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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安十三
第一章
孤独的琴房
深秋的暮色像浸了金箔的薄纱,悄然笼住安城三中。放学时分的校园沉入寂静,唯有琴房的玻璃窗吞吐着最后一缕斜阳,将整间屋子酿作浓稠的琥珀色。
角落里的旧钢琴蒙着层岁月的柔光,琴键边缘泛着温润的象牙黄。俞砚秋素白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锁骨链,马尾随着节奏轻轻晃动。她自创的旋律从黑白琴键间流淌而出,音符裹着少女独有的细腻与怅惘,在空旷的琴房里撞出细碎的回响。
耳畔的耳机里,坂本龙一的《Energy
Flow》如水波漫过,与钢琴声奇妙地交织缠绕。古典吉他的清亮与电子音效的空灵,裹挟着她即兴创作的旋律,在空气中织就一张光影与声音的网。俞砚秋阖上双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整个人仿佛化作音符,在交织的旋律浪潮里沉沉浮浮,将现实世界隔绝在这方被音乐浸透的小小天地之外。
琴声忽然被掌声打断,俞砚秋摘下耳机,望向掌声的方向,门口站着一位穿白衬衫的男生,领口松开两颗纽扣,只听男生说:这是改编版,第二小节转调很特别—这是程砚舟和俞砚秋的初次搭话。
俞砚秋手忙脚乱掩起泛黄的笔记,字迹是散落的星子,在空白的银河里拼凑着未完成的歌谣,被突然的惊动搅碎成慌乱的光影。
程砚舟径直走向角落里的旧钢琴,弹奏着刚才俞砚秋的旋律,两个陌生人在音乐中完成第一次对话。
放学铃声响了,程砚舟被同学叫走,俞砚秋从议论声得知他是新来的转校优等生,看着程砚秋离去的背影,俞砚秋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里,暮色像融化的铅灰漫过窗台时,俞砚秋将防盗门反锁的咔嗒声听得格外清晰。母亲的身影在客厅与厨房之间反复游移,带着某种被生活碾磨出的机械节奏,连飘来的锅铲碰撞声都像卡了壳的磁带。
钢琴烤漆的餐桌映出少女清瘦的轮廓,摊开的作业本上,函数公式被铅笔反复描摹成扭曲的漩涡。她摘下耳机,冰凉的金属挂架在耳垂留下红痕,指尖抚过五线谱本,那些洇开的蓝墨水正沿着自创的歌词蜿蜒成河——破碎的时钟吞下整座黄昏,我在静音的浪潮里打捞星尘。窗外的霓虹穿透纱帘,在纸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记忆里某个全家出游的夏夜,萤火虫落在她发梢时颤动的微光。
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识地哼唱,俞砚秋慌忙咬住下唇。隔音棉阻隔了客厅的声响,却挡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暗潮。她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楼下街道上相拥的人影被路灯拉得很长,直到眼眶酸涩得再也看不清任何形状。
深秋的梧桐叶在走廊铺就暗金色的毯,俞砚秋踩着铃声穿过教室后门,校服下摆掠过空荡的课桌椅。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像极了她无人问津的心事——前排女生分享零食的嬉笑、后排男生传阅的漫画,所有的热闹都在她三米外自动消音。
琴房的老座钟依旧在走,时针分针在寂静里画出细密的年轮。当坂本龙一的旋律从耳机溢出,她的指尖又开始在琴键上游走。自创的曲谱在谱架上越摞越高,却始终缺着某个能让音符真正活过来的共鸣。暮色第三次漫过琴房的玻璃窗时,她才惊觉已经整整两天,没再遇见那那个叫程砚舟的优等生。
琴键起落间,程砚舟挥动的钢笔尖,在夕阳里划出银色的弧光,他像往常那样,将琴谱塞进帆布包,踩着枯叶走向暮色深处,仿佛那场相遇,只是某段即兴创作的未完成乐章,直到三天后的一个午休……
第二章
秘密协奏曲
今天俞砚秋吃过午饭,午休的时间上天台吹吹风听听歌缓解下课业的枯燥,俞砚秋发现天台有人在的。刺鼻的烟味让她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俞砚秋发现地上散落着写满德文公式的草稿纸,再看是琴房里的男孩。俞砚秋内心很惊讶的发现像程砚舟这样的优等生会抽烟。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呆呆的站在哪了,在程砚舟看来这姑娘乖乖的,就是有点憨憨的。程砚舟压下微翘的嘴角,递给俞砚秋一个耳机,俞砚秋听着耳机里的是两人即兴合奏的录音,俞砚秋再次惊讶,内心里很是激动,哇塞超好听的。
