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熊噬夜 > 第一章

【正文】
那天晚上十一点半,沉闷的撞击声准时响起,像有人用整个身体在砸我的门。我刚走到猫眼前,隔壁张阿姨的消息弹了出来:【千万别开门!是头黑熊!活的!】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煞白的脸,门外,那咚咚声还在继续,规律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晚之后我才明白,有些恐怖并非源于未知,而是源于那东西……它表现得太像人了。
***
午夜的钟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但那并不是最扰人的声音。真正让我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的,是那阵突如其来的、沉重得不像话的敲门声。
咚!咚!咚!
那声音不像是人用拳头或手掌敲击,更像是某种巨大的、沉闷的物体在撞击着我那扇薄薄的,号称防盗实则更像心理安慰的铁皮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震得门框嗡嗡作响,连带着墙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几粒,掉在我廉价的出租屋地板上,无声无息。
我叫林薇,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在校大学生。为了节省开支,我在离学校稍远但租金便宜得令人心动的这栋老旧公寓楼里,租下了这间朝北的小单间。这里住户构成复杂,隔音效果差得离谱,楼上情侣吵架、隔壁大叔打鼾、楼下小孩哭闹……早已是家常便饭。起初,我还以为又是哪个醉汉走错了楼层,或者又是哪家邻居深夜归来,带着一身酒气和怨气,在跟自家门较劲。
谁啊我带着几分不耐烦,提高了声音,试图穿透那扇单薄的门。回应我的,只有更加沉重、更加急促的撞击。
咚咚!咚咚咚!
不对劲。这声音太有规律了,不像醉汉的胡乱拍打,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执着地、一下一下地,试图把门砸开。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栋楼虽然老旧,但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恶性治安事件。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试图透过猫眼看看外面的情况。然而,猫眼外面一片漆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完全堵住了。是有人故意挡住了还是……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声,或者干脆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倏地亮起,打破了室内的昏暗。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住在我隔壁的张阿姨。
张阿姨是个热心肠但有些絮叨的中年妇女,平时总爱跟我分享一些小区里的八卦,或者提醒我注意水电安全。这么晚了,她发消息来做什么
我颤抖着手指划开屏幕,那条消息的内容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我的大脑,让我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小林!千万别开门!外面不是人!是头熊!一头大黑熊!活的!】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熊在城市中心的公寓楼里敲门这怎么可能张阿姨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或者是在跟我开玩笑可这玩笑未免也太离奇、太……恐怖了。
【阿姨,您没看错吧怎么会有熊……】我飞快地打字回复,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
几乎是秒回,张阿姨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带着一种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恐慌:
【没看错!千真万确!我刚才倒垃圾,在楼道口看见的!那畜生力气大得很,好像……好像在挨家挨户地敲门!你千万别出声!也别开灯!】
挨家挨户地敲门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扇仍在被咚咚撞击的门。那规律的、沉重的声音,此刻听来不再是简单的敲击,而像是一头庞大野兽在用它的蛮力试探、寻找着突破口。我想象着一头黑熊,用它那覆盖着厚厚毛皮的巨大身躯撞击着门板,用它那锋利的爪子……不,等等,如果是爪子,声音应该更尖锐,而不是这种沉闷的撞击。难道它是用头或者用身体
恐惧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我窒息。我不敢再靠近猫眼,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我关掉了手机屏幕的光,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有门外那持续不断的咚咚声,以及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无限放大。
这头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想干什么
正常的熊,会这样敲门吗而且是挨家挨户地敲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我的脑海:张阿姨说她看见了熊,那她现在安全吗她是不是也躲在家里,像我一样,听着这恐怖的敲门声
咚!
