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墓第四年,撞见男友带他的青梅来选合葬墓。
她指着我和男友曾预定的墓位：我要你旁边的位置。
男友宠溺应允。
我拿出转移合同,爽快签字。
当天夜里,我在卧室床上找到了一条不属于我的蕾丝内裤。
换好床单,我预约了第二天的流产手术,买了张离开这里的机票。
01
【季雨女士,请明天14：00携带身份证到医院二楼妇产科报道。】
我看着预约成功的短信,突然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肖雪鉴每晚都十二点之后才回来。
身上还带着林薇薇爱用的香水味。
还在生薇薇的气呢她小你几天,你就多担待些。
说这些的时候,他盯着手机笑。
我摸着微凸的小腹,嗯了一声。
林薇薇是他那个出国回来的青梅。
她刚回来时,组了个饭局。
饭局上,肖雪鉴搂着我,大方地和每个人打招呼。
而曾经追求她的富二代不停地给她灌酒。
大家都喝得开心,一口一个嫂子叫我。
林薇薇眼眶泛红,咬着唇看着肖雪鉴。
后来她喝醉了,富二代要带她走。
她娇喘着拒绝：我心里有人了。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我心里都只有他。
说这些的时候,她泪光闪闪地扭头看向肖雪鉴。
我靠在肖雪鉴身上,明显感觉到他肌肉绷紧了下。
富二代觉得没面子,强硬地拉她往外走。
果然,肖雪鉴忍不住了。
起身甩开我就奔向林薇薇,一拳砸向富二代。
离她远点！妈的。
我愣了,印象里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失态。
那时我知道,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现场变得尴尬,我过去想扶他俩起来,却慢了一步。
因为肖雪鉴公主抱起林薇薇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
可他却记不起,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天晚上,林薇薇发了条微博,是她靠在肖雪鉴怀里的照片。
配文写着：他说,你是例外,也是偏爱。
02
肖雪鉴见我情绪不高,眼神终于看向我。
一块墓而已,我都重新给你买了,别那么斤斤计较。
我起身去找明天去医院要带的身份证。
我没计较。
那块被林薇薇要去的合葬墓,是奶奶去世前给自己选墓的时候挑了两块给我和肖雪鉴的。
奶奶说,那象征着白头偕老,人去了后也有个好归宿。
肖雪鉴知道我在说反话,想过来再和我讲道理。
手机却突然来电。
不用想,是林微微的。
他挂断电话慌忙穿上衣服。
小雨,薇薇她生理期难受,我去给她买止痛药和红糖水。
凌晨四点,肖雪鉴还没回来。
我摸着小腹,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孩子的到来,我还来不及告诉他。
去,看来也没必要说了。
点开某视频软件,算法给我推荐了【你可能认识的人】
点开一看,居然是肖雪鉴的小号。
里面满满的全是他写给林薇薇的小作文。
我一篇一篇地点开看。
心越来越凉。
原来,他会她做饭洗衣。
甚至帮她穿衣刷牙。
他写：我的小朋友,总是让人有保护欲。
只是看着,心就化了。
忍不住为她打点好一切,也不忍心让她落泪。
评论区全是羡慕的发言。
【接绝世好男人】
【到我绝经还能遇见一个这种的吗】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后来,
我还是给肖雪鉴发了条短信：明天下午两点,陪我去趟医院吧。
03
下午一点半,我坐在医院长廊等了一个小时才接到肖雪鉴的电话。
你怎么了感冒了我看你昨天有点没精神。
我握紧手里的手术须知。
嗯,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行,我给你外卖了些感冒药,你记得吃。
他绝口不提自己一整晚没回来的事。
挂断电话后,医生叫到了我的名字。
手术室的冷气冻得我发抖。
手术灯刺进我的眼睛时,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脑海里是和肖雪鉴的这四年。
他爱过我吧。
曾经,我破了点皮他都怕我得破伤风。
凌晨两点找遍药店给我买碘伏。
曾经,我难受吃不下饭他心疼地掉眼泪,
换着花样每天做十几道菜让我选。
可现在,我却一个人躺在这里。
任由冰凉的器械探进我的子宫内。
