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血色苹果
五月的阳光斜斜切进写字楼的落地窗,在米色地毯上投下菱形光斑。林小羽盯着办公桌上那只红富士出了神,果皮被削成螺旋状垂落,像条蜿蜒的红丝带。
发什么呆呢,接着。
周明轩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不锈钢水果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苹果汁。小羽慌忙伸手接住另一半苹果,指尖触到果皮上细密的绒毛,凉丝丝的。
刀光闪过的瞬间,苹果突然从掌心滑脱。小羽下意识伸手去捞,却看见周明轩的手也同时探了过来,握着刀的手指关节泛白。金属碰撞般的刺痛从手腕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流进袖口,在白色衬衫上晕开深色的花。
小羽！
周明轩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小羽低头看去,手腕内侧翻卷着皮肉,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筋膜,血珠正不断从伤口涌出。奇怪的是,疼痛感来得很慢,像是被某种更强烈的情绪堵在了神经末梢
——
刚才那个瞬间,她分明看见周明轩眼中闪过的不是惊慌,而是...
解脱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时,血已经浸透了三张纸巾。前台小妹惊呼着递来创可贴,小羽却盯着周明轩攥成拳头的手,指缝间还卡着半片苹果皮,猩红的颜色像道未愈的伤疤。
去医院吧,得打破伤风。
周明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时那个永远带着笑意的市场部总监。他转身去拿外套时,小羽看见他后颈处露出半截黑色纹身,像是片残缺的枫叶。
消毒水的气味在急诊室里格外刺鼻。医生拿着棉签清理伤口时,小羽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部门聚餐。周明轩坐在她对面,切牛排的手法优雅得像在表演,刀叉相击时发出清越的声响,和此刻刀刃划破皮肤的声音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伤口挺深的,缝三针吧。
医生的话惊醒了她。周明轩站在阴影里,半边脸埋在白大褂的阴影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兜里的水果刀,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小羽突然觉得手腕的疼痛蔓延到了太阳穴,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正像碎玻璃般在记忆里折射出诡异的光。
缝针的过程漫长而清晰,每一针穿过皮肤时,小羽都在数周明轩的呼吸频率。他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皮鞋尖对着墙角的灭火器,后背绷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逃离。直到护士递来缴费单,他才突然回神,接过单据时指尖擦过小羽的手背,冷得惊人。
夜色渐深时,小羽盯着手腕上的纱布出神。手机屏幕亮起,工作群里弹出周明轩的消息：今晚的庆功宴取消,大家早点休息。配图是那只被切成两半的苹果,果肉已经氧化成褐色,像张狰狞的嘴。
她摸向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调出上个月的项目报表。周明轩的批注依然工整得可怕,红色批注线在屏幕上划出锋利的轨迹,和手腕上的伤口惊人地相似。手指划过屏幕时,某个被遗忘的片段突然浮现
——
去年冬天,她在茶水间听见周明轩打电话,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戾气：当年的事,你以为切掉苹果就能当没发生过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小羽打了个寒颤。纱布下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向心脏爬去。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周明轩正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那把带血的水果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以及贴在冰箱上的老照片：两个小孩在苹果树下玩耍,其中一个男孩的后颈,纹着和他相同的枫叶图案。
第二章
褪色照片
消毒水的气味在周明轩鼻腔里挥之不去。他盯着洗手池里的倒影,指腹用力搓洗着指缝间的苹果汁
——
不,是血渍。镜中倒影的后颈处,枫叶纹身边缘渗着淡淡的青色,像片被虫蛀空的枯叶。
冰箱上的老照片在月光下泛着黄。照片里九岁的周明轩搂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男孩,两人鼻尖都沾着苹果皮碎屑,身后的苹果树正结着青果。那个叫许乐的男孩,后颈上也有片枫叶纹身,是用红墨水画的,歪歪扭扭像只垂死的蝴蝶。
明轩哥哥,你说苹果核里真的住着小精灵吗
许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周明轩猛地关掉冰箱灯,黑暗中却清晰看见那年秋天的场景：许乐踮脚去够最高的苹果,踩空的瞬间他伸手去拉,却眼睁睁看着对方摔进满是碎玻璃的花池。
急诊室的白色床单上,许乐后颈的伤口像张开的小嘴,血珠滴在蓝色病号服上,晕成小小的苹果形状。而他藏在背后的手心里,正攥着半颗被捏烂的青苹果,汁液混着血水流进指甲缝。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许乐母亲发来的消息：明轩,乐乐的忌日快到了。
周明轩盯着屏幕上的日期,五月二十日,和今天的意外只隔一周。他摸向抽屉里的水果刀,刀柄上还缠着小羽的发丝,褐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红,像极了许乐最后穿的那件毛衣。
第二天清晨,小羽盯着镜子里的纱布发呆。手腕转动时,牵扯出细细的痛。打开手机相册,昨天在周明轩公寓拍到的模糊照片
——
冰箱上的老照片,两个男孩的身影重叠在记忆里。她记得父亲的老相册里,也有张类似的照片,只是照片里的小女孩被撕去了半边脸。
公司电梯里,前台小妹的八卦声格外清晰：听说周总监以前有个双胞胎弟弟,小时候一起摔进玻璃堆里,结果弟弟...
叮
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小羽慌忙按下十六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突然想起周明轩签字时的习惯：总是先写
明
字,然后停顿半秒才画完
轩
。
推开办公室门,周明轩正在窗边打电话。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后颈的枫叶纹身被拉长成诡异的形状。当年的事是意外,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羽指尖一颤,手中的文件夹
啪
地掉在地上。
周明轩转身时,脸上已恢复惯常的温和：伤口还疼吗
他递来个精致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苹果皮,晒干泡茶能化瘀。
小羽接过时,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道浅色疤痕,和自己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午休时,小羽翻出父亲的旧相册。泛黄的照片里,三岁的自己抱着苹果娃娃,旁边站着个穿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后颈处隐约可见红色印记。照片背面的日期是
1998
年
5
月
20
日,正是许乐的忌日。
她摸向手腕的纱布,突然想起周明轩昨天在急诊室的反常
——
当医生说
伤口需要两周愈合
时,他眼中闪过的不是关切,而是解脱。就像当年在苹果树下,当许乐摔向碎玻璃时,他伸出去的手,究竟是想拉住对方,还是...
