
彼时,他还只是身份低微的宋嫔所出的一个不起眼的皇子。
我站在皇后娘娘身旁时。
慕容逸尘就那般愣愣地瞧着我。
连宋嫔唤他给皇后请安,都不曾听闻。
他长我三岁,那时已是情窦初开。
每逢十天半月便送来酸唧唧的情信,堆满了我的桌台。
每看一封,我都要羞红了脸。
思绪百转千回。
眼前的宫室,已经不再是那时慕容逸尘同我诉衷情的椒房殿。
当年灯火通明的中宫,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冷宫。
我笑得惨淡。
现下想来,真相如一盆冷水一般泼在我身上。
慕容逸尘对我哪里是一见钟情。
他分明是诡计多端。
敏锐地察觉了先帝对我的宠爱。
明白了只消讨好我,便可以离他心仪的皇位更近一步。
为了皇位,哪怕要同他自小便放在心尖尖上的郑婉清分离。
他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父王不久便去世了。
我嫡亲的兄长昭南王世子袭爵。
身后又有了昭南的势力为我撑腰。
自那时开始,其他几名皇子,也纷纷开始对我献殷勤。
可已经太迟了。
我被慕容逸尘蛊惑,眼底再也容不下他人。
慕容逸尘真的极能忍。
同我成婚三年,从未露出任何破绽。
一直忍到他坐稳皇位,忍到郑婉清同她的夫君和离。
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一定很是自得。
兄长在昭南鞭长莫及,我在深宫之中更是无依无靠。
他想怎样将我捏圆搓扁,如何欺凌我,都随了他的意。
幸而,我手中还有先帝临死前,留给我的那道密旨。
我颤抖地扶着那已经泛旧的锦帛。
笑得流出了眼泪。
慕容逸尘,你终于可以不必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意。
好生同她相守了。
五日以后,我便可以离开这深宫。
回昭南去。
自此以后,山高水长。
永不相见。

第一次察觉慕容逸尘心中另有其人。
是我端着亲手熬的汤羹去长宸宫见他时,他成堆的奏折下,不慎露出的一幅女子画像。
我只瞧见了华丽衣裙的一角。
还以为他在偷偷画我。
心中喜不自禁。
趁他喝汤羹时,狡黠地飞快伸手,去抽出那幅画像。
慕容逸尘反应极快。
打翻了手中的汤碗。
死死地按住我的手。
但我还是瞧见了那女子的脸庞。
明眸善睐,仙人之姿。
可惜我却不认得。
我强笑着道:
皇上,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谁臣妾,怎么好像未曾见过。
慕容逸尘神色镇定,瞧不出丝毫破绽。
淡然道:
这是李太妃呈上来的女子画像之一,要为七皇弟选妃,朕方才收回去的时候漏了一张。
他抱我在怀中吻住,制止了我的胡思乱想。
可不久之后,我竟然在宫里见到了那名女子。
是崔侍郎的夫人,郑婉清。
那日是太后的生辰宴,我奉慕容逸尘的旨意为她操办。
郑婉清随着其他命妇一道来同我请安。
只是见到她第一眼,我便认出了她。
这三年,他一定是将对她的思念,都藏入了他的画中。
才会将她画得那般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郑婉清性子高傲,不愿做妾。
慕容逸尘为了我,为了皇位,才不得不眼睁睁地瞧着她另嫁他人。
而现在,他依然不肯委屈了她,执意要让她做皇后。
便只能委屈了我。
可惜,我那时完完全全被慕容逸尘蒙蔽着。
劝自己恐怕认错了人。
慕容逸尘怎么会对臣妻动了心思呢
现下想来,全是笑话。
我愣愣地倚在窗台边,瞧见外头的花一朵朵落了。
心里忽然就闷闷的。
转头唤过云瑶,让她陪我去太液池走走。
走到太液池旁,我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
岸边,正游着许多尾锦鲤。
从前,慕容逸尘常常偷偷带我从上书房逃了学,来这里喂鱼。
太液池依旧是当年景象。
只是,喂鱼的已然换了人。
郑婉清的小腹微微隆起。
正靠着慕容逸尘的肩头,温柔地将鱼食撒进池中。
慕容逸尘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真是好一对璧人。
我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
心彻底死了。
慕容逸尘,你真是太残忍了些。
你宠她,爱她便罢了。
为何要带她涉足,刻着我同你的记忆的地方

我痴痴地笑了一声。
忽然失了神智,想不顾一切地冲到他们面前,将他们一并赶走。
娘娘!
