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戚骨 > 第一章

我曾是将军的左膀右臂。
可一次外出埋伏时为了保护将军身受重伤落得终身残疾。
将军许诺予我红妆十里白头偕老。
可后来他捧着新欢的手举案齐眉。
他纵容她对我百般凌辱,纵容她在我的药里下毒。
到最后连我也死在了新欢的手下。
可将军却疯了。
1
剑锋初露
1.
从怜告诉我傅野从江南带回一个女子时,我正擦拭着那柄尘封三年的佩剑。
她说那女子长得不如我明艳,身段无我半分高挑纤细,甚至不懂尊卑有别,一进府中就各处冲撞,恼了不少姨娘,实在粗鄙不堪。
我笑而不语,命人从库房里挑些上好绸缎送给各房姨娘,以示安抚。
但送去不过一刻钟,那个女子就骂骂咧咧地冲进了我的院子,对我指鼻道我不过是武将之女,哪儿能懂半点待客之道。
我闻言冷笑,捏着茶杯看她翘腿坐在堂上主位,只觉得傅野的眼光越发差了,今年上贡的外域绸缎珍贵稀少,自然是给权贵之人用,哪儿给你一个乡野村妇
我话中讥诮,没给她半分情面,她当场愣住,随即哭哭啼啼地跑出了院子。
当夜傅野就来了我的院中。
他很少过来,我很高兴,连忙命人备好一桌酒菜。
我一边为他布菜一边问他此次巡察如何,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夹起碗里的菜皱起眉头。
府中吃穿用度都经你手,库房的银子又不是不够,阿凌,何婉要,你就给便是,这般吝啬,可不是正夫人该有的气度
说罢他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侍卫抬进数十箱绸缎丢在院中,我怔住,对上他指责的眼神,我的脾气也窜了上来。
我面无表情地让从怜从厨房里取来火把,当着傅野的面扔去,火焰将绸缎烧了个一干二净。
将军,这种烂胚子的东西带进府里可不好,不如烧了干净。
傅野的脸色又青又白,他看向我的眼里情绪不明,但我却觉得大快人心。
他能听不出来我是意指何婉吗
他当然听得出来。
可他不能发作,只能愤懑地甩袖,丢下一句粗鄙离去。
我气得咬唇,捧着碗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菜。
可咽不下去,我捂着嘴硬生生吞进腹中,腿根旧疾发作,痛得我攥紧拳头。
从怜见状连忙叫人将药包拿进来,挽起裙子为我敷上。
2
旧伤新痛
我右腿有伤,已有整整三年。
这伤是我为傅野落下的。
当年我随他在山谷设下埋伏包围敌军,为了掩护他被一枪穿透腿骨,他为我找来有名的大夫诊断,却无人能治,我上不了马,耍不了枪,他劝我嫁他,在后院为他洗手作羹汤,安安生生度过下半辈子。
可我傲气,哪儿服他,何况他府里还有为做官场拉拢权贵娶的好几房姨娘,我可不愿整日和她们勾心斗角。
傅野笑我性格从来是不喜吃亏,强势得很,做了正房定能管教得好。
最后我还是答应他,与他成了亲。
初进院中很不好过,我被那几房姨娘嘲笑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大方,不会穿针刺绣,便联合管事下人给我使绊子。
我咽下恶气,将受她们贿赂的管事拉去堂中狠狠揍了一顿,立下威严,这才让她们安分下来。
后来接手府中账本,大小事宜皆由我过目,几年下来,我收起菱角,从骄纵的将门女变成无趣的深院妇。
好不容易让那几个姨娘安分守己了,可昨日之事不知又被哪个嚼舌根的贱婢传给了她们听,一早她们又扭着水蛇腰来到了我的院中。
哎呦夫人你是将军的正房又如何呢,那何婉一撒娇,将军还不是将你忘了个干干净净。
柳姨娘掐着点心笑得花枝乱颤。
几个姨娘咯吱咯吱的笑,实在闹耳,我看着账本勾唇一笑,面上虽做镇定,但心里早已气到燥闷。
将军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若还想白着你那小脸儿走出我的院子,就老实些。
说罢从怜撸起袖子,柳姨娘见状不敢再说,青着脸离开。
那几人鸦雀无声,我一眼瞪过去,她们皆提裙就跑。
堂内终于安静下来。
只是还未停歇半刻,就有下人瘸着腿哭爹喊娘地朝我奔来。
夫人!夫人救我啊!那何姑娘打人了!