下班前,周明轩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是条未读短信：林小羽的
DNA
报告出来了,和当年资料库的匹配度
97%。
小羽指尖冰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明轩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那把削苹果的小刀,刀刃上反射的光,正好落在她手腕的纱布上。
小羽,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有些事,我们该好好聊聊了。
窗外的夕阳正红,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后颈的枫叶纹身仿佛在滴血。小羽往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凉的办公桌角,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呢喃：那年苹果树下...
是三个人...
玻璃罐里的苹果皮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有人在啃食记忆的残渣。周明轩向前逼近一步,刀刃在掌心转了个圈,和那天在办公室的动作分毫不差。只是这次,小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除了解脱,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释然,仿佛终于等到了某个宿命的时刻。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墓园里,许乐的墓碑前,新放着半颗腐烂的苹果。果皮上用刀刻着歪扭的字迹：小羽,欢迎回家。
晚风拂过墓碑,将一片枫叶吹落在照片上,盖住了少年后颈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第三章
雨夜镜像
暴雨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敲击出密不透风的鼓点。林小羽盯着电脑屏幕上的
Excel
表格,第十三次核对数据时,单元格里的数字突然扭曲成刀疤形状
——
和周明轩手腕上的那道几乎一模一样。
身后传来文件柜吱呀作响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只见周明轩的背影消失在资料室门口,白衬衫下摆沾着片可疑的红色。攥紧钢笔的手渗出冷汗,笔尖在纸上洇开墨团,像极了昨夜在他公寓看到的冰箱贴纸：歪扭的苹果轮廓里,用红笔写着
5.20。
资料室的顶灯在暴雨中忽明忽暗。小羽摸到第三排档案盒时,指尖触到潮湿的水渍
——
正是市场部历年项目档案。抽开标着
2005
的铁皮盒,泛黄的文件间掉出张照片：穿校服的周明轩搂着女孩站在苹果树下,女孩手腕缠着纱布,后颈处贴着枫叶形状的创可贴。
找什么呢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砸落。周明轩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锁骨下方指甲盖大小的烫伤疤痕。小羽慌忙后退,后腰撞上铁皮柜,档案盒里的文件纷纷散落,其中一张纸角赫然印着
许乐医疗事故鉴定书。
他弯腰捡文件时,后颈的枫叶纹身随着肌肉牵动而扭曲,像片正在腐烂的枯叶。小羽注意到他指尖捏着的,正是自己父亲的死亡证明
——
日期是
2018
年
5
月
20
日,许乐忌日的同一天。
下雨路滑,我送你回家。
周明轩的语气不容置疑,掌心却在接过她工牌时轻轻颤抖。经过消防通道时,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金属刮擦声,像有人在反复打磨刀刃。小羽的手腕突然刺痛,纱布下的伤口仿佛在呼应某种危险的召唤。
轿车驶入老旧小区时,雨幕中浮现出模糊的红色轮廓
——
自家单元门口的梧桐树上,挂着串用苹果皮编成的风铃。周明轩的呼吸骤然变重,方向盘上的指节泛白：你以前...
最喜欢用苹果皮编东西。
玄关的灯亮起瞬间,小羽看见鞋柜上摆着个陌生的玻璃罐,里面泡着十二片苹果皮,每片都刻着歪扭的日期。当她伸手触碰时,周明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动！还没到时候...
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细缝,小羽这才发现他左眼球靠近眼白处,有片枫叶状的色素沉淀。记忆突然裂开缝隙
——
六岁那年在苹果园迷路,曾见过同样眼睛的男孩,用小刀在树干刻下
小羽别怕,刀刃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深夜的雨声中,小羽翻出父亲的旧手机。在加密相册里,她找到段模糊的视频：2005
年的深秋,周明轩蹲在苹果树下,手里握着带血的小刀,镜头外传来孩童的哭声。当画面定格在他转身的瞬间,后颈的枫叶纹身正在滴血,而地上躺着的,是半截被咬过的青苹果。
床头的闹钟指向
11:59,小羽突然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她慌忙藏起手机,却看见周明轩穿着湿漉漉的外套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袋口渗出暗红的汁水。
给你带了苹果。
他的笑容僵硬得像张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砸出深色的圆斑。小羽注意到他的皮鞋缝里卡着片枫叶,和许乐墓碑前的那片一模一样。
当塑料袋被打开时,十二颗削好的苹果整齐排列,每颗果核都被挖成枫叶形状。周明轩的手指抚过果皮,突然停在其中一颗上：看,这里有你的胎记。
小羽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
那苹果皮上的褐色斑点,竟和自己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他藏在阴影里的另一只手。那把熟悉的水果刀正贴在他大腿外侧,刀刃上沾着的,不知是苹果汁还是未干的血迹。当雷声响起时,小羽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那年...
三个孩子...
苹果核里藏着...
