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风,总是冷的。尤其是此刻,刮过诛仙台,带着肃杀与决绝,吹得我广袖翻飞,猎猎作响。
我,凤曦瑶,天界最后一只拥有纯血的火凤神女,天帝亲封的明华公主,此刻,却衣衫染血,狼狈不堪地跪在这断魂之地。
对面,是我爱了三千年,为他散尽凤凰真火助他渡劫飞升,为他背弃凤族千年荣耀,甚至为他生生剜出心头血炼制神丹的男人——墨渊仙君。
1
天界的战神,修为盖世,容颜绝伦,此刻,他白衣依旧胜雪,仙姿卓然,只是那双曾映照过我所有痴恋的星眸,此刻看我的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比这诛仙台下的九幽罡风,还要刺骨。
凤曦瑶,你可知罪他开口,声音平稳,如同万年玄冰,不带丝毫情感。
罪我何罪之有
是因为我天生凤火,碍了他身边那位单纯善良的锦鲤仙子锦瑶晋升的路还是因为我的存在,成了他那为三界苍生计的无上大道上,一枚必须剔除的绊脚石
我看着他,看着他身后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锦瑶,看着那些曾经对我阿谀奉承、如今却避之不及的仙官,忽然……想笑。
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苍白的唇。我笑出了声,笑声凄厉,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墨渊……我为你剜心取血,助你稳固仙基,你不曾说过一个谢字；我为你承受九天神雷,替你挡下魔尊致命一击,神魂险些溃散,你不曾有过半分怜惜；我为你背弃整个凤族,断绝所有退路,只为能与你并肩……如今,你却要为了她,为了你那冠冕堂皇的大道,亲手……送我上这诛仙台
我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的血。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漠然,依旧如初。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而是侧过头,对身旁的锦瑶,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安抚眼神。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天规如此。他终于再次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凤曦瑶,你……认命吧。
认命
好一个认命！
我,凤曦瑶,天生傲骨,岂会认这荒唐的命！
我凄然一笑,血泪自眼角滑落。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在锦瑶那得意的、隐秘的笑容中,在众仙那或怜悯或漠然的目光里,我昂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道：
墨渊！若有来生,我凤曦瑶……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言罢,不等他宣判,我催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缕凤凰真火,引燃了自己的神魂！
与其被他们推下这诛仙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如……自行了断,留最后一分尊严！
涅槃之火,焚尽爱恨！
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我纵身一跃,投入了诛仙台下那无尽的、翻涌着毁灭气息的罡风之中！
神魂俱灭,凤血……染红了整个长空。
2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一片温暖的、带着淡淡花香的黑暗中。
没有诛仙台的冰冷,没有罡风的撕裂,也没有……那蚀骨的绝望。
我……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重如千斤。身体也像是被禁锢在某种柔软的……蛋壳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蛋壳上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一丝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
紧接着,是更多的裂痕,更多的光亮。
最终,砰的一声,蛋壳彻底碎裂。
我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落在一片……温暖的、长满了青草的土地上。
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与九重天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空是柔和的蔚蓝色,白云悠悠。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是潺潺流淌的小溪。溪边,开满了大片大片……粉色的桃花,如同云霞般绚烂。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和甜腻的桃花气息。
这里……是哪里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不再是凤曦瑶那身华丽繁复的仙裙,也不是那具早已被涅槃之火焚尽的神女之躯。
而是一具……小小的,稚嫩的,仿佛只有五六岁孩童大小的……身体
皮肤白皙,手脚纤细。
我……这是……
重生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醒了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朴素麻衣,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正拄着一根桃木拐杖,含笑看着我。
他的眼神,睿智,平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是……谁我开口,发出的,却是稚嫩的童音。
呵呵,老者笑了笑,走到我面前,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老朽是这忘川河畔的守桃人。至于你……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怜悯,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你自蛋中而生,无名无姓。不若……老朽便叫你……阿九吧。
阿九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九,数之极。亦有……长长久久之意
也好。
凤曦瑶……已经死了。死在了诛仙台上,死在了那个她爱了三千年的男人手中。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明华公主。
只有……阿九。
一个在忘川河畔,桃花源里,重新开始的……阿九。
前尘往事,恩怨情仇,都如同那九重天的罡风,消散了吧。
这一世,我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再不涉那穿肠剖肚的情爱,再不问那虚无缥缈的仙道。
守着这片桃花源,守着这个慈祥的老人,做个无忧无虑的……小阿九。
挺好。
3
岁月悠悠,转瞬百年。
忘川河畔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守桃人爷爷,在我破壳而出后的第三十年,便寿终正寝,含笑而逝。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我并非凡童,乃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资质不凡,命格……也非同寻常。
他让我好生修炼,将来……或许还有一番大造化。
我将他葬在了那片最绚烂的桃林下,守了三年孝。
然后,便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的生活。
百年光阴,对凡人而言,已是几世轮回。对我而言,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我的身体,也从当初那个五六岁的稚童,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容貌……与前世的凤曦瑶,有七八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明艳。