程砚舟说话了:要不要试试完整的合作程砚舟晃了晃手机,俞砚秋发现了程砚舟左手腕内测的化学方程式纹身,在想着这是个什么意思,俞砚秋觉得她是在犹豫吗程砚舟不管了,在姑娘发呆的间隙程砚舟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段歌词。俞砚秋才看到这个优等生好有才华,内心的悸动促使自己机械般的答应了,俞砚秋弯起了嘴角,简单介绍下: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叫程砚舟,你叫什么俞砚秋说:我知道你的你的名字,优等生嘛,我叫俞砚秋。男孩女孩心里想着好巧的,都有砚这个字。程砚舟说:既然答应合作了,我带你去好地方。俞砚秋有点疑惑,程砚舟说:安啦安啦,不会卖了你的,我们创作歌曲的秘密基地。
随即程砚舟带着俞砚秋一起来到了废旧的美术室说到: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合作创作歌曲俞砚秋觉得这地方怪好的,不错诶。随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流,程砚舟的古典功底和俞砚秋的另类审美碰撞,音乐交流期见发现两人的对创作音乐的热爱不必自己少一点。这这样默契的的创作中两人还是因为副歌旋律的争吵导致了晚自习迟到,当然作为学生迟到,必然被老师口头教育了。
暮色如墨浸透云层时,俞砚秋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程砚舟瞥见锁屏界面那帧泛黄的全家福——穿着连衣裙的少女被父母揽在中间,三人的笑容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下绽放,此刻却被一道裂痕无情劈成两半。
又这么晚在干什么母亲的质问混着电流刺进耳膜。俞砚秋望着美术室墙上剥落的海报,程砚舟调试合成器的身影在暗处忽明忽暗。她攥紧发烫的手机,喉结滚动咽下准备好的谎言:在和同学写歌...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音乐创作。听筒里传来长长的沉默,挂断前最后一声叹息,像块潮湿的抹布捂住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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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斜斜掠过路灯昏黄的光晕时,两人并肩走向地铁站。程砚舟黑色伞面滴下的水珠,与俞砚秋粉色伞沿溅起的水花,在柏油路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唯有踩碎水洼的声响,和着远处轻轨呼啸而过的轰鸣,将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永远留在了这个潮湿的秋夜。
第三章
裂缝你的光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公告栏,程砚舟驻足在那张烫金海报前,玻璃反光里倒映出他若有所思的眉眼。原创音乐比赛的红底海报上,寻找校园之声几个大字刺得人眼眶发烫。他想起俞砚秋在琴房里即兴弹奏时,窗外暮色如何温柔地勾勒她专注的侧脸;也记得美术室里她为旋律据理力争时,眼里迸发的炽热光芒——这样鲜活的灵魂,不该永远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报名表被折成细长的条塞进信箱时,程砚舟指尖还残留着钢笔墨水的涩味。他原以为这是份惊喜,却没料到会成为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当俞砚秋攥着皱巴巴的参赛名单出现在他面前,平日里沉静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谁允许你替我做决定的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激起回响,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程砚舟望着女孩通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自己笨拙的善意,或许正踩碎了她精心构筑的安全堡垒。
