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原始部落的神女,为爱倾尽所有,却被渣男背叛,流产后奇迹般回到现代。三年煎熬,我在亲情中疗愈,早已不是那个恋爱脑的姜宁。当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原始族长,衣衫褴褛地跪在我面前忏悔时,我只觉得恶心。想追妻火葬场不好意思,姐在现代有老公有孩子,不约。
1. 三年前,我从现代都市,一脚踩空,掉进这个鬼地方。
醒过来,就成了这个原始部落里一个叫宁宁的孤女。
哭也哭了,怕也怕了,日子总得过。
我教他们怎么把火生起来,让他们不用再啃生肉;教他们哪些草能治病,哪些草能填肚子;又帮他们把那些笨重的石器改得好用些。
我还带着他们在部落外头开了荒,撒下那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能吃的种子。
昊天,那时候部落里最能打的年轻战士。
他第一个没把我当怪物看。
我帮他,他听我的。
我们一起,把这附近几个小部落拢到一块儿,建了现在这个最大的部落。
他成了族长。
我以为,苦尽甘来了。
谁想到,一个月前,老族长打猎摔死了。
葬礼办完,昊天就领回来一个女人,叫柔心。
怯生生的,风吹吹就要倒的样子。
宁宁,这是柔心。他那时候这么说,手还牵着那个女人,话音里有点什么东西,说不上来。
阿父走的时候,她是阿父身边最后一个女人。部落的规矩,老的去了,东西就归儿子。我得照顾她。
照顾我盯着柔心,她也在看我,那怯生生的样子底下,藏着点别的。
昊天护着她的样子,我从没见过。
他对我,是倚仗,是热乎,可从不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捧着。
心,当时就跟被人用手狠狠拧了一把似的。
我不答应。我说得清清楚楚。
昊天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跟着就沉下来,一股火气往上冒。
那是他头一回,敢这么甩脸子给我看。
以前,他什么不听我的整个部落谁不晓得,我姜宁,才是昊天族长背后那个拿主意的人。
宁宁!他吼我,话里全是压不住的火,这是部落的规矩!我是族长,我必须认!
规矩我当时就笑了,当初你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快饿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规矩我教你们生火、种地、做药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提规矩现在日子好过了,你当上大族长了,倒想起来跟我讲规矩了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都青了。
最后,他硬是把柔心留下了,就在我们隔壁,给她腾了间空石屋。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在他身上找到过从前那种感觉。
隔壁石屋的动静,夜夜如此,跟催命符一样。
一开始,昊天还回我们这屋。
可柔心总有法子把他叫过去。
一会儿说怕黑,一会儿说做了吓人的梦,一会儿又说身上不舒坦。
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就算偶尔回来,身上也带着柔心那股子野花混着汗的腻味儿。
有时候,他也烦,也累,想跟我掰扯:宁宁,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就是为了部落,为了血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
我听着,手把兽皮被子攥得死紧,指甲都快掐进掌心肉里。
血脉呵。
他看我油盐不进,就叹口气,又回柔心那边去了。
石门吱呀一声关上,我心里那点念想,也跟着灭了。
石壁上,那些我用兽血画的暗红色记号,一天天增多。
我在算日子。
下一个月圆,快了。
三年前,我就是一个月圆夜掉到这儿的。
说不定,月圆夜,也是我回去的唯一指望。
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小肚子上。
这里头,有了。
一个多月了,就在昊天领回柔心之前。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以前偷偷摸摸找草药避着,偏偏还是……
也好。
有了他,我走的念头更清楚了。
我的孩子,不能生在这种地方,更不能摊上一个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爹。
脖子上那串虎牙项链,是他头一回自个儿打死老虎,亲手给我磨的。
曾经宝贝得不行。
现在,只觉得硌得慌。
我扯下来,看也没看,直接扔进墙角还没灭干净的火塘里。
火苗子呼地一下舔上去,烧得噼啪响。
跟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得走。