话没说完就被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打断。此刻,周明轩正慢慢逼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
咯吱
声,像极了当年苹果树下踩碎玻璃的声响。小羽退到窗边,突然发现楼下阴影里站着个穿蓝衬衫的身影,后颈处映着月光,枫叶纹身忽明忽暗
——
分明是本该死去的许乐。
玻璃罐里的苹果皮在风中轻颤,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周明轩举起小刀的瞬间,小羽终于看清刀刃上刻着的字：许乐之刀。而在他背后的雨幕中,那个蓝衬衫身影抬起手,掌心躺着半颗腐烂的苹果,果皮上的刀痕,正指向她手腕的伤口。
第四章
镜像伤痕
深夜三点,林小羽被冰箱门
咔嗒
打开的声音惊醒。客厅传来苹果核在瓷盘上滚动的轻响,像极了心跳声。她蹑手蹑脚挪到走廊,看见周明轩背对着她站在冰箱前,后颈的枫叶纹身正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
——
本该纹在右侧的图案,此刻却歪扭地趴在左侧后颈。
明轩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男人转身的瞬间,小羽猛地捂住嘴
——
他左脸颧骨处有道新鲜抓痕,而三小时前她亲眼看见他洗澡时还光滑的皮肤。更诡异的是,他手里攥着两半青苹果,果肉上用牙咬出歪扭的
羽
字,正是许乐小时候的字迹。
过来。
周明轩的嗓音突然低了八度,像喉咙里卡着碎玻璃。小羽注意到他走路的姿态变了
——
以前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脚尖朝外的习惯,和父亲相册里那个摔断过脚踝的男孩一模一样。
冰箱门大敞着,最下层抽屉里整齐码着十二支玻璃试管,每支都装着淡粉色液体。标签上的日期从
2005
年
5
月开始,每月一支,最新的那支贴着
2025.5.13——
正是小羽受伤的日子。试管在灯光下轻轻摇晃,液体表面倒映出周明轩的脸,却分裂成左右两半不同的表情：左脸带着许乐式的天真笑,右脸是周明轩惯有的冷硬。
你怕什么
他突然逼近,指尖划过她手腕的纱布,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小羽浑身发冷,因为她清楚看见,他手腕内侧的浅色疤痕正在移动,慢慢滑向手肘
——
和自己伤口的位置完全错开。
凌晨五点,小羽在周明轩的衣柜深处发现铁皮盒。里面装着褪色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左胸口绣着
许乐,右胸口却用红笔改成
明轩。病号服口袋里掉出半张
CT
片,显示颅骨内侧有枫叶状金属异物,拍摄日期是
2005
年
10
月
30
日
——
许乐
死亡
后的第
40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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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骇人的是夹层里的照片：2010
年的平安夜,周明轩对着镜子割腕,镜面反射出的却是许乐在替他包扎,两人手腕的伤口完全重合。而
2015
年的生日照里,他后颈的枫叶纹身分成两半,左红右青,像被生生撕裂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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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羽转身看见周明轩倚在门框上,手里攥着那把
许乐之刀,刀刃正对着自己后颈
——
那里本该光滑的皮肤,此刻竟浮出淡淡红色印记,形状和他的纹身一模一样。
十七年前的手术很成功,
他慢慢走近,刀光在瞳孔里跳动,医生把许乐的颅骨碎片嵌进我后颈,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小羽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时,喉结会左右各动一次,像有两个声音在共用喉咙。
窗外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嚎叫。周明轩突然痛苦地抱住头,指节狠抓后颈,枫叶纹身的边缘渗出鲜血：他又在啃食我的记忆...
小羽你看,
他扯开衬衫纽扣,肋骨上用刀刻着歪扭的字
别相信镜子,而在镜面倒影里,那些字正慢慢变成
救救许乐。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小羽发现他手腕的疤痕回到了原位,后颈的纹身也端正地趴在右侧。周明轩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笑容,仿佛刚才的惊悚场景只是错觉：昨晚梦游了抱歉吓到你。
他递来热牛奶,杯壁上凝着的水珠,竟在玻璃上画出枫叶的轮廓。
上班路上,小羽收到匿名邮件。视频里,2005
年的监控录像显示：急救车到达前五分钟,周明轩蹲在血泊中的许乐身边,手里的小刀正一下下剜着自己后颈,而许乐的手指,正慢慢抚上他后颈的伤口。更诡异的是,两人的伤口在镜头里诡异地同步愈合,像在进行某种血肉交换。
电梯到达公司楼层时,小羽盯着镜面突然僵住
——
周明轩的倒影里,后颈的枫叶纹身分成了两半,左边是完整的红色,右边是缺角的青色。而当他转头对她笑时,左眼角滑下的,不知是泪还是血水,在衬衫领口晕开的形状,分明是半颗腐烂的苹果。
中午在茶水间,她听见保洁阿姨低语：周总监办公室的镜子换过三次了,每次都会自己裂开,裂痕都是枫叶形状。
小羽突然想起,昨天在资料室看见的医疗鉴定书,许乐
的死亡原因写着
多器官衰竭,但备注栏有行褪色的小字：组织排斥反应与双胞胎共生现象...