把我和他的孩子,刮地一干二净。
做完手术当天,我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家了。
我把肖雪鉴上午给我点的感冒药拿进客厅时,家里还是空空如也。
手机震动,是他的语音电话。
今天比较忙,晚饭做你一人份的吧。
我疼得冷汗直流,却听见电话里林薇薇咯咯笑的声音。
她原本离手机很远的声音突然近了。
我听见她亲了肖雪鉴一口,然后抢过了手机。
季雨姐,晚上我和阿雪哥哥在家做火锅吃,要不你也来吧。
我咬紧嘴唇说不出话。
肖雪鉴宠溺的声音响起：别皮了,乖,手机给我。
喂,季雨。你一向不喜欢聚会,就不用来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捂着小腹蜷缩在沙发上,吞下一颗止疼片。
手机收到肖雪鉴一条短信：阿雪哥哥大笨蛋,出去买东西都拿错手机了啦！
隔了几秒,又来一条。
不好意思季雨姐,刚刚发错人啦！不过你还是来吧,阿雪哥说会做超多好吃的。
下面附了地址。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不就是想向我示威么
那我就去看看,你们到底有多恩爱。
准备出门的时候,林薇薇又用他的手机给我发了条彩信。
上面的图片是他帮她吹头发的样子。
姐姐快来,我们已经洗白白就等你啦。
我到林薇薇家的时候,肖雪鉴有些震惊。
不是说了吗让你别来。
我扯了扯嘴角,打量起这个家的装饰。
好多都是我和他曾经住在一起时他买来的装饰品。
林薇薇挽住肖雪鉴的胳膊：讨厌啦！阿雪哥哥大直男,姐姐来了就一起吃嘛,非要和我单独吃饭才开心吗~
我落座后,肖雪鉴起身去厨房准备做饭。
林薇薇对着我挑衅一笑。
我还以为你不敢过来呢。
04
我对上她的眸子：我还以为当小三的都不敢这么理直气壮呢。
林薇薇脸色一变。
你不知道阿雪哥哥从小就对我好喜欢我吗
可惜,和他住在一起四年的是我。
林薇薇盯着煮沸的火锅汤：是吗可很快就不是了。
说完,她用汤勺舀起一瓢沸腾的汤,泼在我手臂上。
我疼得大叫一声。
肖雪鉴的声音从厨房飘来：怎么了
林薇薇马上摔碎了碗,用碎片割伤自己的手,然后挤出眼泪。
阿雪哥哥......好痛啊！
肖雪鉴忙跑出来,视线一秒都没有落在我被烫伤的手臂上。
他心疼地把林薇薇搂进怀里。
薇薇,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林薇薇楚楚可怜地摇着头：别怪季雨姐姐！
肖雪鉴震怒地看向我。
那眼神像我是个他从不认识的罪犯。
叫你别来叫你别来！你他妈有病吧这么欺负薇薇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我吼。
我不想和他多说,起身要给手臂冲冷水。
他这才看到我手臂的烫伤,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干嘛这么不小心。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肖雪鉴正在给林薇薇擦碘伏。
每擦一次还吹一吹。
见我出来,他看见我红肿的手臂愣了下。
我给薇薇把伤口包好我们就回去。
林薇薇马上嘟起嘴。
阿雪哥哥,受伤了一个人在家好害怕。你们家不是三室一厅吗,我今晚和你们一起回去好不
肖雪鉴连和我的眼神交换都没有,马上答应了。
我垮着脸提起包就要走,他拉住了我。
干嘛啊你害得薇薇受伤还摆脸色
我一刻都不想呆在这。
今天,我再次确认了他的心意。
我想,我和他最后一点情分都断了。
此刻我只想赶紧回家收拾行李,为明天的离开做准备。
05
回家后,林薇薇挨个看了卧室。
向肖雪鉴撒娇,想住我和他之前睡的主卧。
说有他的味道她才不会做噩梦。
肖雪鉴这次终于用眼神询问了我的意见,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都行。
我一件一件地收拾行李的时候,主卧传来林薇薇嫌弃的声音。
季雨姐的衣服怎么这么多呀,人家带的衣服都放不下了。我拿一部分出去哦！
她窸窸窣窣地装了一大袋,正好替我收拾了。
可当我去拿的时候,她无辜地眨眼睛。
啊我以为那些丑衣服是姐姐淘汰的,就都帮你扔了。
我突然慌了,打开衣柜反复检查。
别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那一件——
奶奶临终前不顾病痛的折磨,颤颤巍巍给我织的毛衣。
那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没有,
没有......
