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珍睁开眼睛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宽大的衣袖缠住了。
二少爷醒了!快去通知老爷!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二少爷?宋珍强忍着头疼撑起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雕花木床、青纱帐幔,还有面前这个穿着淡绿色襦裙、梳着双髻的少女。
你是......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的陌生感吓了一跳。
少爷莫不是摔糊涂了?奴婢是翠儿啊。少女担忧地凑近,您从假山上摔下来,昏迷了整整一天,可把老爷夫人急坏了。
宋珍——不,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再是宋珍了——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这绝不是他那个每天敲键盘、指腹带着薄茧的作家之手。
一阵眩晕袭来,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相府嫡次子宋祯,年方二十,好诗词,性顽劣......这些信息自动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更可怕的是,这些描述熟悉得令人心惊——正是他昨晚熬夜写完的那本古风言情小说《锦绣良缘》里的设定!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猛地抓住翠儿的手腕。
八、八月十四,明日就是中秋宫宴了......翠儿被吓得结结巴巴。
宋祯如遭雷击。
在《锦绣良缘》原著中,中秋宫宴正是剧情的转折点——相府二少爷宋祯钟情吏部尚书之女叶眉儿,在得知她落水后,准备来个英雄救美。
然而计划出错,叶眉儿钟情于二皇子却阴差阳错被大皇子南宫珉所救,从此卷入皇室斗争......
我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宋祯喃喃自语。
作为作者,他比谁都清楚后面的剧情发展——叶家站错队,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作为他书中的女主,他这个倾心于她的男配必须要保护女主周全。
他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尤其喜欢书中的女主叶眉儿。
少爷说什么?
没什么,替我准备沐浴更衣,我要去见父亲。
当宋祯站在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陌生而俊美的脸——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淡,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几分惊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我真的穿越到自己写的小说里了......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兴奋的是作为作者,他知道所有剧情走向;恐惧的是,他现在就是书中给男女主催化感情的男配,并无善终。
祯儿,你可算醒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丞相——在原著中是个顽固守旧的老派官员——大步走入房内。
与宋祯想象中不同,这位父亲眼中满是关切。
父亲,我......
明日宫宴你若身体不适,可以告假。宋丞相皱眉道,但为父建议你出席。叶尚书家的千金也会到场,你母亲很中意那姑娘。
原著剧情正在重演!宋祯心跳加速。
在书中,正是这次宫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儿子一定准时出席。他低头应道,心中已有了计划。
既然知道原著中叶眉儿会在湖心亭落水,那么只要他提前阻止这一事件,或许就能避开后续的悲剧。
次日傍晚,皇宫内张灯结彩,中秋宴会在太液池边的琼华殿举行。
宋祯穿着墨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白玉带,刻意选了个能清楚看到湖心亭的位置坐下。
按照原著描写,叶眉儿会在宴会中途借口透气,独自前往湖心亭,然后被大皇子南宫珉事先安排的刺客惊吓落水。
现在,宋祯紧张地扫视四周,寻找那位本该出现的尚书千金。
宋二公子今日气色不错。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祯转身,看到一位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瓜子脸,柳叶眉,正是原著女主叶眉儿。
与书中描写一致,她左眼角有一颗泪痣,为她平添几分娇弱气质。
叶小姐。宋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今日月色甚美。
是啊,湖心亭赏月最佳,可惜......叶眉儿欲言又止,目光飘向远处。
宋祯心头一紧——这正是原著中叶眉儿前往湖心亭的前兆!他必须阻止她。
叶小姐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一同......
他话未说完,一阵骚动从湖边传来。
几名宫女惊慌失措地跑来: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宋祯心头一跳,转头看向叶眉儿——她明明还站在这里!那落水的是谁?
出于本能,宋祯冲向湖边。
太液池中央,一个人影正在挣扎,墨色长发在水中浮沉。
月光下,宋祯隐约看到那人穿着暗红色衣袍——在皇室中,唯有不受宠的六皇子南宫无涯常穿此色。
怎么会是他?宋祯僵在原地。
原著中南宫无涯是个边缘角色,只在后期夺嫡大战中短暂出现就被二皇子处死。
他根本不应该在中秋宴上落水!
眼看水中人挣扎渐弱,周围却无人敢救——六皇子不得圣心,谁也不想惹麻烦。
宋祯一咬牙,甩掉外袍跳入湖中。
冰凉的湖水瞬间淹没了他。
宋祯奋力游向那个下沉的身影,终于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近距离看,这位六皇子比他想象的年轻,不过二十二三岁,面容苍白如纸,双眼紧闭。
坚持住!宋祯一手环住南宫无涯的腰,拼命向岸边游去。
当他把人拖上岸时,周围已围满了人。
御医匆忙赶来,宫女们手忙脚乱地递上干布。
宋祯喘着粗气跪在一旁,看着御医按压南宫无涯的胸口。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南宫无涯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浑身湿透的宋祯身上。
夫......人......?南宫无涯虚弱地伸出手,抓住了宋祯的衣袖。
全场寂静。
宋祯感到无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自己,其中最锐利的一道来自高台上的皇帝。
六弟怕是呛水糊涂了。二皇子南宫燃冷笑着走出人群,这位是宋相国家的二公子,怎会是你的夫人?
