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女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怀里的小家伙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领,奶声奶气地问：妈妈,爸爸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我喉咙一哽,差点没忍住眼泪。
三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宝宝乖,爸爸……只是太忙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迈巴赫猛地刹在我面前,溅起的水花直接打湿了我的裤脚。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积水里。
我抬头,对上了一双阴沉到极点的眼睛。
——是陆沉。
五年不见,他比从前更凌厉了,西装笔挺,眉眼如刀,只是站在那里,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念。他盯着我怀里的孩子,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解释清楚。
我下意识抱紧女儿,后退一步。
雨幕里,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解释什么我听见自己说,陆总,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来抢孩子。
我慌了,死死护住女儿：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骨头生疼,苏念,你偷走我的孩子五年,现在问我干什么
女儿被吓哭了,哇的一声搂住我的脖子：妈妈！我怕！
我拼命挣扎,雨水混着眼泪糊了一脸：陆沉！你放开！她不是你的孩子！
不是他猛地松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亲子鉴定,狠狠摔在我脸上,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纸页被雨水打湿,可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刺眼。
——符合亲子关系。
我脑子嗡的一声,浑身发冷。
他怎么会知道
明明我躲了五年,明明我连产检都用的是假名字……
苏念。他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以为,你能瞒我一辈子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雨越下越大,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就在我以为他要当场发疯的时候,他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扯了扯领带。
上车。他拉开后座车门,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谈谈。
我站着没动。
他眯起眼：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五年前,我就是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到,连夜逃出了江城。
可现在,我怀里还抱着女儿。
我咬了咬牙,弯腰钻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畔：
苏念,这次你跑不掉了。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我还是冷得发抖。
女儿趴在我怀里,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领,大眼睛怯生生地偷瞄陆沉。
陆沉坐在对面,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目光死死锁在我身上。
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我下意识搂紧女儿：苏小满。
小满……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微微软化,伸手想摸她的头。
小满立刻往我怀里缩了缩,躲开了他的手。
陆沉的手僵在半空,眸色一沉。
我赶紧解释：她怕生……
怕生他冷笑一声,我是她爸爸,她怕我
我抿着唇没说话。
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半晌,陆沉突然对司机说：去锦江苑。
我猛地抬头：不行！
那是我们曾经的家。
离婚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
陆沉斜睨我一眼,语气不容反驳：由不得你。
车子一路疾驰,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极了我离开江城的那一晚。
小满在我怀里睡着了,小脸还挂着泪痕。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心脏却跳得厉害。
锦江苑一点都没变。
就连门口的绿植都还是当年我亲手栽的。
陆沉抱着熟睡的小满下车,我急忙跟上去：我来抱……
他侧身避开我,径直往屋里走：别吵醒她。
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客厅的灯亮起来的那一刻,我恍惚以为回到了五年前。
——茶几上摆着我最爱吃的橘子,沙发上扔着我买的小毯子,就连拖鞋都还是那双粉色的。
就好像……我从未离开过。
陆沉把小满轻轻放在主卧的床上,盖好被子,动作小心翼翼得不像他。
关上门,他转身看我,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现在,该算账了。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陆沉,我们早就离婚了……
离婚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到面前,苏念,你怀着我的孩子跑掉,现在跟我说离婚
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灼热又危险。
我别开脸：当时是你不要这个孩子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他突然提高音量,又猛地压低,我他妈找了你五年！
我愣住了。
当年明明是他秘书亲口告诉我,陆总说这孩子不能留……
难道……
你以为是谁逼你打胎的他松开我,冷笑,林曼
我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现在在监狱里。陆沉一字一句地说,伪造医嘱,诈骗,够她蹲十年。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所以……这五年,我躲了个寂寞
陆沉伸手扶住我,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念念,回家吧。
这一声念念,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五年来,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出声。
我哭得喘不上气,眼泪把陆沉的衬衫前襟打湿了一大片。
他僵着身子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拍了拍我的背：别哭了。
语气还是那么冷,可手上的力道却轻得不像话。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微微发红的眼眶。
这个发现让我愣住了——陆沉居然也会哭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从来不屑于解释的陆沉,现在居然因为我红了眼睛
看什么看。他别过脸,声音沙哑,去洗把脸,丑死了。