玻璃罐里的苹果皮在阳光下卷曲,投在桌面上的影子,竟和周明轩后颈的纹身完全重合。小羽摸向自己后颈,指尖触到微凸的皮肤
——
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了淡红色印记,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周明轩正在会议室里,对着落地玻璃无声地笑,镜面里倒映出的,是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举着刀,一个捧着苹果,后颈的纹身拼成完整的血色枫叶。
第五章
分裂的笔尖
晨会进行到第十分钟时,周明轩手中的钢笔突然断裂。黑色墨水在投影屏幕上蜿蜒成枫叶形状,他盯着自己掌心的伤口,突然发出孩童般的笑声：明轩哥哥怕疼,许乐不怕哦。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市场部经理们面面相觑,小羽看见他后颈的纹身正在发生诡异变化
——
右侧边缘的青色逐渐蔓延,覆盖了原本的红色,像片被虫蛀空的叶子。更骇人的是,他握笔的姿势变了：食指弯曲勾住笔杆,正是许乐当年学写字时的坏习惯。
周总
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颤音。周明轩猛地抬头,瞳孔在灯光下呈现不同焦距：左眼看向前方,右眼却斜睨着小羽,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半冷硬一半天真,像张被撕裂后重新拼接的脸。
他突然站起身,西装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新鲜的抓痕
——
三道平行血痕从肘弯延伸至手腕,正是小羽昨夜在梦中反抗时的动作。而当他转身走向落地窗时,小羽清楚看见,他左侧后腰处浮出淡青色枫叶轮廓,和自己后颈的印记位置完全对称。
午休时,小羽在周明轩的办公桌抽屉发现双重秘密。上层整齐码着薄荷糖和抗抑郁药,标签显示使用者
周明轩；下层却藏着皱巴巴的漫画书,封面上的男孩咬着苹果,后颈画着滴血的枫叶,署名
许乐。最底层的密码本用两种字迹交替书写：5.20
要给小羽看苹果核里的星星（圆体字,带涂改痕迹）她必须想起来,否则我们都得死（凌厉的瘦金体,划破纸张）
当她翻到最新一页,冷汗浸透后背：5.13
的血已经收集,还差七滴就能拼合记忆。
配图是简笔画：两个重叠的人影共用一个心脏,中间嵌着半颗带刀痕的苹果。
下午的项目讨论会变成噩梦。周明轩时而用钢笔在文件上画满枫叶,时而突然掏出水果刀削苹果,果皮垂落时他会痴痴地笑：小羽小时候总说,苹果皮能编出永远不分开的手链。
当设计总监提出异议,他的眼神瞬间冰冷,刀刃重重拍在桌面上：当年你父亲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也是这么墨迹吗
这句话让小羽如坠冰窟。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枕头下的文件
——
那份被撕碎又粘好的《双胞胎共生体分离手术知情同意书》,甲方签名是
周明轩,乙方却是
许乐,签署日期正是
2005
年
5
月
20
日。
暮色浸透办公室时,周明轩突然蜷缩在沙发上颤抖。小羽看见他后颈的纹身正在分裂,红色部分慢慢凸起,像要从皮肤下挣出。好痛...
明轩哥哥救救我...
他发出许乐的声音,指尖狠抓自己手腕,原本浅色的疤痕竟开始渗血,和小羽纱布下的伤口同步跳动。
小羽你看,
他突然抬头,右眼虹膜边缘泛着红,苹果核里真的有星星。
说着张开嘴,舌尖上躺着半颗苹果核,核仁被刻成五角星形状,正是她六岁时丢失的那枚
——
当时许乐说要埋在苹果树下,等她长大后变成星星项链。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落地灯亮着。周明轩对着玻璃幕墙无声地说话,倒影里却有两个身影：右边的
明轩
穿着笔挺西装,左手拿着手术刀；左边的
许乐
穿着蓝白病号服,右手攥着带血的苹果。他们的嘴唇同步开合,说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该结束了,十七年的寄生够了。小羽还没想起我们的约定,苹果核里的星星还没亮。
小羽躲在文件柜后,看见周明轩突然撕开衬衫。在落地灯的冷光下,他胸前交错的新旧疤痕组成苹果图案,最中心的刀伤正在渗出鲜血,形状与她手腕的伤口分毫不差。当他举起水果刀对准自己后颈时,镜面倒影里的许乐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两个重叠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墓碑上那对永远分不开的双胞胎。
凌晨一点,小羽收到医院发来的匿名信息：2005
年
10
月
30
日手术记录显示,周明轩
体内取出的颅骨碎片
DNA
与
许乐
完全一致,而主刀医生正是她的父亲。附件里的监控截图让她浑身冰凉
——
手术台上的男孩突然睁眼,后颈的枫叶纹身分成两半,分别朝着相反方向生长。
当她鼓起勇气回到办公室,发现周明轩正坐在大板椅上,左右半边脸用领带分成明暗两半。看见她时,他露出半是温柔半是狰狞的笑,左手递出削好的苹果,右手的刀刃却抵在自己手腕：选吧,小羽。要完整的明轩,还是带着许乐的苹果核
窗外传来乌鸦的嘶鸣。小羽注意到他后颈的皮肤正在蠕动,红色枫叶的右半片慢慢剥离,露出下面青色的疤痕组织,而在她自己后颈,那片淡红色印记不知何时变得鲜艳欲滴,像要从皮肤下跳出来与对方拼接完整。
玻璃罐里的苹果皮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周明轩突然剧烈抽搐,后颈的纹身彻底分裂成两半,分别朝着肩膀和颈椎爬去。他的嗓音在两个声线间切换,一会儿是成年男子的低吼,一会儿是少年的呜咽：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苹果核里的星星...