云瑶惊慌失措的呼唤声没能拦住我。
我身子一歪,掉入了深深的太液池中。
厚重的宫装如一双有力的手一般,将我死死往下拉扯。
我渐渐停止了挣扎。
眼角沁出热泪。
如果我就这样死在这儿。
慕容逸尘可会有一分心疼我
昏昏沉沉间,仿佛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唤我的名字。
瑶光,瑶光,你醒醒……
他怒不可遏地冲旁边的太医发火:
你们这群废物!若是治不好昭南皇后,朕要你们的九族拿命来还!
我的眼角再次控制不住地湿润。
我是已经死了吗
竟然都有幻觉了。
慕容逸尘同郑婉清破镜重圆之后,再也不曾这样关心过我了。
我怎么还在傻乎乎地奢望
隐约间,我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在抚我的脸。
抚去我的泪珠。
那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悔恨。
瑶光,对不住。
朕没想到,你会坠入水中……
半夜时,我终于努力地睁开眼。
瞧见了慕容逸尘猩红色的双眼。
他凝望着我,眼中涌上狂喜之色。
将我紧紧拥入他怀中:
瑶光,朕好怕,差一点就要见不到你……
外头传来女子轻柔的脚步声。
郑婉清亦身着皇后的服饰,盛装打扮,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听闻昭南姐姐醒了,臣妾特意来瞧瞧姐姐。
慕容逸尘一下子便松开了我。
我没来得及使力,以一个极为难看的姿势倒在了床上。
便看见他一个箭步冲到郑婉清身前。
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的腰。
面含嗔怪道:
婉清,你有身子了。
怎么还出来乱跑
郑婉清面含笑意地望向我。
臣妾也是担忧姐姐的身子,现下见到姐姐醒来,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慕容逸尘却紧紧皱着眉头,瞟了床榻上的我一眼。
钦天监不是说了,瑶光与你命数犯冲
不行,朕立即送你回去。
他取来大氅将郑婉清裹了个严实,草草嘱咐我好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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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谨慎地护着她离去。
郑婉清离去时,笑吟吟地朝我瞥来一个眼神。
我读得懂。
她仿佛在说,昭南的苏瑶光啊昭南的苏瑶光。
你做了三年皇后又如何
我还不是勾勾手,便将她唤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默默掐着指头算着日子。
还有四日了。
生辰那日,我就要当着满朝臣子的面。
向慕容逸尘呈上那道密旨。
换取我的自由身。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慕容逸尘似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
翌日下朝时,又来了椒房殿。
先问了云瑶,我的行囊收拾得如何。
又命外头的人,端进来无数多的珍宝。
瑶光,你可喜欢
我病恹恹地瞧着那些璀璨华丽的珠饰。
这些东西,先帝赐给我不少。
我的库房里,都要堆不下了。
我挪开眼神,垂着头道:
皇上,臣妾不是很快就要离宫了吗
这些东西都不能带走,您还是赐给郑皇后吧。
我说的离宫,是我要回昭南。
慕容逸尘却以为,我在说去清阳观的事。
他的笑容有些难堪。
反正,你终究是要回来的。
这些东西先放在你宫里也好。
婉清那边,朕已经赐了她很多……
似是察觉我面色不虞。
他有些窘迫地止住了话头。
瑶光,三日后是你生辰,对不对
朕和婉清的意思,都是让你好生在宫里过完生辰再走,你告诉朕,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我摇了摇头。