还是熟悉的毒舌,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想笑。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陆沉正站在儿童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熟睡的小满看。
暖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凌厉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她长得像我。他突然说。
我走过去,看着小满肉嘟嘟的小脸：嗯,特别是发脾气的时候。
陆沉转头看我：她经常发脾气
只有想吃冰淇淋我不给买的时候。我忍不住笑,跟你一样,得不到就冷着脸。
陆沉轻哼一声,伸手轻轻碰了碰小满的脸蛋。
小满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
陆沉立刻缩回手,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个画面莫名让我鼻子一酸。
如果当年没有误会,他是不是早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学着当爸爸了
她……陆沉犹豫了一下,她问起过我吗
我咬了咬嘴唇：问过。
你怎么说的
我说爸爸在国外工作,很忙。
陆沉沉默了很久,突然说：明天我带她去游乐园。
我吓了一跳：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皱眉,我是她爸爸。
可她还不认识你！突然带她去玩,她会害怕的！
陆沉脸色沉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继续假装我不存在
我们俩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谁都不肯退让。
最后是小满的梦呓打破了僵局。
爸爸……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小手在空中抓了抓。
陆沉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看着他瞬间泛红的耳尖,突然心软了：要不……明天你先陪我们在小区玩一会儿等她熟悉你了,再去游乐园。
陆沉盯着小满看了很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上我睡在客房,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起来喝水,发现陆沉居然还坐在小满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
这五年,不止我一个人在煎熬。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小满的尖叫声惊醒的。
妈妈！妈妈！
我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结果看到小满坐在餐椅上,面前摆着一盘焦黑的煎蛋,而陆沉系着围裙站在旁边,脸色比煎蛋还黑。
爸爸做的。小满指着盘子,小脸皱成一团,不能吃。
陆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做,火候没掌握好。
我憋着笑走过去,发现垃圾桶里已经堆了五六个失败的煎蛋。
这个在谈判桌上从不让步的男人,居然被一个三岁小孩打击得手足无措。
我来吧。我接过锅铲,小满喜欢吃溏心蛋。
陆沉站在我旁边,欲言又止。
厨房很窄,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过来,让我想起以前我们也是这样,一个做饭一个捣乱。
你瘦了。他突然说。
我手一抖,差点把蛋煎糊：……嗯。
这五年,过得好吗
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我盯着跳动的油花：挺好的。
撒谎。他伸手关小火,你银行卡流水我都查过,最困难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
我猛地转头：你调查我
不然呢他眼神阴沉,让你继续带着我女儿东躲西藏
小满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我的腿：妈妈不生气。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妈妈没生气。
陆沉也蹲下来,试探性地摸了摸小满的头：爸爸也没生气。
小满歪着头看他,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爸爸凶。
陆沉愣住了。
我赶紧解释：她是说你看起来凶……
话没说完,陆沉突然做了个鬼脸。
——这个平时连笑都吝啬的男人,居然挤眉弄眼地扮鬼脸！
小满咯咯笑起来,伸手又要戳他。
陆沉趁机把她抱起来,动作僵硬得像在捧一件易碎品：去换衣服,爸爸带你下楼玩。
小满居然没反抗,乖乖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站在厨房里,看着这对父女蹩脚的互动,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原来血缘这么神奇,哪怕缺席了三年,也能在一瞬间建立联系。
吃完早饭,我们三个一起下楼。
陆沉一手抱着小满,一手下意识要来牵我,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让我心里一刺。
曾经那么亲密的我们,现在连牵手都要犹豫。
小区游乐场里,小满坐在秋千上,陆沉在后面轻轻推。
高一点！小满兴奋地喊。
陆沉紧张得手都在抖：太高危险。
再高一点嘛！
我看着陆沉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我来推吧。
不用。他固执地站在原地,我可以学。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小满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这一刻,我恍惚觉得我们就是普通的一家三口。
直到——
陆总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真的是您啊！
我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快步走来,亲热地挽住陆沉的手臂：好巧,我刚好来这边看房子。
陆沉皱眉抽出手臂：有事
女人这才注意到我,目光在我和小满身上转了一圈,笑容变得勉强：这位是
小满突然从秋千上跳下来,扑到我腿边：妈妈！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陆沉冷冷地说：我太太和女儿。
我震惊地看着他。
太太我们明明离婚五年了。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匆匆告辞。
等人走远,我才开口：陆沉,我们已经……
复婚吧。他突然打断我,就今天。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陆沉弯腰抱起小满,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说,今天去复婚。
小满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复婚是什么
就是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他蹭了蹭女儿的鼻尖,眼神却落在我身上,好不好
小满立刻欢呼起来：好！我要爸爸妈妈一起睡！
我的脸腾地红了：陆沉！你别在孩子面前乱说......
我没乱说。他单手抱着小满,另一只手突然握住我的手腕,苏念,这五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阳光太刺眼,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太突然了......我下意识往后退,我们需要时间......
时间他冷笑一声,五年还不够
小满察觉到气氛不对,突然哇地哭了起来：爸爸妈妈不要吵架......