是连接灵魂的钥匙...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小羽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个苹果核雕。五角星的中心嵌着半枚带血的指甲,正是周明轩左手无名指的。而在他昏迷的侧脸旁,用苹果汁写着两行字,一行工整一行歪斜,合起来正是：5.20
晚八点,苹果园废墟,真相与刀共舞。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周明轩的手机正在自动发送信息,收件人显示
许乐：分裂进度
67%,小羽的记忆开始苏醒。最后七滴交换血,该从谁身上取
附带着小羽后颈印记的特写照片,在晨光中,那片枫叶状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金属反光
——
和当年许乐颅骨里的碎片材质相同。
第六章
苹果园绞杀
铁锈味的风卷着枯叶掠过废弃的苹果园。林小羽盯着铁丝网缺口处的枫叶标记,掌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纹
——
那是周明轩用刀刻在她掌心的定位,血迹混着苹果汁在皮肤下形成暗纹,像条正在蠕动的血管。
暮色中的苹果树影如扭曲的骷髅,枝头挂着几颗腐烂的青苹果,每颗都被剜去果核,留下的孔洞正往下滴着褐色液体。小羽听见身后传来皮鞋碾碎玻璃的声响,转身时看见周明轩正从阴影里走出,左半边身子沾着泥渍,右半边西装笔挺,步态像被分成两半的木偶。
小羽你看,
他举起左手,掌心躺着十七年前的苹果核雕,五角星缺口处还嵌着她当年的乳牙,我们的星星项链。
声音却在尾音处裂成两半,左声道带着许乐的颤音,右声道是周明轩的冰冷。
小羽后退时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片,锋利的锐角扎进鞋底,却比不过后颈传来的灼痛
——
那片枫叶印记正在发烫,仿佛呼应着周明轩后颈处翻卷的皮肤。他的纹身此刻分成两瓣,左红右青,分别朝着肩膀和脊椎蠕动,像两条争夺宿主的寄生虫。
过来。
周明轩突然暴起,右手的水果刀划过她眼前的瞬间,小羽本能地咬住他手腕。血腥味混着苹果的甜腻在舌尖炸开,她尝到了记忆里的味道
——
十七年前在急救车上,许乐流进她嘴里的血,也是这种带着果香的铁锈味。
男人发出介于嘶吼与呜咽之间的声响,左手掐住她后颈的印记,拇指碾过皮肤下的金属碎渣：当年爸爸把许乐的头骨碎片嵌进你后颈,这样我们三个就能永远连在一起。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后颈的凸起,仿佛在感受另一个灵魂的脉搏。
小羽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消毒灯的白光、手术刀的反光、周明轩父亲咆哮着
双胞胎必须活一个
的脸。当周明轩的指甲划破她颈侧皮肤时,她突然看见他背后站着穿病号服的少年
——
许乐的右脸爬满烧伤疤痕,后颈的枫叶纹身只剩半片,却和她后颈的印记完美拼接。
是你杀了许乐！
她尖叫着用玻璃片划向他后颈,却在触碰到皮肤时怔住
——
那里的纹身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十七道刀疤,每道都对应着她每年生日收到的苹果干数量。周明轩趁机抓住她手腕,纱布下的伤口被撕开,鲜血滴在他掌心的疤痕上,竟像水滴融入干涸的河床。
错了,
他贴着她耳边笑,热气里混着腐烂苹果的气息,是许乐杀了明轩。或者说,我们互相啃食着活到现在。
说着张开嘴,让她看见后槽牙上的金属冠
——
那是用许乐的乳牙熔铸的,每次咬合都会发出玻璃碰撞般的清响。
小羽的视线被他胸前的疤痕牵引,那些交错的刀伤此刻正在渗血,组成的苹果图案中心,露出半枚银色的节育环。她突然想起父亲的手术记录：将双胞胎共生体的连接神经移植至第三宿主...
而那第三宿主,正是眼前后颈嵌着金属碎片、掌心烙着苹果印记的自己。
当周明轩的刀抵住她心口时,小羽的指甲深深抠进他后颈的伤口。他猛然抽搐,后颈的皮肤裂开细缝,露出底下淡青色的骨头
——
那是许乐的头骨碎片,正在她指尖发烫。与此同时,她后颈的印记突然迸裂,一片带着体温的金属碎片落在掌心,边缘刻着
羽
字,正是当年许乐用刀刻在苹果核上的字迹。
现在轮到你了,
周明轩的瞳孔完全分裂,左黑右红,要么带着我们的记忆活下去,要么让苹果核里的星星永远熄灭。
他的刀尖划过她手腕旧伤,却在接触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
伤口处浮出荧光蓝的神经脉络,像星星在血液里燃烧。
小羽在剧痛中看见幻象：三个孩子在苹果树下分食苹果,周明轩切开果核时露出五角星的空腔,许乐把自己的乳牙放进去,而她后颈的印记,正是苹果核的形状。十七年前的手术不是分离,而是将三个人的神经通过苹果核碎片连接,让她成为两个双胞胎的共生容器。
你们偷走了我的记忆！
她尖叫着咬向周明轩的喉结,尝到咸涩的血味时,他后颈的枫叶纹身突然完整浮现,红得滴血。男人在她怀里软倒,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刀柄内侧刻着三行小字：明轩的刀,许乐的血,小羽的核每年
5.20
取血,直到三颗心脏共鸣最后一刀,切开苹果核里的星星
暮色完全笼罩苹果园时,小羽发现周明轩的后颈平滑如昔,仿佛刚才的分裂只是幻觉。但她掌心的金属碎片还在发烫,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而在苹果树阴影里,有个穿蓝衬衫的身影慢慢转身,后颈映着月光,枫叶纹身忽明忽暗
——
这次,那纹身是完整的青色,和她后颈的红色碎片,正好拼成一颗滴血的苹果。
她踉跄着踩碎脚边的玻璃罐,里面滚出十七颗苹果核,每颗都刻着日期。当指尖触到最新那颗时,核仁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半枚带血的指纹
——
不是周明轩的,也不是许乐的,而是属于她自己的,那个被偷走十七年记忆的,苹果核里的第三颗心脏。
警车灯光刺破黑暗的瞬间,周明轩突然抓住她的手,体温冷得像具尸体：记住,当苹果皮绕树三圈时,许乐会从核里爬出来。
他的嘴角勾起许乐式的笑,却在下一秒变回周明轩的冷硬,两种表情在脸上交替,像快速翻动的死亡相册。
小羽低头看着自己手腕的伤口,血珠正沿着苹果皮形状的疤痕滴落,在泥土上画出歪扭的枫叶。远处传来乌鸦的嘶鸣,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三个孩子...
苹果核里藏着...
共生的钥匙...
