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虽然社会经验不足,但脑子还算灵光。
尤其这些天一直防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一意识到自己坐的中巴车不对头,我马上就警惕起来。
本来有点昏昏欲睡的,现在也不困了,小心翼翼打量车上的环境。
这一看,还真让我发现了更多诡异之处。
这辆车虽然在外面看着很新,但车内饰却很破旧,玻璃上有污渍,地板上有锈迹,连座椅的布面都皲裂了,车厢里还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味,像空置了很久的荒屋。
车上乘客不少,男女老少都有,有背篓里装着孩子的妇女,有穿着迷彩服的农民工,还有穿校服的学生,但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山区县城,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乘客出行,本身就显得不正常。
特别是当我一圈仔细看下来,就发现车上的乘客无一例外,神色都极为骇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就连背篓里吃奶的婴儿,都不哭不闹,只是仰头坐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换了平时,我肯定会庆幸碰到了不吵的乖宝宝,但今晚我只觉得后背蹭一下布满寒意,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怕是又碰上那些东西了!
就在我想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居然多了一道矮小的人影。
那是一个面色同样惨白的小男孩,他眼睛很大,瞳孔却是纯黑色的,几乎看不到什么眼白。
这小鬼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我座位旁边,直勾勾盯着我,说:“哥哥,你好香啊!”
“靠!”
我本来神经就绷得紧紧的,这一受惊猛地站了起来。
要不是我跟车窗之间还隔着一个浑身灰扑扑的农民工,我估计我现在已经跳车了!
唰!
我这一动,顿时像在一潭死水里扔下块石头,原本一动不动的“乘客”们,齐刷刷机械地扭头朝我看了过来。
那种毫无温度的视线,让我有种血液都快结冰的错觉,瞬间僵在原地。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行李落在县城里了……要不我就在这里下车吧!”我讪笑着,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小弟弟,这么晚了,你现在下车也回不去的。”司机的声音从车头传来,冰冷、阴森、毫无语调起伏。
我急了,连忙说道:“没得事,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下车!”
一只冰冷僵硬的手,重重按在我肩上。
我僵硬地回头一看,正是那位售票员姐姐,但她的面容已经不再和蔼可亲,白纸一下的肌肤下能看到一条条暴起的青筋,龇牙咧嘴,仿佛我再多说一句,她就要一口咬上来般!
“不下、不下……”我不敢再刺激她,连忙嘟哝着坐下,但脑筋却飞速旋转起来,思索脱身之法。
见我这么识趣,一车鬼的目光这才转开,重新陷入自己的世界,但我能感觉到,我仿佛处于漩涡的中心,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又会看过来。
特别是那个说我好香的小鬼,只有他没有走开,一直站在我旁边,死死盯着我,渐渐嘴角竟有拉丝的口水流下,仿佛我是什么美味佳肴般,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这小鬼不会忍不住一口啃上来吧……”
我心中惴惴不安,但更担忧的却是自己的前途。
就算小鬼一直没动静,但只要脑子没坏,就能猜到这一车鬼绝对不安好心。
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还在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没有马上翻脸,但我要继续待在这车上,等到了终点,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周围阴气弥漫,气温越来越低,明明已经是春天,我却感觉如坠冰窟,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好在危急之中,我突然想起何师公的叮嘱,当时听了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后知后觉想起,他分明是已经预见到我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太平,所以隐晦地告诉我,破解的办法就在这些年借何阳之口给我讲的民俗里!
“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
我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则则据说能驱邪治鬼的土办法,但大多数都还是需要一些道具辅助,我现在已经上了贼船,那些办法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一个最简易的法子,好像值得一试……
“人来隔层纱,鬼来隔座山。千邪看不穿,万邪弄不出。”
我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右手食指蘸了自己的口水,在左手掌心画三横三竖的“井”字。
这是我所知道的最简单的土法避鬼咒语了,它要是还不起效,我就真的只能束手就擒了。
说也奇怪,这咒语一念,我明明还坐在原处,但在一车鬼乘客的眼中,我却像隐身了一样。
它们一下失去了我的踪迹,瞬间躁动不安起来,一道道双脚离地的身影,从座位上僵直地站起,满车厢地找人!
“人呢!”
“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
“车没停,他跑不了,肯定是藏起来了!”
“快找!这小子是那位大人点名要的猎物,你们要是敢把他弄丢了,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鬼之间的交谈,他们不论男女,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一种类似毒蛇吐信或者电流般的嘶鸣,令人听了就觉得浑身发冷。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它们这一车鬼都还不是正主,貌似有某位鬼中的大人物盯上了我,才把我骗上了这辆灵车。
眼看一车鬼都像人形蜘蛛一样无视重力、手脚并用,满车厢乱爬,又像猎犬一样围着我的座位不断嗅来嗅去,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不停地画井字、念咒语。
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别的不说,等这辆灵车把我拉到那位“大人物”跟前,我八成还是要原形毕露!
不过就在我如坐针毡之际,飞驰的灵车突然一个急刹,我因为惯性往前一栽,头重重撞在前座的靠背上,闷哼一声,差点就忘了念咒语。
好在其他鬼也人仰马翻,这才没有露馅。
接着,我就听见鬼司机拍着方向盘,愤怒地嘶吼道:“混蛋!为什么今天会碰上傩祭的队伍,我们不避让都不行了!你们把车子守好了,别让那小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