臣妾没有什么想要的。
慕容逸尘便大手一挥,命身后的人再去内务府给我挑些珠宝首饰作赏。
又说要将波斯新进贡的螺子黛和东珠尽数赏给我。
他瞧着我病恹恹的样子,眼底的愧意流转。
攥着我的手,似想同我说什么。
外头忽然传来人声:
皇上,您答应要陪郑皇后用午膳的。
眼下,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慕容逸尘轻叹一口气。
瑶光,你别怪朕。
朕知道这一回委屈了你。
以后,朕会补偿你的。
他几步一回头,却还是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郑婉清趁着慕容逸尘去上朝时来见了我。
不经意露出耳边硕大的东珠耳环。
以及她那用上好的螺子黛,勾勒出的曼妙眉形。
姐姐恕罪,皇上说了不许臣妾靠近姐姐,只好遥遥给姐姐见礼了。
我平静地望着她。
今早,内务府的人将所谓的
生辰礼
送来的时候。
其中并无慕容逸尘许诺的东珠和螺子黛。
看来,是郑婉清知道慕容逸尘要将它们赐给我。
故意抢走了。
她真是什么都爱抢。
抢了以后,还要来我跟前暗戳戳地示威。
只可惜,我现下一心想着回昭南。
并不想同她纠缠。
我泰然自若地开口:
妹妹说得是,你还是少来这椒房殿为宜。
她却几步走到我的跟前,恶毒地在我耳边低语:
姐姐,你还真信这命数相冲之说啊。
妹妹只不过想试试,你在皇上心中有几分几两,才用了这等招数……
她捂着唇,咯咯
地笑了起来。
却没想到,皇上这样在意妹妹的安危,竟然不惜将姐姐赶出宫去。
如此,便委屈姐姐去清阳观了。
日后,妹妹和腹中的孩子,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她笑得花枝乱颤。
姐姐还是好好享受这个生辰吧,往后的日子,恐怕可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原来如此。
所谓命数相克,不过是郑婉清的一个计谋。
慕容逸尘这般年少有为、励精图治的帝王,也会被情意蒙蔽了双眼。
轻信了鬼神之说,急匆匆要将我赶出宫去。
又或许说。
他早就厌倦了我,所以顺水推舟,好能和他的婉清安心厮守呢
我捧着那道圣旨。
哀哀地笑出声来。
十二岁与慕容逸尘初见,十七岁嫁给他为后。
再到如今的二十岁。
整整八年,我的生命中,几乎只有慕容逸尘一人。
如今只能叹一句,错付韶华。
幸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还有两日。
我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生辰宴的前一日。
郑婉清许是怕慕容逸尘来寻我。
一大早便缠着他,要去景山行宫泡汤泉。
他们的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
整个宫里顿时清静了不少。
我竟还松了一口气。
从库房中取出不少银子,尽数赏给椒房殿中的宫人们。
感谢他们这三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地侍奉我。
又让云瑶扶着我,慢悠悠地在宫城中绕了一圈。
心头还藏着对这儿淡淡的留恋。
这里,毕竟是我长成了的地方。
快要回昭南了。
还是有些不舍。
大约是回忆太多。
每行几步,我都要愣愣地驻足。
御花园的某座假山,我曾和慕容逸尘一并在这躲过雨。
春日里,清宴殿前的小潭,我曾同他一道赏过盛开的睡莲。
交泰殿前的阶梯,大婚那日,我同他手牵着手,并肩迈上……
我一忍再忍,才没让泪水落下。
入夜时。
我回了宫,翻箱倒柜寻出他给我写的情信。
命云瑶点燃火盆。
看也不看,将那些信一股脑儿,尽数扔进其中。
瑶光……
慕容逸尘迈着大步走入。
瞧见那些火中的信,忽然脸色煞白。
扑了上去,从火中抢夺着那些信:
瑶光,你在做什么!
他仰起头,朝外吼着: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取水来!
