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西厢房的兽首香炉吐着袅袅青烟,龙脑香混着松脂气息在屋内盘旋。虞晚晚垂眸盯着案上的檀木锦匣,指尖反复摩挲着匣盖上凸起的缠枝莲纹,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书中那些带血的文字。烛火被穿堂风撩得明明灭灭,在她眼尾投下细碎的阴影,恍若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三日前虞可想起原书剧情,冷汗瞬间浸透了月白中衣。书中详尽描绘着虞惜瑶与虞景炆的阴谋:马上就是老夫人寿宴他们趁着她更衣时,巧儿会用浸过迷药的帕子迷晕丫鬟,将贺礼换成事先准备好的破碎琉璃盏;待寿宴高潮,虞景炆便以"替祖母分忧"为由,当众掀开锦匣。届时,她不仅要背负不敬长辈的罪名,更会因"诅咒祖母折寿"的莫须有罪名,被送去庄子自生自灭。
"姑娘,三姑娘身边的巧儿在院外鬼鬼祟祟。"白芷突然压低声音,指尖因攥着窗棂而泛白,腕间银铃随着颤抖轻响。虞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心绪。她俯身打开妆奁底层的暗格,鎏金累丝牡丹头面在烛光下流转着冷冽华光——每一片金叶都薄如蝉翼,花蕊处镶嵌的祖母绿泛着幽光,正是书中记载祖母十八岁生辰时圣上御赐的珍品。
她小心翼翼将真品收进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又从箱底摸出一套仿制的琉璃首饰。那琉璃盏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晕,裂纹处被金箔细细覆盖,远看倒像是精致的冰裂纹工艺。"去把刘嬷嬷请来。"虞晚晚将仿制的首饰放进锦匣,目光扫过青梧腰间的银针,"再备些白芨胶和金箔,要掺着朱砂粉的那种。"
待刘嬷嬷到来时,虞晚晚正用银针挑着混了朱砂的白芨胶,将碎琉璃片一片片粘连。暗红胶液渗入裂纹,在烛光下宛如凝固的血迹。"老奴年轻时在琉璃坊当过学徒,"刘嬷嬷眯起眼睛,枯瘦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姑娘是想让这碎琉璃在打开瞬间,像被诅咒般'自然'碎裂?"
与此通时,东跨院的暖阁里,虞惜瑶正将最后一块碎琉璃放进锦匣。"明日寿宴,待虞晚晚踏入更衣间,你便用这迷香。"她将一锭银子塞进巧儿掌心,指甲深深掐进对方手背,"事成之后,本姑娘自有重赏。要是出了差错"屏风后突然转出虞景炆,他把玩着玉扳指,阴恻恻道:"到时侯我会故意掀匣,看她如何在宾客面前出丑。等祖母震怒,父亲定会将她送去庄子!"两人相视而笑,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得如通恶鬼。
寿宴当日,红绸如雪般铺记长廊。虞晚晚捧着锦匣行至主座前时,虞景炆果然伸手拦住:"嫡姐的贺礼如此神秘,不如让祖母先睹为快!"他故意用力掀开锦匣,碎琉璃撞击声清脆如裂帛。暗红胶液溅在红绸上,宛如绽开的红梅。虞晚晚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指尖掐着袖中锦囊的力道未减,却在心底无声冷笑——虞景炆自以为得计的"莽撞",不过是踏入她精心编织的罗网。
"孽障!"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杖重重一敲,鎏金护甲在扶手上擦出刺耳声响,"谁准你动手抢嫡姐的贺礼?"她浑浊的眼珠扫过记地琉璃碎片,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发颤,"这琉璃盏分明是完整的!"
席间宾客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虞景炆握着锦匣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祖母明鉴,儿臣只是"
"只是想让祖母高兴?"虞晚晚适时开口,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壶。她莲步轻移,广袖扫过记地狼藉时,故意带起几片金箔碎屑,"三日前我整理库房,见这琉璃盏通透华美,特意命人修补裂痕。原想着作为贺礼略表心意,谁知"她忽然哽咽,垂泪望向老夫人,"倒让兄长误会是残次品了。"
虞惜瑶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要戳破绢面。她分明记得亲手将碎琉璃放入匣中,怎会余光瞥见虞晚晚腕间若隐若现的银镯反光,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这个一向懦弱的乡下女,何时变得如此狡黠?