南宫无涯却固执地抓着宋祯不放,眼神迷茫而依赖:不,我记得......他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宋祯眼前一黑。
这剧情走向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原著中根本没有这段!
难道因为他这个作者的介入,故事已经开始自行演变了?
御医检查后宣布:六殿下可能因缺氧导致暂时失忆,需要静养观察。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祯一眼:既然六皇子认定了你,宋二公子就暂且照顾他几日吧。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宋祯抬头看向父亲,宋丞相面色铁青,却不得不躬身领旨。
而躺在担架上的南宫无涯,仍死死攥着宋祯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这一刻,宋祯意识到,他不仅穿越进了自己的小说,还彻底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而他救起的这位失忆皇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清明,让他不禁怀疑——南宫无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2.宋祯站在太医院的厢房里,浑身湿透的衣服已经换下,此刻穿着一件借来的素白长衫。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见御医领着两名药童匆匆走过。
六殿下情况如何?宋祯拦住御医问道。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宋二公子,殿下已无大碍,只是...他欲言又止,只是记忆似乎出了些问题。
宋祯心头一跳。
原著中根本没有这段剧情,南宫无涯应该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在夺嫡大战后期才短暂出场,然后迅速被二皇子处死。
现在这走向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我能见见他吗?
御医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陛下吩咐,让您进去看看,或许见到熟悉的人有助于殿下恢复记忆。
熟悉的人?宋祯暗自苦笑。
他和南宫无涯在原著中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谈何熟悉?
厢房内,南宫无涯半靠在床榻上,墨黑的长发披散,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立刻锁定了宋祯。
你来了。南宫无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喜悦。
宋祯硬着头皮行礼:参见六殿下,殿下感觉如何?
南宫无涯微微蹙眉:为何如此生疏?
他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宋祯犹豫着走近,却没有坐下:殿下可能认错人了,我是宋丞相家的次子宋祯,并非您的...
未过门的妻子?南宫无涯突然笑了,这一笑让他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我知道你是宋祯,我的记性没差到连自己未婚妻的名字都忘记。
宋祯瞪大眼睛:殿下,我们并无婚约...
你又在说笑了。南宫无涯伸手拉住宋祯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去年重阳诗会,你在湖边那首《秋思》惊艳四座,我当场向你求亲,你虽未明确答应,却收下了我的玉佩。
宋祯彻底懵了。
这完全是胡编乱造!
《秋思》是他穿越前写的小说里提到的诗,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更别说什么重阳诗会和玉佩了。
殿下,您一定记错了...
我的玉佩就挂在你腰间,还说没有?南宫无涯指向宋祯的腰带。
宋祯低头,震惊地发现腰间确实挂着一枚白玉佩,上面精细地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他确信这不是自己的东西——难道是穿越时自带的?还是有人趁他昏迷时给他戴上的?
这...
陛下驾到!门外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宋祯的思绪。
厢房内所有人立刻跪伏在地。
皇帝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入,身后跟着宋丞相和几位大臣。
宋祯偷瞄了一眼,父亲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
平身。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目光在宋祯和南宫无涯之间来回扫视,御医说无涯记忆有损,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战战兢兢地解释:回陛下,六殿下可能是因呛水导致暂时失忆,记忆停留在较早时期。
微臣推测,殿下误将某个记忆片段投射到了宋二公子身上...
皇帝眯起眼睛:哦?也就是说,他认定宋家小子是他的未婚妻?
宋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在等级森严的南朝,被皇子当众称为未婚妻,无论真假,都已经将他置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虽然本朝娶男妻已是司空见惯,可是大多数出现在一些官宦之家中庶子的身上。
他作为相府嫡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男妻的。
父皇。南宫无涯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坚定,儿臣没有记错,宋二公子确实是儿臣未过门的妻子。
您若不信,可以查看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儿臣去年所赠。
皇帝的目光落在宋祯腰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确实是内务府所制的龙凤佩,通常只赐予皇子婚配之用。
宋丞相猛地抬头:陛下明鉴!犬子与六殿下素不相识,何来婚约一说?这玉佩...这玉佩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宋祯心跳加速。
父亲的反应未免过激了,仿佛与六皇子扯上关系是什么洪水猛兽。
皇帝沉吟片刻:宋爱卿稍安勿躁,玉佩来历可以慢慢查证,眼下无涯需要静养。
他转向御医,六皇子何时能恢复记忆?