太监们慌慌张张抬来了水。
可惜,已经迟了。
那些信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慕容逸尘费劲抢出来的两封,也已经看不清字迹。
他费解地瞧着我。
瑶光,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还在怪朕吗
他满脸写着疑惑与不解。
你从前很听朕的话的。
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快意地笑着。
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皇上,明日就是臣妾的生辰了。
臣妾呀,要送您一份大礼。

慕容逸尘身子一僵。
手触了触我的额头。
拧着眉道:
瑶光,你又烧糊涂了。
今日你去了哪做了什么为什么瞧着,比之前还严重了些
他叹了口气。
罢了,你生病了,朕不怪你。
他又迟疑了半晌,才道:
朕今儿在椒房殿陪你,可好
我讽刺地勾唇一笑。
他与郑婉清日夜相伴,巴不得一刻不能分离。
怎么现下,竟然还愿意歇在我这儿了
慕容逸尘躺在我的身旁,沉沉睡去。
我却睁着眼。
闻着他身上那又陌生又熟悉的龙涎香气味。
想着我与他的过往。
对他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
他到底是在意我,还是不在意我
若是不在意我,为何刚同郑婉清从景山回来,就急匆匆来探望我
若是爱我,为何要伤我一次又一次
我迷惑又心伤。
直到夜半,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阵又一阵的叩门声却将我惊醒。
陛下,不好了!
郑皇后嚷嚷着腹痛,已经传太医去了!

慕容逸尘慌慌张张便披着外衣起来、
朝外头冲去的时候,还险些跌了一跤。
我毫不意外。
又躺下去,这一回睡得更为安稳。
郑婉清那边闹了一夜,终究是保住了腹中的皇子。
可我离宫之事,却似乎变得刻不容缓起来。
我端着奏折,候在勤政殿的侧殿。
听着朝堂之上,钦天监的正使义正词严地向他禀报:
皇上,臣昨日夜观星象,发觉紫微星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了。
若是东宫皇后再不离宫,西宫娘娘腹中的胎儿恐怕不保啊!
慕容逸尘沉默了半晌。
才沉吟着开口:
今日是昭南皇后的生辰,朕原本想着,要让她好生过完生辰再走……
不必了。
我今日就可以走。
我手中端着那道密旨。
缓缓地走入朝堂。
慕容逸尘看见我的第一眼,双眼猛地睁大。
虽说我十二岁就来了帝都。
可兄长一直不曾忘了我。
每年都传人来给我量了身量,给我做一件昭南郡主的服饰。
今晨,我褪下华丽的皇后常服。
换上昭南的罗裙。
命云瑶给我梳了昭南闺阁女子的妆容。
云瑶替我梳着头,泪眼花花道:
郡主……
是了。
从今以后,我只是郡主,不再是皇后了。
我举着那道旨意,当着朝臣的面,跪在慕容逸尘身前。
先帝曾给臣妾一道旨意,请皇上允许丞相大人当众宣读。

慕容逸尘从我手中颤抖着取过那折子。
读着读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不。
这折子不可能是真的。
我勾唇一笑。
陛下,臣妾还没有胆子伪造密旨。
台下有几名老臣。
只是远远地瞧见了那折子上的字,便眼尖地认出是先帝的字迹。
纷纷开口道:
皇上,既然昭南皇后手中是先帝的旨意,那便不得不读啊!
慕容逸尘满含愠怒:
放肆!
你们是在命令朕
丞相跪在一旁,却是手抖着不敢接我手中的旨意。
慕容逸尘的脚步定在我面前,俯下身子,低声哄我:
瑶光,别闹了。
朕不计较你今日的无礼和僭越,也不计较你穿昭南服饰,你先回去好不好
我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
皇上,难道连先帝的密旨你也不遵了吗
瑶光,你!
慕容逸尘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僵持不下之时。
外头忽然传来男子朗然的声音:
臣昭南使臣云晋,特来觐见皇上!