气息……也彻底改变了。不再是火凤神女那炽热霸道的凤凰真火,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平和,却又带着一丝……生生不息的木系灵力
大概是……常年与这片桃林为伴的缘故吧。
守桃人爷爷留下了一些粗浅的修炼法门。我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引气入体,打坐修行。
没有名师指点,没有天材地宝。
只有……这片桃花源的灵气,和……我那颗早已被前世情伤冰封的、不起波澜的心。
或许是涅槃重生的缘故,我的修炼速度,竟一日千里。短短百年,便已……突破了凡间修士难以企及的化神期。
这样的修为,在凡间,足以开宗立派,称尊做祖了。
但我……却依旧守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里,不曾踏出一步。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害怕,一旦踏出这里,就会再次沾染上那凡尘俗世的因果。
害怕……会再次遇到,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人和事。
尤其是……墨渊。
那个名字,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烙印在我的神魂深处。每一次午夜梦回,诛仙台上的那一幕,依旧会清晰地浮现,带着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
可原来……恨,比爱,更难消散。
我开始练剑。
守桃人爷爷留下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我便用它,在这桃林间,日复一日地挥舞。
没有剑招,没有章法。
只是……将心中那无处发泄的怨念,那无法释怀的痛苦,尽数倾注于剑尖。
桃花纷飞,剑气凌厉。
百年后,那柄铁剑,早已被我磨砺得锋利无匹,寒光四射。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叫……断情。
断绝前尘情爱,斩断一切痴念。
从今往后,我阿九,只有剑,再无……其他。
4
又过了数十年。
我在桃花源中的修为,已至瓶颈。守桃人爷爷曾说过,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味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道。
或许……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不是为了寻找什么机缘,也不是为了重历红尘。
只是……想看看,这百年后的凡间,变成了什么模样。
也……想印证一下,我这百年的苦修,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
我离开了桃花源,化名夜凰,以散修的身份,在修真界游历。
因为容貌与前世有七八分相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用秘法改变了些许容貌,并收敛了大部分气息。
如今的我,看起来,只是一个……略显清冷,修为在元婴期左右的普通女修。
即便如此,凭借着断情剑的锋利,和……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我在同阶修士中,也罕有敌手。
很快,夜凰这个名字,便在年轻一代的散修中,闯出了一些小小的名气。
这一日,我来到青云山脉。
正逢百年一度的青云论剑大会,广邀天下青年才俊参与。据说,此次大会的最终胜者,不仅能获得丰厚的奖励,更有机会……被上界仙门选中,收为弟子。
我对那些所谓的奖励和仙门,并无兴趣。
只是……想找些实力相当的对手,印证一下我的剑道。
于是,我报名参加了。
论剑大会,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各路青年才俊,各显神通。剑气纵横,法宝齐飞。
我一路过关斩将,凭借着一手炉火纯青的断情剑法（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狠戾决绝,不带一丝转圜余地）,竟……出人意料地,杀入了最后的决赛。
决赛的场地,设在青云山之巅的论剑台。
高台之上,端坐着几位来自各大宗门的长老,和……一位气息深不可测,周身仙气缭绕,明显是来自上界的……仙君。
我抬头,随意地瞥了一眼。
只一眼,我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心跳,也漏了一拍！
是他！
墨渊！！！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九重天上,做他那高高在上的战神仙君吗！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到这凡间的论剑大会！
他……还是和百年前,诛仙台上,一模一样。
白衣墨发,仙姿卓然,眉眼冷峻,不染尘埃。
只是……那双深邃的星眸中,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冰冷的孤寂
是错觉吗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冷静！秦墨！不,是夜凰！
你已经不是凤曦瑶了！他认不出你的！
就算认出来……又如何
百年已过,前尘尽断。
你和他,早已……恩断义绝！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断情剑,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决赛的对手,是青云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弟子,修为已至化神后期。
一场激战。
最终,我以一招险胜。
承让。我收剑,对着面色苍白的对手,淡淡说道。
台下,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夜凰！夜凰！
我没有理会那些欢呼,转身,准备走下论剑台。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是墨渊。
他正看着我,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悉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的心,猛地一紧！
他……难道……
不可能！
我改变了容貌,改变了气息,连修炼的功法都截然不同！他不可能认出我！
一定是错觉！
我加快了脚步,逃离了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论剑台。
身后,那道目光,却如影随形。
【墨渊,你的眼神,还是那么令人厌烦。】
【不过,现在的我,不再是那个任你予取予求的凤曦瑶了。】
【这一世,我只想……让你也尝尝,求而不得,痛彻心扉的滋味！】
5
论剑大会结束后,我没有在青云山脉过多停留,立刻便离开了。
我只想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我所愿。
在我离开青云山脉的第三天,墨渊……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彼时,我正在一处僻静的山谷中打坐。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傲的神情。
夜凰姑娘。他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冰冷,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开口说话。
对于我的无礼,他似乎并不在意。
姑娘的剑法……很特别。他说,目光落在我身旁的断情剑上,不知……师承何处
试探吗
我心中冷笑。
无门无派,山野散修,自己琢磨的。我淡淡地回答,语气疏离。
是吗他看着我,眼神深邃,仿佛要将我看穿,姑娘的剑意……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和……死志。不像……寻常剑修。
仙君见笑了。我垂下眼眸,掩去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恨意,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罢了。
哦他微微挑眉,似乎对我的过去产生了兴趣,愿闻其详
与仙君无关。我毫不客气地回绝。