我还没看清楚状况,一条荆鞭冲我甩了过来,我反应迅速避开,荆鞭将桌面茶水扫了个粉碎。
你这个狗下人!谁叫你没长眼倒了本姑娘一身!
我护着哆哆嗦嗦的下人,厉声呵斥:够了!
何婉攥着荆辫不甘收手,趾高气昂看我一眼,撇嘴道:噢……是老怨妇啊。
我看着下人这一身的伤,怒气压抑不住,我戚凌的人自然是我来管教,何时轮到这个粗人来教训了。
你未免也太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了,这下人是你能随意处置的吗
何婉挥了一鞭,厉风将碎具溅飞。
那又怎么了,将军喜爱我,我想如何就如何!
话落她一鞭劈来,我徒手截住反手夺过,她惊愣一秒还未反应就被我抽飞在地,跌下阶滚了好几圈。
握着手里的鞭器我感到久违的肆意感,只是还没再予她一个教训,傅野就赶来了。
傅野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怨恨地看着我。
我将鞭器丢在地上。
这东西可真不趁手。
3
怒火中烧
其实我那一鞭子并没用多少力。
但傅野却是为她真的生了气,他说我太心狠手辣,要惩罚我。
我辱他眼盲,骂何婉太贱。
他气极了,扬起手要打我,从怜拦住了他。
我倔强地望着傅野,让从怜撤下。
你带回来的贱人我为何不能管教,你要打我,打啊!
我的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傅野眉间松动,没有下手。
戚凌,我并非是真的想打你!可她年纪小,闹闹脾气太正常!你何必将她打成那样
他见我的眼泪掉个不停,伸手想替我擦泪,我撇开脸,不愿他碰我。
傅野叹下气,颇很无奈。
阿凌,你现在已为人妇,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无理,何婉今日是有错,可她毕竟也受了伤,你命人送些补品去吧。
过几日我再让人给你买最好的布匹来,给你做身新衣裳,你也不要再同我置气。
我气得牙齿打颤,谁要他的烂布做新衣裳,我才不要!
我一生气就不爱说话,相比于上一次,傅野发现我确实是真的同他怄气了,他劝了我许久,久到烛火烧尽了,我才松口让他回去。
但我可没原谅他。
第二日我没依他给何婉送补品,但他却往我院子里塞了许多东西。
珠宝首饰,珍贵布缎。
没有一样我喜欢的,但好在我的心情是好了些,那些姨娘也气得牙痒痒。
这消息钻进何婉的耳朵里,她倒不乐意了,找傅野又哭又闹。
傅野拗不过她,就让人也买了那些东西送过去。
从怜去探了两眼。
将军也太偏心了,那绸缎还镶绣了金丝呢!
我抓着箱子里的尚算上品的布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梳着妇人发髻,化着不合的端正妆,哪里还有从前的半点样子。
我又不说话了,恼怒的气在胸腔里又窜又撞,引得腿根刺痛无比。
都丢了!都拿去丢了!