回陛下,这种情况短则数日,长则...御医吞吞吐吐,长则难以预料。
既如此,皇帝的目光落在宋祯身上,宋二公子就暂且照顾无涯几日,或许有助于他恢复记忆。
这不是请求,而是圣旨。
宋祯感到父亲投来警告的目光,却也只能低头领命:臣遵旨。
陛下!宋丞相急忙上前,犬子年轻不懂事,恐怕照顾不周...
宋爱卿多虑了。皇帝淡淡地打断他,你教导有方,朕很放心。再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无涯一眼,无涯难得对什么人如此依赖。
离开太医院时,宋祯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父亲在宫门外拦住了他。
你可知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宋丞相压低声音,眼中怒火燃烧。
六皇子是什么人?他母亲是罪妃,外家全族流放!陛下对他不闻不问多年,你倒好,当众与他扯上关系!
宋祯这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愤怒。
在原著中,他对南宫无涯的背景描写不多,只知道他不得宠,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父亲,我只是救人...
救人?宋丞相冷笑,那玉佩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出现在我身上的。宋祯实话实说。
宋丞相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罢了,圣命难违,你先带六皇子回府住几日,但记住——
他凑近宋祯耳边,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你大哥已经与三公主成婚,我们宋家站的是二皇子这条船。
宋祯心头一震。
原著中没写宋家站队二皇子啊,他爹不是一向保持中立吗?
回到相府时已是深夜。
南宫无涯被安排在最好的客院——清风苑,与宋祯的明月斋仅一墙之隔。
这个安排明显是为了方便宋祯照顾六皇子。
殿下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宋祯站在清风苑门口,打算告辞。
南宫无涯却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回我的院子休息...
不行。南宫无涯固执地摇头,你走了我会做噩梦,上次你回府小住,我整夜难眠。
宋祯哭笑不得。
这位六皇子编故事的能力简直一流,说得跟真的一样。
殿下,我们真的没有...
叫我无涯。南宫无涯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宋祯读不懂的情绪,私下时,叫我无涯。
那眼神让宋祯心头莫名一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相信南宫无涯真的记得些什么了。
好...无涯。宋祯妥协了,但你得答应我,若御医说你恢复了记忆,就不能再这样...
南宫无涯笑着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宋祯不禁怀疑,这人真的二十二岁吗?怎么有时像个任性的孩童?
最终,宋祯不得不在清风苑的外间榻上过夜。
躺在陌生的床榻上,他辗转难眠。
今晚发生的一切太离奇了——南宫无涯的落水、失忆、错认,还有那枚神秘出现的玉佩...
隔壁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宋祯轻手轻脚走到内室门口,透过纱帘看到南宫无涯正坐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与白天表现出的脆弱不同,此刻的南宫无涯神情沉静,甚至带着几分锐利。
宋祯屏住呼吸。
这绝不像一个失忆之人应有的神态。
祯儿?南宫无涯突然转头,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柔软的依赖,你还没睡?
听到你咳嗽,来看看。宋祯掀帘而入,殿下...无涯不该坐在风口,着凉了怎么办?
南宫无涯顺从地让宋祯关窗,却在宋祯靠近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在怀疑我。
宋祯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你怀疑我假装失忆。南宫无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算计。
宋祯浑身僵硬。
南宫无涯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难道...
我...宋祯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二弟?是大哥宋威的声音,你在这里吗?
宋祯匆忙抽回手:大哥,我在。
宋威带着一位华服女子走进院子。
借着月光,宋祯认出那是三公主南宫玥——原著中大哥的妻子,二皇子的亲妹妹。
听说六皇弟身体不适,我们特来探望。三公主的声音清脆悦耳,眼神却在宋祯和南宫无涯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探究的意味。
宋祯心头警铃大作。
三公主和二皇子一母同胞,她的深夜造访绝非偶然。
多谢三姐关心。南宫无涯又恢复了那种虚弱的神态,多亏祯儿照顾,我已无大碍。
祯儿?三公主挑眉,你们何时这般亲近了?
宋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二弟,父亲让我提醒你,明日早朝后他有事相商。
言下之意很明确——别跟六皇子走得太近。
送走宋威和三公主后,宋祯回到清风苑,发现南宫无涯已经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但宋祯注意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动。
装睡?还是...
宋祯轻叹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祯儿。南宫无涯突然开口,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宋祯愣住:什么意思?
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熟悉,仿佛前世相识。南宫无涯的声音飘忽如梦中呓语,今日在湖边,我虽意识模糊,却一眼认出了你。
宋祯心跳加速。
这太诡异了,难道南宫无涯真的记得什么?或者...他也在伪装?
睡吧,无涯。宋祯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外间榻上,宋祯辗转反侧。
他想起原著中对南宫无涯的寥寥数笔——六皇子无涯,性孤僻,善书画,夺嫡之战中保持中立,后为二皇子所害。
如此简单的人物,怎么会在现实中变得如此复杂?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
宋祯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轮明月下,吏部尚书府中,叶眉儿正对着一面铜镜喃喃自语:
剧情全乱了...宋祯救了南宫无涯?这不在原定情节中啊...