他似乎被我的直接噎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才再次开口：姑娘的容貌……与本君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来了！
终于还是提到这个了吗！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仙君的这位‘故人’,想必……是位绝世美人吧否则,怎会劳仙君如此挂怀
我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看着我,眉头微蹙,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悦
她……他顿了顿,声音似乎……低沉了一些,她确实……很美。也很……执着。
执着
是在说我当年对你那飞蛾扑火般的执着吗
墨渊啊墨渊,百年不见,你这往人伤口上撒盐的本事,倒是……一点没退步！
那真是……可惜了。我轻笑一声,语气冰冷,红颜薄命,自古皆然。仙君还是……早些放下吧。
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他。
我看到他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狼狈的……受伤
我的心,也随之……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但很快,便被更深的恨意和……快意所取代。
就是要这样！
墨渊,我要让你也尝尝,被人用言语凌迟,痛不欲生的滋味！
或许……你说得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抹受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
夜凰姑娘,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本君看你资质不凡,却屈居于这凡尘俗世,未免……可惜了。
本君不日将返回上界。你若愿意,可随本君一同前往九重天。本君……可以亲自指点你修行。
他竟然……想收我为徒！
还是……想把我带回那个……埋葬了我所有爱恨的地方！
他是想……确认我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依旧俊美无俦,却让我感到阵阵恶心的脸,忽然……笑了。
笑得灿烂,笑得……冰冷。
多谢仙君美意。我说,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只是……夜凰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仙界那些……繁文缛节的束缚。
更何况……我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九重天……那地方,我嫌脏。
6
我的话,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墨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那股属于仙君的强大威压,如同实质般,朝着我碾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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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百年前的凤曦瑶,此刻,怕是早已被这股威压震慑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了。
但现在的我,是夜凰。
是那个在桃花源里苦修百年,以断情为名的夜凰！
我傲然挺立,眼神冰冷,手中的断情剑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一股同样凌厉决绝的剑意,冲天而起,竟……隐隐有与他分庭抗礼之势！
墨渊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股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是本君唐突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姑娘既无意,本君……亦不强求。
说完,他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我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仙君……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仙君不是说……看我资质不凡,想……‘指点’我修行吗我说,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怎么……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他看着我,眉头微蹙,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轻笑一声,伸出手：听闻墨渊仙君家底丰厚,收藏了不少天材地宝、上古神器。既然有心‘指点’晚辈,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没错。
我就是要……羞辱他！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现在的我,不再是那个对他予取予求,任他践踏真心的凤曦瑶！
现在的我,只认……利益！
他既然送上门来,不狠狠敲他一笔,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墨渊看着我伸出的手,看着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讥诮,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自嘲和……了然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一挥。
瞬间,我面前的空地上,便出现了一堆……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宝物！
有蕴含着磅礴灵气的千年仙草,有散发着凌厉剑意的断裂神剑,有刻满了古老符文的神秘玉珏……甚至……还有几颗鸽子蛋大小的、晶莹剔剔的……凤凰泪晶！
这……这手笔……
饶是我早已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淡,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不愧是九重天的战神仙君,果然……财大气粗。
这些……够吗他看着我,语气平静。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撇了撇嘴：勉强吧。看在仙君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这些东西……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我毫不客气地将那些天材地宝尽数收入储物袋中。
然后,看着他,挑眉道：仙君还有事吗若是没事……夜凰就不奉陪了。
赤裸裸的……赶人。
墨渊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丝……受伤和……痛楚。
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深刻。
让我的心,也随之……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但……那又如何
这点痛,比起我当年在诛仙台上,神魂俱灭的绝望,又算得了什么！
【墨渊,你的火葬场,才刚刚开始。】
我心中冷笑,不再看他,转身,御剑而去。
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空寂的山谷中,白衣胜雪,身影……却显得无比孤寂。
7
从那日敲诈了墨渊一堆天材地宝后,我便以为,他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
毕竟,我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态度也那么恶劣。
换做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仙君,怕是都受不了这种羞辱。
然而……
我还是低估了墨渊的……执着或者说……犯贱程度
