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明潇在一天内不知道多少次伸懒腰叹气的时候,射微真君终于忍不住,“哎呦,你这小醉仙,就不能消停点吗,老夫的思绪都被你打乱了,这新研制的丹药炼制工序复杂得紧,老夫需细细思虑,你别捣乱,出去出去。
”明潇眨眨眼,看了老君一眼转身向外走,临出门前掐指捏了个清风决,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徒留射微一人在案几前看着刚刚辛苦写下的丹方雪片似的漫天飞舞,生气大吼“明潇,小兔崽子,给我回来!”明潇对身后的吼声置若罔闻,到前院的屋子里翻了几本人间的话本躺在摇椅上去慢慢读,这是前几天收拾屋子的时候新发现的,书架上的话本都读的差不多了,这几本是在桌案上的小匣子里发现的,因是这满屋子里仅剩的几本,一直没舍得看,如今实在无聊才舍得拿出来。
这小老头,别的房间都乱七八糟,东西摆的七扭八歪没有章法,又不许小童子来收拾,非说什么东西乱了他没法找。
可唯独西边角落里的这件厢房,书架排列整齐,摆件也雅致许多,案台上还用清水养着玲珑小巧的金鱼,定期的有仙娥来打扫,换水,喂食,院子里临窗的位置种着一颗遮阴的梧桐树,枝桠垂落下来随风轻舞,淡紫色的花随着枝丫摇曳生姿,别有意境。
炼丹药的小童子说这屋子是真君从前的挚友来时常待的屋子,不过那挚友不知何故许久未来,因此闲置下来。
屋内布置不曾改过,真君偶尔会来此处略坐坐,除了打扫的仙娥,从不让旁人进去。
老头平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位挚友想来是十分重要的人,明潇无意冒犯,平日也不进那屋子捣乱。
却不想有一日,她无聊的紧,在小院子里乱逛,一时看看老头的丹方添上两笔,一时又去给柳京柳沐的丹炉扇两把火,一时又要逗逗院角的那头老青牛,一时又去捉两条青虫要喂池子里的锦鲤。
老头气冲冲的出来拎着他的领子从开着通风的窗口扔进屋里,大吼“小兔崽子,你可消停点吧,这个月丹方毁了十几张,丹药炼坏了上百颗,上次给土地公的那几颗治腰痛的丹药,不仅没治好腰疼,竟然添了头疼症,老青牛出逃五次,生病七回,池子里的锦鲤一天八顿,已经胖成猪了,打扫的小仙娥都在背后嘲笑老夫,老夫一把年纪了,怎经得起你如此折腾,岂非要晚节不保!”明潇在老头中气十足的吼声中捂了捂耳朵,“我看你身体康健得很,满面红光,精神抖擞,方才冲过来走的这几步路称得上是健步如飞了,再说了,名声而已,你几时这般看重了,前几天跟我抢荷花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跟小孩抢吃的,传出像什么样子’是谁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说,名声乃身外之物,他人之舌,老夫如何能管,无妨无妨!”“你,你这冤家,老夫大度,不与傻瓜论短长,此处有些人间的话本子,都饶有趣味,料想你喜欢,你且看看打发时间,别再来捣乱了,再捣乱,可休怪老夫不留情面!”话毕,老头一转身施施然飘走了,转眼就不见人影。
明潇在老头吼声的余音里冲他的背影翻白眼,不知怎的,这老头溜的快极了,此时再看,哪里还有他的踪迹,只有走路带起来的云雾还在缓缓飘散。
明潇根本不怕他,老头嘴上吼天吼地的,却从来没罚过她,那炼药的柳沐火候没看住炼坏了极珍贵的仙丹,老头也没骂几句,生怕那小童子真伤心了。
明潇随手翻开一册话本来看,这小老头果真没骗人,这人间的话本有意思的紧,后面的一两个月明潇都窝在屋里看话本,架子上摆的话本种类很多,明潇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就读完了大半,其中大都描写人间繁华似锦,才子佳人,痴男怨女,一段段缠绵悱恻又刻骨铭心的情爱之事。
只是每每看完一本结束,明潇总要失意消沉一阵,池子里的胖锦鲤喂得有一搭没一搭的,竟瘦下来许多,从前小仙娥们会按时按量的喂,明潇来了以后,喂得只多不少,众人都恨不得让那几条鱼吐出来点,自然无人再去管,这差事每日都是明潇来做。
老头把明潇扔进屋子里后就没有再管过,似乎又不像小童子说的那般严苛,从不让外人踏足,但除了她以外,也就是洒扫收拾的仙娥平日才到此处,每次那柳京小童来喊她也只在窗外。
明潇想,或许她与那位友人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或者是长得像些,或者是喜好像些,亦或是性子相似些。
所以才能来翻翻这些话本。