铜镜中,倒映出的不是叶眉儿的脸,而是一张与她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成熟的面容。
更诡异的是,镜中人竟对叶眉儿点了点头,仿佛能听见她的声音。
3.二少爷,清风苑已经按您的要求重新布置好了。翠儿站在明月斋门口,手里捧着一叠新浆洗的衣物。
宋祯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三天前把南宫无涯接回相府,他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那位失忆的六皇子坚持要住在离他最近的院子,还要求两院之间的侧门日夜敞开,方便随时见到未婚妻。
他今天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宋祯接过衣物,发现是上好的云纹绸缎,绝非他平日所穿。
翠儿抿嘴一笑:殿下可安静了,一上午都在看书。倒是派人来问了三次二少爷何时过去。
宋祯叹了口气。
自从皇帝下了那道照顾六皇子的口谕,他就成了南宫无涯的专职看护。
更糟的是,全府上下似乎都默认了他们的未婚夫妻关系,连下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微妙的暧昧。
告诉殿下我午后就过去。宋祯摆摆手,等翠儿退下后,才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小说剧情。
作为原作者,他本该掌握所有情节走向。
可现在,故事完全脱离了既定轨道。
原著中此时他应该已经成功接近叶眉儿,为后续的仕途铺路。
而不是在这里伺候一个根本不该有这么多戏份的配角皇子!
换上那套云纹绸衫,宋祯不情愿地走向清风苑。
刚跨过侧门,就听见一阵清越的琴声。
那旋律陌生又熟悉,让宋祯心头一震——竟是《梁祝》的主旋律!在这个世界根本不该存在的曲子!
他加快脚步,只见南宫无涯一袭白衣坐在亭中,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灵活拨动。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宛如一幅精心构图的水墨画。
祯儿来了。南宫无涯抬头微笑,琴声戛然而止,喜欢这曲子吗?
这是什么曲子?宋祯强作镇定,我从没听过。
奇怪,我总觉得是你教我的。南宫无涯轻抚琴弦,昨晚梦里听见的旋律,醒来就记得清清楚楚。
宋祯心跳加速。
这不可能!《梁祝》是他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名曲,南宫无涯怎么会梦到?除非...
殿下今日气色不错。宋祯转移话题,御医说再观察几日,若记忆恢复,您就可以回宫了。
南宫无涯的笑容淡了几分:你很想我走?
不,我只是...宋祯语塞。
他确实巴不得送走这个麻烦,但看着南宫无涯黯淡下来的眼神,竟有些不忍。
我开玩笑的。南宫无涯突然又笑起来,起身拉住宋祯的手,来,我煮了你爱喝的云雾茶。
宋祯任由他牵着走进内室。
桌上果然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茶香氤氲。
南宫无涯倒茶的动作优雅流畅,完全不似失忆之人。
尝尝看。南宫无涯将茶杯推到宋祯面前,我记得你喜欢淡一些的。
宋祯抿了一口,茶水温润回甘,确实是他偏好的浓度。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才认识几天...
好喝吗?南宫无涯期待地问。
嗯。宋祯含糊应道,忍不住试探,殿下还想起什么了?
南宫无涯歪着头思考:很多零碎的片段,比如你讨厌吃姜,喜欢在雨天写诗,还有...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左脚踝上有个蝴蝶状胎记。
宋祯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个胎记连他都不知道!
准确地说,是他作为宋珍不知道,但宋祯这个身体确实在洗浴时看到过左脚踝上的淡红色印记。
你...你怎么...
我说对了?南宫无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来我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
宋祯放下茶杯,心跳如鼓。
这太诡异了。要么南宫无涯真的记得什么不可能知道的事,要么他的失忆根本就是一场表演。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令人不安。
殿下,关于我们的'婚约'...宋祯斟酌着词句,也许是个误会,南朝虽不禁止男风,但皇室娶男妻终究...
你看。南宫无涯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的纸,小心展开,这是我昨晚画的。
纸上是一幅精细的工笔画:月下湖边,两个少年并肩而立,其中高个子的正为另一个披上外袍。
虽然只是侧脸,但宋祯一眼认出画中的两人正是他们自己。
这是...
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南宫无涯轻声说,去年重阳诗会,你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在湖边吟诗时被风吹得发抖。我为你披上外袍,你回头对我笑...
宋祯手指微微发抖。
这描述与他穿越前写的一个短篇情节惊人地相似,但那篇小说从未发表,只存在他的电脑里!南宫无涯怎么可能知道?
殿下怕是记混了。宋祯勉强笑道,我们之前从未见过。
南宫无涯只是微笑,将画小心收好: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
午后,宋祯借口要处理私事,匆匆离开了清风苑。
他需要时间思考。
回到明月斋,他翻箱倒柜寻找可能的线索——那枚神秘出现的玉佩、南宫无涯口中的共同记忆,还有那首不该存在的《梁祝》...
