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为了做人我立志下黄泉 > 第 7 章

兰蔷再次来到章府,刚进前厅便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此起彼伏,满是凄苦哀恸。
她心底一颤,章齐坤不会死了吧?!那点煞气还不够塞牙缝的,他的身体也太不抗造了!章刘听到动静,赶紧加快步伐跑进去,兰蔷紧跟其后,越是靠近章齐坤的卧房,哭声就越大,章刘先一步跑了进去。
兰蔷刚踏进门,一道身影便猛地朝她撞过来!“是你!你这个骗子害死我爹,我要杀了你!”随这身影而来的还有张牙舞爪的动作,兰蔷目光一凛,侧身躲过对方毫无章法的攻击,抬手迎上去,轻轻松松便扣住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手。
她本不欲认真,谁知章齐坤的女儿像疯了似的,被她抓住了却还拼命想要攻击她,几乎手脚并用,整个人都往兰蔷身上招呼过来。
乱七八糟的动作接连不断,兰蔷一个不察,竟被一掌扇掉了斗篷的帽子。
黑色的布料朝后方垂落,一张青红交加的狰狞面庞裸露出来,薄薄的面皮下能看见血迹斑斑,再加上兰蔷难以压制的怒意,活像地狱吃人的阎罗。
空气寂静了一瞬。
“啊!”满屋子的人同时发出惊恐尖叫,纷纷朝着离门口最远的角落挤过去。
兰蔷冷着脸,毫不留情地将吓呆的章齐坤女儿甩在地上,重新戴上自己的帽子,遮住整个面庞。
她的视线扫过角落那些眼睛,或恐惧,或警惕,或嫌恶,每个人都如见鬼一般看着她,往日的殷勤消失不见,只剩下无边的丑恶。
耳边忽然响起模糊的声响,遥远得像是从梦里传来,那么轻飘飘的,却从心底带起一股阵痛。
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杀了她,杀了她呀!那个妖怪!”“她根本就不是人,还配活着吗?这种怪物根本就不该出生!”“看她那副样子,该不会是鬼和人苟合而生的吧?不干不净,祖宗八代都该被赶尽杀绝!”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遮盖住了兰蔷的眼睛,墙角的那些面庞变得狰狞,她分明还能看到他们,却又好像不是他们。
微微战栗着,望见了时光的另一头。
双手紧握成拳,连骨节都泛白,她开了口,嘶哑深沉的嗓音,平静下涌动着巨大的愠怒。
一字一句:“当真是,放肆至极。
”那瞬间,整间房子好似变得寒冷如冰窖,刻骨的冷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来自地底的寒凉扑面而来。
却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原样,好似所有人共同的错觉。
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昌宿城鬼面仙,当真名不虚传。
”床边传来清朗沉着之声,兰蔷的理智骤然回笼,转脸朝那边望去。
那是唯一一个没有随其他人挤进角落的人,月白的锦缎长袍绣着藏蓝鱼纹。
方才见兰蔷真容,虽露出讶异之色,不过很快便收敛,而后恭敬行礼。
“久仰鬼面仙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兰蔷打量过此人从头到脚。
不是章府的人。
大约就是章刘口中那位神医公子了。
少年直起身,露出一张英俊板正的面庞,神色沉静,目光不惊不惧地落在兰蔷身上,其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在下,白雁归。
”他缓缓说完,松竹般立于原地,脸上尽是坦然,看不出任何旁的情绪。
兰蔷眼神中的冷峻终于消散了些许,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因为这些不卑不亢的字句逐渐烟消云散。
看清她的脸还能如此从容的,除了鬼之外,这位神医公子是头一个。
果然有点东西。
兰蔷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上泛的情绪尽数压下,而后垂眼问:“你便是章刘口中的神医公子?”白雁归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看向章刘,而后颔首笑道:“章管家过奖,在下不过是个云游四方的粗人,略懂医术罢了。
”兰蔷沉默着凝视他。
首先,仅看这光鲜的衣着,得体的举止,他就跟“粗人”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边,如此姑且算他谦逊。
但只是略通医术还能一眼识出邪祟煞气的话,就纯属胡说八道了。
医术中的“邪风入体”和鬼界煞气入体,可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白雁归不可能不知道。
兰蔷上前两步,视线朝躺着的章齐坤看去,还未走到床边就听白雁归说:“章老爷还在高热,意识模糊不清。
”她脸色变了变。
这不还活着嘛。
兰蔷扭头扫过一眼,发疯的章齐坤女儿已经被她的哥哥悄悄拖到墙角,再不吱声了。
那她方才哭个屁!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险些就要化为实质从头顶上烧起来,兰蔷在心里安抚自己不下二百遍,才硬生生将握紧的拳头收了起来。
如果章齐坤的女儿是只鬼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捏碎她。
兰蔷心里边骂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不省人事的章齐坤,眼见他眉间笼罩一团灰黑之气,两眼发青,脖颈的青筋泛着凡人不可见的紫红色。
正是被阴界煞气入体的正常症状。
合理得很!“在下听闻,这位章老爷前些天请鬼面仙驱邪作法,喝了您赠予的避煞灵茶,却在齐坤。
而是偏头直直盯着兰蔷。
他在质问她。
她听得出来,他也没想掩饰。
这位半路杀出的少年已经从蛛丝马迹中认定了某些事实,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交错,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僵持的气焰在沉默中蔓延。