全都没有！
我终于确认,林薇薇把它扔了。
跑下楼翻垃圾桶的时候我浑身都在发抖。
可垃圾车已经运走了一批垃圾,我没找到那件毛衣。
盯着闪烁的霓虹灯,我突然好想奶奶。
我是奶奶带大的。
那时候林薇薇还没出国,我们在一个高中读书。
奶奶来接我的时候,总是穿着旧衣服。
她不舍得给自己花钱,却总是笑眯眯地用她本就不多的退休金买来进口零食,在接我的时候顺便分给其他同学。
其中就包括林薇薇和肖雪鉴。
奶奶说,她要帮我打好关系,让我在学校过得开心。
可某天,我看见林薇薇转头就把奶奶送她的零食扔进垃圾桶。
救命,那老太婆身上好臭,吃的说不定也是什么垃圾,你们也扔了吧。
后来奶奶再塞给她零食的时候,她笑着用英语叫我奶奶蠢驴。
奶奶却笑着说这个小女孩真有礼貌,真有出息。
同学一阵嗤笑。
我气得冲过去就要打她。
奶奶见不得我这样,高血压犯了晕了过去。
我送奶奶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不早点送老人家来医院。
我这才知道,奶奶得了癌。
可她一直在我面前撑着,也不愿花钱去看病。
医生说奶奶或许活不过两年半,可是她硬撑到我大学毕业后一年。
见证了我和肖雪鉴的爱情。
临终前,奶奶说她这辈子没什么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
那时候正值冬天,她插着氧气管却还要给我织毛衣。
奶奶说,希望那件毛衣让我穿上不冷。
毛衣穿在我身上,就像奶奶的手捂在我胸口一样。
我踹开卧室门跑过去抓着林薇薇的头发发疯一般嘶吼：毛衣呢！你扔哪儿了！
林薇薇吓得颤抖,哭着看向肖雪鉴。
肖雪鉴见状过来拉架。
季雨,你疯了放开她！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烫伤的手臂被肖雪鉴摩擦地掉了层皮也不放手。
你他妈把我奶奶给我织的毛衣还给我！
听见这句话,肖雪鉴愣住了。
他知道关于奶奶的一切。
我哭得稀里哗啦几近崩溃,印象里,除了奶奶去世那天,
他从没见我这么崩溃过。
他过来按住我的肩：小雨,你这样,我心疼。
06
我和肖雪鉴在垃圾场翻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袋衣服。
回去后,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
林薇薇满脸委屈地过来向我道歉。
见我不理她,肖雪鉴过来劝和。
薇薇都给你道歉了,别斤斤计较了。
我冷笑。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站在林薇薇这边,让我不要斤斤计较。
我提起行李箱要往次卧走。
肖雪鉴拉过我：你要去哪
我平静地松开他的手。
园区安排我出差去学风水。
什么时候回来
林薇薇拉过肖雪鉴的手：季雨姐心情不好,我们先不要问那么多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的脸。
关上门定好明天一早的闹钟。
离开家的时候,肖雪鉴在给林薇薇喂粥。
见我要走,他叫住了我。
我也做了你的,在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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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不饿。
关上门的一瞬间,我本以为自己会为这段四年的感情哭一场。
但我发现,好像泪早已哭干了。
回到老家,我搬进和奶奶曾住的农村自建房里。
忘了几天没吃饭,躺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过了几天,肖雪鉴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
又发短信问什么时候回来,我直接拔掉了手机卡。
两周后,我推开门见到金灿灿的一地油菜花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的心,平静了许多。
我刻意开始积极地生活。
