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人称先生。
道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个新贵,曾是我的左右手,我亲手提拔的继承人。
一个对我觊觎已久,求而不得,动了杀心;
另一个得偿所愿,却心生怨怼,也想除掉我。
被我一手栽培的两人联手追杀,我狼狈逃亡,痛定思痛,决定培养一个新的棋子。
不指望他权倾一方,只求他别那么快就想弑父。
可新棋子尚未落定,我就先被那两个孽子擒了回去。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筋疲力尽之际,却撞入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
撑着黑伞的新棋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冰冷地俯视着我:
那两位就快到了。先生,需要我的庇护吗
求我,或许我能保你。否则,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我:……
1
我是先生,地下秩序的制定者。
年轻时为了稳固根基,我挑选了两个极具潜力的年轻人,视如己出,倾囊相授。
我平衡他们的势力,调教他们的野心,也曾幻想过晚年能有他们侍奉左右。
如今,我年近不惑,他们羽翼丰满。
好的一面是,他们都已成为各自领域令人敬畏的存在。
坏的一面是,他们现在都想让我彻底消失。
2
老柯带着林默找到我时,我正躲在一处废弃的码头仓库里,刚刚摆脱了我那两位好儿子布下的天罗地网,疲惫地点燃了一支烟,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苦涩。
林默气质阴郁,跟在老柯身后,一双深邃的眼睛却毫不避讳地在我身上逡巡。
规矩忘了我不再收人了。我的声音带着疲惫。
老柯将林默往前推了一步:
林老弟临终所托,欠他个人情。先生您给掌掌眼,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安置。
我没应承,也没拒绝。
在散乱的货物堆里翻找出伴我逃亡的旧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丝绒小袋。
里面是几枚特制的金属徽章,图案各异。
我走到林默面前,眼皮微抬:选一枚
林默依言伸手探入袋中,拿出时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雕刻着孤狼图案的徽章。
孤狼,象征着绝对的独立与潜藏的獠牙。
命运的安排总是如此奇妙。
我这三个继承人,一个抽中象征权力的雄狮,一个抽中代表谋略的毒蛇,如今又来一个孤狼。他们的命运轨迹,似乎早已注定。
告诉林家那边,这个人,我留下了。
我将徽章丢回袋中,抬手随意地拍了拍林默的肩头,开始理所当然地使唤这个新收的劳力。
去找点能用的东西,干净的水和食物,小子。
看着林默沉默地开始在仓库里翻找,老柯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我:
徽章怎么样这一个,总该没那么危险吧
我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不,孤狼从不臣服,最为致命。
老柯愣住:那您还……
无妨,事已至此,多一个不多。
……听起来,您好像还挺期待
老柯被我的反应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先生,您绝对是被江辰那小子刺激得不正常了。
是吗
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指尖夹着的烟卷,青白色的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我半阖的眼眸。
仓库外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和金属摩擦声,我的眼神骤然变冷,捻灭了烟头。
嗯,或许吧。
3
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粗暴地撞开仓库的卷帘门,紧随其后的几辆车也如法炮制,鱼贯而入。
司机迅速下车,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一条包裹在定制西裤里的长腿率先迈出。
车里的人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长风衣,身形挺拔地钻出车厢,目光冷漠地扫视全场,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的,是江辰。
曾经是先生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最锋利的刀。
如今,他接管了我大部分的势力,成为地下世界说一不二的新王。
只是现在,这把刀调转了方向,指向了曾经的主人。
他仿佛完全没看见我手中用来挟持林默的碎玻璃片,目光径直落在我身上。
先生,别来无恙。
依旧是过去的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但他身后的人可没那么尊敬,一下车,十几支黑黝黝的武器就对准了我。
我手中的玻璃片往林默的脖颈上抵了抵,锋利的边缘划破了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
一辆车,五百欧。
江辰,血珠沾染了我的指尖,我微扬下巴,你也不希望林家的独苗,不明不白地死在你眼前吧
林默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慌乱。
江先生,救我!
江辰这才将视线转向林默。
地下世界的几个老牌家族,彼此间都有联系。
江辰自然认得林默。
林默本身或许不足为惧,但他身后的林家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若林默真的死在江辰的地盘上,哪怕不是江辰亲自动手,也必定会引来无穷的麻烦。
江辰的目光停留在林默脖颈的伤口处,深不见底的眼神如同寒潭,多了几分玩味。
先生最近手头很紧
他身后有人按捺不住:老大……
江辰抬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按他说的办,给他钱。
几个人不情愿地去准备。
我挟持着林默坐进其中一辆车,老柯早已在里面接应,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叠欧元。
我松开玻璃片,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仓库,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车影彻底不见,才有人敢上前请示江辰:
老大,还追吗
江辰没有回答,左手半插在风衣口袋里,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伫立良久。
仓库里有人喊道:
老大!这里,这里有发现!
江辰转身走回仓库。
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毒蛇徽章。
即便沾染了那个人的血迹,这枚象征着隐秘与谋略的徽章,依旧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江辰站在桌前,沉默地低头凝视着。
他身后所有人都屏息敛声,不敢妄动。
许久,江辰终于动了。
他抽出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赫然握着另一枚徽章,他将其轻轻放在那枚毒蛇旁边。
带着体温的徽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露出相似的材质和工艺,很难说是否来自同一批。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
那是一枚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雄狮。
4
越野车上,我咬着纱布的一头,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笨拙地处理着虎口的伤。
那玻璃片边缘不齐,划得太深,血流不止。
老柯以为林默吓坏了,拿出手帕想帮他擦掉脖子上的血迹,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这才发现这位林家的小少爷,自始至终都异常镇定,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对峙与他无关。
您没事吧先……先生。
或许是还不习惯,林默叫得有些生硬。
我叼着烟,声音倦怠地回应。
死不了。你先生我的命,多少人惦记着,悬赏榜上挂了那么多年都没人能拿到,阎王爷见了我都得绕道走,怎么可能栽在这里
我的眉梢轻轻一挑,从后视镜里看到林默抿紧了唇,又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命,亲爱的,先生希望由你亲手来取,如何
镜子里映出的景象让我脸色骤变。
趴下!