老头未曾提过那位友人的事,明潇也不知道是哪种,又或许哪种都不是。
明潇自身乃是天生仙体,是一千三百年前蟠桃盛会上剩下的仙酿,于桃林里吸收了千年桃林纯净灵气,天地日月之光华,又于这辰熙宫里吸收了三百年丹药之香气,于数月前化生仙身,天生天养,灵气浇灌,与老头那位友人大约不曾有过什么机缘,柳京柳沐也未曾提过有什么相像,那或许是喜好像些,性子相似?关于化身那一日,明潇头昏脑涨记忆模糊,究竟发生了什么早已想不起来,有记忆的时候她好像是从丹炉上掉下去的,额头磕在硬邦邦的地上,鼓了个大包。
待她艰难挣扎着抬起头时,有个白胡子小老头蹲下来歪头看自己,点了点她的额头,哼笑出声来,“你既出我门下,我赠你一名,你生于仙酿,性善迷惑,命格带火性,却是刚烈之火,需压制,明明如皎月,潇湘点斑竹,便叫做明潇罢”老头没问她的意见径自定下了她的名字,不过此事明潇也不在意,反正叫什么都一样,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那天的老头是难得一见的正经,取个名字罢了,装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听柳沐说,她来到辰熙宫,真真是份说不清的机缘,老头平日根本不常出门,也就是近三百年的事,每每想不出丹方来,忽然就爱饮些桃花酿,是以明潇才能来到此处。
若射微不饮桃花酿,明潇就得在桃林里出生,桃林现如今没人管,“你就成了野孩子啦,明潇”柳沐哈哈的笑着说。
再有印象时就是第二日,明潇还是在丹房里醒过来的,肚子咕咕叫饿得不行,迷迷糊糊吃了几颗老头葫芦里的不知什么功效的丹药,苦的要命,小老头发现了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追着她满天跑。
明潇本来肚子就饿,跑着跑着累极了,下意识的捏了几个仙决,当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决,随手就捏了,就好像她用惯了似的,看效果大概是些变化的决,因为她跑过之后,原本干净的路面出现了许多奇怪的路障,乌黑如缸大的石头,光滑如玉的花瓶,不知哪里来的桌案,甚至还有一棵比人略高些的红枫树。
明潇边跑边震惊,更震惊的是,小老头一点没受影响,在后面蹭蹭的追,明潇心道“不好”,一回头,“哐当”一声,明潇以为自己撞石头上了,呲牙咧嘴的倒下去,就在明潇做好准备要摔一跤时胳膊上传来一股向上拉的的力道,明潇顺着力道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气,还没等站稳,对面一松手,“咚”她又摔回到石板路上。
额头的包刚消下去,后脑勺又平地起山丘,好好好,好得很。
明潇一边摸后脑勺一边抬头去看,来人是个一身白衣长相俊朗、身材高大、眉目之间有些锋利的男人,此人虽生的十分好看,但神情冷漠只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没起来的明潇就快步走向了,那棵红枫树。
明潇“……”再想到这件事,明潇还是忍不住捶桌子,气死了,躺在地上的时候,虽然她因为站着的男人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反应过来还是气得指着他“你你你你你,”磕巴了半天,也没想好说什么。
虽说天色还早,但路上许多小仙娥小仙侍已经窃窃私语起来,那件事的后续就是追上来的老头拎着她的衣领子回了辰熙宫,并且说这三个月都不许出门,以示惩戒。
故而明潇自修成仙身后,除了第二天被老头死命的追那天踏出过这辰熙宫以外,禁足至今,一直在这小院子里打转。
后来她又想起当时饿极了随便吃的丹药连名字都没标,于是追问老头是什么药,有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作用时,那小老头居然一拍脑门说忘了!明潇大惊失色,一日里要去镜子前检查好几次看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过好在过去许久,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之处,明潇才渐渐放下了心。
那天撞得神官明潇也与柳沐打听了一下,神官的凡名叫做褚清枫,飞升之后也没改过,这倒不稀奇,名字而已,都用惯了,除去有些神官名字不大满意的会给自己重取外,大多还是用本名,只加些称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