话到嘴边又扭了弯,我心生一计,让从怜将这些缎子拿去给府里的柳姨娘做几件衣裳。
傅野说他最不喜柳姨娘了。
因她蠢笨,嘴里也总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柳姨娘见着送来的新裙子喜爱得不行,当天就穿了出去要去巧遇傅野。
没想到没碰见傅野她倒是撞上了何婉,何婉笑她穿我不要的东西到处招摇,柳姨娘便和她打了起来。
傅野闻声赶去,见到她身上的绸缎脸色很难看,晚时果真来找了我。
你为什么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他看着我,我没说话,静静翻看账本。
傅野一把将账本抢走,他扼住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我被掐痛了,拧眉瞪着他,你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他被我这副犟驴的样子气得深呼吸好一会儿。
你不喜何婉,连我的东西也不要了吗
何婉何婉何婉,又是她,又是那个冲撞无礼的蛮妇。
我用力推开他的手,撑着脖子,可你给我的东西又有几倍好你将她带回来又问过我的意思吗,她泼蛮跋扈,我厌恶极了。
我不服气,也不服输,同样执拗地瞪着他,继续道:她这样的东西,放在从前只配被我踩碎骨头。
他一愣,眸色深沉,神色冷峻。
傅野不说话,一定是觉得我变了吧,变得不似从前,没现在大度。
良久,他替我理好我发间斜乱的发钗,应是妥协了似的,开口道:明日尚书之女出嫁,你陪我去道喜吧。
说完他就走了,独留冷风侵袭。
我揉了揉疼腿。
从怜,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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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情断边关
作为傅野的正房夫人,我自然要陪着他一同去贺喜。
挑好了贺礼,在马车内等待傅野时,我又听见了何婉的声音。
从怜撩开帘子,我看见何婉缠着傅野的手撒娇:不嘛不嘛,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傅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乖,你就在府里等我,马上就回来了。
两人好一阵你侬我侬,我掐着手心给从怜使去一个眼神。
将军,时候不早了。
何婉被打断很不高兴,朝从怜不悦道:你算什么东西
我慢悠悠地掀起车帘,挑眉轻视看她,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何婉气的跺脚,扑进傅野怀里嗔怪,她抓着傅野就想要带她去,傅野被黏得没办法,便松了口。
他让侍卫给她单独安排了马车跟在后面,我咬唇,不让傅野坐进车里。
但他捉住我乱推的手,还是紧紧挨着我。
放她一个小姑娘在府中,总归是不好的。
我顶嘴,那你不如把一众姨娘一并带去。
傅野哑口,我越想越气。
那何婉无名无分,这大傻子真就带她去,我的脸面又置于何地。
我将傅野赶下马车,正巧何婉唤他,他迟疑了会儿,还是去了。
5
水底惊魂
我随傅野奉上贺礼对尚书道了喜。
何婉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是踩了贵妇人的裙子,就是撞了公子哥的茶盏。
偏就傅野还护着。
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我却不能发作,只能把气同苦涩的茶水一并咽进肚子里。
连其他官夫人也悄声问我。
将军是怎样看上这毛丫头的
我旧伤隐隐作痛,很想回府。
大抵是将军眼瞎了,心也瞎了。
中途尚书要和傅野商议政事,傅野将何婉丢给我照看着。
尽管何婉千般不愿,也须得跟着我。
我随侍女去了后花园,想要静静心。
何婉紧紧跟着我,她新奇这里的奇花异草,那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侍女见她这到处张望的样子不禁捂嘴偷笑,何婉脸色涨红,想要教训她。
你是嫌还没丢够脸是吗
何婉被当着面被我训自然不服气,她像鹅一样昂起脖子,冲我道:你凭什么和我这么说话
你以为你是将军的夫人就了不起吗我回去就让将军娶了我,把你休了!
侍女们笑得更大声,我与从怜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她。
傅野怎么找了个傻子回来
蠢货。
我懒得和她计较,转身要走,岂料被何婉拦住。
你不许走!你给我道歉!
她拽着我的手,从怜推她,放开夫人!
啪!
从怜捂着脸,何婉捏了捏手腕,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气的双唇颤抖,抬起手回了一掌。
何婉恨恨瞪着我,当即与我扭打起来。
旁边的侍女劝不住,却突然惊呼一声,傅将军!
何婉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再顾不得想借我的力跳下池塘,可我的腿太疼了,没有力气站住,被她拽住衣袖一同跌进水中。
我恐惧地睁大眼睛,口腔猛灌进水,我看见傅野跳了下来,伸手想要他救我。
却眼睁睁看着他将何婉捞进怀里。
心里犹坠万丈冰窟。
那些闷气和委屈,统统化作泪,与池水将我沉下池底。
6
毒药风波
1.
滚!都滚!什么叫不能治!什么叫治不好!