我忙回头,瞧见了云瑶的哥哥云晋。
心中不由泛起疯狂的喜悦。
他是兄长身边最信任的将领。
此刻,他正大步朝勤政殿中走来。
他手中,也握着一道一模一样的密旨。
十一
当年,先帝做了两手准备。
写下两封密旨。
一道给我,一道命人快马加鞭送去昭南,给我兄长。
我唯恐事情有变。
早已写了信,命人快马加鞭前去联络兄长,让他命人带着那封密旨来帝都。
幸好,总算是赶上了。
云晋手中的密旨一到,慕容逸尘骑虎难下。
群臣相请,不得不令丞相当众宣读密旨。
……
废皇后苏氏位份,复其昭南郡主之位,准其归家。
旨意念完后,朝臣皆大惊不已。
又经由数名臣子核实,那确实是先帝的笔迹。
朝臣的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云晋则对慕容逸尘拱手道:
皇上,臣奉昭南王旨意,带郡主回昭南。
就此,向皇上辞别了。
今日之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本以为,慕容逸尘会爽快地放我走的。
却没想到,他先是百般阻拦那道密旨被念出。
此刻,却又沉着脸,失声吼道:
不可!
我不由有些失神。
他这又是何苦呢
难道,还要容我在宫中,同他继续互相折磨
皇上,先帝密旨既出,皇上还是遵循为好。
几名御史惴惴不安道。
慕容逸尘目光沉沉地瞪着他们。
朕并没有说不放她走。
云将军难得来一次帝都,朕想着,总要好生宴请他一番才是。
慕容逸尘此话一出,御史们便也纷纷噤声。
他倒真的命人去筹备晚宴,说要宴请云晋。
又命人将我送回椒房殿中,只说晚宴过后再安排我归昭南之事。
我心中有些不安。
在椒房殿中忧虑地走来走去。
门忽然敞开。
慕容逸尘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一声怒吼,将下人们全部赶了出去。
走到我跟前,一把攥住我的手。
目光里满是偏执与怒意:
苏瑶光,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竟然想离开朕
十二
我望着他阴郁的脸庞。
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
先帝因为他办事的一次失误狠狠申斥了他,将他连贬三级。
连带着宋嫔母家兄长的九品官位也一同废去。
朕的皇子,不该如此上不得台面。
从此以后,不要再来见朕。
他淋着雨从长宸宫回到他皇子府中。
生了一场大病。
我求了皇后好几日,才得了她的准许,出宫去探望他。
病床前,他昏昏沉沉,浑身发烫。
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瑶光,别离开我。
他勾起唇,自嘲一笑。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从今往后恐怕也只是做一个闲散皇子的命。
难道,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我拼命地摇头。
一字一句地许诺:
逸尘哥哥,我不会离开你。
你信我。
他揽住我的腰,滚烫的唇贴着我的嘴角。
吻得缠绵而又霸道。
一直等到我和他都要喘不过气,才勉强松开我。
他逼着我对他发誓。
瑶光,你说。
这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永不分离。
思绪回转。
眼前不再是那个炽热的、满眼都是我的慕容逸尘。
他的身上,沾上了别的女子的馨香。
他的心里,早已没有我的位置。
当初的诺言是他先背弃的。
我再也不会受他的骗了。
我抬起头,漠然地与他对视。
皇上,我现在是昭南郡主,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还请皇上遵守承诺,晚宴过后,便放云将军和我回昭南。
慕容逸尘的眼中忽然燃起熊熊怒火。
苏瑶光。
朕绝不会放你走的。
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身后的大门早已悄然关上。
我死命挣扎,却根本拼不过他的力气。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如同一只野兽一般,一层层解开我的衣裙。
他的吻要落上来时。
我心一横。
拔下发上的玉簪,死死往脖颈刺去。
瑶光!