他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像个甩不掉的影子一样,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游历的各个地方。
有时,是在我与妖兽搏杀,险象环生之际,他会恰好路过,不动声色地帮我化解危机。
有时,是在我寻访某个上古遗迹,被困于阵法之中时,他会无意间,指点我几句破阵的关键。
有时,甚至……在我饥肠辘轆,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他会……默默地在我歇脚的山洞外,放下一只烤得香喷喷的……灵兔
他从不主动现身,也从不与我搭话。
只是……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着我的生活,表达着他那……迟来的关心和弥补。
这份关心,让我感到……恶心。
也……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以为,做这些,就能弥补过去的伤害吗
他以为,这样卑微地讨好,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吗
可笑！
我凤曦瑶（不,是夜凰）的心,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对于他的这些示好,我一概……视而不见,或者……冷漠处之。
他帮我打跑了妖兽,我连一句谢谢都欠奉,直接取了妖丹走人。
他指点了阵法,我破阵而出后,看都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他送来的烤灵兔……我直接扔给了路边的小狐妖。
我要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
我要让他……彻底绝望！
然而……
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他依旧固执地,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试图……温暖我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有一次,我为了寻找一味炼制断情丹（是的,我还在尝试炼制这种丹药,虽然屡屡失败）的关键药材,误入了一处极寒之地。
那里冰封万里,寒气刺骨,连我的化神期修为,都感到有些难以抵挡。
就在我快要被冻僵,神志都开始模糊的时候……
一件带着熟悉体温的、雪白的狐裘大氅,忽然……从天而降,将我紧紧裹住。
紧接着,一股精纯而温暖的仙力,源源不断地,从身后渡入我的体内,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我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是他。
只有他,才有如此精纯的仙力。
也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方式,救我。
我任由那股温暖的仙力在体内流转,却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寒气尽数被驱散,身体恢复了知觉。
我才……缓缓地,解下了那件狐裘大氅,随手……扔在了雪地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极寒之地。
我没有看到,在我身后,墨渊伸出手,想要拉住我,却又……无力垂下的样子。
也没有看到,他弯下腰,默默拾起那件被我弃之如敝履的狐裘,眼神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和……卑微。
【这才哪到哪你的火葬场,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8
在修真界游历,除了打怪升级,自然也少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有心怀叵测的伪君子,有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虽然我并不需要）,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自以为是的风流才子和痴情种子。
对于前者,我一向是断情剑伺候。
对于后者……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
他叫谢衍,是魔界的少主,人称离火魔尊。
我与他相识,是在一处上古秘境之中。
当时,我们都为了争夺秘境核心的一件异宝——幽冥魂火,而大打出手。
谢衍此人,修为高深莫测,行事乖张狠戾,却又……带着一种邪肆不羁的洒脱。
我们斗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得到那幽冥魂火。
不打不相识。
或许是……都被对方那不要命的狠劲给欣赏到了
我们之间,竟然……产生了一种亦敌亦友的奇妙关系。
他不再叫我夜凰仙子,而是……一口一个小辣椒。
我也懒得纠正他。
偶尔,他会从魔界溜达到人界来找我切磋,或者……分享一些魔界特有的美酒佳肴（虽然大部分都黑暗得难以下咽）。
他从不问我的过去,也从不提那些儿女情长。
和我们在一起,很轻松,很自在。
没有算计,没有负担。
这种感觉……我从未在墨渊身上体会到过。
而墨渊……
对于谢衍的出现,他的反应……堪称精彩。
那日,我和谢衍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巅煮酒论剑（主要是喝酒,顺便拆几座山头）。
正聊得兴起,墨渊……又恰好路过了。
当他看到我和谢衍相谈甚欢,甚至……还因为某个观点不合而动手切磋（当然,是点到即止的那种）时,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魔界妖人！竟敢在此放肆！他厉声喝道,不由分说,便祭出了他的本命仙剑,朝谢衍攻了过去！
谢衍也不是吃素的。离火魔刀瞬间出鞘,魔焰滔天,与墨渊的仙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整座山头,都为之震颤！
墨渊仙君,谢衍挡下他一击,邪肆一笑,火气这么大莫不是……吃醋了
吃醋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墨渊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胡言乱语！他怒斥一声,攻势更加凌厉！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虽然我和谢衍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也轮不到墨渊来指手画脚！
更何况……他凭什么！
墨渊！我冷喝一声,手中的断情剑亦然出鞘,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谢衍身前！我的事,与你无关！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夜凰！墨渊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受伤,你……你要护着他！
是又如何我冷冷地看着他,至少,他比你……坦荡磊落！
哈哈哈哈！谢衍在我身后朗声大笑,语气里充满了得意和……挑衅,墨渊仙君,听到了吗小辣椒说,她选我！
墨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剑的手,因为愤怒和……嫉妒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瞪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谢衍,眼神里,充满了不甘,痛苦,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化作一道流光,狼狈而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心中……竟没有丝毫的快意。
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
【呵,墨渊,你也尝到求而不得、被人无视的滋味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9
自那日情敌谢衍出现,墨渊对我的关注,似乎……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他不再满足于暗中跟随和默默付出。