后座的老柯反应极快,一把按住林默的头。
几乎是同时,两声沉闷的枪响,子弹精准地击碎了后车窗,擦着头皮飞过,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惊魂未定的老柯喘着粗气,低骂一声:
江辰这混蛋疯了!居然玩阴的!
我的目光从弹孔上移开:不是江辰。
老柯几乎要跳起来:那是谁还能是谁!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浮现在我们脑海中。
老柯喃喃道:是莫烨
是莫烨。几乎是同时,我和林默异口同声。
林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看我投去询问的眼神,林默解释道:
弹道轨迹略微偏高,射击者习惯右手持枪,但有轻微的修正。能用右手打出这种精度,并且有动机对付江辰又可能波及您的人,只有莫家的那位。但传闻莫烨向来只对生意感兴趣,很少与人结下死仇。
林默顿了顿,看向我:先生,您是不是……动了他的蛋糕
动了他的蛋糕吗掘人祖坟,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我抬眼望去——远处山坡上,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迎风而立,身旁没有任何掩护,只有一个司机守在一辆不起眼的车旁。
也对,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谁的命,确实不需要遮遮掩掩。
明知失手,莫烨依旧放下了手中的狙击枪,那双墨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后视镜与我对视,深邃得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后视镜上,也微微有些失神。
先生先生
直到林默连叫几声,我才回过神。
不清楚,或许吧……
没想到林默接下来的话更让我意外: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您二位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刚才枪林弹雨都没变色的我,此刻差点呛到。
谁告诉你的
林默一脸理所当然:道上的人不都这么传吗
我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们具体是怎么说的
林默努力回忆了一下:
他们说,先生您当年想强行把莫烨和他当时的女伴都收归己用,结果不成,恼羞成怒……
……咳!老柯在旁边实在没忍住,咳了几声。
但在我阴沉的目光下,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夜色已深,空旷的街道上行人绝迹。
靠在越野车边,我借着老柯的火点燃一支烟。
扯了扯嘴角,看向林默:抽吗
……不会。林默摇了摇头。
拿着,先生教你。
我将吸了一口的烟递到林默嘴边,鼻腔里呼出的烟气缭绕,点烟时那瞬间的微弱火光,映照出少年略显局促的脸。
咳,咳咳……林默被呛得不轻,难得地失了镇定,咳得眼圈泛红,像只受惊的小兽。
这片刻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老柯提出了现实的问题。
先生,如果江辰知道林默是您的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晚了,他早就知道了……
我打开车门,俯身在座位底下摸索片刻,拿出两个微小的装置,在路灯下照了照。
一个窃听器,一个定位器。装备精良,手法老道,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那头猛兽咬得太紧,林默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先生,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如果您暂时没有去处,先生,我家……
现在,还轮不到你。
这里,也不是他江辰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我走到一家紧闭的店铺卷帘门前,猛地向上一拉。
嘈杂的人声、骰子滚动的声音、筹码碰撞的清脆声浪潮般涌出。
这里是城中最混乱的地下赌场,交织着金钱、欲望与堕落,不问出身,强者为尊,不受任何势力管辖。
我朝林默张开手,打了个响指:
惊喜吗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法外之地。
5
十分钟后,这位出身优渥的林家少爷,对着一间仅能容身的逼仄房间,嘴角忍不住抽搐。
先生,这就是……您说的法外之地
我递给老柯一个眼神。
老柯心领神会,搓着手干笑:这不是,经费紧张嘛。
钱,就江辰给的那点了。五百欧,不省着点花,天知道下次能从江辰那里借到钱是什么时候。
你睡里面,我和老柯在外间对付一下。
林默有些不自在地打断了我的安排。
先生,您也睡床上吧……
一张窄小的单人床,挤两个人。
我无所谓,林默这娇贵的少爷也能忍。
我刚脱下外套,准备和衣而睡,林默看着我腰间因打斗留下的淤青,脸颊微红。
低声嘟囔了一句: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注意点!
我:
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不脱外套怎么睡得舒服
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一觉醒来,感觉身下的床单有些异样。
我支起半身,瞥了他一眼。
多大了,还画地图
林默也看到了被褥上那片可疑的水渍。
不知为何,耳根瞬间红透:……不是你想的那样!