他失声惊呼。
死死按着我的手。
那簪子却还是没入了我的脖颈中。
血流如注。
他的瞳孔瞪大。
认出了那支簪子。
正是十五岁那年,他跳窗来椒房殿寻我。
往我发间簪的那支,他亲手做的玉簪。
如今,玉簪染血。
人也不复当年。
十三
慕容逸尘疯了一般。
将整个太医院都传了来。
御医手忙脚乱地给我施针止血的时候。
郑婉清来了。
一天发生这么多事,她应当也坐不住了。
特意要来探探情况。
昏沉间,我听见慕容逸尘的含着怒意的声音:
你还来做什么
还嫌这里不够乱,是不是
郑婉清怯怯地道:
臣妾只是担忧姐姐……
慕容逸尘的声音软了软。
婉清,你先回去。
朕晚些时候再来瞧你。
好说歹说,才将郑婉清劝了回去。
一整个太医院出动,加之慕容逸尘一直在旁陪着我。
那簪子刺得也还不算深。
傍晚时,我醒了过来。
云瑶在我身旁哭诉着:
自从那郑皇后入宫,郡主都不知道出了多少事了。
奴婢瞧着,倒不是郡主克郑皇后腹中的皇子,是郑皇后与您命数相克呢……
我对云瑶笑了笑。
云瑶,休说胡话。
我眼尖地察觉,外面闪过一抹明黄色的衣角。
却又匆匆消失。
我置之不理,只是复又睡了过去。
自我自裁后,慕容逸尘每一回想来见我。
我总是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有时是用头去磕床角。
有时是要用布条缠住脖颈。
久而久之,他不敢再来见我。
自云晋来这儿,也有三日了。
他一直住在帝都的客栈中,不肯离去。
多次向慕容逸尘上书,要接走我。
慕容逸尘只是以我身子尚未好,并不允准。
云晋却锲而不舍。
扬言不将我接走,绝不离开帝都。
我为了证实自己身子好了。
命云瑶扶我起来,在宫中一路晃荡。
路遇郑婉清。
她一脸嫉恨:
你现在高兴了吧
不必去清阳观了,还平白让皇上那般在意你。
我嗤笑一声。
你要他的关心,拿走便是。
劳烦你下回见到他,劝他放我离宫。
郑婉清将牙咬得
咯咯
响。
反正你已经不是皇后了,你迟早是要走的!
到那时,逸尘身边就只会有我一个人了!
我毫不在意。
神色自若地离开。
走到太液池旁。
我盯着池中的锦鲤。
不过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便有人惊惶地唤我。
瑶光……
我扭头看是慕容逸尘。
冷笑一声。
身子便朝前仰去。
他慌忙止住了脚步。
瑶光,朕就站在这儿。
你别动。
十四
我往前走,慕容逸尘就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几日没见,倒是同他生疏不少。
他眼底有愧疚之色,斟酌着开口:
瑶光,你身子可好些了
你放心,朕不走过来,朕就在这儿同你聊聊天。
我点了点头。
身子已经好多了。
我同他默然不语。
走了一段路。
在经过上书房时,他冷不丁开口道:
依稀记得,你不爱听夫子讲课,总是逃学。
朕替你补课业,补得焦头烂额。
我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声。
那当年,多谢你了。
经过上林苑时。
他又开口:
记得当年,朕教你骑马,就是在这儿。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年,还在这儿摔了一回,幸好你带了跌伤的药。
经过御花园时。
他又要开口:
记得……
别说了。
我转过身,望着他。
却发觉他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猩红一片。
而我面色波澜不惊。
冷声道:
皇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
朝他屈膝行礼。
事到如今,还请皇上早日放瑶光回昭南。
慕容逸尘满脸恍惚。
瑶光,朕和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不由得也有些失神。
是啊。
我同他,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呢
是他从一开始接近我,便心思不纯,算计欺骗。
是他在心中偷偷念着郑婉清,却与我强颜欢笑,又同床共枕。
还是他为了郑婉清,不顾一切要将我赶出宫中
慕容逸尘应当还是对我有一点爱的吧。
否则,也不会死活不肯放开我。
只是,这点爱,比起他对郑婉清的心思。
实在太稀薄,也太惨淡了。
我嗤之以鼻,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如果朕不放你走,你会恨朕吗
慕容逸尘忽然开口。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讽刺地瞧着他。
会啊。
哪天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也说不准呢。
慕容逸尘的面上染上哀色。
最后,他颓唐地点了头。
好,朕让你走。
十五
云晋早已整装待发。
得到消息的第二日,便带着昭南的车队,早早守在了宫门口。
见我和云瑶出来。
他欣喜地松了一口气。
单膝跪在地上。
恭迎郡主回昭南!