他开始……更加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有时,是在我与人坊市交易时,他会恰好出现,用更高的价格,买下我正准备出售的灵草或妖丹,然后……面无表情地,塞给我。
美其名曰：这些东西,于你修行有益。
有时,是在我被某个不长眼的宗门弟子挑衅时,他会路见不平,直接出手,将对方打得爹妈都不认识,然后……冷冷地对我说一句：这种货色,不配脏了你的剑。
有时,甚至……在我与谢衍把酒言欢（主要是谢衍在喝,我在听他吹牛）时,他会……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用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直到……把谢衍盯得浑身发毛,落荒而逃。
他的这些行为,在我看来,幼稚,可笑,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和……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我试图无视他,躲避他。
但他就像跗骨之蛆,无论我走到哪里,他总能……找到我。
这让我感到无比烦躁,也……无比疲惫。
我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引起我的注意,重新……建立我们之间的联系。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反感。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无论是爱,还是恨！
这天,我正在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中,寻找一种名为龙魂草的稀有药材。这种药材,对修复神魂有奇效,是我炼制断情丹必不可少的一味主药。
遗迹中,危机四伏,怨灵遍地。
就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株龙魂草,准备采摘的时候,数道强大的怨灵,突然从地底钻出,朝我猛扑过来！
这些怨灵,生前都是上古时期的强大修士,死后怨气不散,实力堪比化神后期！
我心中一凛,立刻拔出断情剑,与之缠斗起来！
剑光闪烁,怨气冲天！
我虽然修为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落入了下风,身上也添了好几道伤口。
就在其中一道最强大的怨灵,张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我的瞬间——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般,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墨渊！
他不知何时出现,手中仙剑挥洒出漫天剑影,凌厉的剑气瞬间将那几道强大的怨灵撕成了碎片！
……你怎么样他转过身,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后怕。
我推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夜凰！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逞强！
我乐意！我倔强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狼狈和……那份不争气的心悸。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些被撕碎的怨灵,竟然……重新凝聚了起来！而且……气息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狂暴！
不好！墨渊脸色一变,这些是……不死怨灵！越杀越强！
除非……找到它们的本源核心,一举摧毁！
本源核心
我环顾四周,这片古战场广阔无垠,怨气冲天,哪里去找什么本源核心
我知道在哪里！墨渊忽然沉声道,目光投向了遗迹深处,一座若隐隐现的黑色祭坛,但……那里非常危险！你……
带我去！我打断他,眼神坚定。
与其在这里被这些不死不休的怨灵耗死,不如……赌一把！
墨渊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便朝着那黑色祭坛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的手,依旧冰冷,却……意外地,很有力。
被他拉着,穿梭在那些嘶吼的怨灵之间,我的心跳,没由来地,又开始……加速。
这种感觉……
既熟悉,又……陌生。
像极了……百年前,他还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我还不是心死如灰的凤曦瑶时,我们……也曾这样,并肩作战,生死相依……
不！
秦墨！你在想什么！
别忘了！他是墨渊！是那个亲手将你推下诛仙台的男人！
你怎么能……再次对他产生……不该有的幻想！
10
黑色祭坛,位于古战场的中心,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
祭坛周围,聚集着更多、更强大的不死怨灵,它们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它们的王。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颗……跳动着的,如同心脏般的……黑色晶石。
那,应该就是这些不死怨灵的本源核心了。
我去引开它们！墨渊沉声道,不等我回答,便已松开我的手,主动迎上了那些蜂拥而至的怨灵！
仙剑挥洒,剑气纵横！
他如同一尊真正的战神,独自一人,抵挡住了成百上千的怨灵攻击！
我知道,这是他……在为我创造机会。
我没有犹豫,立刻催动全身灵力,朝着那黑色祭坛,疾冲而去！
断情剑,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带着我所有的决绝和……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保护身后那个男人的冲动,狠狠地……刺向了那颗跳动着的黑色晶石！
砰——！
晶石应声而碎！
化作漫天黑气,消散在空中！
那些原本狂暴的不死怨灵,也如同失去了线的木偶一般,纷纷发出不甘的嘶吼,然后……化作青烟,消散不见。
危机……解除了。
我松了口气,身体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我。
是墨渊。
他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你没事吧他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死不了。我挣开他的手,别过脸,语气生硬。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这时,那破碎的黑色祭坛,忽然……散发出了一阵柔和的白光。
紧接着,一幕幕……如同幻灯片般的景象,在白光中浮现！
那是……属于这个古战场的……残存记忆
我看到了……上古时期,一场惨烈无比的神魔大战。
看到了……无数陨落的神祇和魔族。
也看到了……一个白衣染血,孤身奋战的身影……
那个身影……
怎么……那么像……
墨渊！
不,不对！
那不是墨渊！
那是……
……师尊
一声带着哭腔的、熟悉到让我灵魂都在颤抖的呼唤,从幻境中传来！
紧接着,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裙,容貌与我前世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稚嫩、更加明媚的少女,正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白衣染血的身影！
那是……凤曦瑶！
不！那不是我！
那是……比我更早之前的……另一只火凤！
而那个白衣染血的师尊……
他的脸,在幻境中,渐渐清晰……
赫然……与墨渊,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眼神,更加温柔,更加……悲悯。
瑶儿……快走……师尊推开少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来自魔君的致命一击！
神魂……俱灭！
幻境,到此结束。
白光散去,祭坛……彻底化为了齑粉。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墨渊……他……他竟然……
还有……另一个凤曦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和他之间,不仅仅是……诛仙台上的那一世恩怨！