都是大老爷们,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凭借带大两个儿子的经验,我多少能理解青春期少年的那点小别扭。
外面响起敲门声,我以为是老柯。
打开门,却是一个面色阴沉的陌生男人,他身后几个壮汉已经将老柯按倒在地。
另外几人冲进来控制住了林默。
相比手下的粗鲁,为首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彬彬有礼,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没接,他也不恼。
先生可能不认识我,鄙姓周,这几年做点小买卖。眼下我这儿有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不知先生有没有兴趣合作
我低头给自己点上烟。
周老板这待客之道,似乎没什么诚意
周老板微微一笑,却寸步不让:
实在抱歉,先生,手下人不懂规矩。
但既然已经得罪了,现在放人恐怕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就这样谈
我从皮箱里拿出那个丝绒小袋,倒出里面的金属徽章。
不是刚才那批,而是另一套,色泽更深,图案也更复杂。
在空桌上随意摆放,形成一个简单的阵列。
最后一枚落下,我说:谈吧。
周老板开始陈述:
我们做的是南北通吃的买卖,最近接了江辰一批货,需要借莫烨的地盘过境。您也知道,这几年江辰和莫烨斗得水火不容,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日子也不好过。
您是他们的引路人,如果您能出面斡旋……
我摊了摊手,语气带着遗憾:
那恐怕要让周老板失望了。他们现在的事,我已经插不上手。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周老板显然不是善茬。
一个眼神示意,手下就把林默按在地上摩擦。
林默虽然也有些身手,但如何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
几下就被制服,脸上都蹭破了皮。
他们显然不知道林默的身份,只在我们三人中挑了个看起来最弱、最没背景的,想杀鸡儆猴。
出面斡旋,我确实办不到。
我沉吟片刻,拿起一枚刻着渡鸦的徽章,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但如果,周老板只是想让那批货顺利通过莫烨的地盘。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6
手下带走了老柯和林默作为抵押。
周老板离开后,我叼着烟,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桌上的徽章阵列,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几番推演后,我拿起那枚渡鸦徽章,用打火机点燃了系在上面的细绳,看着它燃烧殆尽。
拍了拍手,我走出房间,将钥匙丢给前台,压低帽檐:结账。
我跟着周老板的人来到一处隐蔽的仓库。
十几个沉重的木箱,用铁链捆绑,等待运送。
我拍了拍其中一个箱子,分量惊人:
这是什么货
旁边看守的小头目眼疾手快,一把冰冷的匕首压在我的手背上。
不该问的,先生还是少问为妙。
刀锋的寒意透过皮肤传来,警告意味十足。
我眼神淡漠地收回手,插进风衣口袋,转身离开了仓库。
只留下一个从容的背影和一句话。
按我说的做,三天内,货会到地方。
三天后,周老板的人找到了我,态度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我们老板想见您。
我连眼皮都没抬:货没到
来人没有直接回答: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跟着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前。
带路的人都低着头,为我拉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被打通的豪华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彰显着主人的财力与品味。
我抬起眼,看向站在二楼栏杆旁的人。
身形挺拔的男人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大衣,目光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感,俯视着楼下的一切。
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凝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片刻。
随即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托你的福,还活着。
莫烨沿着旋转楼梯缓缓走下,皮鞋踩在阶梯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心上。
先生替周家办事,就该料到,纸包不住火,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莫烨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
姓周的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土,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就是那个代价。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附在莫烨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烨闻言,眉头微蹙,似在思索。
随即,他微微挑眉看向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周家送货的人,在半路上连人带车都被处理干净了。
先生……这是把那批货换成了别的惊喜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发现打火机没带。
习惯性地瞥了莫烨一眼。
莫烨低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抬手替我点燃了烟。
你先生我惜命,向来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阿烨啊,想抓住我,你还嫩了点。
莫烨只是敛下眼眸,神色未变。
我单手推开他身后的侧门,准备离开,门外黑压压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
我的双手,非常自觉地举了起来。
好吧,我耸耸肩,世事无绝对。
我原地退了回来,识趣地把门关上。
顺便感慨了一句:练得不错。
7
莫烨的穿衣品味其实相当不错,只是过于单一。
自从我某次随口提了一句他适合深色系大衣后,他就几乎没换过风格。
这也就罢了,个人喜好。
但他现在居然试图把我的衣柜也变成同款,这就不能忍了。
我看着衣帽间里一排排崭新的黑色、深灰色大衣,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打开购物网站,给林默订购了几套符合他年龄的休闲装。大的那个管不了,小的这个审美必须从小抓起。
外面的门被敲响,我的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对上莫烨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发火的脸。
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侧身让开路,也没拦着他。
但不妨碍我嘴上调侃:
晚上找我什么事不去陪你的红颜知己
莫烨没理会我的调侃。
他走进房间,目光扫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最后在床沿坐下,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小块。
没人告诉先生吗这是我的房间。
他的房间我有些惊讶。
印象里,这孩子从小就孤僻得很,领地意识极强,从不让外人踏足他的私人空间。
现在,他把我带回来,还安排我住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房间里可就一张床。
我这长辈,难道还要打地铺
先生在想什么
莫烨抬起眼,眸色幽深:怎么和儿子睡一张床,就这么让先生为难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拒绝了:不行。
我可以和林默挤一张床,甚至和江辰也可以。
但唯独不能是莫烨。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心虚。
莫烨不容置疑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命令道:上来。
我坐上床,背对着他,侧身躺下。
先生说过,那晚和我在一起的,是个女人。
莫烨欺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后颈:是吗
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我闭上眼。
只想把这个危险的话题赶紧带过。
那个女人看到了不该看的,早就处理掉了。
莫烨的呼吸微微一滞,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
先生,那晚真的是个女人吗
可我记得,我明明摸到了,那个人有……
话音未落,他的手也在此刻探入我的衣摆,准确地覆上某处,轻轻握住。
先生,您告诉我,女人会有这个东西吗
我的背脊瞬间僵直。
被握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酥麻的刺激,直冲尾椎。
偏偏莫烨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那个人很特别,让我至今无法忘怀,日思夜想。
我几乎是本能地逸出一声短促的喘息。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我不知道。
莫烨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黯淡下来:
后来知道了,我几乎要疯了,我恨你。
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那天晚上,在你逃走之后,司机无意中说了一句话,点醒了我。
他说,我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情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先生您的影子。
先生……莫烨单手扣住我的腰,将我翻了过来,强硬地撬开我的唇齿。
先生,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带着血腥气,让我头晕目眩。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终止了这场失控的纠缠。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年轻人。
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
莫烨,你想清楚,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江辰是靠着继承我的势力起家,而莫烨不同,他背后有自己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是绝不可能容忍继承人沾染上这种禁忌丑闻的。
莫烨嘴角的血丝渗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没有血缘,就不算禁忌。
无论人前人后,我始终是你的引路人,你的长辈。
我喘匀气息,定定地看着他:
我只问你,林默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莫烨皱了皱眉,显然不想提这个扫兴的名字,但还是压着火气回答。
在隔壁。我让老柯陪着,给他找了堆习题册,做不完不准出来。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这操作对吗
都快成年了还做什么习题册
果然,混黑道的都是文化荒漠,指望不上了。
莫烨凝视着我,手指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先生,您是会喜欢我的,对吗
我与他对视良久,最后默默地拉过被子,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神经病。
8
我被莫烨变相软禁在他的主卧。
除了能偶尔见到林默和老柯外,见不到任何外人。
林默从未受过这种委屈,气得一见面就向我控诉:
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哥!莫烨就是个变态!自己不学习逼着别人学!