上集市买新鲜的菜做给自己吃；
剪掉了留了十年及腰的长发；
穿上最舒适的衣服享受阳光。
我学着奶奶的样子,坐在老屋的客厅织着毛衣。
我开始看风水相关的书籍,提升下专业知识。
我空洞的内心,逐渐开始被其他的东西慢慢修补。
07
肖雪鉴在季雨走的那天就把林薇薇送回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季雨崩溃大哭后,总觉得再和林薇薇那样相处有些怪怪的。
但却说不出哪里怪。
他心想,或许过段时间,等他冷静下来平衡一下就好了。
他也像普通的男人一样,享受着一个人的生活。
不做饭不洗碗,到了时间就点外卖。
衣服堆成小山也不管,只是坐在电脑面前玩会儿游戏。
这才叫生活,他发自内心的觉得。
因为他有点胃溃疡,所以从前季雨会照顾他的起居,可那时候他觉得像是在捆绑他。
毕竟他又不是季雨的儿子。
而在林薇薇那边,他却又要承担一个类似父亲一样的角色。
一开始还挺乐在其中,时间久了,觉得太累。
这样快活的日子肖雪鉴没过没几天。
因为某天他突然发现,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他百无聊赖地翻开手机,点开照片。
最近几个月,大多都是他和林薇薇的照片。
而季雨,已经在相册的最上面了。
他翻着照片,一张一张地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想到和林薇薇那些甜蜜的时光,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突然,他看到一张季雨帮他熨衣服的照片。
回忆好像拉回了几年前。
刚毕业的时候,他还很穷,创业失败,睡在破烂的出租屋里。
那是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后来是季雨主动联系上他,请他吃饭,带他放松心情,给他提供建议,日子一天天才好起来。
他想起来和季雨一起刚搬到这个公寓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他兴奋地亲了她一口,说以后一定把这里买下来。
半夜,半梦半醒之间,他习惯性地把手搭到季雨那边,却发现空空如也。
他突然想起来季雨已经走了三四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曾经的季雨,一点小事都要和他分享。
小到路上有一颗奇怪的树,大到任何人生重要的抉择。
可这次出差,居然什么都没有和他提起。
他拿起手机找出更多他和季雨的照片。
又看见他和她曾经一起去福利院当义工的日子。
季雨好像很喜欢小孩。
那张照片上,季雨在左他在右,中间还有一个小孩。
三个人笑容灿烂。
看起起来像是甜蜜的一家三口。
肖雪鉴咧起嘴笑。
他曾经幻想过能和季雨组建家庭,有一个小孩。
或许就在今年年底,或许在明年。
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一两年了,这间房子也能买的起。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却突然惊觉,那他之前和林薇薇的那些算什么
他安慰着自己,只把林薇薇当妹妹罢了。
毕竟她们从小就认识。
08
第二天一早,他看着通讯录置顶,犹豫再三拨通了季雨的电话。
他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了。
想听她告诉他出差期间有没有遇见好看的云、奇怪的树。
无人接听。
奇怪。
四年来,季雨从未漏接过他的电话。
或许是她有些忙
他没在意。
下午三点,他又给她发了条短信。
无人回复。
晚上八点,他反复地解锁屏幕,却没有看见期待的人回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短信。
他点开季雨的朋友圈。
她最后一条朋友圈停留在八天前,只发了简单的一句话。
这世界只有妈妈记得你来过。
什么意思
肖雪鉴有点慌了。
之前陪着林薇薇,他很少刷朋友圈,居然没看见这条。
他反复揣测着季雨的意思。
她父母在小时候就抛下她走了,要是谁记得她来过,也只能是奶奶......