陆沉立刻慌了,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不吵架,爸爸错了。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被女儿的眼泪打得溃不成军。
我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小满：宝贝不哭,妈妈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小满抽抽搭搭地点头,还不忘拉着陆沉的衣角：爸爸也去......
于是二十分钟后,我们三个坐在冰淇淋店里,小满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开心地啃起了甜筒。
陆沉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说：她吃冰淇淋的样子跟你一模一样。
嗯
总是先舔一圈,再从上往下啃。他比划了一下,跟小仓鼠似的。
我愣住了。
这么细微的习惯,他居然记得。
你......我犹豫了一下,你这五年,真的找过我
陆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以为我在骗你
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点：这些是你住过的地方。每次我刚找到线索,你就又搬走了。
我看着那些红点,喉咙发紧。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那些似曾相识的背影,那些打错的电话,都是他在找我。
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杭州。他盯着我,我赶到医院时,护士说你刚生完孩子转院了。
我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桌上。
小满出生那天,我确实因为突发状况转了院。
所以现在,陆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小满脸上的冰淇淋,你还要我等多久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拿着纸巾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小满突然把甜筒举到他嘴边：爸爸吃！
陆沉愣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奶油沾在了他的嘴角。
小满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擦：爸爸笨笨。
我看着这一幕,心脏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至少......我听见自己说,至少先约会几次吧
陆沉眼睛一亮：明天
我明天有面试......
后天
小满的亲子课......
苏念。他咬牙切齿地打断我,你是不是在耍我
小满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陆沉：现在去！
去哪儿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结婚呀！小满理直气壮地说,然后买大蛋糕！
陆沉大笑起来,一把抱起女儿：听你的。
他看向我,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妈妈怎么说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低头看着小满期待的眼神,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民政局门口,我拽着陆沉的袖子不肯进去。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我们连户口本都没带！
陆沉单手抱着小满,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两个红本本：我带了。
我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今早让助理送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你的那本我一直留着。
小满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走嘛走嘛！
我站在原地没动：陆沉,这太草率了......
草率他冷笑一声,五年前我们第一次结婚,认识不到三个月。现在孩子都三岁了,你跟我说草率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
小满突然扁着嘴要哭：妈妈骗人......
陆沉立刻抓住机会：你看,女儿都等不及了。
就这样,我半推半就地被父女俩架进了民政局。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笑着说：宝宝也一起吧,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全家福。
小满坐在我们中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陆沉难得配合地勾起嘴角,而我——表情僵硬得像被绑架了。
女士笑一笑啊,摄影师调侃道,嫁给这么帅的老公还不开心
陆沉突然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念念,你再不笑,我就当众亲你了。
我吓得立刻挤出笑容。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陆沉的手悄悄环住了我的腰。
拿到结婚证时,小满非要自己拿着,结果刚出门就摔了一跤,结婚证掉进了水坑里。
陆沉眼疾手快地捞起来,但已经湿了大半。
对不起......小满眼泪汪汪地说。
陆沉蹲下来,用袖子擦掉她膝盖上的灰：没关系,爸爸可以补办十本。
我看着他温柔的样子,突然想起五年前我们第一次领证时,他也是这样,把我掉在地上的包捡起来,说摔坏了就买新的。
原来有些人,从来都没变过。
回家的路上,小满趴在陆沉肩上睡着了。
她好像特别黏你。我小声说。
陆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女儿睡得更舒服：血缘吧。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晚上想吃什么
啊
庆祝复婚。他顿了顿,我订了餐厅。
我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不确定。他看着我,眼神深邃,所以还准备了B计划、C计划和D计划。
......D计划是什么
直接把你绑去。他轻描淡写地说,幸好用不上。
我气得踩了他一脚,却被他灵活地躲开。小满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声,吓得我们同时僵住。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
原来最美好的爱情不是初遇时的心动,而是久别重逢后,我依然想和你共度余生。
陆沉订的餐厅在江城最高的旋转餐厅。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镜面反射中一家三口的倒影,恍惚间有些不真实感。
小满已经醒了,正趴在陆沉肩头玩他的领带,而他纵容地任由女儿把他的阿玛尼领带打成死结。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整个餐厅空无一人。
你包场了我震惊地问。
陆沉把小满放在特意准备的儿童椅上：嗯,不想被打扰。
落地窗外,整个江城的夜景尽收眼底。小满兴奋地拍着玻璃：妈妈！星星掉地上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服务员开始上菜,每一道都是我曾经最爱吃的。
你还记得......我有些惊讶。
陆沉正在帮小满切牛排,头也不抬地说：你怀孕时半夜哭着要吃的芒果糯米饭,我找了半个江城。
我鼻子一酸。
那段记忆太鲜活了——孕吐最严重的时候,我半夜突然想吃泰国菜,陆沉二话不说就开车出门,结果买回来我又吐得天昏地暗。
爸爸,小满突然举起果汁杯,干杯！
陆沉配合地端起红酒杯,我也连忙举杯。
三只杯子在空中轻轻相碰。
庆祝什么我笑着问小满。
庆祝......她歪着头想了想,庆祝爸爸找到我们啦！
陆沉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红酒在杯壁上晃出细小的涟漪。
晚餐吃到一半,小满就开始揉眼睛。陆沉示意服务员拿来一条小毯子,熟练地把她裹成蚕宝宝。
你倒是挺会照顾孩子。我小声调侃。
他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补课了。
嗯
这五年,他的声音很低,我看了很多育儿书。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就在这时,餐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我们桌上,服务员推着一个三层蛋糕缓缓走来。
蛋糕顶上站着两个小人偶——穿婚纱的我,和抱着宝宝的陆沉。
这是......