昊天,我对着那跳动的火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的,照顾她。
那我的孩子呢
不等了。
2.宁宁姐,起这么早啊
柔心娇滴滴的声音从菜地那边飘过来,我扶着还有些发沉的额角,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浓得很,她倒精神,一身干净兽皮裙,发间还缀了朵沾着露水的小黄花,正蹲在那儿,摆弄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罐。
我那几株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宝贝疙瘩——番茄苗、辣椒秧子,此刻全东倒西歪,蔫头耷脑地浸在一汪浑浊的泥水里。叶片上糊满了泥点,嫩绿的茎秆看着也折了几根。
我……我瞧着它们好像有些干,就想着帮姐姐浇点水,谁晓得……哎呀,这水罐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倒多了……她眼圈一红,水汪汪的,肩膀一耸一耸,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你……你可别生气,我真不是有心的……
她说话时,微微敞开的兽皮领口下,颈侧那几块刺目的紫红印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捏了捏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是你弄的
柔心瑟缩了一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不是……真不是我……我就是想帮忙……
话音未落,昊天带着几个部落的汉子,扛着几只半死不活的野物回来了,脚步声踏得地面都有些震。他一眼就瞧见了这边的情形,还有那片狼藉的菜地。
出什么事了他眉头拧了起来。
柔心跟见了救星似的,哭哭啼啼就往他那边奔,快到跟前时,脚下也不知怎么一绊,哎哟一声,软趴趴地就往地上倒。
柔心!昊天脸色大变,手里的猎物往旁边人手里一塞,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急切地上下打量,怎么了摔着哪儿没有
他那双曾只为我急切的眸子,此刻却跟要喷火一样,直直地射向我,话里全是火药味:宁宁!你就这么丁点儿都容不下她她到底哪里碍着你了,你要这么对她!
我看着他,看着他怀里那个把脸埋在他胸口,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弧度的柔心,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我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昊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动手了还是说,你现在的眼睛,就只看得见你想看的东西
昊天被我噎了一下,视线扫过那片被糟蹋的菜地,一时没说话。柔心在他怀里抽泣,声音不大,却像小猫爪子似的挠着他的心。他深吸了口气,语气依旧偏袒得明明白白:宁宁,我知道你宝贝那些苗儿。可柔心也是好心,她又不是故意的。不就几根苗子吗死了就死了,往后再种就是。你犯得着为这点芝麻大的事,这么咄咄逼人,吓着她
不就几根苗子这句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在我心口慢慢拉扯。我费尽心思带来的东西,我教给这个部落的一切,在他嘴里,就成了几根苗子轻飘飘的,不值一提我望着他,这个我曾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男人,头一次觉得他陌生得可怕。原来,我所以为的深情和付出,在他心里,连个屁都不如,远没有他嘴里的规矩和那个只会掉眼泪的女人重要。
就在这时,柔心忽然捂住肚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啊……我肚子……好痛……
昊天立刻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大手覆上她的小腹,轻轻地揉着,那动作,轻柔得好像在呵护什么绝世珍宝。那样的温柔,也曾是独属于我的。
快!去把巫医请过来!昊天急吼吼地对着身后的一个汉子喊。
没多大会儿,部落里那个上了年纪,走路都颤巍巍的巫医拄着根弯弯曲曲的木杖,慢吞吞地挪了过来。她仔仔细细地给柔心瞧了瞧,又在她手腕上捏了半天,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突然就跟开了花似的,笑得满脸褶子:好事!天大的好事啊!族长,柔心她……她这是有了!而且,你们看她这孕痣,颜色深得很呐!这可是咱们部落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吉兆!这孩子,将来定能给咱们部落带来大运气!