赤裸裸的挑衅。
兰蔷定定平视回去:“公子此话何意?”白雁归也并未步步紧逼,闻言又一拱手:“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此事既与您有关,那您就得担一份责。
”只字未提茶中有异,却扣死了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好一招以退为进。
兰蔷冷哼一声,喑哑的嗓音夹杂着轻蔑的嘲讽:“这么说,我替章齐坤除去府中鬼魅之后,他再遭此祸,竟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几个纸包被甩在床边。
见她不认,白雁归收回扔茶包的手,直截了当:“那这鬼气四溢的茶你当如何解释?”兰蔷丝毫未退:“空口无凭,我为城中百姓做事一年有余,岂容你这般污蔑!”白雁归紧盯着她,脸色早已变得阴沉严肃,他径直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小瓶,在茶包上方倒出半透明的粉末。
粉末扑簌簌落在茶包上,竟霎时间变成黑色,四处散落的黑蹭在床铺与被褥上,像沾染了什么肮脏的污渍。
“此乃百年雪莲开花后研磨成的粉末,遇鬼气变黑,绝不会错,这茶遭鬼气浸透,你还敢抵赖!”周遭角落里的人群齐齐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看向兰蔷的目光中警惕更甚,好似真的看着一个骗子,一个怪物。
人证物证俱在!“爹!你被骗得好惨啊!”凄厉的惨叫又从侧面传来,章齐坤的女儿又开始发疯,其他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鬼面仙积攒了一年的声望仿佛在刹那间崩裂。
“不是吧那茶叶竟真有问题,鬼面仙居然拿这种邪物给我们,居心叵测啊!”“方才我都吓死了,他看着就不像好人,先前大家信任他,都是被吓的吧。
”“要不是神医公子,我们不晓得还要被这个骗子骗多久呢。
”兰蔷闭了闭眼,极力压制内心泛滥的烦躁,深深望了白雁归一眼,后者歪头看她,脸上写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几个大字。
那么正义,好像真的揭开了恶人伪善的嘴脸。
好像她真的十恶不赦。
兰蔷忽的轻笑一声,突然抬手夺过他手中的白玉瓶,揭开盖子用力朝空中撒去,细腻的粉末立刻漫天飞舞。
白雁归大怒:“你!”他伸手就要去夺回瓶子,却被兰蔷后撤躲过,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指着兰蔷怒道:“你分明是做贼心虚!”兰蔷却没再同他争执,反而垂下头朝地面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动作向下移动,却发现鬼面仙并非如他们想象中的,是羞愧难当才低下头,而是——落在地面上的白色粉末,竟全都变成了黑色!虫一般聚集在一处,漆黑的一团。
周遭吸气声更为强烈,不安的气息急速蔓延。
难不成这地上也有煞气?!兰蔷将盖子按回瓶口,一整个白玉瓶被她扔回给怔愣的白雁归,冷笑了一声。
“我说过,一日两杯茶,邪祟可尽除,茶未喝完邪灵便无处不在,何止是茶包,便是你白雁归的身上,此时亦沾染了鬼气。
”“不信,你将那劳什子莲粉,倒在自己手上看看。
”白雁归眉头紧锁,也没工夫怀疑兰蔷的话,真的打开瓶子,将粉末倒在自己手心,雪白的粉末很快变黑,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他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
那茶包分明……但眼见为实,此处鬼气四溢,他的确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仅仅是这茶包有异。
兰蔷一甩斗篷,转过身道:“今日之事我不同你们计较,但并不代表你们能够对我肆意挑衅与抹黑。
”她沙哑粗粝的声音盛着怒气,便更显得阴森诡谲。
“新的邪灵肆虐,强过了这茶的功效,我本可以尽力将其收服,但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大,大仙。
”章刘反应最快,见势不对赶忙叫住兰蔷,可惜仍旧晚了一步,她已然转身提步朝外。
“章老爷洪福齐天,定能靠自己度过此劫。
”说完,她便拂袖离去,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待重归宁静,房内一下子炸了锅。
“大仙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我早觉得那神医是江湖骗子,我们居然听他谗言得罪了大仙,完蛋了完蛋了!”章齐坤的女儿又开始号啕大哭,儿子始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加上周遭乱了方寸的人,好似已经身临葬礼。
那张卧榻,又搁在谁的眼中,已然成了棺椁。

兰蔷用了疾步之咒,三两下便到了城郊树林,她走在回去的路上,心绪纷乱。
她常年与鬼物来往,自己身上鬼气比谁都重,但凡她接近的人或物都不可避免会沾染上,方才她急中生智,这才逃过一劫。
可她唬得了旁人,那个白雁归却没那么好糊弄。
他有点本事,说得那样笃定,必然看出了端倪。
他究竟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兰蔷眸光一顿,瞬间偏头躲过袭来的手掌,弯腰旋身朝来人踢去,正对上对面同样踢来的腿。
砰。
两人受冲击分别向后退去,兰蔷拧眉,瞧见白衣上的藏蓝鱼纹。
“是你。
”白雁归竟追了出来,跟她到这里。
方才装成一副文弱的大夫模样,好似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似的,这一记踢腿稳中带狠,当即颠覆了兰蔷对他的预估,她心底禁不住一沉。
她看不出他的实力。
对面的白雁归收了势,定定立在原地,面上的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凝重,连声音都带了冷意,直指兰蔷而来。
“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