又是一声格外沉重的撞击,门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似乎已经不堪重负。我甚至能感觉到门锁在轻微地晃动。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引来门外那个东西的注意。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丝合理的解释,但所有的逻辑和常识在一头黑熊在公寓楼里敲门这个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不是普通的野兽闯入事件。这头熊……它表现得太奇怪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敲门声还在继续,执着而富有耐心,仿佛它知道门后有人,并且确信,只要坚持下去,这扇脆弱的屏障终究会被攻破。
我缩在墙角,紧紧抱着膝盖,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绷紧。黑暗中,我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手机被我紧紧攥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我不敢再打开它,生怕那一点点光亮会暴露我的存在。
突然,敲门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楼道,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它走了吗
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脚步声,没有撞击声,什么都没有。难道它放弃了还是……它去了别家
就在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以为危机暂时解除的时候,一个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从门锁的位置传来。
咔哒……咔哒……
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用什么东西……试探着转动门把手。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熊……会拧门把手吗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那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像一把冰冷的凿子,一点一点凿开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恐惧不再是藤蔓,而是化作了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靠在墙上,身体软得像一摊烂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的那个东西,它不仅仅是一头熊。它……它好像知道怎么开门。
紧接着,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的夜空。那声音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恐惧,然后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
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死死地用手捂住嘴,才没有吐出来。
它没有走。它只是换了个目标。
而现在,它可能……吃掉了楼上的某个住户。
这栋老旧的公寓楼,平日里充满了鸡毛蒜皮的生活噪音,此刻却变成了一个隔绝的、致命的猎场。而我,和其他所有瑟缩在各自房间里的住户一样,都成了笼中的猎物,等待着那头聪明得令人发指的熊下一次光临。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屏幕亮起,还是张阿姨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带着无尽的绝望:
【救命……】
然后,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再也没有亮起。
我看着那扇门,那扇刚刚承受了猛烈撞击,此刻却安静得可怕的门。我知道,它随时可能再次响起,而下一次,它可能就不会再停下了。
我该怎么办报警手机信号在这里时好时坏,而且,警察会相信有头聪明的熊在杀人这种鬼话吗就算他们相信了,等他们赶到,一切恐怕都晚了。
躲在房间里等死还是……想办法自救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这个看似和平的夜晚。但在这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里,一场原始而残酷的猎杀,才刚刚开始。而我,手无寸铁,唯一的武器,或许只剩下逐渐被恐惧蚕食的理智。
那沉闷的脚步声,似乎又在楼道里响起了,这一次,它好像……在下楼。
它会再次回到我的门口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夜晚,注定无比漫长。而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脚步声,沉重,缓慢,带着一种湿冷的黏腻感,一步步从楼梯上传来。
它们没有规律,不像之前撞门时那样执着。
更像是……巡视。
或者,享受猎物无处可逃的恐惧。
我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发疼。
我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我,却带不来丝毫安全感。
那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楼层。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我压抑的呼吸声细微可闻。
它在听吗
它在判断哪扇门后,藏着下一个温热的、跳动的生命
我不敢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
时间凝固了。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隔壁的方向去了。
不是我的门。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万分之一,但下一秒,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
隔壁,是张阿姨家。
咚!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砸我的门时更加狂暴。
木屑迸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张阿姨的尖叫声撕裂了寂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滚开!滚开啊畜生!!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伴随着家具被撞翻的巨响。
救……
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一种湿漉漉的、贪婪的咀嚼声。
那声音离我只有一墙之隔。
我仿佛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野兽的腥臊,正透过墙壁的缝隙弥漫过来。
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了掌心。
张阿姨……
她的求救信息还停留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那个平时有些絮叨但热心的阿姨,没了。
被那头熊……吃掉了。
恐惧不再是冰冷的潮水,而是沸腾的岩浆,灼烧着我的理智。
我不能坐以待毙。
它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
我的目光在黑暗中疯狂扫视。
房间狭小,陈设简单。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小书桌,一把椅子。
窗户
我猛地看向窗户。
这里是三楼,窗外没有防盗网,也没有空调外机可以借力。
跳下去
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不死也残。
但总比被那东西……
咔嚓……
隔壁的咀嚼声停了。
它要出来了吗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张摇摇晃晃的书桌顶在了门后。
不够。
远远不够。
我又拖过椅子,卡在书桌和墙壁之间。
衣柜
太重了,我根本搬不动。

我咬着牙,试图把床垫也拖过来,但它太软,根本起不到支撑作用。
咚!
我的门,又被撞了一下。
很轻,像是在试探。
我浑身一僵,动作停滞在原地。
它回来了。
它吃完了张阿姨,又回来了。
它知道我在这里。
它一直都知道。
咚咚!
撞击变得用力,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顶在门后的书桌开始晃动。
不行……顶不住……我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报警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没有信号。
一格信号都没有。
这个老旧的小区,信号一直时好时坏,现在更是彻底中断。
是巧合吗
还是……
我不敢想下去。
咚!!
又是一记重击,门锁的位置发出了金属扭曲的哀鸣。
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是黑色的……毛发
粗糙,油腻,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土腥味。
它在挤!它想把门挤开!
滚开!我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声音却细弱得像蚊子哼。
恐惧攫取了我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寻找武器。
水果刀在厨房,但我不敢离开门边。
台灯太轻了。
我摸到了桌上的一个玻璃杯,很厚实。
几乎没有犹豫,我抓起杯子,朝着那不断挤入门缝的黑色毛发狠狠砸去!
嗷——!
一声不似熊吼,更像是掺杂着人类痛楚的咆哮,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撞击!
砰!砰!砰!