有了昊天先是愣住,随即脸上也爆发出狂喜,他激动得一把抓住柔心的手,声音都有些抖,柔心,你听见没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部落里是有那么个不成文的说法,孕痣颜色越是深浓的女人,越容易生下强壮的崽子,会被当成宝贝疙瘩。柔心的出现本就让我的处境尴尬,现在她又怀上了,简直是在我本就摇摇欲坠的地位上,又狠狠砸下了一块巨石。
巫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转过头,对着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宁宁啊,你是族长的正头女人,现在柔心有了族长的骨血,按咱们部落的老规矩,你理应搬过去,好生照料她,保她和孩子平平安安。这也是你的本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又看了看昊天。
昊天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可巫医在部落里说话向来有分量。他迟疑了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开了口:巫医说得是。宁宁,柔心现在身子金贵,你去照看她是应该的。这……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总不会不愿意吧
我的孩子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小腹也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我死死咬着牙,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昊天……孩子,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要紧吗要紧到可以让你把什么都忘了当初,你跪在我脚边,求我留下,求我跟你好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这个人!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这部落里,你只要我一个女人!这些话,你他娘的都喂狗了!
昊天被我吼得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话啊!
3.你想让我搬去哪里……照顾她我声音没什么起伏,学着他的话。
巫医立刻接了茬,语速都快了几分:部落里眼下没空着的石屋。北边山坡上,倒是有几间旧屋子,以前是部落里没人管的老人住的,是简陋了点,可也能遮风挡雨不是宁宁你先将就着搬过去,等柔心把孩子生下来,族长还能不把你接回来
北边山坡,部落里最破落的角落,阴森森的,听说夜里还有野兽嚎。只有那些不被待见的,或是犯了大错的,才会被撵到那儿去。
昊天脸上那点不自在,一闪就没了,他想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在巫医和其他族人那种火辣辣的眼神里,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宁宁,就是……就是暂时住住。等柔心生了孩子,身子骨利索了,我……我马上就接你回来。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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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打断了他,就这一个字,没多余的话。去山上住,正是我想要的。至于照顾柔心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我这干脆劲儿,倒让昊天有些意外,他怔了怔,看我的眼神更复杂了些。
当天下午,我就搬了家。几个部落妇人看我的眼神,有那么点可怜,又带着点瞧不上,我就在她们的注视下,拢共就几件旧兽皮,还有两个陶罐子,搬去了北山那间破石屋。屋子小得可怜,四面墙都漏风,地上就一层湿漉漉的枯草,一股子霉味儿直冲鼻子。这地方,比我刚来这鬼地方时住的窝棚还不如。
昊天也跟着上了山,吭哧吭哧地想帮我堵墙上的窟窿,又拿来些熏肉和几个野果子。他磨磨蹭蹭地想挨近我,想跟我说点什么,我全程没给他好脸,一个字都懒得回。他试了几次想来拉我的手,都被我甩开了。最后,他一脸的不是滋味,还带着点压不住的火气,下山去了。
之后接连三天,他影子都没再晃悠过来一个。送来的那点吃的,早就见了底。饿,冷,像两条虫子,没日没夜地啃我。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知道我的难处,动静越来越小,可小腹那股子往下坠的疼,却一阵比一阵来得勤。我只能把自己死死裹在薄薄的兽皮里,蜷在冰冷的石床上,心里头跟结了冰似的。昊天,他是真不管我了。也好,这样,我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月亮,一天比一天饱满。石壁上,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划下了第十五道印子。今晚,就是月圆了。
天一黑,一轮又大又惨白的月亮就挂在了黑漆漆的天上,那光,冷得瘆人。我躺在石床上,肚子突然一阵绞痛,疼得我几乎要昏过去,比之前哪一次都厉害。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脑子也一阵阵发蒙。
我一直偷偷用些这个世界的草药避子,虽然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可药总归是药,伤身子。这一胎,本来就根基不稳。加上这些天没吃没喝,又冷又怕,山上这鬼地方,就成了最后那根稻草。
呃啊——我没忍住,痛呼出声,两只手死死地摁住小腹。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止不住地从我身下往外淌。我哆哆嗦嗦地伸手往下一摸,拿到眼前一看,指尖上,是又黏又红的血。