暮色将城市浸染成黛青色时,程砚舟立在老式居民楼下,仰头望着三楼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窗户。梧桐树影在玻璃上婆娑摇曳,却遮不住沙发上歪斜的身影——俞砚秋的母亲瘫在褪色的布艺沙发里,酒瓶在茶几上投出细长的阴影,随着她无意识的翻身滚落在地,发出闷响。
程砚舟攥着书包带的手指骤然收紧。凉风吹过,他想起俞砚秋总在琴房将耳机音量调得很大,想起她作业本上反复涂抹的歌词,想起自己擅自报名时她眼里碎裂的光。原来那些无处安放的倔强,都在守护着某个摇摇欲坠的秘密。
24小时便利店的白炽灯下,玻璃门开合的叮咚声惊起程砚舟的思绪。俞砚秋裹着灰色围巾站在冷风口,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雨珠。对不起。他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掌心的道歉信被汗浸得发潮。女孩低头轻笑,发梢扫过便利店暖黄的价签:其实...我也该谢谢你。
当重新摊开的五线谱铺满桌面,关东煮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程砚舟小心翼翼地提及参赛,却见俞砚秋指尖悬在铅笔上方,眸光比货架上的星星灯还要明亮:这次,我们写首真正属于我们的歌。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在谱纸上落下温柔的银边。
舞台追光灯骤然亮起的刹那,俞砚秋攥着麦克风的指尖开始发颤。台下攒动的人头模糊成汹涌的黑海,喉咙里预备的歌词突然化作铅块。身旁的程砚舟仿佛感应到什么,钢琴前奏突然转向舒缓的变奏,单簧管的呜咽混着电子音效漫过整个场馆。她望向那个在光影中俯身调音的身影,四目相接时,对方眼里跃动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她的勇气。
这场临时改编的纯音乐表演,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次日校园论坛的热帖里,视频播放量突破千次,评论区飘满神仙合奏嗑到了的惊叹。庆功宴上,汽水罐碰撞的脆响里,不知谁突然起哄:你们俩这默契,绝对有情况!俞砚秋涨红着脸否认,余光却瞥见程砚舟耳尖泛起的薄红,像被夕阳染透的晚霞。
散场时夜色已深,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俞砚秋踢着路边的石子,突然注意到程砚舟手机相册里新建的专属文件夹——秋声集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她所有的即兴演唱录音。潮湿的夜风掠过发梢,当两人的手指在衣兜边缘不经意相触,那瞬间的酥麻电流,比任何音符都更能诉说未言明的心事。
第四章
破碎的琴弦
深秋的雨丝斜斜掠过蒙尘的玻璃窗,将暮色绞成细密的灰网。程砚舟的父亲攥着皱巴巴的成绩单撞开美术室的铁门,褪色的石膏像在穿堂风里微微摇晃,见证着翻飞的乐谱如雪崩坠落。那些写满修改痕迹的手稿打着旋儿,被锃亮的皮鞋碾进潮湿的地面,靛蓝色的音符在泥泞中晕染成斑驳的泪痕。俞砚秋望着少年挺直如孤松的脊背,在父亲的斥责声里泛起细微的战栗,可当他转头时,苍白的笑容却像片倔强的花瓣,藏着令人心碎的温柔。
办公室的白炽灯将空气炙烤得发焦,程砚舟与父亲的争执声穿透门缝,混着监控屏幕里反复播放的美术室画面,如砂纸般磨刮着俞砚秋的耳膜。画面里两人伏案创作的剪影,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片。当慕尼黑预科几个字重重砸在桌上,她看见少年指节泛白地抠住椅把,喉结剧烈滚动却始终未吐半分妥协,唯有眼底翻涌的暗潮,泄露了这场无声战役的惨烈。
城市音乐厅的穹顶缀满碎钻般的灯光,程砚舟在后台整理黑色领结,西装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恍若遗世独立的天鹅。俞砚秋蜷缩在最后一排阴影里,看着聚光灯将他笼罩成金色孤岛。舒伯特《即兴曲》的尾音尚未消散,熟悉的旋律突然破空而来——那是他们在美术室争吵时迸发的灵感,是深夜修改时的困意与雀跃,此刻化作万千音符,在空旷的大厅掀起回忆的风暴。
