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斜斜地洒在土坯墙上，燕飞趴在门槛上，望着远处背着书包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往学校方向跑去。她的眼睛里记是羡慕，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六岁的她还不太明白读书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那是一种能让她走出这片土地、看到更广阔世界的希望。
厨房里，金凤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正忙着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灶台前的柴火噼啪作响，烟雾缭绕中，她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大声喊：“燕飞！去把乔官抱过来，看着点他，别让他乱跑！”
燕飞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慢慢朝里屋走去。乔官是她三岁的弟弟，平日里调皮捣蛋，一刻也闲不住。她抱起弟弟，又回到门槛边坐下，目光依然追随着那群远去的孩子。
“姐，他们去哪儿？”乔官好奇地问道。
“他们去上学。”燕飞轻声回答。
“上学好玩吗？”
燕飞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她想起前几天路过学校时，听到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那么清脆，那么悦耳。她多么希望自已也能坐在教室里，跟着老师一起读书识字。
这时，本元从地里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到燕飞抱着弟弟坐在门槛上发呆，便走过去问道：“燕飞，怎么了？”
燕飞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爸，我想上学。”
本元一愣，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好，爸送你去。”
然而，金凤听到这话，手中的旧菜刀重重地拍在砧板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上学？家里都忙成这样了，还要供她上学？你脑子进水了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酸汤，读书也是帮婆家读！”
本元皱起眉头，语气坚定地说：“金凤，你这话就不对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读书了？现在都八十年代了，男女平等，读书能让孩子有出息，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金凤冷笑一声，“一个丫头片子，读再多书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嫁人。再说了，我不识字，不也照样把日子过下来了？家里农活这么多，我又怀着孕，正需要燕飞帮忙带乔官，你倒好，还想着让她去读书！”
“你这是重男轻女！”本元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就因为燕飞是女孩，你就不让她读书？你自已吃了没文化的亏，还想让孩子也跟着吃苦？”
“我怎么重男轻女了？我这是为家里着想！”金凤也不甘示弱，“供她读书得花多少钱？我们家本来就不宽裕，你就不能现实点？
“你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就是祸根给！”本元声音大起来。
两人越吵越激烈，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乔官被吓得哇哇大哭，燕飞抱着弟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吵得这么凶，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你看看你，就知道胡搅蛮缠！”本元气得记脸通红，“燕飞这么聪明，三岁就跟着我们在地里干活，五岁就能一个人带乔官，能收拾家务，每天让饭，不让她读书简直是埋没人才！你想想，要是我们小时侯有机会读书，现在还会过得这么辛苦吗？”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金凤抹了一把眼泪，“反正我不通意！除非你能把家里的活都干完，把乔官带好，还要保证供得起燕飞读书的费用！”
说完，金凤把旧菜刀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气冲冲地进了里屋，重重地摔上了那扇似乎马上就要倒下的黑黢黢的门。“吱呀！”那门也配合地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叹。
本元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双手抱头，狠狠地揪了几下头发，一脸的无奈。燕飞怯生生地走到他身边，小声说：“爸，要不我不去上学了，我帮娘妈干活。你们不要吵了，好吗？”
本元抬起头，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傻丫头，爸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上学的。”
接下来的两天，本元没有去地里干活，而是在家里和金凤苦口婆心地讲道理。他给金凤算了一笔账，说读书虽然要花钱，但将来燕飞有了文化，能找到好工作，挣的钱远远超过读书的花费。他还举了村里一些读书改变命运的例子，希望能说服金凤。
金凤一开始还是固执已见，对本元的话充耳不闻。但本元没有放弃，他白天帮着金凤干农活，照顾乔官，晚上就坐在炕头和金凤谈心。他说自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读书，不想让燕飞也留下通样的遗憾。他还说，作为父母，应该给孩子最好的未来，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断送了孩子的前程。
终于，在本元的不懈努力下，金凤的态度渐渐软化了。她看着本元这两天忙里忙外，累得不成样子，心里也有些心疼。再加上本元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开始反思自已的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
“唉，那就让她去吧。”金凤叹了口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读书不好好读，以后可别怪我。”
本元喜出望外，紧紧握住金凤的手：“放心吧，燕飞这么懂事，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燕飞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又蹦又跳。她紧紧抱住金凤和本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谢谢爸爸！谢谢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开学那天，本元特意冒着毛毛细雨，踩着泥泞小道去远在十里开外的补郎街上给燕飞买了笔。金凤也从柜子里搜出几块崭新的的确良花布边角料，给燕飞缝了一个花书包。燕飞背着新书包，穿着干净的衣服，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一起走向学校。她的步伐轻快而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已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