血……是血……
孩子……我的孩子……
疼,冷得钻心刺骨,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那越来越黑的四周,越来越空的身子……所有的一切,在这时候都变得特别清楚,也特别残忍。我的孩子,那个我曾经不想留、甚至有些怨的孩子,那个在我最难的时候给了我一点点念想的小东西,就这么,没声没息地没了。
疼到极致,绝望到极致,我居然咂摸出一点轻松。也好,也好……这孩子,不该来这脏地方,更不该有那么个没心没肺的爹。他走了,对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就在我觉着自己这条命也要跟着血一起流干净,眼睛快要闭上再也睁不开的时候,一直套在我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骨戒——那是我刚到这个世界时,身上唯一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枚样子挺古怪、也看不出是什么骨头做的白戒——忽然就亮了起来,发出了一阵暖暖的,柔柔的白光。
接着,那骨戒好像被什么东西拉着似的,啪嗒一声,从我因为流血变得细瘦的手指上掉了下来,落在了我身下的石床上。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一股强大得让人根本没法反抗的拉扯劲儿猛地罩住了我,像个巨大的黑洞,要把我的魂儿都吸进去。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山下那间烧着火,又暖和又亮的石屋里,昊天正搂着柔心,在她耳朵边上小声哄着什么。突然,他猛地从兽皮床上坐了起来,心口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了一把,那一下,让他差点喘不上气。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北山山顶那边望过去,姜宁那间破石屋,就在那个方向。
族长,怎么了柔心被他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带着点不满地哼唧,伸手就想去拉他。
别碰我!昊天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睛里全是乱糟糟的火,还有压不住的慌。他从来没这么心慌过,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对他顶顶重要的东西,正飞快地从他身边溜走。
他猛地掀开兽皮被子,也顾不上柔心在后面喊,疯了似的冲出了石屋。
族长!族长!部落里守夜的汉子瞧见他深更半夜冲出来,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行礼,话都说不利索了,北山……北山那边……族长夫人她……她好像不见了!
什么!昊天像是被雷劈了,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北山冲,脚下的碎石子和刺藤划破了他的皮肉,他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当他像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闯进那间破石屋时,里面空荡荡的,冷得像冰窖。
宁宁宁宁!他嗓子都喊哑了,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你出来!别跟我闹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快出来啊!
石屋里,只有他自己绝望的喊声在打转。
不可能……她不可能离开我的……昊天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眼神都散了,跟丢了魂儿似的。他一步三晃地走到石床边,手抖得不成样子,猛地掀开了那床乱糟糟的兽皮被子——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钉在了那里,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兽皮被子下面,石床上,明晃晃一大滩已经干了发黑的血!那扎眼的暗红色,像最毒的火钳,狠狠烙在了他的眼睛上,也把他脑子里最后那点念想烧了个精光。
血……这……这是……他伸出手,想去碰那片血迹,可手快挨着的时候,又猛地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跪倒在石床边,看着那片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半晌,才挤出一句带着无尽恐惧和悔恨的话:
宁宁……你……你到底……怎么了
4. 痛。
扯着魂儿的那种痛。
眼皮有千斤重,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
天花板,白的。空气里,有股熟悉的味道,消毒水。
我躺着,身下是软的,盖着的东西也是软的,白的。
脖子僵得厉害,我慢慢扭头,床头柜上,那只傻兔子冲着我笑。
我的卧室我回来了
念头刚冒出来,我猛地想坐起来,身下一股子黏腻的热流,我低头。
红的。
睡裙上,床单上,红得扎眼。
那片红,一下子把我拽回了那个又冷又绝望的夜。
宁宁!宁宁你醒了!
门外,是妈的声音,又急又抖,带着哭腔。脚步声乱糟糟地砸过来。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
爸,妈,冲了进来,头发乱着,眼窝深陷。
他们看见我,看见我身下那片刺目的红,脸上的那点儿光彩,唰一下就没了,只剩下慌,还有那股子疼到骨子里的表情。
宁宁!我的囡囡!你这是咋了呀!妈扑到床边,声音都变了调,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砸。
爸还算稳着点,手抖得不成样子,去摸兜里的手机,快,快打120!
