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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王?”林妙仪的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细小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到地上,清冷破碎。
沈尧眉毛轻挑,“好巧。
”此刻兰絮与护卫都已上了马车。
林妙仪来不及多说,她微一屈膝,“谢荣王殿下今日之恩,只是母亲高烧不退,臣女先行一步。
”转身也跳了上去。
沈尧犹豫片刻。
双腿一夹马腹跟到车旁。
对着马车里的人沉声道,“前面有个废弃的驿站,你们简单安置下,我让阿招去请个大夫来。
”林妙仪本能的想拒绝。
身旁却传来兰絮激动的大喊“小姐!夫人的烧退了!”林妙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瞧了瞧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鞋子,还有兰絮疲惫的神态,不再坚持,拉开车帘,对沈尧微微颔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到了驿站,里面已是破败不堪。
林妙仪却并未有丝毫嫌弃。
她与兰絮勉强在二楼收拾出一间能用的屋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扶起王宛如,喂她喝了汤药睡下了,大夫说她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林妙仪走到一楼的院子里时,沈尧正坐在篝火旁烤火,她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才看清,他黑衣如墨,面色冷白,只额前的碎发有几分凌乱,似是刚刚的狂风骤雨也没影响他分毫。
林妙仪态度真诚,“今日之事,谢过殿下了。
”递过手里的披风。
沈尧接过披风随手放在地上,又顺手添了一把树枝,看向林妙仪,火光笼罩下,火苗不断的涌动,好似为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今夜的她好像和那晚哪里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只觉得她眉眼清秀,可惜面如白水,寡淡无味。
分明不似现在的明媚动人。
他敛眸,漫不经心,“你怎么会在此处?”“外祖父病重,臣女随母亲一同前往儋州探望。
”“殿下这是去?”沈尧顿了顿,语气淡淡,“去冀州。
”呵,大骗子。
林妙仪勾唇不语。
树枝在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驿站里也传出此起彼伏地呼噜声,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大家都已经累了。
林妙仪熟练的拿出些干粮,掰碎了扔进锅里,又添了些水架在火上,转身往火里添了一把树枝。
沈尧眯着眼睛看着林妙仪一气呵成的动作。
这个林妙仪,还真是不简单。
林妙仪起身准备上楼。
沈尧却再次打破了宁静。
“你……真失忆了?”林妙仪没回答,却低低的笑了。
半响,她才侧过头盯着沈尧的眼,轻声道,“我有点好奇,殿下次次试探,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沈尧心中一凛,用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随即不动声色,“只是心生愧疚罢了。
””愧疚?这么说,我落水确实与殿下有关了。
”沈尧没否认。
思绪又飘回了多年前的夏季,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本该是最好的时节。
王宛如却抱着浑身湿漉,昏迷不醒的林妙仪坐在湖边。
对着沈尧指责,怒骂。
宫人们怜悯的眼神和皇后惋惜的目光都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只有他低着头站在湖边一言不发。
沈尧抬起眼,看不出表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吗?”“不想。
”“为什么?”“我虽失忆,可想必荣王殿下在安国这十年……也不好过吧?”沈尧脸色微变。
林妙仪知道自己说中了,她拍拍手里的灰,柔声道,“这就够了。
”林妙仪站起身,望着那堆燃烧的篝火,一字一句,“不论你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情已过去多年,今日我母女承蒙殿下相帮,不如……”林妙仪转过头,眼里透着皎洁,“做个交易吧,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不知你意下如何。
”雨后乌云散去,月朗星稀。
风已停,四周寂静,只能听到孤夜鸟鸣与木枝断裂的声音。
空气仿佛也被静止了一般。
直到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好。
”林妙仪松了口气,她这个人最是拿得起放得下,她也无意与沈尧为敌,况且在宫里她尚且可以拿命赌一赌,而这里荒郊野岭,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得活下去。
林妙仪转身上楼。
沈尧靠向身后,那张俊美的脸也再次笼罩在黑暗里。
良久,他才对身旁的人开口,“阿招,以后林府小姐不必再查了。
”“可是——王爷,她会不会骗你?”“不会。
”“为什么?”阿招诧异。
对啊,为什么?沈尧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因为林妙仪落水,根本就与他毫无干系。