而现在,这把钥匙正握在她染血的掌心,另一端连接着两个本该死去的灵魂,和一棵永远在滴血的苹果树。
第七章
寄生者的指纹
消毒灯在眼科诊室投下青白的光。林小羽盯着视力表,突然发现第三行
E
字裂变成枫叶形状。验光师刚要调整仪器,她的右手不受控地掐住自己后颈,指甲抠进那片正在发烫的印记：许乐想看清楚小羽的眼睛。
声音从喉管底部冒出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验光师惊恐的表情让小羽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用左手掰右眼眼皮
——
这是许乐当年检查散光时的习惯动作,而她明明是左眼近视。更诡异的是,镜片反光里,她后颈的印记正在扩大,红色边缘长出青色锯齿,像周明轩的纹身正在蚕食她的皮肤。
林小姐
护士的呼唤惊醒了她。小羽低头看见检查表上的签名,前半段是工整的
林,后半段
小羽
突然变成圆体连笔,尾端拖着苹果皮般的曲线
——
正是许乐初中时的字迹。
午后的阳光穿过办公室百叶窗,在周明轩的办公桌上切割成菱形光斑。小羽整理文件时,右手突然不受控地抽出钢笔,在会议记录背面画满苹果核五角星。当她试图停笔,手腕传来被撕裂般的痛,视线模糊间看见自己左手背上浮出淡青色血管,沿着尺骨形成枫叶轮廓
——
和周明轩后颈的纹身走向完全一致。
第一次被寄生的感觉如何
周明轩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许乐式的顽皮尾音。小羽惊觉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左半边脸挂着天真笑,右半边眉峰微蹙,两种表情在鼻梁处泾渭分明。更骇人的是,他胸前的疤痕正在移动,苹果图案的梗部慢慢指向小羽,像根滴血的箭头。
她猛地后退,后腰撞上书柜,玻璃罐里的苹果皮发出碎裂声。周明轩的瞳孔随着她的动作收缩,右眼球突然浮现血丝组成的
5.20,而左眼球中央,清晰映着她后颈正在渗出的血珠
——
那里的皮肤不知何时裂开细缝,露出底下金属光泽的碎片,边缘沾着蓝白色神经纤维。
十七年前父亲们在我们后颈植入的,是苹果核形状的神经桥接器。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
CT
扫描图：小羽的颈椎第一节嵌着枫叶状金属片,两端伸出的神经束分别连接着大脑海马体和甲状腺,现在许乐想通过你的声带说话,而我...
他突然掐住自己手腕,疤痕处渗出的血珠在桌面聚成苹果核形状,需要你的甲状腺素维持形体。
小羽的视线被他指尖的动作牵引,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正在无意识地摩挲婚戒
——
可她明明没有婚约。记忆突然断裂又拼接,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在苹果树下,许乐用小刀在她无名指刻下浅痕,周明轩同时在自己左手刻下相同伤口,血珠交融时形成五角星图案。
上周你在茶水间打碎的玻璃杯,
周明轩逼近,声音在两个声线间切换,捡起碎片时用的是许乐的握刀手法,而清理血迹时,却用了我习惯的顺时针画圈。
他扯开衬衫领口,让她看见锁骨下方新出现的咬痕,齿印形状与小羽昨夜梦中咬苹果的力度完全吻合。
傍晚在地铁上,小羽突然被剧烈的眩晕袭击。当她扶住立柱,看见金属倒影里的自己正在分裂：右半边身子穿着职业装,后颈印记鲜红如血；左半边却套着蓝白病号服,后颈空无一物,手腕内侧浮出与周明轩相同的浅色疤痕。更恐怖的是,左半边嘴角勾起许乐的笑,正对着她无声地说：小羽,让我出来。
回到家,镜子里的后颈印记已经扩大至掌心大小,红色纹路中夹杂着青色斑点,像片正在腐烂的枫叶。小羽伸手触碰,指尖突然被吸入皮肤下的凹陷
——
那里藏着十七年前的手术切口,边缘还缝着蓝色手术线,线头打着许乐特有的蝴蝶结结扣。
手机在枕边震动,匿名邮件发来监控录像：2018
年秋,她在苹果园散步的画面里,周明轩的身影始终在三米外,但倒影中却有两个重叠的人影,一个替她拂开肩上的落叶,另一个在她后颈比划出下刀的姿势。而最诡异的是,她当时抚摸苹果树的动作,和周明轩在办公室抚摸玻璃罐的动作分毫不差。
深夜,小羽被指甲抓挠玻璃的声音惊醒。窗台边缘站着只乌鸦,喙间叼着半片苹果皮,皮上的刀痕组成
放我进来。当她打开窗,乌鸦突然扑向她后颈,锋利的爪子划过印记时,她听见脑海里同时响起两个声音：小羽别怕,是许乐给你送星星！（少年音,带着苹果香）别动,让刀痕吻遍你的神经。（成年音,混着铁锈味）
剧痛中,小羽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地举起水果刀,刀刃正对着左腕的旧伤。但在落刀的瞬间,左手突然扣住右手手腕
——
这只手的力道明显不同,掌心的薄茧分布在拇指根部,是周明轩打高尔夫留下的,而她的右手,掌心薄茧在无名指第二关节,那是许乐握手术刀的习惯。
现在你明白了吧
周明轩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冒出来,带着诡异的共鸣,我们三个的神经通过苹果核碎片连接,你的身体是最后的宿主。当许乐的人格占据你的运动神经,我的记忆就会钻进你的海马体...