我疑惑地看向老柯。
老柯比了个口型,无声地说:做题做傻了。
好吧,突然有点理解了。
晚上,莫烨回来得很早。
还带来了一个造型团队,不由分说地给我换上了一套高定礼服。
在他车的后座,我闭目养神,问他:
又搞什么名堂
莫烨将带着他体温的大衣披在我肩上。
带先生去参加一个宴会,宣示所有权。
把我当成炫耀的战利品带去宴会
这种情商,活该单身。
就算他的本意是宣示所有权。
在别人眼里,恐怕只会解读成:莫烨抓住了曾经的地下王者先生,特意带出来炫耀和羞辱。
我睁开眼:说正事。
莫烨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方向盘。
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先生,虽然我和江辰一开始都想除掉你。但我的动机,顶多算是私人恩怨。他不一样,他是为了权力,只有你彻底消失,他的位置才算真正稳固。
即便是在我面前,莫烨也从不称呼江辰为大哥,向来直呼其名。
无关恩怨,纯粹是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屑。
江辰为了巩固地位,最近搭上了一个国际组织,据说那个组织掌握着一些对您不利的证据。如果被他们捅出去,引发国际层面的追捕,借刀杀人,就能永绝后患。
今晚的宴会,就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混迹地下世界,谁手上没沾过血,哪个没有点见不得光的秘密。但凡有点名气的,都够得上国际通缉令的标准,只不过是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没人敢轻易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我抬手给自己点燃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的眼神也随之冷冽下来。
缓缓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9
从二楼包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宴会大厅。
包厢里的侍者照例送上雪茄。
莫烨抬手拒绝:我不抽。
当几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出现时,江辰一身丝绒西装,含笑上前与他们握手,将他们引入一楼的某个包厢。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看向莫烨。
这里什么都听不见。
莫烨对身边的心腹递了个眼色。
心腹面露难色:江辰的反监听手段,是先生您亲自教的,我们布置的东西都被清除了。
那就是没辙了。我冷笑着准备起身:
那还等什么回家吧,宵夜热热还能吃。
莫烨长腿交叠,双臂张开,闲适地靠在沙发上。
办法也不是没有。直接闯进去,坐在他们旁边听,也不是不行。
行,简单粗暴,非常符合地下世界的风格。
莫烨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先生,取悦我,我就带你去。
我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凝视着莫烨的眼睛。
距离近得可以看清彼此颤动的睫毛,呼吸交错。
直到暧昧的气氛逐渐弥漫,我才突然开口:
梦里什么都有,乖孩子。
也许是因为教训不孝子太过投入。
我错过了楼下包厢里,江辰那瞬间抬头的目光。
一楼包厢内,组织的人连叫了他几声,江辰才从楼上的方向收回视线。
江先生似乎对那位‘先生’也积怨颇深毕竟,他那样的人挑选您作为继承人,不知是何居心。
江辰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端起茶杯,轻轻啜饮。
放下茶杯的那一刻,他才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
‘先生’他不配做我的引路人。
10
莫烨如此高调地带我出席宴会,后果立竿见影。一回来,莫家族老的电话就直接打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下,他连找证据的事都顾不上了,光是应付家族内部的压力就够他焦头烂额。
莫烨来找我时,我正在摆弄桌上的徽章。
手指捻起落下,小小的阵列变幻莫测。
莫烨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些糟心事。
当年,江辰选了‘雄狮’,我选了‘孤狼’。
我一直很好奇,先生您当初给自己留的是什么
我把玩着手中的一枚徽章,抬眼反问他:
你觉得呢
莫烨沉思片刻,说:也是‘雄狮’
我摇了摇头,手指点在阵列外侧一枚始终未动的徽章上:是‘渡鸦’。
渡鸦,象征着智慧与旁观,也带着死亡的预兆。
它一直存在于这个阵列中,却始终游离在外。
就像局外的我一样,始终以洞察一切的姿态,俯瞰着棋盘。
这时,莫烨的手机响了。
他当着我的面接起,脸色倏地一变。
他江辰是疯了吗逮谁咬谁!