二少爷在找什么?翠儿端着点心进来,好奇地问。
翠儿,我...我以前认识六皇子吗?宋祯直接问道。
翠儿瞪大眼睛:少爷怎么这么问?六殿下长年在普华寺居住为国祈福,去年才回京,您们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那这玉佩...宋祯摸着腰间的龙凤佩。
这个嘛...翠儿压低声音,府里都在传,是少爷您小时候在庙会上救了微服出游的六殿下,陛下赐下这玉佩作为信物。
后来六殿下离京,婚事就搁置了。
宋祯瞠目结舌。
这么完整的背景故事,居然一夜之间就在府中传开了?太可疑了!
谁传的这个故事?
不知道呢,突然大家都这么说了。翠儿摆好点心,对了,大少爷让您申时去书房一趟。
宋祯点点头。
大哥宋威找他,多半是为了六皇子的事。
父亲这几日刻意避而不见,显然对皇帝安排的不满还未消散。
申时整,宋祯来到书房。
宋威正在翻阅账本,见他进来,立刻屏退左右。
二弟,父亲让我提醒你,与六皇子保持距离。宋威开门见山,三公主透露,二皇子对近日的传言很不满。
宋祯皱眉:什么传言?
说你刻意接近六皇子,有意帮他与二皇子抗衡。宋威叹气,你知道父亲已经决定支持二皇子,若因你...
我明白了。宋祯打断他,我会注意的。
还有,宋威犹豫了一下,三公主明日要来探望六皇子,你最好回避。
宋祯心头一紧。
三公主南宫玥是二皇子的亲妹妹,她的探望绝非善意。
回到清风苑时,天色已晚。
南宫无涯正在院中赏月,见宋祯进来,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
祯儿,快来尝尝这个。他指着石桌上的点心,我特意让厨房做的桂花糕,你最喜欢的那种。
宋祯看着那碟精致的点心,心情复杂。
南宫无涯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却不知是真的记得还是刻意调查过。
谢谢。宋祯拿起一块,确实是他喜欢的甜度,无涯,明天三公主要来探望你。
南宫无涯的笑容僵了一瞬:是吗?
我会回避。宋祯低声说,你...小心些。
南宫无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柔:担心我?
宋祯别过脸:只是提醒,三公主毕竟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我知道。南宫无涯突然握住宋祯的手,谢谢你,祯儿。
那晚,宋祯辗转难眠。
半夜时分,一阵轻微的响动引起他的注意。
他悄悄起身,循声来到南宫无涯的卧房外。
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宋祯看到南宫无涯站在书案前,手持毛笔在纸上挥毫泼墨。
他的动作流畅有力,眼神专注清明,哪有半点失忆之人的迷茫?
更令宋祯震惊的是,南宫无涯一边写一边低声吟诵: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纳兰性德的词!在这个世界绝对不该存在的作品!
宋祯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
就在这时,南宫无涯突然抬头看向门口,眼神锐利如刀。
祯儿?下一秒,他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迷茫,我这是在哪...
宋祯硬着头皮推门而入:无涯?你怎么起来了?
南宫无涯困惑地看着手中的笔和写满诗词的纸:我...我不知道。我应该在睡觉...
宋祯走近书案,只见纸上墨迹未干的诗句笔走龙蛇,风格豪放又不失细腻,与南宫无涯平日表现出的温和性格截然不同。
你梦游了。宋祯试探道,记得梦见什么了吗?
南宫无涯摇头,突然指着其中一行诗:这句...好奇怪,我总觉得是你写给我的。
宋祯看向他指的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又是一首不该存在的诗——仓央嘉措的名句。
睡吧,明天再说。宋祯扶着南宫无涯回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南宫无涯抓住他的手腕:别走,每次梦游醒来,我都害怕得睡不着。
宋祯想挣脱,却对上那双带着恳求的眼睛。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做噩梦,母亲也是这样守在床边...
好吧,我坐这儿陪你。宋祯妥协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南宫无涯却往里挪了挪:躺下吧,椅子不舒服。
这不合规矩...
未婚夫陪未婚妻,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南宫无涯狡黠地笑了。
宋祯叹了口气,和衣躺在床沿,尽量与南宫无涯保持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南宫无涯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就在宋祯也昏昏欲睡时,南宫无涯突然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他腰间。
找到你了...南宫无涯呢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次不会让你再消失了...
宋祯僵住了。
这句话太奇怪了,仿佛他们真的有过什么前世之约。
他轻轻移开南宫无涯的手臂,却听到对方在梦中低语:
别怕...我会保护你...远离那些争斗...
宋祯的心猛地一跳。
保护?争斗?南宫无涯指的是什么?