门框的木头开始碎裂,粉尘簌簌落下。
那扇门,撑不了多久了。
我退后几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
怎么办怎么办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窗户。
三楼……
也许……也许下面有雨棚或者垃圾堆
我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没有雨棚,只有一片空旷的水泥地。
楼下几户的窗户都紧闭着,透不出一点光亮。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的脖颈。
突然,我注意到窗户旁边墙壁上,有一个老旧的、废弃的空调管道口,用一块铁板封着。
管道
这管道通向哪里
楼上楼下还是……外面
我用手指抠了抠那块铁板,边缘锈迹斑斑,但似乎并不牢固。
这是一个机会吗
一个极其渺茫,甚至可能通向更糟境地的机会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门板的裂缝越来越大。
我甚至能透过缝隙,看到一只闪烁着红光的、不属于人类也不完全属于野兽的眼睛!
它在看我!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抓起桌上的另一件重物——一本厚厚的专业词典,用尽全力砸向那块封堵管道口的铁板。
哐当!
铁板变形,边缘松动。
再来一下!
哐当!
铁板掉落一半,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陈腐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吼!!
门外传来更加愤怒的咆哮,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门被彻底撞开了!
书桌和椅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碎片四溅。
一个庞大的、漆黑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
它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扭曲,但那双闪烁着非人红光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我。
浓烈的血腥味和恶臭扑面而来。
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巨大,站立起来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那不是熊。
或者说,不完全是。
它的姿态,它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人类的智慧和残忍。
它没有立刻扑过来,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我没有看它,转身用最后的力气,把摇摇欲坠的铁板彻底踹开。
洞口不大,刚好够我钻进去。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里面有什么,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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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摩擦着我的皮肤。
里面一片漆黑,充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我拼命往里爬,身后传来那怪物的脚步声,它也挤进了我的房间。
快……快……
我能感觉到它沉重的呼吸声,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管道狭窄,我的动作很艰难。
突然,脚下一空。
管道在这里有一个向下的拐角。
我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黑暗中,我不知道自己会掉到哪里。
也许是下一层楼的废弃管道,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
身后,那怪物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然后,是重物坠落的声音。
我重重地摔在了一堆柔软而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东西上。
剧痛从背部传来,但我顾不上了。
我摔到了哪里
这里比管道里稍微宽敞一点,但同样漆黑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恶臭,像是垃圾堆放了很久的味道。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摸到了一手黏腻。
是血。
还有……碎肉和骨头。
这里是……抛尸的地方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难道这栋楼里,以前就……
咔哒。
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不是那头怪物。
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有人
这里还有别人
我屏住呼吸,抬头望去。
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上方有一个方形的轮廓,像是通风口或者检修口。
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有人在上面
是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
喂我压低声音,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突然,一点微弱的光亮,从那个方形轮廓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是手机屏幕的光。
紧接着,一张惨白扭曲的人脸,出现在缝隙后面,正直勾勾地俯视着我。
那不是活人的脸。
那张脸。
惨白,浮肿,五官扭曲,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一个不属于它的模子里。
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散漫,却又直勾勾地,穿透黑暗,钉在我身上。
它就在那个方形的通风口后面。
手机屏幕的冷光,就是从它手中那小小的缝隙里漏出来的,照亮了它自己的一部分,也照亮了我此刻的绝境。
我摔在一堆……东西上。
柔软,湿滑,带着刺鼻的腐臭和铁锈般的血腥。
是人类的残骸。
我不用看清,我的手,我的背,我的嗅觉,都在尖叫着告诉我这个事实。
这里是那头怪物的……垃圾场或者说,储藏室
胃液汹涌,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不能出声。
绝对不能。
头顶那张脸,一动不动。
手机的光也稳定得可怕。
它……或者说,他她是死是活
如果是活人,为什么看到我掉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是死人……那光是怎么回事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咔……嚓……
细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那张脸,动了。
它的嘴唇,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那只拿着手机的手,微微调整了角度。
光线移动,照亮了我身下更多的东西。
断裂的肢体,纠缠的毛发,还有……几张同样扭曲、失去生气的脸。
这里不止一具尸体。
这是一个小型的、垂直的坟墓。
就在这栋楼的墙体夹缝里。
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要捏碎它。
楼上的怪物……楼下的尸堆……还有头顶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我被困在了绝望的中心。
吼——!
沉闷的咆哮声,从我掉下来的那个管道口传来,带着碎石和灰尘滚落。
它就在上面!
那头怪物!它没有离开!
它知道我掉下来了!
它在找下来的路!