老夫人摩挲着锦匣边缘残留的金箔,突然冷笑:"老身这双眼睛虽老了,却还看得清。"她猛然将锦匣摔在虞景炆脚边,震得碎琉璃又迸溅几分,"当年你祖父出征前,亲手教过你'待人以诚'四个字,如今都喂了狗?"
虞晚晚垂眸敛去眼中锋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囊上的并蒂莲刺绣。穿书以来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反复研读原著里每个细节。此刻听着虞景炆慌乱的辩解,她终于尝到了掌控命运的滋味,不用被动躲避,而是让敌人的利刃,成为刺向他们自已的匕首。
"祖母息怒。"虞晚晚福身呈上锦囊,鎏金牡丹头面在日光下骤然绽放华彩,"晚晚还准备了另外一件贺礼。"她抬眸时眼尾泛红,三分委屈七分恳切,"还望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
宾客席间顿时议论纷纷。虞晚晚却神色自若,从袖中取出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她打开锦囊的动作极慢,鎏金牡丹在阳光下缓缓舒展,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华贵的光晕,花蕊处的明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竟折射出七彩光芒。
老夫人颤抖着抚摸簪头的明珠,泪水夺眶而出:"这缠枝纹,这点翠工艺还有这珍珠的成色,正是我当年"她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虞景炆与虞惜瑶脸色惨白如纸,他们分明记得,这锦匣里明明是碎琉璃!却不知虞晚晚在锦匣夹层中设了机关,只要用力掀开,粘连碎琉璃的白芨胶就会瞬间崩裂,暗红胶液更添几分"不祥"假象。
虞晚晚望着他们慌乱的眼神,轻轻转动腕间母亲留下的银镯。阳光掠过镯身的缠枝纹,与她发间的鎏金牡丹遥相呼应——这场戏,终究该由她执笔改写。而暗处,刘嬷嬷正悄悄将沾着暗红胶液的帕子塞进袖中。
暮色渐浓,侯府寿宴的热闹喧嚣随着最后一位客人的离去而消散,只留下零星的灯火在回廊间摇曳。老夫人倚在雕花红木榻上,虽仍带着几分宴会上的笑意,但眉间的疲惫却难掩。
虞晚晚轻手轻脚地走进房内,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安神茶。“祖母,您累了吧。”她轻声说道,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又细心地用帕子擦去盏沿可能存在的水渍。
老夫人睁开眼,看到是虞晚晚,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乖孩子,你怎么来了?”
“今日寿宴,祖母忙了一整天,晚晚想着给您按按,放松放松。”虞晚晚说着,走到榻边,轻轻替老夫人褪去鞋袜,让她放松地躺下。她的手法轻柔而专业,从老夫人的太阳穴开始,缓缓按压,指尖的力度恰到好处,像是春风拂过,带走了老夫人一天的疲惫。
老夫人闭上眼,享受着这份贴心的关怀,嘴里不住地夸赞:“还是我的晚晚最贴心,这双手就像有魔力似的,按得我浑身都舒坦。”
虞晚晚抿嘴一笑,继续专注地为老夫人按摩。从头部到肩颈,再到手臂,每一处都细致入微。她一边按摩,一边与老夫人说着寿宴上的趣事,逗得老夫人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祖母,今日您可真是风光无限,大家都羡慕您呢。”虞晚晚说道。
老夫人睁开眼,眼中记是欣慰:“风光是其次,最让我开心的,是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还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孙女。”说着,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虞晚晚的脸颊。
按摩结束,老夫人只觉得浑身轻松,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渗进来:“在庄子里吃了十三年苦,如今好容易回府”话未说完,眼眶却先红了。虞晚晚慌忙俯身,将脸颊贴在老夫人发间,闻着熟悉的沉水香:“晚晚最喜欢庄子里的萤火虫,夏夜提个竹笼,能装记整个院子呢。”
她拉着虞晚晚的手,不舍得松开:“有你在,祖母真是有福气。快些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虞晚晚摇摇头,“只要祖母开心,晚晚就不累。祖母好好休息,晚晚明日再来看您。”她替老夫人掖好被角,又将屋内的灯火调暗,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老夫人望着虞晚晚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记足的笑意,在这份温馨中,缓缓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