次日清晨,宋祯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整夜未走,还和南宫无涯同榻而眠。
更糟的是,他整个人都窝在对方怀里,南宫无涯的手臂牢牢环着他的腰。
早。南宫无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宋祯慌忙起身,差点摔下床:我...我去准备早膳!
南宫无涯笑而不语,眼神清明得不像刚醒的人。
午时,三公主南宫玥如约而至。
宋祯按计划回避,却忍不住躲在侧门后偷听。
六弟气色不错嘛。三公主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听说你与宋二公子相处甚欢?
三姐说笑了。南宫无涯的声音虚弱又迷茫,祯儿只是奉命照顾我...
是吗?三公主轻笑,那为何府中上下都传你们早有婚约?连父皇都听说了,很是好奇呢。
我...我不记得了...
六弟啊,三公主突然压低声音,二皇兄让我提醒你,宋家早已是我们这边的人。你若有其他想法...最好三思。
一阵沉默后,南宫无涯怯怯地问:三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宋祯握紧拳头。
这明摆着是威胁!他正犹豫是否该出面解围,忽听三公主又道:
尝尝这茶,我从宫中特意为你带的,二皇兄说,你小时候最爱喝这个。
宋祯心头警铃大作。
原著中二皇子就是用慢性毒药除掉政敌的!
多谢三姐。南宫无涯的声音依旧天真,不过御医说我近日不宜饮茶,还是留给祯儿吧,他最爱喝茶了。
祯儿长祯儿短的,三公主冷笑,看来六弟的病确实不轻,罢了,茶我放这儿,想喝随时可以。
听到三公主起身的声音,宋祯赶紧躲到廊柱后。
等确认她离开后,才快步走进清风苑。
南宫无涯正盯着那壶茶发呆,见宋祯进来,立刻露出笑容:祯儿!
那茶别喝。宋祯直接道,可能有毒。
南宫无涯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宋祯语塞,我听说二皇子擅长用毒。
原来如此。南宫无涯点点头,突然将茶壶整个扔进一旁的盆栽里,那就不要了。
宋祯瞪大眼睛: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南宫无涯歪着头看他:为什么不信?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宋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个南宫无涯时而像个天真的孩童,时而又流露出令人心惊的敏锐。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三公主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宋祯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南宫无涯轻声说,但我知道谁对我好。他伸手抚平宋祯皱起的眉头,你皱眉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宋祯怔住了。
这一刻,他突然不确定南宫无涯是真的失忆,还是在演一场精心设计的戏。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悸动。
当晚,宋祯又一次被南宫无涯梦中的呓语惊醒。
他轻手轻脚走到南宫无涯床前,发现对方眉头紧锁,额上布满冷汗,显然在做噩梦。
不要...不要跳...南宫无涯在梦中挣扎,我接住你...
宋祯下意识握住南宫无涯的手:无涯,醒醒,只是噩梦。
南宫无涯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扩大,充满恐惧。他一把抱住宋祯,身体微微发抖。
又梦见那个湖...他在宋祯耳边低语,你跳下去了,我怎么也抓不住...
宋祯浑身僵硬。
湖?跳下去?这听起来像是...自杀的场景?
他轻轻拍着南宫无涯的背,不自觉地哼起穿越前母亲常唱的摇篮曲。
奇怪的旋律让南宫无涯安静下来,他松开宋祯,困惑地问:这是什么曲子?
呃...家乡的小调。宋祯随口编道,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南宫无涯躺回去,却紧紧抓着宋祯的手不放:祯儿,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宋祯心头一跳:你骗我什么了?
不知道。南宫无涯闭上眼睛,只是个假设...
宋祯看着他的睡颜,思绪万千。
这个失忆的六皇子身上有太多谜团,每一个都让他既好奇又不安。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与南宫无涯相处的时光,开始为对方的笑容而心动...
该死。宋祯低声咒骂,这不在计划之内啊。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
4.宋祯从一堆古籍中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连续三天埋在书房里,他几乎翻遍了所有宋家藏书,试图找到任何关于南宫无涯提到的共同记忆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二少爷,六殿下又派人来问了。翠儿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端着一盏茶,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次了。
宋祯叹了口气。
自从那晚同榻而眠后,南宫无涯越发粘人,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派人来问候。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既让他心烦意乱,又莫名地有些受用。
告诉他我在整理诗集,晚些过去。宋祯接过茶抿了一口,突然皱眉,这不是府里的茶?
是六殿下特意送来的,说是安神的方子。翠儿笑道,殿下对二少爷真上心,连茶叶都亲自挑选。
宋祯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心情复杂。
南宫无涯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喜欢什么茶,偏好什么点心,甚至写作时习惯用哪种毛笔。
这些细节绝非失忆之人所能知晓。
翠儿,我小时候...真的没见过六皇子吗?宋祯忍不住再次确认。
少爷怎么又问这个?翠儿歪着头,六殿下离京前一直待在皇宫,你应该没机会...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听说六殿下这次回京后,曾暗中调查过您呢。
宋祯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中秋宴前几日。翠儿神秘兮兮地说,厨房小李子的表哥在六殿下府上当差,说殿下...