我猛地抬头,看向通风口那张脸。
救……救我……我用气声哀求,声音细若游丝。
那张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睛甚至没有眨一下。
但那手机的光,却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示意
它在示意什么
我顺着光线晃动的方向看去。
那光短暂地掠过我左手边的墙壁。
那里……好像也有一个类似的管道口更低,更小,同样黑漆漆的。
是出口还是另一个陷阱
它……它要下来了……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语无伦次地对着那张脸说,帮帮我……求你……
通风口后的脸,嘴唇又蠕动了一下。
这次,我好像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声音。
……跑……
一个字。
沙哑,干涩,几乎被怪物在上方摸索的噪音掩盖。
但那是人类的声音!
他还活着!
你怎么……我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他能不能打开通风口拉我上去。
但时间不允许。
上方传来更响亮的刮擦声,像是那怪物在用爪子或者身体硬生生拓宽那个管道口。
它很快就能下来!
我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从那堆令人作呕的残骸中爬起来,冲向左手边那个更低的洞口。
黏腻的触感沾满全身,恶臭挥之不去,但我顾不上了。
洞口很小,比我掉下来的那个还要狭窄。
我侧着身子,拼命往里挤。
冰冷粗糙的金属内壁刮擦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快……
头顶又传来那个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
我回头看了一眼。
通风口后的那张脸,依旧惨白扭曲。
但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焦急
手机的光,也变得有些不稳定,似乎握着它的人在颤抖。
他也在害怕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在我头顶炸开!
紧接着,是重物坠落的巨响!
那头怪物,它跳下来了!
它落在了我刚才摔倒的那堆残骸上,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声响。
浓烈的腥臭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我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快跑!!
头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缩,整个人终于挤进了那个狭小的管道。
里面比刚才的管道更黑,更窄,充满了铁锈和不知名污垢凝结的疙瘩。
我不敢停下,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身后,传来那怪物在尸堆中翻找、咆哮的声音。
它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新的洞口。
我不知道这条管道通向哪里。
向上向下还是……死路一条
但我没有选择。
只能往前爬,拼命地往前爬。
管道内壁摩擦着我的衣服和皮肤,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的呼吸粗重而急促,胸腔火辣辣地疼。
爬了大概几分钟,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
很微弱,像是从缝隙里透出来的。
有出口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加快了速度。
光线越来越清晰。
那似乎是一个……破损的通风口栅栏
栅栏后面,好像是一个房间
我凑近了些,试图透过破损的栅栏看清外面的情况。
光线昏暗,但能勉强辨认出一些家具的轮廓。
像是一个……储藏室或者杂物间
堆满了废弃的纸箱,破旧的家具,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杂物。
这里是哪里
还在公寓楼里吗
我尝试推了推那个破损的栅栏。
它锈蚀得很厉害,晃动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谁!
一个压抑的、充满警惕的声音,突然从房间里响起。
是个男人的声音。
还有别人
这里还有幸存者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敌是友
别……别出声!我赶紧压低声音,对着栅栏缝隙说,我是楼上的住户,我叫林薇!外面……外面有怪物!
里面沉默了片刻。
然后,那个男声再次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怪物你是说……那头熊
不是熊!我急促地说,是像熊,但更……更……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它会开门!它在杀人!它刚刚就在我后面!
你……你怎么会从通风管道里出来男人的声音依旧充满怀疑。
我从房间的废弃管道掉下来,掉到……掉到尸体堆里,然后爬到这里的……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让我进去!它很快就会追过来的!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他在犹豫。
或者在……准备武器
你一个人他问。
是!就我一个!
你没被……咬伤吧
没有!我发誓!我只是摔下来,然后爬过来的!我急切地解释。
你等等。
男人说完,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在搬开堵在通风口的东西。
几秒钟后,破损的栅栏被从里面移开了,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爬出的洞口。
一只拿着手电筒的手伸了进来,光束直射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
别动。男人命令道。
光束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确认我没有明显的伤口,也没有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快进来。他催促道,然后把栅栏堵回去!