莫烨觉得江辰这辈子就是来克他的。
明明实力相当,但江辰行事毫无顾忌,想动他的产业就动,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江辰可以不顾一切,但他莫烨不行,他背后还有整个家族。
看到莫烨的表情,我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我养出来的疯狗,自然也只有我能拴住。
我拿起桌上的毒蛇徽章。
手指用力,徽章应声而断,碎成两半。
细小的金属毛刺划破手指,留下血痕,却不觉得疼。
我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缓缓起身。
不是还有那个组织和所谓的证据吗
这次我出手,一并解决了吧。
11
混进那个国际组织并不容易。
我这张脸,辨识度太高。
需要一些伪装。
江辰和那个组织的第二次会面地点定在一艘豪华游轮上。
登船时的安检异常严格。
我换上了一身船员制服,提前混进了船舱的杂物间。
开船后人员混杂,倒也没人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只是晚上休息时遇到了点麻烦。
船员宿舍人满为患,管事的指了指一个单独的小隔间。
喏,床位紧张,你今晚就睡那儿吧。
我没有异议。
半生漂泊,早已习惯各种简陋的环境,很快便沉沉睡去。
但我并不知道,在我睡着后不久,隔间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了。
江辰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盯着床上熟睡的人。
月光透过舷窗,将那人的脸庞映照得轮廓分明。
他摘下手套,带着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弯下腰。
呼吸微促地低语:先生……
夜色掩盖下,无人知晓。
那是一个极度隐忍、克制到近乎触碰的吻。
夹杂着禁忌、背叛,以及扭曲的占有欲。
这是一条疯狗对主人无声的效忠。
12
第二天,船上所有船员都接到了一个离奇的通知:为活跃气氛,所有男性船员,一律换上水手服,露腰的那种。
我:
我真是谢谢你了。
我看着面前布料少得可怜的水手服,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非要毁我晚节。
我没往江辰身上想,那小子从小到大都古板得像个老头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怎么牵过。肯定是那个什么狗屁组织,自己不正经,还带坏别人。
我咬着牙换上水手服,端着后厨准备好的茶水,硬着头皮走进了江辰和组织代表会谈的包厢。
房间里只有三四个人。
我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竖起耳朵想听些有用的信息。
但听到的更多是那些人对江辰的吹捧和试探。
那位‘先生’在国际上未必没有人脉,我们如果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才希望与江先生您合作,您曾是他最信任的人,手上一定掌握着更多能将他钉死的证据。
是啊,如今这片领域,江先生您才是真正的掌控者,连莫烨都要避您锋芒。那位‘先生’霸占这个位置太久了,也该让他付出代价了……
江辰的手指一直有节奏地轻叩着茶杯边缘。
对他们的奉承和暗示置若罔闻。
直到我一无所获,准备趁人不注意溜走时。
江辰终于开口:站住——
他抬起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视线聚焦在我身上。江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就是你,过来,坐这儿。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不只是因为眼下的窘境,更是因为,这个逆子居然好这口!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硬着头皮,僵硬地坐在了江辰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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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都惊呆了,片刻后才有人迟疑地开口:
呃,这位……看着有点眼熟啊。
江辰抬手将我往他怀里揽了揽,手臂如铁箍般固定住我。
他面不改色地抬眼:……是吗
对面的人吓得连忙改口:
许,许是我记错了。
我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气。
咬牙切齿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江辰,你又发什么疯
江辰的声音仿佛从胸腔发出,嘴唇几乎未动,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在尽孝啊,孝敬在外人眼中,曾最‘器重’我的先生。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别动,喝了它。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递到我的唇边。
但那语气,又好像不仅仅是指茶水。
所有人都看着,形势比人强。
我只能认命地低头,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江辰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弧度微乎其微。
快得像个错觉。
话题回到正轨:证据带来了吗
对面的人连忙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加密硬盘:
带来了,江先生您看,我们的诚意已经送到,不知道您的诚……
话未说完,我突然感觉身体腾空。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江辰。
他单手将我打横抱起,完全无视打翻的茶水浸湿了他昂贵的手工西装。
我的诚意,十分钟后,会送到各位面前。
现在,我需要先处理一点私事。
13
后背重重地摔在江辰房间的大床上,摔得我眼冒金星。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辰,明明眼神理智得可怕,冷静得吓人,做出来的事却疯狂至极,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江辰,你是不是疯了摔得很疼你知不知道!
江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装什么莫烨不也这样对过你吗
先生,那时候,您怎么就不知道疼呢
江辰从未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我被他说得一愣:你说什么
说实话,面对江辰,我其实并不心虚。
我自认从未亏欠过他。可是,自从那晚和莫烨的事情发生后,却是他最先与我决裂,态度转变之快,毫无缘由。
江辰的身子不容分说地压了下来。
他的手攥住我的衣领。
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微肿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什么都没做。
起身拉开衣柜:换身衣服。
我换了身干爽的便服,和江辰一起乘坐一艘快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游轮。
游轮在我们身后渐行渐远,五分钟后,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瞬间吞噬了船体,升腾起恐怖而绚烂的橘红色火焰,将半边海面映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的罪证,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都将一同沉入海底,永不见天日。
海浪汹涌,快艇颠簸得厉害,我们只能紧紧抓住船舷。
因为空间狭小,我几乎是依偎在江辰怀里。
即便如此,江辰也异常镇定,死寂的眼底反而涌起一丝近乎病态的期待。
先生,如果我现在放手,我们一起葬身在这里,您是不是就永远属于我了
我的神色微微一滞。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但这一次,我终于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有些人,表面上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实际上,他或许才是那个一直潜藏在暗处,默默等待机会的偏执猎犬。
我从未想过,江辰对我也是这样的心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
砰的一声巨响,快艇的船尾被一个巨浪拍碎了。
冰冷的海水瞬间涌了上来,我本能地搂住了江辰的脖子。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我吻住了他的唇。
阿辰,先生……在意你。
……
快艇最终还是幸运地漂到了岸边。
江辰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管家都看出来了,忍不住感慨。
好久没见先生您这么……轻松过了。
我瞥了一眼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
轻松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上了江辰的车,但车子却迟迟没有启动。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点燃一支烟问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压低声音说:莫家的人把路拦了,莫烨先生在跟我们先生要人。‘先生’,要不您下去……调解一下