桌上的东西被我全部扫落在地,那些大夫被我统统赶了出去。
从怜按揉着我毫无知觉的病腿,心疼地劝我气大伤身。
我眼中蓄了泪,被我胡乱擦干。
傅野听见动静推开门,他一见我这副模样眉头便软了下来。
不气了阿凌,我已命人寻了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抬手想碰我,我隐忍着,偏开头不说话。
傅野落下手,让从怜出去。
屋内只剩我们两人,他掀开被子想看我的腿,被我狠狠推开。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我崩溃地砸着那条腿,傅野抱住我一遍遍安抚我。
都过去了阿凌,你歇歇气,别打自己。
我用尽所有力气咬了他一口,他没躲,还是耐着性子要我静静心,一切都有办法的。
我仰起脸,泪终于不掉了,可依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瘸了,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再也去不了塞外,再也不能上马了,那群恶妇要笑我一辈子……
闹了许久,发泄到我筋疲力尽,我才终于累了。
我靠在榻上失魂落魄,忽然听见案台的动静。
傅野让人将账本拿去给何婉。
给她……
我喃道。
何婉会识字吗
我笑出声,小脸惨白。
傅野疼惜地抚摸我的脸,道:你现在需要静养,就让何婉看着吧,我让她多给你购些药材,等你好了就再交给你。
等我好了……等我好了……
我噙着干泪,说我要去塞外,去边疆。
我要骑马,要挽弓。
要看半高的野草和凌云。
他摸着我的头。
好,你说什么都好。
7
边关重逢
几日下来傅野都留宿在我这儿。
听说何婉找他发了好大通火气。
或许是路边的野花看多了,也就没了兴致。
两人吵了好久,冷战冷的伤及无辜。
这厮给我捏腿不小心用力,给我捏得腿筋发麻刺痛不已。
我心里窝着的火一点就燃,你在想她就去找她啊!
傅野回神,捧着我的脚浸进药桶里,细心地给我揉捏着每处骨节。
没有。
男人说谎话果真是无师自通。
我沉着眼看他抚过我脚上的每寸皮肤,一股恶心直上心头,让从怜帮我擦脚。
傅野抢过帕子应了从怜的活,又说:我托师父找了外域有名的大夫写了药单,今日配了药材过来,你多泡泡,再过些时日定能站起来。
我闻言心里的雾霾倏然散去,还是给了他几分好脸色。
过了晌午,下人抬着满满一桶腾着热气的草药进来。
傅野忙前忙后,亲自照料我。
那名医果真名不虚传,用了几日后我的腿果然好了些。
夫人,能动了。
从怜替我高兴,我也数着能去塞外的日子。
我以为傅野会陪着我直至我能彻底好起来。
但侍卫来报,说是驻留边关城外的手下发现了蛮族的行迹。
这次行迹实在蹊跷,而且像是提前知晓了傅野的行踪,特地露出了蛛丝马迹。
傅野让我安心养伤,便火急火燎地出了城。
我没回应他,心里挂念着那个侍卫的消息。
四年前一场大战打得蛮族落花流水,来不及撤退,就是我和傅野连夜追击埋伏,才彻底将那支残军败将捉住。
我动了动腿,虽有些费劲,但好在可以勉强移动。
我正出神时,从怜告诉我何婉抱着傅野的腿府邸门口不要他走。
为什么不让他走
他走了才好呢,我才好暗里找何婉麻烦。
从怜给我捏肩,她说将军就丢她一个人在府里,她害怕,想将军带她一起走,将军不肯,她就说要么带她走,要么就留下。
我笑了,低骂道:蠢笨如猪。
傅野最后还是没走成,只因何婉哭急了,抽噎着将自己哭晕厥过去了。
当夜就听说傅野叫了好多大夫去给何婉看病,最后得出的病因是心气成结,太过急躁才晕倒。
我觉得傅野现在可心疼她了,一定时时守着她。
8
掌掴情敌
何婉来了,这是自那次落水后她第一次过来。
这时我正被从怜搀扶着在廊下小心地练步,何婉穿着新衣裙昂首阔步地走在我面前。
她如今是风光了,对我自然不放在眼里。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我使点小手段,将军不照样到我身边来了。
我觉得很无语,漠然看着她,轻哼一声,蛮妇就是蛮妇,我可不想与你太多纠缠,从怜,走。
何婉截住我,咬着红唇想和我理论一番,可想到落水那事,她又怕了。
正巧下人抬着药桶进屋,何婉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一脚将药材踹翻,药水淌了一地。
可迎来的不再是我的厉声斥责,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
声音响亮得很,可我还不够解气,又一个巴掌要落下时傅野拦下我,够了!