我手忙脚乱地爬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是一个比我想象中更小的杂物间,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背心,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消防斧。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疲惫,但握着斧头的手却很稳。
他示意我把那个锈蚀的栅栏重新堵回洞口。
我照做了,用几块碎木板勉强卡住。
这……这里是哪里我喘着气问。
一楼的杂物间。男人警惕地盯着我,斧头没有放下,物业废弃不用的地方。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管道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惊魂未定,我是从三楼掉下来的……上面……上面有个被困在通风口的人,是他告诉我的……
我猛地想起那张惨白扭曲的脸,那个沙哑的声音。
通风口的人男人皱起眉头,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的脸……很奇怪……我努力回忆着,他好像被困住了,拿着手机……是他让我往这边跑的。
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拿着手机……惨白的脸……他喃喃自语,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道是……老王
老王是谁
物业以前的一个维修工。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涩,几年前在这楼里失踪了……有人说他挪用了维修款跑了,也有人说他……死在哪个角落了。他失踪前,负责过整栋楼的管道检修……
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几年前失踪的维修工
那张脸……难道是……
不……不可能……我不敢想下去,他刚才还跟我说话了……他还活着……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杂物间的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杂物间的门很厚实,是那种老式的铁皮防火门。
外面一片死寂。
那东西……还在楼上我小声问。
不知道。男人摇摇头,我一直躲在这里,不敢出去。之前听到楼上有惨叫,还有……撞门的声音。后来就没动静了。
他顿了顿,看向我:你确定……那东西跟着你进了管道
我用力点头,想起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坠落声,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它跳下来了,就在我身后……如果它发现那个管道口……
我们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这个小小的杂物间,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门。
而门外,可能就是那头失去目标的、狂暴的怪物。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男人握紧了消防斧,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那……去哪里我茫然地问。
报警电话打不通,整栋楼都被封锁,外面是杀人的怪物。
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一个地方。男人的目光投向地面,也许……能暂时躲过去。
他走到墙角,搬开几个沉重的纸箱,露出了地面上一个方形的金属盖板。
盖板边缘有锈迹,看起来很久没打开过了。
这是什么我问。
以前的防空洞入口。男人解释道,早就废弃了,但下面的空间还在。我小时候跟院里的孩子偷偷下去过。
防空洞
在这栋楼的下面
能……能通到外面吗我燃起一丝希望。
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太久了,里面的结构可能都塌了。而且……就算能通到外面,我们怎么出去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刚燃起的希望。
是啊。
就算逃出这栋楼,外面就安全吗
这头怪物,是只存在于这栋楼里,还是……整个城市都已经……
我不敢想。
先下去再说。男人用消防斧的尖端撬动盖板的边缘,留在这里,被堵住就是死路一条。下面空间大,就算那东西进来,我们也有周旋的余地。
盖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一点点撬开。
一股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死水的气味,从下面涌了上来。
比杂物间的味道更难闻,更阴冷。
手电筒给我。男人说。
我把手电筒递给他。
他朝下面照了照。
是陡峭的、湿滑的台阶,一路向下,没入无边的黑暗。
走吧。男人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朝我伸出手,快点,没时间了。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铁门,又看了看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身后是随时可能追来的怪物。
前方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地下世界。
我没有选择。
我抓住男人的手,跳进了那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洞口。
就在我双脚落地的瞬间,杂物间的铁门,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它来了。
【第四章】
那声咚的闷响,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我和那个男人,那个自称熟悉这里的男人,都僵住了。
他刚跳下来,还伸着手准备拉我。
它……它找到杂物间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牙齿咯咯作响。
男人脸色铁青,猛地缩回手,压低声音:快!别出声!往里走!
他率先弯腰,沿着陡峭湿滑的台阶向下摸索。
手电筒的光柱在他身前晃动,切割着浓稠如墨的黑暗,照亮一小片布满苔藓的石壁和同样湿滑的地面。
空气里那股腐朽的、混合着泥土和死水的气味更加浓重,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不敢回头看那个刚刚被我们撬开又勉强盖上的防空洞入口,生怕看到什么东西从那里挤进来。
我连滚带爬地跟着男人往下。
台阶很窄,很陡,布满了黏腻的青苔。
我好几次差点滑倒,都靠着死死抠住冰冷粗糙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咚!咚咚!
头顶上方,杂物间铁门被撞击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急促。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有碎石和灰尘从我们头顶的缝隙中簌簌落下。
那扇老旧的铁皮防火门,根本撑不了多久。
这里……这里安全吗我一边艰难地往下挪,一边用气声问。
不知道。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但总比在上面等死强。下面……下面应该有岔路。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照亮了台阶的尽头。
是一个相对平缓的通道,但依旧狭窄,勉强能容一人直立行走。
通道两侧是粗糙的夯土墙壁,头顶是低矮的、用木头和石板简单加固的穹顶,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裸露的泥土和植物根须。
水珠不时从头顶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说的……通风口那个人……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在通道里激起轻微的回响,他叫老王,王建国。以前是我们这片儿的维修工,手艺不错,就是人有点……孤僻。
他……他还活着吗我忍不住问,那张惨白扭曲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男人沉默了几秒。
几年前他失踪了。有人说他贪了钱跑了,也有人说他……可能是在检修管道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在哪个角落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这楼里管道复杂,很多都是几十年前的老设计,废弃的、堵塞的……数都数不清。
可是……他跟我说话了。我坚持道,他让我往这边跑。
也许……也许他一直被困在那里。男人的声音有些飘忽,靠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活下来的。
我打了个寒颤。
一个被困在墙体夹缝里好几年的人
那他看到的……又是什么
轰——!!