难道……在更久远的过去,我们……
……夜凰墨渊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与幻境中师尊一模一样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
无数的疑问,无数的猜测,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我的神魂！
真相……到底是什么！
11
从古战场遗迹回来后,我便将自己关在了临时开辟的洞府中,谁也不见。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在祭坛上看到的那些幻境。
白衣染血的师尊,奋不顾身的火凤少女,还有……那句带着无尽悲伤和不舍的瑶儿,快走……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如果……如果那些幻境是真的……
那么,墨渊……他对我前世的无情,对我跳下诛仙台的冷漠,是不是……另有隐情
他是不是……把我和那个……死在他面前的火凤少女,混淆了
他是不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所以……才对我如此冷酷,甚至……不惜牺牲我,来保全他那所谓的大道和……他身边的那个替代品锦瑶
这个猜测,让我感到一阵阵心悸和……无法言说的荒谬。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我凤曦瑶,算什么
一个……可悲的替身一个……被他用来逃避和……惩罚自己的工具
我不敢再想下去。
每多想一分,心就多痛一分。
我开始疯狂地翻阅守桃人爷爷留下的那些古籍。
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关于上古神魔大战、火凤神族以及……关于墨渊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
然而,那些古籍,大多残缺不全,语焉不详。
就在我快要被这些混乱的思绪逼疯的时候,墨渊……又来了。
他站在我的洞府外,没有闯进来,只是……安静地等着。
一天,两天,三天……
他就像一尊石像,不言不语,不饮不食。
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或者说……是在等我,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最终,我还是……打开了洞府的门。
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原谅。
只是因为……我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我和他之间,这纠缠了（或许不止）一世的恩怨情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来吧。我看着他那张因为连日等待而略显憔悴,却依旧难掩风华的脸,声音平静无波。
他走进洞府,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夜凰……
墨渊仙君,我打断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你认识……另一个叫‘凤曦瑶’的火凤吗
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痛苦！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我冷冷地看着他,不给他丝毫回避的机会。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是。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小师妹。
也是……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轰——！
尽管早已有所猜测,但当亲耳听到他承认时,我的心,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果然！
我凤曦瑶,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所以,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弧度,当年在诛仙台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她
因为……我长得像她因为……我拥有和她一样的凤凰真火
因为……你想在我身上,找到她的影子或者……是想通过折磨我,来减轻你对她的愧疚和……思念！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我,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地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墨渊啊墨渊,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些什么！
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去我前世所受的所有伤害吗！就能抵消我魂飞魄散的绝望吗！
滚！我指着洞府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更深的痛楚。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我没有再给他机会。
断情剑瞬间出鞘,凌厉的剑气,直指他的眉心！
再不滚！休怪我……剑下无情！
他看着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杀意,最终……只是惨然一笑,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洞府之外。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跌坐在冰冷的石地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误会
还是……宿命的轮回
原来……我这所谓的涅槃重生,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12
墨渊离开后,我的生活,并没有恢复平静。
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和……危险之中。
因为……锦瑶,那个前世害死我的罪魁祸首,竟然……也找上门来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副楚楚可怜、单纯善良的模样。
她周身魔气缭绕,眼神怨毒疯狂,像一朵……盛开在九幽地狱的毒花！
凤曦瑶！或者……我该叫你夜凰她看着我,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不甘和嫉妒,你竟然……还没死！你竟然……又回来了！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锦瑶,你入魔了
是又如何！她疯狂地大笑起来,这都是拜你们所赐！拜墨渊所赐！也……拜你所赐！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阴魂不散！墨渊他……他怎么会对我如此冷淡！他怎么会……为了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对我另眼相看！我好不容易……才取代了那个死去的‘凤曦瑶’在他心中的位置！可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怨毒和……颠倒黑白的指责。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和疯狂而扭曲的脸,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锦瑶,我淡淡地开口,你错了。
墨渊……他从来没有爱过你。无论有没有我,他都不会爱你。
他心里……只有那个……死去的‘凤曦瑶’。而我……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也不过是……另一个可悲的替代品而已。