他越想越心慌,正要给季雨再打个电话过去时,门铃响了。
林薇薇提着一大堆菜敲站在门口。
阿雪哥哥,怎么这几天不回我消息呀,人家想吃你做的菜了。
肖雪鉴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瞥了眼坐在客厅翘着腿刷手机的林薇薇。
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季雨总是在他做饭时从后面抱住他的身影。
这顿饭吃得食之无味。
晚上林薇薇又缠着肖雪鉴,想要睡在主卧。
换做以前,肖雪鉴一定会答应。
可这次,他鬼使神差地拒绝了。
我有点累,你回去吧。
林薇薇走的时候脸都黑了。
自从她把季雨的那些破衣服扔了之后,总觉得肖雪鉴对她没以前那么好了。
肖雪鉴收拾着碗筷,又挨个把房间打扫了。
他想着,等季雨回来看见打扫亮堂的屋子心情会好些。
他想跟她谈谈心里话。
这几个月,因为林薇薇回来,他好像忽视了她。
可这几天她走了,他的不习惯不是假的。
收拾到次卧的时候,他突然从床底扫出一份手术须知。
打开一看,浑身的血液涌入脑子。
时间显示上上周的周六,季雨让他陪她去医院的那次。
他看着上面的字,脑袋开始疼,感觉那些字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
流产
她居然是去流产
她什么时候发现怀孕的
她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她凭什么自作主张把这个孩子打掉了
又怎么会不告诉他
等第十几次听见电话里的忙音,肖雪鉴才发现,他拿着手机的手抖地停不下来。
季雨到底去哪了......
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像是刚买的贵重物品在第一天就被偷了一样。
耳鸣、心跳加速、愤怒、不知所措。
回过神来,肖雪鉴才想起。
那天季雨或许想给他机会,可他却为了陪林薇薇,只给她买了感冒药。
他对照着医院的单子,外套都来不及穿,开车一路狂奔去医院。
确认季雨确实已经做了手术后,他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妇科门口。
呆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人,要么满脸幸福期待小孩的降生。
要么脸色凝重地等待做手术。
可她们身边,都有人陪着。
肖雪鉴被医院的冷气激地一哆嗦。
他想,季雨,是怎么一个人忍着难过来做手术的
他不敢想,她又是怎么下定决心打掉这个孩子的。
09
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忙拿起手机,满眼期待地看向屏幕——
多希望是季雨。
可林薇薇三个字太过醒目,他头一次发现,接林薇薇的电话让他这么烦躁。
阿雪哥哥,明晚你还是来我家,我们把被季雨姐破坏的烛光晚餐吃了好不好呀。
那天......
肖雪鉴脑子一瞬间嗡鸣。
那天,就是季雨一个人来打胎的时间。
她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她痛不痛她到底该有多难过......
他甚至还吼了她。
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说完,肖雪鉴呼吸急促地挂断电话。
窒息感爬满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腿是软的,咚地一声瘫坐在地。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突然明白,季雨的离开,绝不是出差。
回到家,他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却没有找到一丝季雨去了哪里的线索。
最后,只在抽屉里看见了季雨的旧手机。
屏幕是他们俩还有奶奶的三人合照。
打开相册,只有一个视频。
那个视频是季雨给奶奶录的。
老人家皮肤皱在一起,脸色焦黄,却还是慈祥地笑着。
奶奶还给你们选了双人墓......咳咳,寓意白头到老。小肖这孩子,对你好,奶奶走了,放心他照顾你......