一声巨响从我们头顶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
杂物间的门,被彻底撞开了!
紧接着,是那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在杂物间里踱步、搜寻的声音。
它在找我们!
快走!男人低吼一声,加快了脚步。
我也顾不上再想老王的事情,拼命跟上。
通道七拐八弯,像迷宫一样。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我们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不时有碎石和积水。
那股霉烂和腐臭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喘着粗气问。
说是防空洞,其实更像个……地窖。以前这片是老厂区的宿舍,据说挖了不少这样的地道,用来储藏东西,或者……特殊时期避难。男人解释道,声音也有些不稳。
我们跑了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感变得模糊。
我只知道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突然,男人停了下来。
前面……好像有光。他压低声音。
我顺着他手电筒的方向看去,在通道的尽头,隐约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像是从缝隙里透出来的。
是出口我心中一紧,既有期待,又有恐惧。
不知道。男人也有些迟疑,可能是……另一个通风口,或者……塌方的地方。
他关掉手电筒,整个世界瞬间陷入纯粹的黑暗。
只有那一点微光,像鬼火一样在远处闪烁。
我们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除了我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以及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水滴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那怪物……没有跟下来
还是它在上面……另有发现
过去看看。男人低声说,重新打开手电筒,但把光束压得很低,只照亮脚下的一小片范围。
我们小心翼翼地朝那光亮摸索过去。
越靠近,那股腐臭味就越浓。
还夹杂着一种……新鲜的血腥味。
我的心沉了下去。
通道在这里拐了个弯,前方豁然开朗了一些。
那光亮,是从一个半塌方的出口透进来的。
出口外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长满杂草的院子。
有月光,但很微弱,被浓密的乌云遮蔽了大半。
而就在那半塌方的出口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穿着保安制服的尸体。
他们的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血肉模糊,内脏都流了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是……是小区的保安……男人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也跟着抖动起来,他们……他们也……
我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看来,那怪物不只在楼里行凶。
它可能……已经把这附近都变成了猎场。
那东西……它出去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嘘!男人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猛地关掉手电筒。
我们再次陷入黑暗。
他拉着我,退回到拐角后面,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怎么了我用气声问。
外面……有声音。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一开始什么都听不到。
渐渐地,我听到了一种细微的、湿滑的摩擦声,还有……压抑的、像是野兽进食的咀嚼声。
就在那个半塌方的出口外面。
那怪物……它没有走远!
它就在外面,在……享用它的猎物!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们和它,只有一墙之隔。
如果它发现这个洞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酷刑。
外面的咀嚼声还在继续,不时伴随着骨骼被咬碎的咔嚓声。
我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而压抑。
他手里的消防斧,握得更紧了。
突然,外面的咀嚼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它吃完了
它要走了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
沉重的、缓慢的脚步声,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它发现我们了!
不,不可能!我们没有发出声音!
它……它只是路过……我安慰自己,声音却抖得厉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它就在那个半塌方的出口外面。
停住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从洞口那边飘了过来,更加浓郁。
它在闻。
它在用嗅觉搜寻。
我和男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
完了。
吼……
一声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咆哮,从洞口传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漆黑的头颅,从那半塌方的洞口探了进来!
是它!
那双闪烁着非人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尤为醒目,死死地盯着我们藏身的方向!
它比在楼道里看到的更加庞大,更加狰狞。
嘴边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和碎肉。
跑!男人爆喝一声,猛地推了我一把,同时举起消防斧,朝着那怪物的头颅狠狠劈去!
嗷——!
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似乎被激怒了。
它猛地缩回头,躲过了消防斧,然后整个身体开始往洞口里挤!
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那个本就不大的洞口,在它的蛮力下,迅速扩大。
快跑!别管我!男人嘶吼着,再次挥动消防斧,劈向怪物伸进来的爪子。
金属与骨骼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我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转身就跑,沿着来时的通道,往更深的黑暗中逃窜。
吼!!!
身后传来男人痛苦的闷哼和怪物更加狂暴的嘶吼。
还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他出事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但我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
我只能跑,拼命地跑。
手电筒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我在漆黑的、狭窄的通道里跌跌撞撞,全凭着记忆和墙壁的触感辨别方向。
怪物的咆哮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在我身后紧追不舍。
它离我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它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和恶臭。
前面没路了!
我摸到了一堵冰冷的墙壁。
是死胡同!