呵,调解只怕是火上浇油。
下车是不可能下车的。
我干脆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寂静的公路上,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莫家族老让您立刻回去,他们有要事相商……
听着手下一个接一个转达来自莫家内部的催促电话,莫烨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江辰,没本事的男人才需要家族撑腰。
有本事的男人,心思才更可怕。
江辰往我所在的车厢方向瞥了一眼。
对莫烨的评价不置可否。
垂眸时,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比你了解先生。
先生就喜欢……听话的。
14
逃亡数月,最终还是跟着江辰回到了我曾经的居所。
江辰一直住在这里,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嗯,除了某个姓莫的倒霉蛋被彻底挡在了门外。
过去的大小事务都是江辰在打理。
这回我倒是落得清闲,无事一身轻。
提前过上了退休养老的生活。
虽然和我最初设想的养儿子晚年生活大同小异,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比如,某个几乎无时无刻不想方设法爬上我的床的坏小子;再比如,每天打电话来跟我吐槽江辰一箩筐坏话的傲娇贵公子;还有一个每天在电话背景音里哀嚎,被习题册逼疯,彻底扼杀了地下世界梦想的叛逆少年。
就,有点分不清,我养的到底是继承人,还是几只性格迥异的……犬科动物。
晚上,江辰理所当然地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颀长的手臂习惯性地将人圈进怀里。
先生……夜半的呢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我轻叹了口气,起身想帮他掖好被子。
手指不经意掠过他的唇畔时。
被一直装睡的坏小子猛地拽住,压在了身下。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急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江辰眼神清明,呼吸却有些急促。
不怕您跑,您跑了,我再抓回来就是了。
我怕的是,外面总有人惦记。
是谁在惦记……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我还是选择了装傻。
我和莫烨能有什么他恨不得杀了我,觉得我毁了他。
好。江辰将床头的手机丢到我面前。
那你现在打给他,说你想他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莫烨的号码:
有空吗有点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平稳而疏离的声音。
抱歉,先生,我现在很忙。不过……
生怕莫烨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我赶在他那个不过之前,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强作镇定地看向江辰:
这下你信了
你看,我说了,我和他现在没什么关系。
江辰面无表情,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再次拨打给莫烨:我们谈谈。
江辰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脑子……嘟嘟嘟——
……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害怕。
良久,江辰轻声打破了沉默。
先生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先生您什么都懂,唯独不懂感情。您就像一张白纸,谁都可以在上面留下痕迹,我没有安全感。
我干笑一声,伸手圈住他的脖颈。
主动亲了亲这只缺乏安全感的孤狼:
但是现在,先生眼里只有你啊。
江辰晦暗的眼眸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将我按倒在床上。
吻铺天盖地落下,激烈而缠绵,剥夺了所有呼吸。
……先生,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早上送走江辰后,我回到房间。
拿起手机,才发现多了一条匿名短信。
【‘先生’,你和你那好儿子不讲规矩,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林默也是你的人吧城郊废弃工厂,你一个人来。如果带了不该带的人,我们直接撕票。】
【林默被绑照片.jpg】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抬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柯,林默呢
电话那头的老柯有些茫然。
先生,林默少爷不是去找您了吗
挂断电话,因为心里早有预料,倒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老管家在后院的池塘边找到了我。
先生,您找我。
我问他:阿辰最近有出国的安排吗
老管家始终低着头:有的,下周。
安排在今明两天。
先生,这不合规矩……
我抬起头,望着满池残荷。
老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先生,二十五年了。
老管家是个通透的人,没有再坚持:
是,我明白了。
我从那个丝绒小袋里,取出那枚渡鸦徽章,随手丢进了清澈见底的池水中。
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15
我独自一人走进废弃工厂。
入口处有人搜了我的身,拿起我口袋里的徽章袋问道:这是什么
我说:‘先生’痴迷这些小玩意儿,随身携带,你们动手前都不做功课的吗
那人将信将疑,但还是放行了。
我走上五楼的天台,见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林默,以及绑匪——应该是那天被我处理掉的周老板的某个亲信。
林默身后就是百米高空。
他看到我,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呜呜地想说什么,但因为挣扎得太厉害,椅子差点翻倒。
我的目光沉静,带着一丝冷淡。
放了他,我留下。
绑匪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够胆。
他举起枪,一脚踹开绑着林默的椅子,绳索松开落在地上。林默几天没吃没喝,腿一软差点跪倒。
先生,快走!这里有诈!
他冲上来想拉我一起跑,但我只是侧身避开。
你先走。你在这里,只会碍事。
我知道这工厂里外埋伏了多少人。
就凭我们两个,插翅难飞。
林默有些犹豫,而绑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
我厉声呵斥:往前跑,别回头!
林默像是被惊醒,猛地转身朝楼下冲去。
砰——子弹撕裂空气,射入我的膝盖。
我没有躲,也不能躲。
我的身后,是尚未成年的林默。
剧痛还未完全传来,我已经支撑不住,轰然跪倒在地——
温热的血液瞬间浸透了裤腿,在地上蔓延开来。
作为曾经的地下王者,我见过无数鲜血淋漓的场面,见过无数人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狼狈。但我一直都是那个站在血泊之外,冷眼旁观,最后毫发无伤转身离开的人。
而这一次,流血的是我自己。
像蝼蚁一样跪在地上挣扎的人,是我自己。
我看着倒映在血泊中的自己,自嘲地勾了勾唇。
手掌抹过伤口,将血迹蹭到嘴角。
绑匪走到了我的面前,但他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将枪口抵在我的额头。
而是望向工厂下方,喃喃道:着火了。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绑匪显然已经看开,握着枪在我身边坐下:道上谁不知道‘先生’您最是惜命。为了一个刚收下没多久的小子来送死,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我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可如果我杀了你,就算我能活下来,你的那两个儿子也不会放过我。你应该不记得了吧很多年前,你也是这样,一把火烧了我全家。因果循环,你堂堂一代枭雄,落得如此下场,不亏。
他说的事情,我确实记不清了。
我这一生,手上沾的血太多,结下的仇怨太多。
这条黑色的路,一旦踏上,除非死亡,否则永远洗不干净。
火势迅速蔓延,已经烧到了四楼,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火舌几乎舔舐到皮肤。我强撑着失血过多的身体,从口袋里摸出几枚深色的金属徽章,在地上摆出一个残缺的阵列。
我仰起头,就着熊熊烈火,点燃了唇间的烟。
最后,玩一局吗
对面的人摆了摆手。
我不会这个。
我略带遗憾地扯了扯嘴角。
握着最后一枚徽章,完成了属于我自己的,最后的布局。
火舌吞噬了屋顶,摇摇欲坠的吊扇带着火星砸落。
轰然一声巨响,一切归于死寂。
罪孽之火燃起,身死,道消。
16
林默冲出火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那个一直不对付的二哥莫烨打电话。
那辆定制的防弹车疯了一样冲进现场时,工厂已经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
莫烨冲下车,一把揪住林默的衣领,眼眶赤红。
先生呢
林默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停掉眼泪:
我不知道……先生让我跑,我就跑了。
不知道怎么就着火了,我想冲回去,但是那些人拦着我,我打不过他们!