不！不可能！锦瑶尖叫起来,像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你在胡说！墨渊爱的是我！一定是的！只要……只要你死了！只要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就会……他就会重新爱上我！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催动全身魔气,朝我猛扑过来！
去死吧！凤曦瑶！夜凰！所有……阻碍我和墨渊的人……都得死！
我冷哼一声,手中的断情剑瞬间出鞘！
剑光如雪,剑气如霜！
与她那汹涌的魔气,狠狠撞击在一起！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锦瑶入魔之后,修为大涨,招式也变得更加狠毒诡异。
但我……也不是百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凤曦瑶了！
断情剑法,狠戾决绝,不带一丝情感！每一剑,都蕴含着我百年的孤独和……滔天的恨意！
我们从洞府打到山谷,从山谷打到云端！
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就在我们两败俱伤,灵力都快要耗尽的时候——
墨渊……竟然去而复返！
他看到我们交战的场面,看到锦瑶身上那汹涌的魔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锦瑶！住手！他厉声喝道。
墨渊哥哥！锦瑶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变得更加疯狂！你来了！太好了！快！快帮我杀了这个贱人！只要她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墨渊看着她那副痴狂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你,太让本君失望了。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决绝。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夜凰……她……交给我处理吧。
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说着,他不再看我,而是……主动迎上了锦瑶那疯狂的攻击！
仙剑与魔气再次碰撞！
只是这一次……墨渊的剑法,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求自保和压制。
而是……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和……决绝！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他对我,以及……对那个早已逝去的凤曦瑶的亏欠
我看着他们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
锦瑶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不顾墨渊刺向她胸口的仙剑,竟然……引爆了自己的魔丹！
墨渊哥哥！既然我得不到你！那就……让我们一起……魂飞魄散吧！哈哈哈哈！
她疯狂地大笑着,周身爆发出毁灭性的魔气！如同一个黑色的太阳,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不好！
她要自爆！
一个入魔的化神期修士自爆,威力足以……毁掉方圆百里！
我和墨渊……都逃不掉！
就在那毁灭性的能量即将爆发的瞬间——
墨渊猛地转过身,将我……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用他那并不算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坚实的后背,挡住了那汹涌而至的……死亡冲击！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声音……
13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一片混沌中,缓缓恢复了意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墨渊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
我……还活着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墨渊那张近在咫尺的、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的脸。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气息……也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但他的怀抱……依旧紧紧地,将我护在其中。
……墨渊我颤抖着开口,声音沙哑。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如同寒星般冷傲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我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眷恋。
……夜凰……他看着我,嘴角……艰难地,勾起了一抹……虚弱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噗——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也……溅湿了我的脸颊。
温热的,带着他生命气息的血。
墨渊！我惊慌地叫道,想要扶住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虚弱得厉害。
锦瑶自爆的威力,太强大了。
即使有墨渊替我挡下了大部分冲击,我依旧……受了极重的内伤,神魂……也再次受到了创伤。
……别动。他伸出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血迹,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听我说……
……夜凰……对不起……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我对你……对瑶儿……造成的伤害……
可我……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消耗着他最后一点生命力,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那么多苦……
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原谅我……
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
我只希望……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和……卑微,你……你能……好好活下去……
忘了我……忘了……所有的不开心……
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幸福地……活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
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不！
不要！
我不要你死！
墨渊！你不能死！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抱紧了他,将自己体内残存的、那最后一丝……属于凤凰的涅槃之力,源源不断地,渡入他的体内！
墨渊！你给我撑住！我哭喊着,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没有！
你欠我的！你欠凤曦瑶的！你还没还清！你怎么能死！
或许是我的涅槃之力起了作用,或许是……他心中那份强烈的求生欲（或者说,是对我的不舍）。
他原本即将消散的神魂,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一丝！
眼中的光芒,也……重新亮起了一点点。
……夜凰……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何苦……
闭嘴！我打断他,眼泪模糊了视线,想死没那么容易！
你以为……牺牲了自己,就能赎罪了吗！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解脱了吗！
墨渊！你太天真了！