他控制着她的手指摸向后颈,金属碎片在皮肤下凸起的轮廓,正好是周明轩和许乐纹身的拼接体。
小羽盯着镜中自己分裂的瞳孔,突然发现右眼球虹膜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枫叶状的色素沉淀
——
和周明轩左眼的一模一样。而左眼球深处,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像苹果核里未熄灭的星星,那是许乐当年说过的,连接灵魂的光。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小羽发现昨夜割腕的刀痕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后颈印记边缘的渗血,在枕头上画出半颗苹果。她摸向手机,相册里多出三张自拍：第一张是许乐的笑脸,后颈空无一物；第二张是周明轩的冷脸,后颈枫叶殷红；第三张是她自己的脸,后颈印记正在吸收两种颜色,慢慢变成血色的完整枫叶。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精神科诊室,周明轩对着医生露出完美的微笑,后颈的皮肤平滑如初。但当他低头签字时,钢笔在纸上留下重叠的字迹,上半行是
周明轩,下半行是被划掉的
许乐,墨迹交汇处,晕开的形状正是小羽后颈金属碎片的轮廓。
第八章
核爆的回忆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林小羽盯着会议室投影仪,PPT
上的市场数据突然扭曲成手术台的金属纹路。她看见九岁的自己趴在手术观摩窗上,玻璃另一头,周明轩父亲握着手术刀的手悬在许乐后颈上方,刀刃反光里映着小羽后颈即将被植入的金属碎片。
小羽,接着苹果。
童年许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抓着会议桌边缘的苹果摆件,指甲缝里嵌着青色果皮
——
和十七年前苹果园事故现场的碎片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掌心的汗渍在桌面印出枫叶形状,中心还有个五角星凹陷,正是苹果核的轮廓。
午休时,小羽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后颈印记渗出荧光蓝液体。指尖触碰的瞬间,记忆如核爆般炸开：2005
年
5
月
20
日
苹果园许乐踮脚去够树顶的青苹果,踩空的瞬间小羽伸手去拉,却被周明轩父亲的皮鞋尖绊倒。碎玻璃在阳光下闪烁,许乐摔落时本能地蜷起身体护住她,后颈撞上玻璃堆的瞬间,周明轩突然从树后冲出,手中的水果刀划出弧线
——
不是救人,而是对着许乐后颈的胎记刺去。
明轩哥哥不要！
小羽的尖叫混着苹果落地的闷响。刀刃入肉的瞬间,周明轩父亲从灌木丛里走出,手中的摄像机正在录像,另一只手拿着装着金属碎片的玻璃罐：双胞胎共生体的神经桥接,需要第三宿主的痛觉共鸣。
急救车鸣笛中许乐的血滴在小羽手背上,她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
——
周明轩父亲正用止血钳将带血的枫叶状金属片按进她后颈的切口,那金属片分明是从许乐后颈剜下的胎记组织。这样你们三个就能永远连在一起,
男人戴着的橡胶手套上印着医院
logo,明轩的理智,许乐的情感,小羽的痛觉,完美的共生体。
2018
年父亲临终病房对不起...
当年我们以为能创造出不会分开的孩子...
父亲的手颤抖着摸向她后颈,他们把许乐的神经束嫁接到你脊髓,又用明轩的记忆覆盖他的人格...
苹果核里的星星,是连接你们的神经枢纽...
话未说完,心电监护仪就发出长鸣,而他枕头下露出的手术同意书,乙方签名栏同时按有周明轩和许乐的指纹,墨迹在
第三宿主
处晕开血渍。
现实中的呕吐感袭来,小羽发现自己正抓着隔间门把,指缝里卡着半片苹果皮,皮上的刀痕组成
实验体
03——
这是她在周明轩办公室文件里见过的编号。镜子里的后颈印记此刻完全变红,边缘浮现出十七道缝合线,每道线对应着每年
5.20
取血时的刀痕。
想起来了
周明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许乐式的哽咽。小羽转身看见他靠在洗手台旁,左半边脸全是泪痕,右半边却挂着诡异的微笑,那天我刺向许乐,不是要杀他,是要取下他的胎记碎片给你做桥接器。爸爸说,只有我们三个的神经连在一起,双胞胎才能都活下来。
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前新抓出的血痕,形状正是小羽记忆中手术台上的神经桥接图。更骇人的是,他后颈的皮肤翻卷着,露出底下淡蓝色的神经束,正像树根般向小羽后颈的方向生长：许乐的痛觉神经在你体内,我的记忆神经在他体内,我们三个就像被切开的苹果,果核是唯一的连接点。
小羽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玻璃瓶,里面泡着三颗乳牙
——
中间那颗带着金属冠,正是她刚才在记忆里看见许乐被拔掉的。当周明轩晃动手瓶,液体撞击声竟与她后颈金属碎片的震动频率一致,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的神经连接。
深夜,小羽翻出压在衣柜最底层的铁皮盒。里面装着三件物品：
1.
带血的苹果核雕,五角星中心嵌着半枚指甲,边缘刻着
03
-
小羽
-
许乐
-
明轩
2.
褪色的手术帽,内侧绣着
儿科实验室
共生体计划
3.
泛黄的照片,三个孩子躺在手术台上,后颈都贴着枫叶状纱布,周明轩父亲站在床头,手中拿着刻有
核
字的手术刀
照片背面的日期是
2005
年
10
月
30
日,正是许乐
死亡
的日子。但小羽清楚记得,那天她在病房看见许乐眨了下眼,后颈的纱布渗着血,形状与周明轩现在的纹身分毫不差。
当她把苹果核雕贴在后颈,金属碎片突然发出蜂鸣。记忆再次撕裂：2006
年平安夜周明轩在苹果树下教她刻核雕,刀刃突然划破她手指,血珠滴在核仁上时,许乐的声音从周明轩口中传出：小羽的血是钥匙,能让星星发光。
而周明轩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某种力量占据,后颈的纹身正在吸收她的血,颜色从青转红。
2010
年生日她收到的苹果干里藏着刀片,割破手指的瞬间,周明轩在视频通话里突然抱住头惨叫,后颈渗出的血在镜头前形成苹果图案。那时她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每次受伤都是一次神经桥接的校准,让三个共生体的痛觉、记忆、情感保持同步。
现实中,小羽的后颈开始渗血,血珠落在苹果核雕上,五角星中心竟浮现出三个重叠的指纹
——
属于她、周明轩、许乐的指纹,在血液中融合成完整的枫叶形状。而在城市另一端,周明轩正在办公室用刀割自己后颈,伤口的位置与她的渗血点完全一致,鲜血滴在日历上,染红了
5.20
这个日期。
我们是被切开的苹果,果核里藏着三个灵魂。
周明轩的信息突然发来,附带的定位是市立医院地下三层
——
儿科实验室旧址。小羽盯着手机,发现自己的导航软件自动开启,路线终点正是记忆中父亲参与过的
共生体计划
实验室,而地图上的标记,是个被刀切开的苹果。
她摸向后颈,金属碎片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辨,边缘的锯齿状突起,正好能与周明轩、许乐的纹身拼接。当手指划过印记,脑海中同时响起两个声音,一个是童年许乐的抽泣：明轩哥哥的刀好疼,小羽救救我...