何婉依偎在他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傅野看着她脸上的伤心疼得红了眼眶。
不就是药材吗,没了再熬就是,你又何必打她!
我捏了捏有些疼的手,垂眸也不看他:我是大夫人,她不懂尊卑,我管教一下怎么了。
他怨我太斤斤计较,揽着人转身就走。
何婉冲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看着地上的药材,眼里晦暗无光。
都可惜了。
9
毒发身亡
之后的日子我照旧泡药,腿是能使唤了,可心口却闷得慌。
我只当是心情欠佳,没太理会。
可一日用过饭后我越发喘不上气,捂着心口头晕冒汗,双手无力,难受到想哭。
傅野问我怎么了,伸手来扶我。
我突然推开他,踉跄着往前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想往前走。
傅野在后面追,大喊我的名字。
戚凌!
我神志不清的回头,却见他慌乱地朝我跑来。
夫人!
我终于没撑住一头栽进傅野怀里,看见好多好多的血。
怎么是血……
5.
10
真相大白
大夫人吐血的消息瞬间走遍整个府邸。
傅野脾气不好,我是知道的。
他收不住怒气将全府上下都罚了个遍,我没阻止他。
随他怎样都好,我只想究竟是谁在我的药里做了手脚。
大夫说这药材与前几日的不同,的确是治疗腿疾的。
可近几日的药里却掺了一味不起眼的药。
那药虽毒性不强,可日日泡着,毒素积累便会致人心肺受损。
我让从怜将负责煮药的仆人叫来,很快审出了答案。
是谁呢
我闭眼低声道。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傅野声音有些沙哑: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我骤然扇了他一掌,咬着一口气攥紧他的衣领,泪滚烫得我微微颤抖。
你杀了她好不好,你杀了她!她想杀我!她想毒死我!
我哪儿还有以前的正房风范,只有劫后余生,只有满腔杀意,我从未如此想杀掉一个人……
他拢紧我的衣裳,说过几日便带我去边关。
我的气一下子泄下去,萎靡的神情终于多了些光彩。
再往后的日子傅野一直惯着我,何婉应该是被他罚了不服气,将傅野送给她的东西全部丢出府企图让傅野哄她。
可傅野只是处理着边关来的军务,两耳不闻。
等将京城的事务处理好了,他将府邸管事实权尽数交由何婉,要带我走。
何婉将玉印摔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骂傅野是负心汉,骂我是狐媚子。
从怜要替我理论,我拦住她,看向了傅野。
傅野蹙眉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想不通何婉怎么变得这般跋扈起来。
你想要钱,我给你,你想要权,我也给你,你现在究竟又在闹什么
何婉跺脚无理取闹的哭,你为什么带她走!你不要带她过去!我要去!
傅野两眉紧锁,他与何婉再多说无益,让人将何婉拖进府邸中,转身对上我轻蔑的眼神。
一时无言,车马启程。
11
剑指背叛
时隔好几年再回边关,景色依旧。
我又见到了曾经陪我作战的宝马,摸到了那些属于我的长枪。
我换上简便的装束,有些生疏的拉开长弓,比划了远处的草靶,从怜替我高兴,她在我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觉得闹耳,心里放开了,开始全神贯注的对准靶心。
突然旁边的草丛窸窸窣窣的动了,我看见一片熟悉的衣角快速缩了回去。
啧,这蠢货。
我毫不手软,长箭脱弓钉住衣角,果真听见何婉害怕的惨叫。
傅野走出帐篷,他卸下我的弓箭,很意外的看向何婉。
你怎么来了
将军,我真的很想你!