救援人员拉起了警戒线。
但这对于无法无天惯了的地下势力来说,形同虚设。
莫烨直接翻墙闯入了火场废墟。
里面一片狼藉,只能勉强辨认出几具烧焦的骨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只有一枚刻着渡鸦的金属徽章,从一具骨骸的手边滚落,停在了莫烨的脚下。
这种特殊合金制成的徽章,在如此高温的灼烧下,竟然没有熔化,只是边缘有些变形,令人心悸。
作为莫家的掌权者,他早已学会了隐藏所有情绪。
但或许是出于那点不为人知的私心,莫烨还是弯腰捡起了那枚徽章,紧紧攥在手心,藏了起来。
江辰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他被我提前安排了飞往国外的航班,离得最远。
收到消息时飞机已经起飞,紧急迫降返航,但还是迟了一步。
他一到现场,二话不说就给了莫烨一拳。
莫烨嘴角立刻见了血。
江辰,你发什么疯
江辰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冰冷刺骨。
为什么不看好林默让先生以身犯险
莫烨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拳:
该我问你!为什么那个组织的人会找上门还不是你引狼入室,招惹了他们
两个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人物,谁也不服谁,瞬间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谁也不敢真的下死手阻拦,只能徒劳地上去拉架。
这场纯粹的肉搏,最终以莫烨被打断一根肋骨,江辰眼角挂彩而告终。
17
先生死后的日子。
林默哭得最伤心,被他大哥接回了林家。
至于莫烨和江辰,则各自回了自己的地盘。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只是那个曾经平衡着他们所有关系的人,不在了。
先说莫家,表面风平浪静,莫烨只是请了一位徽章阵列学的专家到家里做客。
宽大的书桌上,只摆放着先生留下的那个残缺阵列。专家研究了三天,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主人。
这,这阵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但最后一子落下,似乎是……死局
莫烨睁开双眼,眸色深沉:
专家可能不太了解我的那位先生,他这个人,从不做没有后手的事。道上曾有传言,‘先生’手中的棋局,半盘定江山,半盘决生死。
他绝不会给我们留下一个真正的死局。所以,此局必有生门。
专家闻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莫烨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其实我请专家来,只是为了印证我的一个猜测。
现在看来,专家与我想法一致。
莫烨伸手,从阵列中拿起两枚徽章,交换了位置。
瞬间,原本看似凝滞的阵列仿佛活了过来,气象一新,柳暗花明。
在最后一刻,那个始终旁观的‘渡鸦’,终于入局。所以……
先生留下的最后一手,是‘鸦翼互换’。
罪火燃起,先生留在棋盘上的最后一手——
名为鸦翼互换。
鸦翼互换,金蝉脱壳。
壁虎断尾,绝处逢生……
与此同时,江家。那个将自己关在书房,在主位上枯坐了一夜的男人。
猝然睁开清明的双眼,抬手摘下一直戴在耳边的微型窃听器,随手扔进纸篓。
他起身,将挂在椅背上的深灰色风衣披在身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
抬手推开书房厚重的大门,门外,所有心腹早已集结完毕,整装待发,蓄势已久。
江辰整理好袖扣,目光扫过所有人,清冷的薄唇间只缓缓吐出一个字:追!
坐在莫烨对面的专家脸色微变。
可如果江辰知道,抢先一步……
莫烨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修长漂亮的手指伸到桌子底下,捻起一个同样微小的窃听装置,上面闪烁着微弱的红点。
我的反监听手段,也是先生亲自教的。
专家吓得连忙摆手:这,这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
莫烨将窃听器扔进垃圾桶,点燃了指尖的烟。
微黯的眼眸中情绪难辨。
先生总不可能同时教出两个废物。他江辰要美人,我要江山,各取所需……罢了。
专家离开后,空旷的房间里又只剩下莫烨一个人。
这个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位置,从前是先生坐,后来是江辰,现在,轮到他莫烨来坐。
江山美人,选哪个从来都不是问题。
真正重要的是,谁拥有优先选择的权利。
只可惜,他出局得太早。
当初那两颗因嫉妒而射出的子弹,精准地击碎了所有的可能。
18
我在南太平洋某个不知名小岛上养伤的第三个月。
推开窗,伸个懒腰,晒晒太阳。
如果能再约个肤白貌美的当地姑娘共进早餐,那就更完美了。
啊,没有糟心的儿子们,今天又是平静祥和的一天。
打开门,迎接美好……呵呵。
不敢睁眼,希望是我的错觉。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关上重开就好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关门,一只铁钳般的手已经攥住了我的手腕,江辰轻而易举地挤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江辰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我:先生,‘假期’过得愉快吗
我艰难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是阿辰啊……唔。
后面的话被一个凶狠的吻堵了回去。
江辰握着我的手腕,将我按在门板上。
肆无忌惮地掠夺着唇齿间每一寸空气。
我有些站不稳:阿辰,你慢点唔唔唔……!
我没说哈……不唔,不给你亲。
为什么要跑是觉得我护不住您吗嗯
江辰低喘着,像一只被遗弃后重新找回主人的大型犬,带着委屈和偏执:
先生,别再丢下我,别……不要我。
被亲得腿软,我只能本能地抱住他的腰。
……要你!要你!要你!唉!