肖雪鉴喉咙发紧。
他忘了。
原来是他忘了。
那对双人墓的寓意,是奶奶交给他的任务——
一直到死都要照顾好季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不受控制地糊满眼睛。
他在奶奶临终前去看过她。
老人握着他的手放在季雨的手里的时候,他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保护欲。
他看不得季雨哭。
那时候季雨泣不成声,他暗下决心。
以后,一直到死,都会保护好她。
运动手表显示肖雪鉴的心跳飙到140。
他颤抖着点开某视频软件,发现季雨最后的浏览记录竟然是他的小号。
那个号是林薇薇用他的身份证注册的。
当时林薇薇只说用账号专门养号,他并不知道她用账号干了什么。
肖雪鉴一个一个地翻过去,他发现每一个照片、视频,都是林薇薇发的。
可那些亲密的动作,无时无刻都照顾着林薇薇的他,才是错得最离谱的。
原来季雨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肖雪鉴的心钻心般疼。
他握紧手机,蜷缩在角落里,哭得昏天暗地。
他迫不及待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季雨他的真实想法。
10
在农村躺到第十天出去逛集市的时候,
我在街上碰见了张奶奶。
张奶奶是奶奶从前最要好的朋友。
她见到我回来,激动地热泪盈眶。
拉着我扯了半天的家常,还邀请我去她家吃晚饭。
那天晚上,我和张奶奶聊了很多。
张奶奶年纪大了,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人独居在小屋里。
她跟我说,奶奶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以后能有个好归宿。
她说奶奶说我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没有个好的家庭,到老了总得有。
回家后我心里百感交集。
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像我这样孤寡的人,原来不止一个。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心里突然萌发出一个念头。
我还是要做殡葬行业,还是要卖墓地。
那是人最后的一个归宿。
第二天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宿醉后的我头晕目眩,一开门发现是一脸憔悴的肖雪鉴。
我清醒了一半,马上就要关门。
他却用手堵在门口,被我狠狠夹出一道血印。
肖雪鉴,你是不是有病别在这儿发疯。
他用力地掰开门,跻身进来。
你喝酒了
我身上满身酒气,看起来很狼狈。
我指着门,不再看他。
你给我出去。
肖雪鉴反身锁门,把我死死按住。
季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刚流产你就喝酒为我这样的人你值得吗
我笑了。
他居然以为我是为了他。
不过既然他发现我们曾经有个孩子,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他了。
与你无关不是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们分手了,肖雪鉴。
他眼眶泛红,右手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皮肉被蹭破,血一点一滴地流在地板上。
凭什么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自己做决定不告诉我一声！
凭什么你扪心自问,当时我告诉你了你会在乎吗你只会夜不归宿,你只会衣不解带地照顾林薇薇！
他的眼神瞬间从愤怒转为愧疚。
他低下头,再抬起的瞬间眼神湿漉漉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小雨......我没吃没睡,找了你好久。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沉默。
只听得到血滴在地板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那天我流产后被烫伤,他却在小心翼翼处理林薇薇那个破了皮的伤口。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我当时万分之一的难过。
他喉咙发紧。
小雨,我都可以解释的。
好,你解释吧。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半晌,嘴巴半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他爱的还是我,想说没把我照顾好,想说他对林薇薇只是太久没见一时没有控制好尺度。
可他发现这些说出口都只是苍白的话。
又沉默了几秒,他冒出一句我错了。
我甩开他。
你走吧,我们别再见了。
我把大门打开的时候,他突然把我圈在怀里。
别......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看着手臂被烫伤还没完全好的疤。
回不去了。
11
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了。
没想到他回去了几天,把公司的工作暂时转交给兄弟,带着四个行李箱搬来了老家。
他一天三顿从不缺席,端着做好的饭菜蹲在门口。
小雨,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了吗
我烦不胜烦,只当他是个透明人。
我想起那天心里萌生的想法,着手开始准备在老家开个全业务的殡仪馆。
肖雪鉴看我每天忙前忙后,跟在我屁股后面也查起资料、做调查。
那天出门后突然下起暴雨。
我躲进便利店,却意外碰见了高中暗恋的学长宋池。
说起来见到他我有些心虚。
因为那时候我写给他的八千字情书被他的同桌看见在全班朗诵。
导致他被调侃了好久。
那时候的宋池是年级第一。
出于礼貌他回了我信,可上面只有八个大字：
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宋池看见我愣了一下,笑着过来跟我打招呼。
他问我有没有带伞,我说没有,他笑了笑撑开大伞,邀请我和他一起走。
街道另一边的肖雪鉴淋地像个落汤鸡。
雨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清楚地看见了我和宋池说说笑笑的样子。
他咬紧了牙,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和痛楚。
他想要追上我和宋池,却被街上的来往的车辆堵住。
最后一脚打滑摔在街边。
胃病犯了的时候,他疼晕过去。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我和宋池的背影。
第二天,我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肖雪鉴浑身上下滴着雨水,跪在我家门口。
他伸手想碰我的手腕,却被我后退半步的动作刺得瞳孔紧缩。
小雨,求你原谅我,求你。
我和林薇薇只是一时没有把握好分寸尺度,我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要打我要骂我随便你,你要钱我都给你,你要感情,我下半辈子一颗心都放你身上。
晚了。
我平静地说。
肖雪鉴无力地垂下头。
你知道我明明大学是机械专业,可后来为什么选择卖墓地吗
雨水顺着卷帘门铁皮往下淌。
奶奶临终时握着我的手说,最怕我将来孤零零一个人。可她也说,那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
身后公路上有货车呼啸而过,车灯照亮他发青的眼底。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雨。
我答应过奶奶要保护你,可我食言了,我该跪的,我会一直在这跪到你原谅我。
我冷笑。
快三十的人了,能别再玩这种幼稚的苦情戏了吗
我转身就要关门,背后却传来他的嘶吼。
季雨！
你相信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们在这开一家殡葬店！城里的公司我不要了,我查过了,这里的人流量......