何婉扑进傅野胸膛里哭得梨花带雨,给他看自己磨破的鞋子和手指。
傅野的凌厉的神色有些松动,他抬手要抱紧何婉,又是一支冷箭飞嵌在他们脚下。
真是恶心。
我紧绷着脸,丢下弓,转身回了帐子。
当夜傅野来找我,试图劝说我再次容下何婉。
我再没与他废话,抽出剑和他对峙。
我想,男人真是虚伪。
她无父无母,收下她又能怎样呢,再说她下毒一事我也罚过了,你就别再计较。
她无父无母难道我就有了吗
我红着眼睛吼着,帐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他难道忘了,他如今的功勋是我爹陪他打下的,他承诺过我爹会待我好,可如今才过几年,物是人非。
傅野表情落寞一瞬,抬手要我放下剑。
可火气哪儿有憋回去的道理,我一时冲动将他的手划伤,他怒目圆睁,说我蛮横无理,愤然离去。
12
血战边关
冷战好一阵子。
一日我实在无聊,便钻进他的帐子里。
将军,有将士在营地外几里发现了前阵子失踪的巡兵!
侍卫掀开帐子,只看见我失神地擦着长枪,我淡淡回他,将军不在,你与我说吧。
侍卫有些欲言又止,想到这几天的传言,他看我的眼里有些同情。
夫人果然是失宠了。
他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最后思忖会儿,迟疑道,夫人,我怀疑,我们帐子里有奸细。
我让他继续说,其实心里已然猜到了大半。
他支支吾吾道,我觉得,是那何姑娘。
我本也不打算瞒他,让从怜叫来傅野,傅野见到我依旧没个好脸色,我直接了当了说何婉是细作。
傅野立刻冒火,脸色铁青:戚凌!她不可能与蛮族勾结!
我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他猛地将茶杯打翻攥着我的手,眼神狠厉。
就在这时侍卫突然慌慌忙忙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是血,急嚎道:将军!蛮族从侧门杀进来了!
我与傅野俱是一惊。
冲出帐子,果真见到侧门的粮草库火光冲天,傅野忙命所有将士随他支援,末了让侍卫将我带去后线。
我挣开桎梏翻身上马,从怜将长枪扔给我,我策马在战火中穿梭。
可赶去时粮草库哪儿有傅野的身影,只有几十个兵卒在顽力抵抗。
我掀了一个敌人的头颅,问其中一个兵卒。
将军去救何姑娘了!
妈的,这混账。
我额头青筋跳动,长枪惯出连去三人,我将一个小卒从蛮族刀下拽出推了出去,让他去找傅野。
看着侧门外一片黑压压的蛮族,我心里翻腾着邪火,这边关不能丢,丢了连陷三城,直攻京城。
火烧了城门半刻钟,我逐渐失力,枪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蛮族见此猖獗一笑,捡起长枪。
戚凌!
傅野的声音被风吹散,我费力地回头,一口红血将我的眼睛浸糊。
我摔在地上,五脏六腑炸开,血源源不断从我嘴里喷涌,可我感觉不到,我只觉得我腿疼的好厉害。
傅字军旗烧残了,被风鼓动着落在我脸上。
意识弥留之际,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捞了起来,有水滴落在我脸边。
不是都说行军人的泪都是滚烫的吗怎么是冷的呢……
13
梨花凋
1.