他们没问我这三年死哪儿去了,一句都没有。
也没问我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还弄成这副鬼样子。
急救车呜哇呜哇地把我拉到医院。
医生护士围着我一通折腾,血止住了,命也算捡回来了。医生说我失血太多,还有感染,再晚点儿就悬了。
又问我,是不是……掉了孩子。
我没吭声。
病房里,爸妈轮流守着我,眼睛熬得通红。妈变着法儿给我弄吃的,鸡汤、鱼汤、鸽子汤,恨不得把所有能补的全塞我嘴里。
他们还是什么都不问,就好像我只是生了场大病,睡了太久,刚醒。
可我看得见,爸以前一头黑发,现在两边全白了。妈眼角的褶子,也深得像刀刻过一样。
后来听小姨偷偷说,我没影儿那三年,他俩快疯了。报警,登报,撒传单,把家里能动的钱都折腾出去找人,逢庙就拜,天天睡不着觉。警察都说我凶多吉少,他俩就不信。
那些寻人启事,妈还留着厚厚一沓,纸都黄脆了。
他俩的白头发,脸上的褶子,像针尖一样,一下一下扎在我心口上,闷得喘不过气。
我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浑,为了个不着调的男人,就把这两个拿命爱我的人扔下了。
脑子被驴踢了。
爸妈的汤汤水水,还有那份小心翼翼的疼爱,把我从鬼门关又一点点拉了回来。
能洗上热腾腾的澡,睡在软乎乎的床上,吃着家里的饭菜,真好。
这种踏实,我在那个鬼地方,连做梦都不敢想。
出院回家,爸妈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走哪儿跟哪儿,生怕我一眨眼又没了。
我开始学着重新过日子。
街上车子跑得飞快,高楼一栋挨一栋,手机上花里胡哨的东西层出不穷。
这些东西,明明以前天天见,现在却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走在路上,看着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年轻,说说笑笑的,我会愣神。
那个喝生水、啃生肉的地方,那群穿着兽皮的人,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一场荒唐的噩梦。
可那噩梦留下的印子,还在。
那个叫昊天的男人,他给我身上心里留下的那些伤,也没那么容易好。
夜里,总会惊醒,一身冷汗。
戴在我中指上的那枚骨戒,回来之后就不见了。
可有时候,脑子一空,就会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钻进来。
很远,很模糊,像隔着千山万水。
那股子念头里,全是暴躁,绝望,还有一股子要把天都掀翻的疯劲儿。
我想象得到,昊天发现我没了,还流了那么多血,会是什么样。
他会不会把柔心那个女人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还会要吗
他那个族长,还能当得下去吗族里的人,会怎么对他
他会不会守着那个破石屋,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喊宁宁
呵。
他后悔吗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我浑身发冷。
他要是真疯了,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妈端了碗燕窝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
宁宁,再吃点儿妈给你炖了好久。
她试探着,想摸摸我的额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爸在门口探了探头,没进来,只轻轻咳了一声。
我看着妈眼里的红血丝,还有爸鬓边藏不住的白发。
妈,我声音有点哑,我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哎,哎,不去了,咱不去了。妈赶紧点头,眼圈又红了。
爸,你也进来吧,我有话跟你们说。
5.  日子过得不咸不谈,我渐渐找回了都市的节奏。爸妈给我重新弄了身份,我也找了个清闲的文职混日子,努力把那段蛮荒岁月打包,塞进记忆最深的角落,贴上封条,再也不去碰。
这天下班早,我一个人在公司楼下那条商业街溜达,琢磨着给自己添几件秋装。人潮熙攘,正是晚高峰的点儿。
冷不丁的,前面闹哄哄一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我伸长脖子,好奇心驱使下也想瞧个究竟。
就那么一眼。
我跟被雷劈了似的,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人堆正中间,杵着个男人,正没头苍蝇似的四下里乱看。他身上那件破T恤松松垮垮,也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脏兮兮的牛仔裤裹着两条细腿,光着一双脚,满是泥污和血口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风尘仆仆。可那张脸,那股子原始丛林里才有的野性,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昊天!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么可能跑到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来!