屋内光影交错,直至日落时分。
小木屋的床上依旧人影晃动,低语不断。
那天,恶犬终于找回了它失而复得的珍宝。
可是这珍宝太过耀眼。
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觊觎者。
这让恶犬感到非常不安。
于是啊,它想到了一个办法。
它决定用最坚固的锁链,将珍宝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它要亲自看守,用一辈子的时间。
连同它自己的一辈子,也一起锁进去。
19
五年后。
林默在先生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鸢尾花,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清明时节的细雨,带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林默身后的两个保镖撑着黑伞,确保他们年轻的主人滴水不沾。
我很好,先生,比那两个家伙都好。现在的林家,已经足以和莫家抗衡了。您等着,姓江的跑得快抓不到,但姓莫的总跑不掉,我早晚有一天送他下去陪您。您放心,我一切都好。就是……
林默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就是,先生,我有点想您了。
林默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家族掌舵人,学会了不动声色。起身时,他若无其事地擦掉了鼻尖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滴。
我们走——
有人为他拉开车门,林默弯腰坐进一辆低调奢华的改装车……
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那个被林默视为死敌的莫家掌门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每年都来演这么一出,林家那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只敢在口头上跟我较劲。
世人都说,他和林默是新一代的双雄,呵,那不过是他懒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罢了。
他身后撑伞的司机低声问:
先生,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祭拜一下‘先生’
莫烨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祭拜什么没看到昨天南太平洋那边传回来的照片某个‘已死’的正主,正被奸臣哄得乐不思蜀呢,我们还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莫烨坐回车里,前排的心腹递过来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枚定制的孤狼徽章。
当年先生随身携带的那套深色徽章,后来在一场地下拍卖会上,被莫烨不惜代价拍下。
只是唯独缺了孤狼和雄狮这两枚。
这些年,莫烨找遍了顶尖的工匠。
想根据先生的喜好和徽章的材质,重新定制一枚独一无二的孤狼。
价钱从来不是问题,他只要一枚足够特别、足够能代表他自己的孤狼。
至于那枚雄狮呵,谁爱要谁要去。
若不是当年某个姓江的混蛋提前下手偷走了雄狮。
说不定,他当初选中的也会是雄狮。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太晚了。
莫烨将新定制的孤狼徽章放回了空缺的位置。
目光低垂,闭上了双眼,吩咐:开车。
不管对手用了何等卑劣的手段抢占了先机。
这盘棋,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是输家……
因为时差,南太平洋小岛的时间还是清晨。
我睁开眼时,某人已经精力充沛地做好了早餐。
昨晚被折腾得太狠,现在骨头都是软的。
可偏偏罪魁祸首又是个中高手,惯会哄骗。
哄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求饶。
我咬着牙重复了无数遍依你。
喊到嗓子都哑了,正好喝点温热的牛奶润润喉。
我刚想低头喝一口,喉结微动。
眼前的江辰突然开口:先生,您又在勾引我。
我: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又被江辰压倒在了餐桌上。
凭借我曾经叱咤风云的身手,也只来得及在失去意识前,混乱中抢过一个刚出炉的可颂面包。
得,早餐又泡汤了,午餐大概也不用想了。
还是让佣人直接准备晚餐吧。
(全文完)
莫烨
&
先生
番外
寂静的春夜,先生斜倚在老宅书房的太师椅上,翻看着各区递上来的报告。门外垂手侍立着许多人,却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
作为地下世界的最高统治者,按照不成文的规矩,每周日晚,江辰和莫烨都要亲自向他汇报各自辖区的情况。
江辰总是来得最早,用莫烨私下里的话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总是迫不及待地向主人摇尾巴表忠心。
莫烨则是踩着点到的。他刚结束一个冗长的应酬,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香水味。作为莫家默认的继承人,他的交际远比孤僻的江辰多得多。因为生了一张过分招摇的脸,又懂得在场面上逢迎,招惹的桃花也比江辰多出不止一星半点。
他敛下眼眸,站到了江辰的斜对面。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瞥了对方一眼,而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
这个最会装,莫烨在心里冷哼一声。
他很清楚,江辰私底下的手段有多么冷酷无情。
只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他和江辰之间,竟然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无论私下里斗得多凶,都绝不会把矛盾摆到先生面前。
莫烨也微微躬身,恭敬地垂下头:先生。
汇报的过程枯燥而漫长。莫烨同先生谈完事情,出来等江辰的时候,百无聊赖,又在偏厅多喝了几杯。
坏就坏在这几杯酒上。
莫烨回到自己暂住的院落时,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他养在身边的一个小情人立刻迎了上来,想替他脱下大衣:莫先生……
和往常不同,莫烨的动作带着一丝粗暴。
他盯着眼前柔顺的女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伸手掐住了女人的下巴:不像,你学得一点都不像……
先生处理完公务,正好路过莫烨的院子,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压抑的嘤咛声,很快,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哭着跑了出来,带起一阵香风,看都没看先生一眼,就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单身多年的先生内心:啧啧。
知道这小子皮相好,没想到私生活也这么……丰富多彩。
里面没了动静,先生有些不放心。
这小子不会纵欲过度死在床上了吧
推门进去查看,没想到刚一踏入,就被一双带着酒气和汗意的大手猛地推在门上,紧接着一个滚烫的吻就压了下来,门板吱呀作响。
莫烨的眼神迷离,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人,狠狠地吻了上去,仿佛要将对方吞噬殆尽。
喂,阿烨——唔!
浓重的喘息混合着烈酒的辛辣,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火焰。
本想吃瓜的先生,结果自己成了瓜。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荒唐的一夜。
先生和莫烨越过了那条禁忌的界线,也彻底点燃了江辰心中嫉妒与仇恨的导火索。
最终改变了整个地下世界未来数十年的权力格局。
汗水浸湿了床褥,连亲吻都带着失控的凌乱。
很多年后,连莫烨自己都固执地认为,是那晚的醉意给了他胆量,让他得以在有生之年,以下犯上,强行占有了高高在上的先生。
但无人知晓,在月色朦胧的掩映下。
当他沉浸在征服的快感中时,身下那个看似被迫承受的人,曾悄悄抬手圈住了他的脖颈,落下一个极轻、极浅的印记。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吻,带着一丝玩味,一丝纵容,道是无情却有情——
食髓知味,却又在天亮前抽身而去,不留痕迹。
没有人可以真正强迫那位先生。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