散场时暴雨如注,人群仓皇的脚步声混着伞面的敲击声,织成压抑的鼓点。隔着雨幕,程砚舟湿透的衬衫紧贴后背,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他突然冲破雨帘,冰凉的手指扣住俞砚秋的手腕,浸软的乐谱从口袋滑落,墨迹在水洼中晕染成模糊的漩涡,恰似那些被时光碾碎的未竟之语,在暴雨中化作永恒的遗憾。
番外一
纹在血脉里的抗争
深灰色西装袖口下,程砚舟的手指在琴键上悬停半秒。聚光灯将他的侧脸镀成琥珀色,唯有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暗青色纹路,在光影交错间化作流动的符号。当舒伯特的《即兴曲》尾音消散,他突然转调,那些与俞砚秋共创的旋律如潮水漫过整个音乐厅,藏在音符间隙的,是他隐秘的心事。
暴雨夜,程砚舟在便利店的冷光下拆开湿透的乐谱,俞砚秋瞥见他腕间的纹身——那不是普通的装饰,而是一组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墨色线条蜿蜒成螺旋状,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泛着微光,像某种神秘的图腾。这是……她刚开口,程砚舟便迅速拉下袖子,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解释。
真相藏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渗入骨髓,程砚舟盯着母亲病房的电子屏,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父亲将留学合同拍在餐桌上,金属钢笔在纸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慕尼黑音乐学院,这是你的未来。而彼时,母亲正蜷缩在卧室里,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偷偷记下了母亲化疗药物的分子式,在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走进了街角那家刺青店。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父亲震怒的脸,但更清晰的,是母亲服药时颤抖的手。从那以后,这串神秘的符号便成了他与命运对抗的图腾,每当父亲用权威施压,他就摩挲着腕间的纹身,感受皮肤下跳动的抗争。
美术室的争吵声里,父亲的皮鞋碾碎满地乐谱。程砚舟笔直地站在阴影中,看着父亲暴怒的脸,突然觉得无比可笑。那些被撕毁的创作手稿,何尝不是他被父亲操控的人生而此刻,藏在袖口下的纹身正隐隐发烫,提醒着他:真正的救赎,不在慕尼黑的课堂,而在挣脱枷锁的勇气里。
散场的暴雨中,程砚舟抓住俞砚秋的手腕,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脊背,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在雨幕中展开被洇湿的袖口。这是替莫唑胺。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清晰无比,我妈化疗用的药。俞砚秋望着那串逐渐晕染的墨痕,突然读懂了那些深夜创作时,他眼中倔强的光——那不仅是对音乐的热爱,更是一个少年,用艺术对抗现实的无声呐喊。
番外二
碎在酒盏里的旋律
暮色将防盗窗的铁栏投影在玄关时,俞砚秋总在掏钥匙的瞬间屏住呼吸。腐坏的葡萄香气混着潮湿霉味扑面而来,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在夕阳里折射出冷冽的光,母亲蜷在褪色沙发上,电视机蓝光映得她浮肿的脸青白如纸。
又去琴房了空酒杯磕在玻璃桌面的脆响惊飞了墙角的尘埃。俞砚秋望着母亲染着酒渍的睡裙,突然想起衣柜深处那本泛黄的相册——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年轻女人抱着吉他,笑容比盛夏的向日葵还要明亮。直到父亲带着未出版的乐谱和破碎的梦想离家,母亲眼底的光就和那把被摔断的琴颈一起,永远定格在了某个暴雨夜。
从那以后,白酒成了母亲对抗长夜的武器。廉价酒瓶碰撞的叮当声,渐渐淹没了记忆里温柔的哼唱。当俞砚秋把原创音乐比赛的报名表摊在餐桌上,母亲打翻的酒杯在纸张上洇开深色云翳:音乐她扯着嘴角冷笑,睫毛上沾着未干的酒液,看看你爸,现在还不是躲在哪个小酒吧里当醉鬼!