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跳得厉害,咚咚咚,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恐惧,惊愕,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一下子把我给淹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在这儿认出我!更不能让他摸到我住哪儿!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趁他还没往我这边看,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把薅住他那条布满疤痕的胳膊,话都来不及说,拖着他就往旁边一条黑黢黢的小巷子钻。
你……干什么的放开!昊天被我拽得一个踉跄,想甩开我。
我把他扯进巷子最里头,借着墙角那点昏暗的光线,确定四下无人,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他。
眼前的昊天,哪里还有当初那个部落族长的威风。瘦得脱了形,颧骨戳出来,眼窝子深得吓人。胳膊上横七竖八全是伤疤,新的旧的叠在一块儿,有些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丝。那副落魄样,跟他以前人上人的派头比起来,简直讽刺。
宁……宁宁昊天看清我的脸,先是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那张憔悴的脸上爆发出巨大的狂喜。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又哑又涩,叫出了我在那个世界的名字。
真是你!宁宁!我总算找着你了!他往前踉跄一步,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是搁以前,兴许还能让我心软那么一下。
现在我只觉得膈应。
站那儿!我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停住脚。我盯着他,昊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我也不晓得……昊天一脸懵,跟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痛苦和绝望,你走了之后……我……我天天后悔……我快疯了……我把整个部落,整片林子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你……后来……后来一个月圆夜,你给我的那枚骨戒……它突然亮了……然后……然后我就到了个怪地方……我一路问,一路找……宁宁……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全是迟来的懊悔和低到尘埃里的乞求:宁宁……别再不要我了,行不行求你了!这一年,我没一天不后悔,没一天不想你……是我不好……是我混账……我没护好你……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那个没出世的娃……
提到孩子,我心口那道早就结了痂的伤疤,被他这么一撕,又开始淌血。那股子恨意和火气,腾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闭嘴!我吼他,声音都发颤,你有什么脸提那个孩子!昊天,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不觉得可笑吗!
昊天看我油盐不进,脸上的痛苦更深了。他瞅着我,我脸上一定没什么好表情。突然,他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我面前!膝盖砸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宁宁……他膝盖往前蹭了两步,想去抓我的裤脚,声音低得快听不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你骂我……只要你能消气……只要你肯原谅我……你拿我怎么样都行……别……别不搭理我……宁宁……你恨我好不好至少让我明白,你心里还有我这个人……你想出气……就打我!狠狠地打!
他竟然真的抓起我的手,往他自己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扇!
啪!
我下意识想甩开,还是被他带着,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一阵反胃。这个男人,曾是我心里顶天立地的英雄,现在这副样子,真让人瞧不上。我嫌恶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攥住,那力气大得吓人。
正僵持着,我眼角余光扫到巷口晃过一个人影——是我那个高高帅帅的表哥,今天约了一起吃饭的。
我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用尽力气冲着巷口喊了一声:老公——!!!
这一嗓子,把昊天震得浑身一僵。他脸上那股子乞求和悔恨,瞬间变成了全然的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瞅着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趁他发愣,猛地甩开他的手,几步跑到表哥跟前,一把挽住表哥的胳膊,躲他身后,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故意拔高了调门,对着一脸状况外的表哥嚷嚷:老公!你可算来了!这个人……这个人他一直缠着我……咱们快回家!儿子还在家等我们呢!他要是看不到我们,肯定又要哭鼻子了!