你活着！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用你剩下的所有时间……来弥补！来赎罪！
直到……我说原谅你的那一天！
他看着我,看着我脸上那混合着泪水、血污,却又充满了倔强和……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的表情。
忽然……笑了。
那笑容,虚弱,却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温暖。
……好。他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听你的。
14
墨渊,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虽然……代价惨重。
他为了护住我,硬生生承受了锦瑶魔丹自爆的大部分威力,仙基尽毁,修为……也从一代仙君,跌落到了……连凡间修士都不如的境地。
而且……因为神魂受损严重,他……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他不再记得前世的凤曦瑶,不再记得诛仙台上的决绝,也不再记得……那上古幻境中的小师妹。
他只记得……我。
记得他是在一场大战中,为了保护一个叫夜凰的女子,而身受重伤。
这样的结果,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我将他带回了桃花源。
用那里的灵气,和……我那微弱的涅槃之力,日复一日地,为他调养身体,温养神魂。
他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懵懂和……依赖。
他会安静地坐在桃树下,看着我练剑,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他会在我打坐修行时,默默地守在一旁,为我护法。
他会……笨拙地,学着为我做一些简单的饭菜,虽然……味道大多不尽如人意。
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我的样子,我的心……总是会泛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复杂。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墨渊仙君了。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记忆,失去了修为,一心一意……依赖着我的……普通男人。
我该……怎么办
是告诉他真相告诉他我们之间那纠缠了两世的爱恨情仇
还是……就这样,让他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干净的墨渊,我心中的那份恨意,似乎……在一点点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情感。
有怜悯,有愧疚,有……习惯,甚至……还有一丝……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动
不！
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对这个仇人,再次动心！
我拼命地想要压抑住心中那不该有的念头,想要将他……推开。
可是……
每当我看到他那双清澈的、只映照着我的身影的眼睛时……
每当我感受到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我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时……
我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变得柔软。
或许……
涅槃重生的,不仅仅是我。
还有……他
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15
春去秋来,桃花源中的岁月,静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墨渊的身体,在我的调养下,渐渐恢复了一些。虽然修为尽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御剑飞行,呼风唤雨,但至少……已经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他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
他就像一张白纸,对过去……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他叫墨渊,而我……是救了他性命,并且……正在照顾他的夜凰。
他对我,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亲近。
他会默默地为我做很多事情。
打扫庭院,修补篱笆,甚至……学着在桃林间,设下一些简单的禁制,防止山中野兽的侵扰。
他话不多,但看我的眼神,却总是……充满了温暖和……专注。
我知道,他……喜欢我。
用一种……最纯粹,最简单,不带任何杂质的方式。
而我……
面对这样一个全新的墨渊,我心中的那座冰山,似乎……也在一点点地融化。
前世的恨,诛仙台上的痛,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在眼前这个男人笨拙而真诚的关怀下,似乎……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有些……遥远。
我甚至……开始有些贪恋这种平静而温暖的生活。
贪恋……他看向我时,眼中那独一无二的温柔。
可是……
我真的能……彻底放下过去吗
我真的能……接受这个失去了所有记忆,也失去了所有光环的墨渊吗
我真的能……允许自己,再次……去爱吗
这天,桃花盛开,落英缤纷。
我和他并肩坐在桃树下,相对无言。
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花香。
……夜凰,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等我……身体再好一些……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鼓足勇气。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想……娶你为妻,好吗
娶我为妻
我的心,猛地一跳！
看着他眼中那真挚的、不带丝毫杂质的爱意,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墨渊仙君了。
他只是……一个爱着我的,普通的男人。
而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盼,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根……
忽然……笑了。
那笑容,发自内心,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墨渊,我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带着一丝戏谑,想娶我……可没那么容易。
你……还欠着我很多东西呢。
比如……一个解释。（关于那个与我前世容貌相似的小师妹,虽然他忘了,但我没忘。）
比如……一个承诺。（弥补前世的承诺。）
还比如……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要比前世那场虚假的婚礼,盛大千倍万倍！）
他看着我,看着我眼中那重新焕发出来的光彩和……一丝久违的娇俏,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那笑容,灿烂,明媚,如同这满树的桃花,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过往。
好。他说,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都依你。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掌心相触,温暖……而安心。
或许……
前世的恩怨,早已在涅槃之火中,化为灰烬。
而今生的缘分,才刚刚……在这片桃花树下,悄然萌芽。
墨渊……
我们之间,那未完的誓言,或许……可以用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书写。
这一次……
我希望,结局,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