援军来得还算及时,蛮族被前后包夹再次落败,傅野擒住了蛮族将领押去牢狱中。
边关城侧门的部署图最后从那个蛮族将领身上搜查出来,却只有一半,而另一半,则是从那个他最怜爱的新欢身上掉下来的。
原来是见事情败露,何婉想趁着夜色逃之夭夭,却被巡察的人捉住。
我就说这个何婉是个蠢货,傅野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傅野盘问她,她想再次获得傅野的怜惜,可换来的却是一顿鞭打,到最后被打得受不了了,她才全盘托出。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无父无母的江湖弃儿,是蛮族照着我的性子培养的奸细,特地安排在傅野回京之路上假装受难博取青睐的。
我的性子可没这么泼辣,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何婉求他放过自己。
傅野沉默不言,他眸色冰冷阴戾,搭在桌上的手一下一下敲击桌面。
我知道,这是傅野发怒前的征兆。
见傅野不理她,何婉又撒起了那大小姐脾气。
你不是说爱我吗!你还在想戚凌对吗!可她——!呃……咳咳……
何婉的脖子被死死掐住,傅野眼里的杀意渐起,就在何婉快要窒息时他猛地放开手。
何婉知道自己定是死路一条,她像个疯子一样尖叫着,还以为你有多爱她呢!还不是纵容我辱她给她换药下毒!你早该杀了我的哈哈哈哈!
帐子给拉开,从怜捧着药碗神情悲切,傅野紧着喉头,哑着声问道:怎么样了
夫人……
傅野弹了起来,他快步冲入我的帐子,只见我面无血色,手无力地搭在榻边,边上一地黑血混着汤药。
我的手被用力攥着,傅野问军医如何,军医面露难色,戚将军这是……
无力回天吗当然了。
蛮族用我的枪贯破我的身体,我的血都快流尽了。
庸医!庸医!你在说谎!
军医惶恐地跪在地上,老汗直冒。
傅野抚摸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只有一点温度。
你从前救活了那么多个弟兄,怎么连她都救不回来呢
从怜忍不住哭了起来,被傅野冷声训斥。
哭什么哭夫人只是暂时昏厥了,又不是死了,你不要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晦气!
从怜抽噎着:可是夫人,她看起来好疼……
傅野将我抱在怀里,他心疼的为我敛下湿黏的碎发,要亲手给我喂药,可没用,他看着汤药再一次淌湿了衣口,唇瓣颤抖着,手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药碗摔碎,又浪费一碗。
夜里他守着我,给我上药,感受我微弱跳动的心脏,凑近我的耳朵说等我好起来,就和我一起骑马去看边关的星星。
可我早去过了,在他搂着何婉温存的夜里,我一个人去了城楼上看星空。
有些吵,是何婉在闹。
她是彻底癫狂了,骂傅野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傅野怕她吵到我,命人拔下她的舌头,丢去做军妓。
看吧,爱她时恨不得挖心刨肺,不爱时,只能弃做烂泥。
我已经处置她了,阿凌,你快快醒来吧。
他埋在我脖颈处哭了起来。
我嫌脏,他的眼泪太脏了。
哭了良久,他渐睡了过去。
或许是他的祈求感动了上苍,第二日,我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
傅野喜极而泣,他拥着我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真的怕了……阿凌,我真的怕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怕你就这样丢下我去了……
我无力回应他,望向窗外,乌云阴沉,寒风肆虐,是要下雨的前势。
傅野要喂我喝药,我偏头避开,他受伤地盯着我,轻声哄我:要喝药才好,阿凌喝药。
我苍白一笑,傅野,我想去看花。

对,对……城外有一棵歪脖子的梨花树,这个季节,应当是开花了吧。
好好,我都依你,阿凌。
等雨停了后,傅野推我去看了梨花树。
满树梨花雪白玲珑,压着簇簇枝头,被风摇曳吹了漫天,实在好看得紧。
阿凌……
傅野拢紧我的衣裳,阖眼低头。
很不巧。
他抵在了一块冰凉的墓碑上。
14
情逝边关
这是我死的第二年。
又是三月春。
往年这个时候,傅野总会从边关赶回来陪我几日。
可惜今年他回迟了。
柳姨娘扮做与我有几分相似的模样在府门口盼了傅野整日。
傅野醉醺醺的被酒肆的小厮扶回来,他步子踉跄地要进门,瞄了眼柳姨娘,突然暴怒,让柳姨娘脱下我的衣服滚出去。
柳姨娘头一次触怒他。
她已经死了!
滚!
傅野冲了出去,一夜策马回到边关。
侍卫们找了一夜,终于在我的坟墓前找到了他。
可惜太晚了。
傅野以剑自刎早没了气,梨花簌簌将他覆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