“那万一……万一有朝一日她想起来怎么办。
”沈尧略一迟疑,缓缓说道,“那就等到那一日再说。
”等到林妙仪睁开眼睛,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她竟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抬头看向床上,王宛如还在睡着。
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打算去做点粥。
蓦地想起了昨晚放在火上的那一锅干粮。
糟了!她走到楼下,发现沈尧二人已不见。
地上烧干的柴火里,却有一锅做好的干粮。
打开盖子,锅底竟一点未糊,而且还尚有余温。
刚睡醒的兰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凑了过来,“小姐,昨晚那个人就是荣王殿下吗?”昨夜雨大,除了兰絮其他人并未听到林妙仪他们二人的谈话。
林妙仪做了个手势,“嘘。
”王宛如本就不喜欢沈尧,既已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休养一番后,几人也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又吃了些东西。
正好王宛如也醒了。
她打量四周,“这是哪?”“母亲,你晕倒了,刚好这附近找着个废弃的驿站。
”“我……怎么晕倒了。
”“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
”王宛如点点头。
隐约记得昨夜好像下了很大的雨,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又偏僻寂静,想必林妙仪她们找到这里也是废了好大的劲。
王宛如握着林妙仪的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楚楚,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
”“但是母亲要答应我,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万不可再忍着。
”王宛如听着林妙仪的话,喝了些粥,有了几分精神。
一行人又重新出发了。
……夜色朦胧,新月如钩。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暧昧的脂粉气,与龙涎香,檀香交织在一起,欲望与奢华也在这里并存。
琉璃灯笼高高挂起,照在金光闪闪的牌匾上,发出诱人的光芒。
醉仙楼。
四周皆是喝醉了酒的文人墨客与身着暴漏身姿窈窕的妙龄女子。
主仆二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有几分格格不入。
阿招被呛的直打喷嚏,大骂,“他妈老色鬼!平时爱逛窑子也就算了,说正事还找这么个地方!”说话间,一位身着紫衣轻纱的年轻女子手拿蒲扇半遮面,露出一只魅惑迷人的眼,她经过沈尧身边时,想要靠近,却冷不丁被旁边一个黑着脸的魁梧男子推走,还扯着嗓门嚷道,“起开,起开,我家公子不喜欢女人。
”沈尧皱眉,抽动了下嘴角。
紫衣女子抬眸又看了沈尧一眼,只可惜了这样的一张俊脸,轻一甩袖,转头就奔向一位客人。
这里客满芳华,络绎不绝,根本没时间因为被拒绝而生气难过。
而郑妈妈早就盯上了门口站着的两位公子。
哪怕她已经阅人无数,还是被沈尧的长相惊艳到了。
黑色锦袍,气宇不凡,三分凌厉五分俊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就连旁边跟着的穿着灰色长衫的护卫那也算得上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
郑妈妈双手放胸下往上抬了抬,又捋了捋头发上的碧海珍珠钗,扭动着腰肢迎了上去。
“二位爷儿~”声音尖锐刺耳。
阿招一扭头,就看见个穿红带绿,浓妆艳抹化的如同棺材铺里纸人一样的中年妇女,顿时吓的一个激灵。
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郑妈妈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风韵犹存。
她上下挥动着手里的帕子,捏着嗓子说道,“一看二位爷儿就不是本地人吧,这可是全扬州最大的妓院,我们这里的姑娘呦~”“找人。
”沈尧打断了她。
“哎呀,这是有相好的姑娘啊,叫什么名字,我去——”“暮云阁。
”郑妈妈撇撇嘴。
谁不知这暮云阁住了个老酒鬼,一连几日都不走,把店里的杜康酒都喝了个大半,好在他给的银子够多。
原来这二人是来找他的。
她向身后比了个手势。
一个龟奴模样的人凑过来。
郑妈妈一甩帕子,“带他们去暮云阁。
”等沈尧他们上楼后,她盯着沈尧的背影,心想,哼,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你还能逃得了老娘的手掌心。
暮云阁内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桌上放着一壶酒。
他大概有四十左右岁,不修边幅,唇边一层胡茬,褐色粗布长衣,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举起酒杯的左手,布满老茧,右侧的腰上佩了一把长剑,左侧挂着一个破旧的酒壶。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酒杯,左手搭在剑上。
脚步声在他门口蓦地停住了。
门外沈尧嘴唇微抿,手指轻颤。
推开门后,却发现,屋内只有吴影一人。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