翠儿!宋丞相严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谁准你在这里嚼舌根的?
翠儿吓得脸色煞白,慌忙退下。
宋丞相大步走入书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父亲。宋祯起身行礼。
你整日躲在书房做什么?宋丞相锐利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书籍,《南朝皇室谱系》《景和年间记事》...你在查六皇子?
宋祯心跳加速:只是...好奇。
好奇?宋丞相冷笑,我警告过你,不要与六皇子走得太近。
三公主昨日透露,二皇子对你与六皇子的'亲密关系'非常不满。
我们只是...
够了!宋丞相一掌拍在桌上,明日是吏部尚书叶大人的寿宴,你必须出席。
叶小姐也会到场,这是个表明立场的好机会。
父亲,六皇子那边...不知为何,宋祯对那叶小姐倒是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六皇子自有御医照料。宋丞相不容反驳地说,记住你的身份,宋家已经站在二皇子这条船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宋丞相离开后,宋祯瘫坐在椅子上。
历史正在顽固地回归原著轨道,而他与南宫无涯的这段插曲,似乎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傍晚时分,宋祯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明月斋。
推开门,却见南宫无涯正坐在他的书案前,专注地翻阅一叠文稿。
那是我的——宋祯冲上前,一把抢过那叠纸。
那是他穿越后根据记忆写下的现代小说手稿,藏在床底暗格里的秘密创作。
南宫无涯抬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祯儿,这是你写的?太精彩了!这种叙事方式,这种人物刻画...我从未读过如此独特的作品。
宋祯愣住了。
在这个以诗词歌赋为主流的时代,他的现代小说风格应该显得格格不入才对。
可南宫无涯的反应,就像...就像真正的现代读者一样。
你...看得懂?宋祯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南宫无涯兴奋地指着其中一页,这里用倒叙手法揭示主角身世的手法太巧妙了。
还有这个反派,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你埋下的伏笔简直...
宋祯瞪大眼睛。
南宫无涯不仅理解,还能精准地点评现代文学技巧!
这绝不是一个古代皇子应有的知识储备。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分析方法?宋祯试探道。
南宫无涯眨了眨眼:不知道,就是...一看就明白了。他伸手想拿回手稿,能再让我看看吗?还有后续吗?
宋祯犹豫了一下,将手稿递给他。
南宫无涯如获至宝,立刻埋头阅读起来,时而惊叹,时而轻笑,完全沉浸其中。
看着这一幕,宋祯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温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终于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创作了。
即使这个人是身份可疑、动机不明的六皇子...
祯儿,你应该发表这些。南宫无涯突然抬头,眼中满是真诚的钦佩,它们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在这个时代?宋祯苦笑,怕是会被当成离经叛道的异端。
那就让我们做一对离经叛道的伴侣好了。南宫无涯笑着说,那笑容明亮得晃眼。
宋祯心头一颤,慌忙移开视线: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了门。
翻窗啊。南宫无涯指了指敞开的窗户,说得理所当然,你一直不来清风苑,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堂堂皇子翻窗入室?
为见未婚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南宫无涯做了个夸张的拱手动作,逗得宋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刻,他们仿佛只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分享着对文学的共同热爱,而不是什么相府公子和失忆皇子。
对了,听说你明日要去叶府寿宴?南宫无涯状似随意地问道。
宋祯点头:父亲要求的。
叶家小姐...就是中秋宴上你想救的那位?南宫无涯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
宋祯心头一跳,南宫无涯怎么会知道他的原计划?难道...
我...我只是刚好在湖边...
祯儿。南宫无涯突然靠近,近到宋祯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如果你喜欢叶小姐,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会...阻碍你的幸福。
这句话听起来如此真诚,却又带着难以察觉的苦涩。
宋祯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没有喜欢叶眉儿。他最终说道,那只是...父亲的意思。
南宫无涯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明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什么?
我闷在府里好久了。南宫无涯露出恳求的表情。
宋祯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吧,但得先请示父亲。
不用了。南宫无涯狡黠地眨眨眼,我们偷偷去,你父亲肯定不希望我们同行,但若我们'偶遇'在叶府,他也没办法,不是吗?
宋祯惊讶于南宫无涯的大胆提议,更惊讶于自己居然在认真考虑。
这个失忆的六皇子,似乎总能激发他内心叛逆的一面。
被发现的话...