我笑着将他扶起。
身后的云瑶早已按捺不住,脆声唤他:
哥哥!
云晋摸了摸云瑶的头发,含笑对我道:
郡主,我们立即出发。
顺利的话,七日后,便能到昭南了。
我点了点头。
坐上了回昭南的马车。
云晋望着身后紧闭的宫门。
有些迟疑道:
皇上他,不来送一下郡主
我轻快地耸了耸肩。
不曾同他提起,方才我是怎样用尽了手段,才摆脱了慕容逸尘的。
他来做什么
这儿没人想瞧见他。
我催促着云晋:
快走吧。
云瑶也想她爹娘了。
马车朝前行去。
身边熟悉的事物正在一点一点溜走。
我忍不住掀开马车的帘子。
最后瞧了几眼,这个我待了八年的地方。
马车驶出帝都城时。
我放下帘子。
长长吁了几口气。
心情变得明媚而欢快。
岁月蹉跎已久。
幸而,我如今才二十岁。
从此以后,我终于不必再囿于这座宫城。
前方的路,灿烂而明媚。
【正文完】
番外:慕容逸尘
从第一次见到苏瑶光时,慕容逸尘便对她起了心思。
不只是她明媚不同于帝都女子的容貌。
更源于父皇对她的宠爱。
隐隐约约,他也曾听到一些风声。
说父皇与昭南王妃有故。
他的生母身份低微。
皇位于他,似乎万分遥不可及。
可这一切,若是有了苏瑶光做跳板,便不可同日而语。
他寻到婉清。
她是礼部尚书的幼女,从小与他青梅竹马。
从来不曾嫌弃过他卑微的出身。
他执着她的手,告诉她,他的计划。
婉清的脸色刹那惨白了。
逸尘,你……
他抓着她的手,眼神坚定:
婉清,你不想做皇后吗
郑婉清低着头,最终同意了。
于是,他开始用尽一切手段,撩拨苏瑶光。
无数封的情信。
三天两头地去寻她。
他很喜欢看她脸红的模样。
她的眼睛本来就大,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明亮。
仿佛有星子在其中熠熠闪光。
颊边,还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真傻。
慕容逸尘有时会这样想。
只要略施手段,她便对他死心塌地了。
说她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她十七岁,他二十岁那年。
父皇病危。
临终前,果然将皇位传给了她选定的夫君。
便是他。
他终于坐上那个皇位。
可是这时候,他还不能同婉清厮守。
三年来,昭南对他忠心耿耿,借了他不少兵。
苏瑶光也对他情深意重。
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
总算坐稳了皇位。
他迫不及待地令婉清和离。
将她接进宫中,兑现对她的承诺。
至于苏瑶光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
她那么傻,又那样爱他。
肯定还是和以前一样,哄哄就好了。
这三年,苏瑶光的椒房殿中,他早命人做了手脚。
此生,她再也无法诞育孩子。
倒不是他不乐意同她生。
只是,他怕将来万一有不测,兵强马壮的昭南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是婉清便不一样了。
婉清同他成婚后不久,便有了孩子。
他欣喜若狂,可婉清却胎象不稳。
钦天监查来查去,却说是苏瑶光与她命数相克。
他不忍拂了婉清的哀求。
这个孩子于她而言,弥足珍贵。
况且,苏瑶光如今对他,也没有什么用了。
就这样顺水推舟让她出宫几月也无妨。
正巧方便了他与婉清相守。
他没想到,这一回的苏瑶光,变聪明了。
他只是想要她出宫几月,保护婉清母子的安全。
她却想要彻底离开他。
他忽然开始慌张起来。
可他不是不爱她吗
他一直以为,他待她,是逢场作戏,是算计与利用。
什么时候开始,存了几分真心呢
慕容逸尘有些恍惚。
是吻她时,她轻颤的长长的睫毛。
是她坚定地发出那句誓言,说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还是,他同她成婚以后,在这深宫中,某一刻的相守……
他忽然有些认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爱得明明是婉清。