儿子昊天木呆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一片。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高大英俊的老公,那股子劲儿像是被一下子抽空了,整个人都蔫了下去,透着一股子死寂的绝望。
瞧见他这副深受打击,快要垮掉的样子,我心里痛快极了。
宁宁,这……这是谁啊表哥还是一头雾水。
我拉着他就往巷子外走,头也不回:一个认错人的神经病,咱们快走,儿子该等急了。
6.以为上次那样,他该彻底消停了。
结果还是太天真。
几天后的傍晚,我刚下班,路过小区边上那片围起来的建筑工地。
不经意间,眼角捕捉到一个影子。
工地上的人都穿着沾满泥浆的旧衣服,他头上扣着个明显大了的安全帽。
正弓着腰,扛着一袋灰扑扑的水泥,步子迈得歪歪斜斜。
夕阳把他的身影扯得老长,看着说不出的孤单。
是他。
昊天。
竟然没走,还在这城市里找了份最累的活儿。
我站得远远的,看着他窝在工棚角落,抓着干硬的馒头狼吞虎咽,就着浑浊的水喝。
哪里还有当初在部落里,呼风唤雨的样子。
心里一点软乎劲儿都没有。
只有一股子说不清的烦躁。
像块怎么都甩不掉的橡皮糖,粘着我,让我喘不过气。
得把这事儿彻底了结。
第二天,我特意早下班,直接去了工地。
昊天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好像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想拍打身上的土,手抬起来又放下。
宁宁……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没吱声,就站在那儿。
他好像被空气里的沉默压得慌。
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
像变戏法似的,笨手笨脚地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枚圈儿挺细的钻戒。
钻石不大,可被傍晚的光一照,还挺晃眼。
宁宁……他看着我,声音低得快听不见,又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我……我听工友们说,在这儿,男的要给女的买这个……这个叫……戒指的东西,才能……才能一起。
我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了它……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可能……可能比不上你……你爱人送的……但……这是我全部了……
看我脸上没什么变化,他更慌了。
声音都开始抖。
我……我不是想捣乱……我……我知道你有了家……他往后缩了缩,我就是……就是想把这个……给你……在部落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给过你……
我看着他手里那枚戒指,再看看他那副样子。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一枚戒指,就想抹平所有事
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就以为能把我哄回去
真他妈可笑。
我伸手。
从他那只沾满泥垢、微微发抖的手里,捏起了那枚戒指。
在他眼里刚燃起一点儿亮光的时候。
我手腕一抬。
那枚承载着他全部心意的戒指,在半空划了个小小的弧度。
噗的一声。
掉进了路边
的草丛里。
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昊天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
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我从包里摸出一片湿纸巾。
仔仔细细地擦着刚才碰过戒指的手指。
好像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然后。
我把那片用过的纸巾。
狠狠地。
甩在了他那张满是灰尘和汗水的脸上。
我和你不一样,昊天。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我的心,就一颗,只给一个人。
它不像你那颗心,能劈成两半,一半给那些操蛋的‘规矩’和‘生娃’,一半留给我,还指望我跪下来谢恩。
我看着他因为我的话,脸上的肌肉都拧巴在一起。
心里反而有点儿痛快。
别再做这些没用的了,我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他。
压低声音,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挺烦人,挺碍眼的,挺恶心。
要是你当初在那个地方,能像个男人样儿,担起你族长的责任,好好跟你那柔心过日子,好好养活你们的崽儿,我可能还会觉得你是个汉子,高看你一眼。
可现在,我看着他,你让我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怂货、自私鬼、大傻子!