绝望瞬间淹没了我。
我转过身,背靠着墙壁,看着那个庞大的、漆黑的身影一步步逼近。
它的红眼睛在黑暗中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它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慢慢地、带着一种戏谑的意味,向我走来。
像猫捉老鼠一样。
我能感觉到它呼出的热气,带着浓烈的腥臭,喷在我的脸上。
不……不要过来……我瘫软在地,声音细若蚊蚋。
它伸出那只沾满血污的、巨大的爪子,朝我的脸抓来。
锋利的指甲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我要死了。
就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被这头不知名的怪物……
砰!砰砰!
突然,几声清脆的、震耳欲聋的枪响,从我身后……不,是从我头顶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子弹呼啸着穿透空气,射入血肉的声音!
嗷——!!!
那头怪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猛地一僵,伸向我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中。
它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更多的枪声响起!
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倾泻在怪物身上,打得它血肉横飞,连连后退。
它发出不甘的、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甚至没反应过来。
几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从我头顶上方的一个……井口一样的地方照了下来,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下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传来。
警察
警察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倒在不远处的那头怪物的尸体,又抬头看向那几道刺眼的光柱。
绳梯被放了下来。
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顺着绳梯迅速滑下。
他们手里都拿着枪,警惕地检查着怪物的尸体,然后快步向我走来。
小姑娘,你怎么样受伤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警察蹲在我面前,语气急切但尽量温和。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得救了……
我真的……得救了……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席卷全身。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番外】
我叫王建国,是这栋楼的维修工,干了快二十年了。
对这楼里每一根水管、每一条线路,我都熟。
比对自己手上的老茧还熟。
那天,也是个晚上,大概九点多,703
的住户打电话,说卫生间水管漏得厉害。
我拎着工具箱就上去了。
老旧公寓,管道老化是常事。
我钻进狭窄的管道检修口,里面黑黢黢,一股子陈年霉味。
这种活儿我干惯了,不算什么。
手电筒的光柱在锈蚀的管道间晃动。
找到了漏水点,是个老化的接头。
我正准备动手,脚下踩着的支撑铁板突然咔嚓一声,断了。
操!我骂了句,整个人就往下掉。
不深,也就两三米。
但下面不是实地,是另一条更窄的废弃通风道。
我摔得七荤八素,工具箱砸在一边,手电筒也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灭了。
他妈的……我揉着被撞疼的胳膊,摸索着想爬起来。
脚踝钻心地疼。
崴了。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照亮了这逼仄的空间。
这是一条几乎被人遗忘的垂直夹道,连接着几层楼的废弃通风口。
手机信号,一格都没有。
我试着喊了几声,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撞来撞去,传不远。
上面那个检修口,我够不着。
崴了的脚让我没法用力攀爬。
倒霉。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
只能等明天,等有人发现我没回去,再来找了。
我身上还带着半包烟,一瓶水,还有几块饼干。
省着点,饿不死。
夜,越来越深。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是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咚……咚咚……
沉闷,规律,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墙,或者撞门。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不远。
谁啊大半夜的……我嘀咕。
这楼里住户杂,半夜出点动静不稀奇。
但这声音,持续了很久,而且越来越近。
好像……在挨家挨户地移动。
我心里有点发毛。
这声音不像人弄出来的。
太沉,太有力。
我把手机屏幕调到最暗,透过通风口的一个小缝隙往外看。
外面是楼道,黑漆漆的。
咚!
一声巨响,就在我头顶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门口。
我吓了一跳。
然后,我闻到了一股味儿。
一股……野兽的腥臊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楼里……进贼了还是……别的什么
那撞门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细微的咔哒声。
像是在……拧门把手。
我头皮发麻。
什么贼会这么干
紧接着,是楼上传来的尖叫,很快就没了。
然后是重物倒地,和……咀嚼声。
我浑身冰凉。
那不是贼。
那他妈的是个怪物!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手机屏幕的光,成了我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的恐惧来源。
我怕光亮会引来那东西。
我就这么在黑暗和恐惧中,蜷缩在墙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东西似乎离开了。
楼道里安静下来。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隔壁传来张阿姨的尖叫。
滚开!滚开啊畜生!!