番外三
时空褶皱里的咏叹调
深秋的冷雨敲打着音乐厅的大理石廊柱,俞砚秋攥着程砚舟的演出票疾步而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暗红色地毯洇出深色斑点。当她驻足查看座位号时,身着藏青制服的保安突然僵住——少女垂眸时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与二十年前那个总在午夜登台的驻唱歌手如出一辙。
姑娘,你母亲...是不是留过齐肩的波浪卷保安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金属门卡,值班室里老式收音机正流淌出邓丽君的《空港》,沙哑的尾音与记忆里的某个雨夜重叠。那时的地下酒吧霓虹斑驳,林曼青抱着木吉他蜷缩在角落,月光透过气窗斜切在她单薄的肩头,琴弦震颤时溅起的音符,都化作次日清晨破碎的酒瓶。
俞砚秋望着舞台上调试设备的程砚舟,聚光灯在他身后晕开金色的雾霭。保安的话像枚细针,突然刺破她记忆的茧房:难怪母亲总在醉酒后哼唱跑调的民谣,难怪那些深夜摔碎的酒瓶声里,藏着比酒精更浓烈的不甘。此刻后台传来乐器调音的嗡鸣,恍惚间竟与童年某个暴雨夜的吉他扫弦声重合。
散场的雨幕中,程砚舟的西装肩头洇出深色水痕。俞砚秋忽然想起母亲梳妆台深处的牛皮纸袋,泛黄的演出照片里,年轻女子的眉眼与自己如镜像般重叠。命运的齿轮在时空褶皱里悄然咬合,二十年前熄灭在现实里的音乐星火,此刻正借由女儿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重新燃烧,却又在相似的轨迹里,等待着下一次宿命的震颤。
深夜的琴房,俞砚秋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月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谱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忽然明白,母亲每次砸碎酒瓶的宣泄,何尝不是在报复那个被音乐背叛的青春。而这份浸透苦涩的过往,早已在母女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让追逐音符的道路,布满了破碎的酒瓶与未说出口的伤痛。
第五章
时光重奏(完结篇)
七年后,安城音乐厅外的梧桐叶又染成了焦糖色。俞砚秋站在后台,指尖摩挲着琴谱边缘,那些被岁月磨出毛边的纸张,仿佛还残留着美术室里昏黄的灯光。她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一袭黑色礼服勾勒出优雅的轮廓,锁骨处的银色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是程砚舟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链条上刻着他们第一首原创曲目的简谱。
此刻,观众席里传来一阵骚动。俞砚秋透过幕布缝隙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VIP区落座。程砚舟穿着笔挺的西装,左手腕的化学方程式纹身若隐若现,只是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自从那年音乐比赛后,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程砚舟最终还是去了慕尼黑,而俞砚秋留在国内,一边攻读音乐学位,一边在各大音乐节崭露头角。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俞砚秋走向钢琴,黑白琴键在她指尖下流淌出熟悉的旋律。这是他们当年未完成的作品,经过七年的沉淀与打磨,如今已成为她的成名曲《时光重奏》。音符在空气中交织,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美术室,程砚舟低头写谱时睫毛投下的阴影,他们为一个音符争吵时的面红耳赤,都化作了此刻动人的乐章。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俞砚秋起身鞠躬,目光与程砚舟在空中交汇。散场后,她在休息室门口看到了倚着墙等待的程砚舟,他手中拿着当年被撕碎又拼贴完整的乐谱,纸张上的胶带痕迹像一道道时光的伤疤。
你的转调更成熟了。程砚舟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
俞砚秋轻笑:多亏了某人当年的‘折磨’。
两人相视而笑,曾经的青涩与悸动早已沉淀为一种默契。程砚舟说他毕业后留在了德国,参与了许多国际音乐项目,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安城,惦记着那个和他一起在美术室追梦的女孩。而俞砚秋也坦言,这些年她走遍了世界的音乐厅,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夜色渐深,他们漫步在安城的街道上。曾经的安城三中已翻新重建,但琴房的位置依然种着那棵老梧桐树。程砚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是我这些年写的曲子,一直没勇气发给你。
俞砚秋接过U盘,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给秋的未命名曲。她突然眼眶发热,原来这些年,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那份音乐梦想,也延续着对彼此的思念。
砚舟,俞砚秋轻声说,我们再合作一次吧,就像当年那样。
程砚舟眼中闪过惊喜,随即点头。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影子在地面交叠,仿佛时光从未走远。远处传来钢琴的旋律,那是某个琴房里飘出的练习曲,却像极了他们青春里最动人的音符。
多年后,当人们问起那首轰动乐坛的《永恒的即兴曲》背后的故事,俞砚秋和程砚舟总是相视一笑。他们知道,有些相遇就像注定的和弦,即使中间有休止符,最终也会在时光的长河里,奏响最完美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