陆沉突然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
不是戒指。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
家里的钥匙,他声音有些哑,你走的那天,我没换锁。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满被我的抽泣声惊醒,迷迷糊糊地伸手给我擦眼泪：妈妈不哭......
陆沉单膝跪地,把钥匙放在我掌心：苏念,这次换我追你。
不用追了......我哽咽着说,我早就跑不动了。
窗外的星光和城市的灯火交织在一起,照亮了三个人的脸庞。
小满突然爬到桌上,在蛋糕上挖了一大块奶油,糊在陆沉脸上：爸爸吃！
陆沉猝不及防被偷袭,愣了两秒,突然也挖了一坨奶油抹在我鼻尖。
小满笑得前仰后合。
我看着眼前满脸奶油的父女俩,突然觉得——
或许幸福从来不需要盛大登场,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生活的奶油香里。
回家路上,小满已经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睡熟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餐厅送的粉色气球。
陆沉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
明天搬家。他说得理所当然。
我转头看他：什么
你和女儿的东西,他目视前方,我让助理明天去收拾。
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我这才注意到他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
这五年,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变老。
太快了......我小声抗议。
他挑眉：快你让我等了五年,苏念。
车停在红灯前,他突然倾身过来,鼻尖几乎碰到我的：还是说,你想先试婚
温热的呼吸拂过唇畔,我慌忙后仰：好好开车！
他低笑一声,重新握回方向盘。
回到家,陆沉轻手轻脚地把小满抱进儿童房。我站在门口,看他笨拙地给女儿换睡衣,动作小心翼翼得像在拆炸弹。
我来吧。我走过去帮忙。
他摇摇头：我得学。
等小满睡熟,我们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走廊里,陆沉突然把我抵在墙上。
现在,他声音沙哑,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小满会醒......
隔音很好。他低头吻下来,却在最后一厘米停住,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这五年,他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有没有想过回来
我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说了实话：每次路过母婴店,看到爸爸们抱着孩子的时候......都会想。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把我打横抱起。
陆沉！我惊呼。
补上这五年的份。他大步走向主卧,今晚别想睡。
......
清晨,我是被小满的敲门声吵醒的。
妈妈！爸爸！太阳晒屁股啦！
我猛地坐起来,浑身酸痛得像被卡车碾过。陆沉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领带。
你再睡会儿。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去应付小祖宗。
我听着他在门外哄女儿的声音,恍惚间觉得这场景熟悉得可怕——五年前我们也是这样,他早起开会,我赖床,最后总是他被女儿的哭声打败。
只是那时候,小满还在我肚子里。
我披上睡袍走出去,看到陆沉正手忙脚乱地给小满扎辫子,橡皮筋缠了一手。
我来吧。我接过梳子。
小满仰起脸：妈妈,我们今天还去游乐园吗
我看向陆沉,他耸耸肩：答应孩子的。
于是两个小时后,我们站在了迪士尼门口。小满穿着白雪公主裙,一手拉一个,蹦蹦跳跳地往里冲。
陆沉穿着休闲衬衫,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有年轻女孩偷偷看他,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吃醋了我故意问。
他捏了捏我的后颈：你知道我眼里只有谁。
一整天,小满像个小陀螺似的在各个项目间穿梭。陆沉全程抱着她,臂力好得惊人。
傍晚的烟花秀开始前,小满终于累得睡着了。陆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父女俩相似的侧脸。
陆沉。我轻声叫他。
嗯
谢谢你找到我们。
他转过头,烟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苏念,就算你躲到月球上,我也会造飞船追过去。
我笑着靠在他肩上。小满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手无意识地抓住我的衣角。
夜风拂过三个人的发梢,远处城堡的尖顶在烟火中闪闪发亮。
原来兜兜转转这么久,最美好的风景不在远方——
而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