救……
然后,又是那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张阿姨……
那个平时总爱拉着我聊家常,给我塞点水果的张阿姨……
我眼眶发热,却不敢哭出声。
我得想办法出去。
或者,至少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夹道。
这里连接着好几层楼的废弃通风口。
有些通风口被铁板封死了,有些只是用铁丝网拦着。
我用工具刀撬开了一个较低位置的通风口铁丝网。
外面,是一个废弃的小储藏室。
我爬了进去,稍微松了口气。
但这里也不安全。
我听到了脚步声,沉重的,黏腻的脚步声,在楼道里移动。
它在巡视。
它在找下一个目标。
我躲在储藏室的杂物堆后面,大气不敢出。
然后,我听到了林薇的声音。
那个住在我楼上的小姑娘。
她在跟张阿姨发微信。
【千万别开门!是头黑熊!活的!】
我看到了她手机屏幕的光,从门缝透进来。
然后是撞门声。
那怪物,在撞她的门。
我的心揪了起来。
那小姑娘,平时挺文静的,见到我总会笑着打招呼。
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自身难保。
撞门声停了。
我以为她安全了。
但很快,楼上传来尖叫和咀嚼声。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然后,是张阿姨的求救信息。
【救命……】
我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林薇和张阿姨的对话框。
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过了一会儿,那怪物又回来了。
它在撞张阿姨的门。
更狂暴。
张阿姨的尖叫……
我闭上眼睛,不忍再听。
当咀嚼声再次响起,我知道,张阿姨也没了。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
我回到了那个垂直的夹道。
这里虽然狭窄,但至少……隐蔽。
我开始检查那些废弃的通风口。
有些通向住户的房间,有些则通向楼体内部更深的黑暗。
我发现了一个通向楼下更深处的管道。
也许……那里能通到外面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林薇房间里传来的巨大撞击声。
她出事了!
我爬到她房间对应的那个通风口,用手机照着。
看到了她。
她正用东西砸墙上的一个废弃管道口。
那管道……我知道。
那是以前空调的旧管道,早就废弃了,但确实能通到楼下的一个……垃圾中转点。
或者说,是这栋楼里某些东西的抛弃点。
我见过那里,有一次检修地下管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堆满了……我说不出来的东西。
吼!!
怪物撞开了她的门。
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看到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那不是熊。
绝对不是。
我看到林薇爬进了管道。
我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那怪物也跟着挤了进去。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是重物坠落的声音。
她掉下去了。
掉到了那个……垃圾堆里。
我立刻爬到下一层的通风口。
这个通风口正对着那个垃圾中转点。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她。
她摔在一堆……残骸上。
她抬头,看到了我。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救……救我……她用气声说。
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救她
我自身都难保。
怪物就在上面,它很快就会找到下来的路。
我看到她左手边,有一个更低的管道口。
那条管道……我知道。
它通向一楼一个废弃的杂物间。
也许是她唯一的生路。
我晃了晃手机,示意她。
它……它要下来了……她快哭了。
……跑……我用尽力气,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看到她爬向那个洞口。
吼——!!!
怪物跳了下来!
就落在她刚才的位置。
快跑!!我嘶喊着。
她挤进了管道。
我看着那怪物在尸堆中咆哮,翻找。
它很快就会发现那个新的洞口。
我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蜷缩在通风口后面,听着怪物在下面肆虐。
然后,是枪声。
密集的,清脆的枪声。
警察
警察来了!
我精神一振。
有救了!
我听到下面传来警察的声音,他们在救那个小姑娘。
喂!上面!上面还有人吗!一个警察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手电筒的光柱照向我这边。
有!我在这里!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别动!我们马上来!
很快,有警察从我所在的这个夹道上方放下了绳梯。
一个年轻的警察滑了下来。
同志!你怎么样他扶住我。
脚……脚崴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别怕,我们带你出去。
他把我背了起来,其他人配合着,把我从那个困了我不知道多久的鬼地方弄了出去。
重见天日。
虽然外面依旧是黑夜,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堂。
我看到了林薇,她被一个女警扶着,脸色苍白,但还活着。
她也看到了我,眼神复杂。
谢谢……她对我说了句。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我只是做了……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后来,我被送到了医院。
脚踝骨裂,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警察来找我做了笔录。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关于那头怪物,关于那些声音,关于张阿姨,关于那个帮了林薇一把的拿消防斧的男人……
他们说,那怪物已经被击毙了。
楼里其他的幸存者也被陆续救了出来。
但死的人,更多。
整栋楼,几乎成了一个屠宰场。
出院后,我没有再回那栋楼。
政府给我们这些受害者安排了临时的住处。
我常常在想,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它为什么……那么像人
这些问题,警察没有给我答案。
也许,他们也不知道。
或者,有些事情,不适合让普通人知道。
我只知道,那个夜晚,那栋楼,成了我一辈子的噩梦。
而那个叫林薇的小姑娘,她很勇敢。
比我这个大男人,勇敢得多。
希望她能早点从阴影里走出来。
至于我……
我大概,再也不会去修什么水管了。
尤其是晚上的。
尤其是……老旧公寓楼里的。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