什么时候开始,苏瑶光也占了一席之地呢
苏瑶光这回很坚决。
他几乎是被迫着放走了她。
在她的眼神里,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死意。
他颓唐地想,与其某日让他发现,她冰冷的尸体浮在太液池中。
不如放她回昭南。
她走的那日,他还是后悔了。
他低声下气,百般哀求。
瑶光,你最后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怎能不能别走
他咬着唇,艰难地许诺她:
你若是介怀,朕去同婉清说,让她去行宫养胎。
从此以后,我们好好相守,好不好
他焦急起来,连

的称呼都忘了。
可她只是抬头,漠然而冷淡地瞧着他。
皇上,你闹够了没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难不成是要反悔
她的眼神太冷静了。
没有一丝离别的痛苦,只有迫不及待和畅快。
他的心仿佛被刀子狠狠地捅穿。
是他先开始算计她。
是她先爱上的他。
最后,却反倒成了他被伤得最深。
在她的目光下,他退却了。
后来的他,无数次后悔那次放走了她。
他注意到了她身旁的婢女说的话。
自从郑婉清入宫,她便开始常常出岔子。
究竟是谁克了谁
他派了暗卫去查了钦天监的人。
果不其然。
一整个钦天监,早已被郑家买通。
他几乎不敢相信,向来温柔纯良的郑婉清会做出这样的事。
怒不可遏地去质问她。
郑婉清冷笑一声:
是,那些什么星象,都是臣妾让钦天监的人编造的。
她抚着滚圆的肚子。
抬起头,挑衅地瞧着他。
可是,皇上不也信了吗
苏瑶光,不也是皇上逼走的吗
他连连后退几步。
是啊。
怪她有什么用。
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若当初,他对钦天监的人能存了几分疑心……
不,不!
世事难两全。
他既然选了瑶光,就不该再去招惹婉清!
他亲口说过,要与她永不分离。
为何,他却负了她呢
他颓废地离开郑婉清的宫殿。
几日后,郑婉清在御花园散步时,不慎从阶梯上摔了下来。
出了很多血,最后一尸两命。
他厚葬了她。
现在,他倒还真有些相信鬼神之说了。
郑婉清作的孽,报应到了她和腹中的孩子身上。
他亦是。
他轻轻喟叹一声。
那样好的瑶光,离他而去了。
徒留他一个,对着空荡荡的椒房殿发呆。
她读过的书,穿过的衣裳。
还有她的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他赏下的那些珠宝首饰。
她什么也没带走。
包括那支他亲手为她做的簪子。
也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梳妆台上。
上头的那个

字。
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花费了不少工夫。
可他却不曾觉得浪费时间,反倒乐在其中。
他蓦然想起,当年他将那簪子送给她之前,心中隐秘的紧张与欢喜。
才恍然大悟。
原来,从那时开始,他便爱上她了。
他不仅骗了她,还骗了自己。
他传来丞相,咬着牙道:
朕要去昭南一趟。
丞相低着头,惴惴不安道:
陛下,还有一事。
昭南最近似乎在举办婚事,您现在去,恐怕不太合适。
慕容逸尘的眉心狠狠一跳。
心里忽然浮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婚事是昭南王要娶妃吗
不是……
丞相的头埋得更低了。
是,是,昭南郡主要同云晋将军成婚了……
哗啦!
慕容逸尘手腕上的佛珠断开。
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他颓唐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早该想到的。
从放走她那日开始,她就不再属于他了。
如今,他追悔莫及。
可却没有一点办法。
只能日日夜夜,在无尽的悔恨中自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