我手机突然震动。
是宋池发的消息：明天一起吃饭吗
我嘴角微微上扬。
肖雪鉴的眼神冷了下来：是昨天那个人吗
我头也不回：和你没关系。
12
宋池约我去后山看油菜花那天,肖雪鉴像个幽灵尾随在后。
金黄花海中,宋池望向天空：你奶奶啊,还给我塞过零食呢。是个很慈祥的人。
我红了眼眶。
是啊,奶奶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不能让她担心。
你说奶奶之前去城里看过墓,怎么最后还是选了老家
可能是她老人家算准了我总有一天会回来吧。
墓碑前立着两捧白菊,肖雪鉴蹲在地上用湿巾擦拭碑文。
他的西装裤沾满泥点,手指被寒风吹得通红。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歪掉的供果摆正,突然想起奶奶去世头七,他喝得烂醉,抱着我痛哭。
她明明答应要活到我们结婚的......
时间真的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他如此虔诚地扫墓,我只觉得讽刺。
宋池似乎看出什么,默默退开几步。
奶奶说过,
我走到肖雪鉴身后,好的感情是双向奔赴,不是单方面乞讨。
他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愿意和我......
不,
我打断他,我是说,奶奶在天之灵,不会想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一个月后,我收到法院传票。
肖雪鉴以
侵犯名誉权
起诉林薇薇,索赔精神损失费五十万。
开庭那天,我在旁听席看见他西装笔挺,眼神却像淬了冰。
原告陈述,法官敲下法槌,被告多次在公开平台发布不实言论,导致你与未婚妻感情破裂
肖雪鉴盯着被告席上哭成泪人的林薇薇,声音冷得能结冰：她不仅破坏我的婚姻,还曾扔掉了我未婚妻奶奶的遗物。
林薇薇捂着头尖叫：阿雪哥哥你忘了吗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
庭审结束时暴雨倾盆。
肖雪鉴追着我跑到公交站台,浑身湿透却仍紧紧护着怀里的毛衣。
等他拿出来时我才看清。
那件毛衣的针线歪歪扭扭。
小雨,这是我......织了二十多件最满意的一件。你不嫌弃的话......
我看着他染了泥点的衬衫,突然想起四年前他创业失败,也是这样狼狈地站在我公司楼下。
我已经不需要了。拿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吧。
小雨,
他抖着手打开文件袋,我把公司股权全部转到你名下,还有这套房子......
房产证上
季雨
两个字刺得我眼眶发酸。
这是我们曾经梦想的家,有带落地窗的大客厅。
你知道吗
我把房产证塞进他怀里,你答应带林薇薇住进我们家的时候,那就已经不是我们曾经共同幻想的那个家了。
他猛地跪在地上：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身侧的宋池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别冻着了,快上车吧。
我转身上了宋池的车,透过雨幕看见肖雪鉴在地上疯狂捡拾飘散的文件。
他身后是妆容被雨水冲花的林薇薇。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雪哥哥,你做这些都是气我那几年出国了是吗......
肖雪鉴甩开他,跑几步就摔了。
跪爬着想要追上我和宋池的车。
我看见他一张一和的嘴,那口型好像是在说。
原谅我。
我扭过头不再看她们。
手机弹出消息,之前看好那家想盘下来做殡葬的店让我过去签合同。
我呼出一口气。
奶奶,原来所谓的归宿,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