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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说开,我不由得叹息一声。
聂将军,你要讲的事情我听完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如今撒开手,各自过好各自的人生罢了。
他语气苦涩:芊芊,我很想听你再唤我一次景逸。
我摇摇头:聂将军,夫君和桐儿还在家等我。
我转身要走,他伸出来想拉我的手很快又收回,只化为声声苦笑。
过后几天,聂景逸没有再遣人来送东西,只是还不见离开。
越华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找他光明正大决战一场,被我笑着制止了。
聂景逸迟早会明白而后离开的。
当年,纵然有太后的压力和萧晴绾的威胁。
可我父母至交尚在,家中爵位余威尚在,我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他说恼怒我不信他的感情,可他瞒着我时又何曾相信过我。
若是聂景逸没有瞒着我,我们一起面对,又何至于此。
而且,两次当街侮辱,乃至最后与萧晴绾成婚,都是他亲自做出来的。
这是实打实的伤害。
既然做下了,就要承担后果。
夏日尽,秋风起。
聂景逸最后一次来叩门。
许久不见,他几乎是形销骨立,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犹豫着要不要开门,他苦涩开口:芊芊,我来告别。
真是抱歉,还是想叫你芊芊。
我开了门,他颤颤巍巍坐下,虚弱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你过得很好,我便安心。
这些日子,叨扰了。
我没来得及开口,桐儿倒是对他很感兴趣,又跑过来扯他的衣袖。
叔叔叔叔,你又来啦。
你怎么变丑了
听到这话我跟他不禁都被逗笑了,他顺势把桐儿揽入怀中。
叔叔心中有愧,所以生病了,才刚好些。
桐儿闻言,心疼地摸着他的手。
娘亲生病的时候,爹爹就是这么做的。
叔叔你要早点好起来。
看到这幅情景,他笑得酸涩又羡慕。
芊芊,这样孩儿绕膝的日子我想了许多年。
只是未曾料到......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我也无意去听。
坐了半晌,桐儿在他怀中睡熟了,他温柔地把她抱到床上,眼神中满是依恋与不舍。
他从怀中拿出那支并蒂莲的簪子:芊芊,这只簪子本来就是你的,如今物归原主。
我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有些累了。
既然当日已经辜负错过,如今在这里痴缠又算什么
言语中不免有些不耐烦:聂将军,我说过了我不要。
你找个地方扔了就是,或者赏给穷苦人家也可换几餐饱饭。
天色渐晚,实在是不便相留。
我打开院门,朝他做了一个请走的手势:祝将军一路顺风。
他没料到我的态度,显得有些尴尬。
最终,他只能强作释然:越夫人,祝你跟夫君百年好合。
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若有需要,我......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聂将军,请吧。
他落寞转身,背影寂寥,垂着头一步步前行。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我拉着桐儿回到屋内。
关上门隔绝了与他的所有过往,并不知道他回京后与萧晴绾闹得沸沸扬扬。
这些年来,他与萧晴绾一直以来没有圆房,本想和离,也算是各自放手,但萧晴绾不肯。
僵持之下,他让阿恒查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当年的仗打得顺利,只是收尾时传来密报说敌军有小股人马要趁夜偷袭。
密报上有皇家专属的印记,一向不会有错。
聂景逸信了。
到了现场才知道对面埋伏了上千人,他亲卫被冲散,自己也受了伤被萧晴绾所救。
事后细想起来,那些埋伏的人明明都是皇家护卫的行事风格。
他一直心存疑虑,如今阿恒查得明明白白,一切都是萧晴绾设立的圈套罢了。
事情败露,聂景逸以萧晴绾无子无德为由,写了休书。
萧晴绾声名尽毁,笑得绝望:我痴心付与你这么多年,以为救了你就能得到你的心,最终不过骗了自己,伤了他人。
她被休后搬回宫中,没几年便郁郁而终。
此次休妻,皇室颜面过不去,但也找不到借口发落聂景逸。
他却主动请旨戍边,远离京都,一走便是许多年,再未娶妻。
有人问他为何终生不娶。
他说:曾经最爱我的人,也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已经被我亲手弄丢了。
人生苦短,我不必为不值得的人用心,只是一心与越华一起,在凉州经营好我们的小家。
我很快便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怀胎十月,我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
儿女双全,夫妻情深,我从前想要的幸福,都得到了。
若干年后,聂景逸病死的消息传到凉州。
边疆苦寒,他又郁结难消,不过四十便撒手人寰。
听闻,他墓中只有一支并蒂莲的发簪作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