另一个是成年周明轩的低吼：只有核爆般的痛觉,才能炸开被封锁的记忆。
玻璃罐里的苹果皮在夜风里发出裂响,像有人在啃食记忆的残渣。小羽对着镜子撩起头发,发现后颈的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血色枫叶,而在镜像中,周明轩的后颈正浮现出相同的图案,只是颜色青白,像片永远无法真正变红的枯叶。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医院地下实验室,周明轩正对着十七年前的监控屏幕冷笑。画面里,小羽父亲将手术刀递给周明轩父亲时,镜头扫过实验日志：第三宿主林小羽的痛觉神经已与双胞胎连接,下一步,将尝试记忆移植
——
用苹果核作为神经载体。
而在日志下方,贴着三张小照片,分别是三个孩子后颈的纹身,拼成完整的血色苹果,核仁处闪着诡异的蓝光。
第九章
核爆时刻
市立医院地下三层的铁门在午夜十二点自动开启。林小羽踩着生锈的台阶往下,墙面上的荧光箭头组成苹果核图案,每一步都踩在记忆的裂痕上
——
这里的消毒水气味,和十七年前手术室外的一模一样。
实验室的防爆灯在她推门瞬间亮起,照亮了整面墙的监控屏幕。2005
年
10
月
30
日的画面里,许乐躺在手术台上,后颈的枫叶胎记被完整剥离,周明轩父亲将带血的组织按进小羽后颈的切口,而真正的周明轩,此刻正被绑在隔壁手术台,后颈纹着半片青色枫叶。
看清楚了吗
周明轩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却带着许乐的气音。他走进灯光时,小羽猛地捂住嘴
——
他的后颈皮肤翻卷着,左边是青色的周明轩纹身,右边是红色的许乐胎记,中间露出的金属板上刻着
01-02-03,正是三个人的实验编号。
十七年前那场手术,
他举起手术刀,刀刃映出三个重叠的倒影,爸爸剥离了许乐的情感神经和明轩的理智神经,通过你的后颈碎片进行桥接。现在...
他突然割向自己手腕,疤痕处涌出的血却是两种颜色,红与青在地面汇成完整的苹果,我们的神经正在核爆,要么融合成新的个体,要么...
全部毁灭。
小羽的后颈突然剧痛,金属碎片在皮肤下震动,频率与周明轩的心跳完全一致。她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地摸向手术台,那里摆着三个玻璃罐,分别装着带血的苹果核、乳牙、以及半片枫叶状头骨
——
正是三人后颈植入物的母体。
第三宿主的使命,就是让双胞胎共生体完美融合。
周明轩逼近,手术刀抵住她后颈的印记,今晚的月相是十七年来最圆的,苹果核里的星星该亮了。
他的瞳孔开始分裂,左眼看她后颈,右眼却盯着自己手中的核雕,五角星中心的蓝光正在增强。
记忆在剧痛中彻底贯通：2005
年的苹果园,三个孩子本是同卵三胞胎,却被父亲们设计成
共生体实验。许乐的胎记、周明轩的理智、小羽的痛觉,共同组成一个被割裂的灵魂。每年
5.20
的取血,是为了维持神经桥接的活性,而核雕里的星星,正是连接三人心跳的枢纽。
我们不是朋友,是被切开的同一个苹果！
小羽尖叫着抓起手术台上的头骨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周明轩后颈的纹身时,两种颜色突然交融,形成完整的血色枫叶。他发出混着哭与笑的嘶吼,手术刀
当啷
落地,而她的后颈印记,此刻正在吸收他的青与红,变成燃烧的血色。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天花板的喷淋系统喷出蓝色液体
——
是当年用于神经桥接的稳定剂。小羽看见周明轩的身体在液体中变得透明,隐约可见脊柱里的神经束正像树根般向她延伸,每根神经末端都挂着苹果核形状的发光体。
现在该切开最后一层核膜了。
周明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的身体开始分裂成两半,左边是穿病号服的许乐,右边是穿西装的周明轩,中间连接的,正是小羽后颈伸出的神经束。许乐举起染血的苹果,周明轩握紧手术刀,两人同步开口：小羽,你是我们的核。
剧痛达到顶点时,小羽后颈的金属碎片突然炸开。她看见无数光点从体内飞出,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被封锁的记忆：许乐替她挨下玻璃碎片的瞬间、周明轩在手术台上流泪的侧脸、父亲们在实验室举杯庆祝的画面...
最终,所有光点聚合成完整的苹果核,核仁里嵌着三颗交叠的心脏。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地下室的气窗,小羽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后颈的印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滑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枫叶状的血管搏动。周明轩靠在墙角,后颈的纹身也已不见,衬衫口袋里露出半张纸条,上面是三种字迹交替写成的：我们在核里,永远在一起。
走出医院时,手机收到条未知号码的短信：苹果园的树今早全枯萎了,每棵树的年轮里都嵌着金属碎片。
小羽摸向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色的枫叶印记,边缘模糊,像片正在褪色的记忆。
三个月后的清晨,小羽在办公室收到匿名快递。打开木盒,里面是个完美的苹果核雕,五角星中心嵌着三颗米粒大小的金属片,分别刻着
明
乐
羽。当她把核雕贴在胸口,听见了三种心跳声,像当年苹果树下的风声,沙沙,沙沙,永远不会停止。
城市另一端的精神病院,编号
03
的病房里,周明轩对着镜子微笑,后颈重新浮现出半片青色枫叶。而在隔壁病房,穿蓝病号服的少年正用刀在苹果皮上刻字,后颈的红色胎记鲜艳欲滴。护士走过时,听见他们同步低语：小羽该来送苹果了,这次,要连核一起吃掉。
苹果核里的星星永远亮着,照亮三个被切开的灵魂,在神经桥接的深海里,他们的心跳永远共振。就像那棵枯死的苹果树,年轮里藏着永远无法愈合的刀痕,而核仁深处,星星的光,正在孕育下一个血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