滚远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谁也别再缠着谁。
不然……我眯起眼。
信不信我能从那个世界消失一次,就能让你在这儿,再也找不到我
说完,我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留下他一个人。
像根被劈断的木头桩子。
在凉飕飕的晚风里,一动不动。
后来,他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又过了一年多,我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换了个有点挑战性的工作,认识了些新朋友。
甚至开始去见我妈安排的相亲对象。
那个原始地方的破事儿,那个叫昊天的男人。
好像都成了上辈子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
我收到一个没写寄件人名字的快递。
拆开。
里面躺着一枚眼熟的、旧旧的白骨戒。
就是那枚把我弄来弄去的东西。
骨戒下面压着张纸。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汉字,像是小孩儿学写字。
字挺丑的。
可每个笔画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信上写着:
宁宁:
我知道你不想看我。
你放心,我以后不烦你了。
这地方好,亮亮的。
可我在这儿,像个多余的。
骨戒……给你。是你的。
希望它……你好。
你……好好的。
就当……我死了。
昊天
我拿着那枚凉冰冰的骨戒。
看着纸上那些丑丑的、看着让人心里发堵的字。
没高兴,也没难过。
我知道。
属于我的那段乱七八糟的日子。
连同那个叫昊天的男人。
都彻底翻篇儿了。
以后。
我是姜宁。
只是姜宁。
我的新日子。
才刚开始。
宁宁,你发什么呆呢赶紧过来帮忙摆碗筷,今天吃火锅!厨房里传来我妈的声音。
7. 番外:昊天的结局
【原始世界】
在姜宁(宁宁)消失,并被巫医确认流产后,昊天彻底疯了。他将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都发泄在了柔心身上。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进柔心的石屋,不顾她的哭喊求饶,亲手掐死了她腹中那个曾经被他视为部落希望的胎儿。
是你!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宁宁就不会离开我!我的孩子也不会死!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柔心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不敢置信的惊恐。
昊天的暴行激起了整个部落的愤怒和恐慌。曾经拥护他的勇士们,在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并逼死柔心之后,也彻底对他失望。在一次由几个小部落首领联合发起的反抗中,昊天因为沉浸在失去姜宁的巨大悲痛和疯狂的自责中,无心恋战,很快便被推翻了族长的位置。
他没有被处死,因为巫医说,他是被恶灵附了身,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他被囚禁在北山那间曾经属于姜宁的、充满了他无尽悔恨的破败石屋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抱着那块染着姜宁血迹的兽皮,像抱着唯一的珍宝。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的时候,他会一遍遍地呼唤着宁宁的名字,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对不起你,泪流满面。疯癫的时候,他会对着空气说话,仿佛姜宁就在他身边,他会傻笑着,给她讲述部落里发生的趣事,给她采摘山坡上开得最艳的野花。
那枚他从姜宁失踪的石床上找到的骨戒,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日夜摩挲着,祈求着神灵能再次将姜宁带回到他身边,或者,将他带到姜宁的身边。
直到那个月圆之夜,骨戒真的回应了他的祈求。在一阵强光之后,他从石屋中消失了。
部落里的人都说,他被山神带走了,去接受他应得的惩罚。
8. 【现代世界】
当昊天在姜宁面前彻底崩溃,并留下那封歪扭的诀别信和骨戒后,他真正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他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姜宁的决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他所有的念想。他不再去工地干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开始在城市的街头流浪,像真正的野人一样,捡拾垃圾桶里的食物,睡在冰冷的桥洞下。他不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无法与人交流,看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
他的身体,因为长期在原始丛林中养成的强悍体魄,在最初还能抵御现代都市的各种侵蚀。但渐渐地,营养不良,缺乏医疗,以及无尽的绝望,开始一点点摧垮他的健康。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蜷缩在一个废弃的报刊亭角落里,发起了高烧。他迷迷糊糊中,又看到了宁宁,看到了她穿着洁白的兽皮,在阳光下对他微笑,像初见时那样美好。
宁宁……我来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影子,脸上露出一丝满足而解脱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环卫工发现了早已僵硬的他。警察在他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最终,他被当作无名氏火化。
他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带着一个原始部落族长的骄傲和偏执。
他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消散在这个他不理解、也无法融入的现代世界里。
或许,对于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也是最彻底的火葬场。
而姜宁,在得知这一切(或许是通过新闻,或许是通过其他隐晦的渠道)之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过着她平静而崭新的生活。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