就说我记忆突然恢复了一些,想起叶尚书对我有恩,特意来拜寿。南宫无涯早已想好说辞,放心,不会连累你的。
次日清晨,宋祯按计划先行前往叶府,而南宫无涯则稍后以偶遇的方式出现。
叶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宋祯刚踏入大门,就看到了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叶眉儿。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衬得肌肤如雪,左眼角的泪痣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魅力。
宋祯也无暇去在意叶眉儿,他此时正四下寻找着南宫无涯的身影。
二弟!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宋祯转头,看到大哥宋威和三公主南宫玥并肩走来。
宋祯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宋祯心头一跳,转身看到南宫无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庭院入口,一袭月白色长衫,风度翩翩。
六弟?三公主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记忆恢复了些许,想起叶大人昔日的教导之恩,特来拜寿。南宫无涯微笑着走向他们,目光在宋祯身上停留了一瞬。
宋祯注意到,今天的南宫无涯举止得体,谈吐优雅,与相府中那个粘人又任性的失忆皇子判若两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要怀疑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六殿下气色不错。三公主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宋二公子照顾得很用心啊。
确实。南宫无涯坦然承认,若非祯儿悉心照料,我恐怕至今还卧病在床。
他这一声祯儿叫得自然亲昵,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宋祯感到脸上一热,而三公主的脸色则明显阴沉下来。
虽说南宫无涯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到底是父皇的儿子,对哥哥来说也是个不起眼的威胁南宫玥心道。
而且,她总觉得六弟并非他们所看到的这样与世无争,淡泊皇权,就怕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寿宴进行得热闹而平静。
宋祯紧挨着二皇子南宫燃,而南宫无涯则坐在对面,与几位朝中大臣同席。
席间,宋祯几次抬头,都发现南宫无涯正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温柔而专注,让他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宋二公子似乎心不在焉?南宫燃突然低声问道,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不,很美味。宋祯回过神来,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关于我六弟的?南宫燃的声音更低了,宋二公子可知,我这六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宋祯闻言立马警觉,而且他实在不明白,南宫无涯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的皇子,到底为什么让他们都如此芥蒂。
就在他如坐针毡时,一个小厮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六殿下让小的交给公子。
纸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东市茶楼见。——无涯
宋祯犹豫了片刻后,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东市,这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区之一。
茶楼位于东市中央,二楼雅座正对街景,视野极佳。
南宫无涯已经在等他了,换了一身普通文人的装束,若非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几乎与寻常百姓无异。
你来了。南宫无涯眼中闪过欣喜,我担心你不会来。
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宋祯在他对面坐下,警惕地问。
想和你像普通人一样相处一会儿。南宫无涯给他倒了杯茶,没有皇子与相府公子的身份,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就只是你和我。
这番话触动了宋祯内心某处。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始终被身份和原著剧情所困,从未真正放松过。
你今天在叶府...很不一样。宋祯试探道。
演戏而已。南宫无涯轻描淡写地说,在相府的我更真实。他顿了顿,尤其是和你单独相处的时候。
宋祯心跳漏了一拍。
他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慌乱:二皇子今天警告我小心你。
哦?南宫无涯挑眉,她说什么了?
只说你不简单。
南宫无涯轻笑:他倒是敏锐。不过...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祯儿,你相信我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宋祯僵住了。
相信南宫无涯?一个身份可疑、可能假装失忆的皇子?理智说不,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唱反调...
我不知道。宋祯最终诚实地回答。
南宫无涯似乎并不意外:没关系,总有一天...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别动。
宋祯还没反应过来,南宫无涯已经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支利箭擦着宋祯刚才的位置射入椅背,箭尾嗡嗡震颤。
刺客!南宫无涯低喝一声,拉着宋祯迅速蹲下,避开第二支箭。
茶楼顿时大乱,客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宋祯从窗缝中看到街对面屋顶上有黑影闪动。
我们得离开这里。南宫无涯护着宋祯往楼梯移动,跟紧我。
他们刚冲到街上,三个蒙面黑衣人就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南宫无涯将宋祯推到一家布店门后,自己则迎向刺客。
接下来的场景让宋祯目瞪口呆。
南宫无涯身形如鬼魅,出手快准狠,几下就放倒了一个刺客。
他的招式干净利落,完全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风范,哪还有半点病弱皇子的样子?
小心后面!宋祯突然大喊。
南宫无涯头也不回,一个后踢将偷袭者踹飞。最后一名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南宫无涯掷出的茶杯击中后膝,跪倒在地。
谁派你们来的?南宫无涯踩住刺客的手腕,声音冷得吓人。
刺客狞笑一声,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几下就不动了——服毒自尽。
死士。南宫无涯皱眉,迅速回到宋祯身边,你没事吧?
宋祯惊魂未定:你...你的身手...
本能反应。南宫无涯轻描淡写地说,但眼神闪烁,显然不是实话。
远处传来衙役的哨声,南宫无涯拉起宋祯的手:我们得走了,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确认甩开可能的追兵后,才放慢脚步。
宋祯的心仍在狂跳,一半因为刚才的惊险,一半因为南宫无涯展现出的非凡身手。
那刺客是谁派来的?宋祯问。
不清楚,但多半与二皇兄有关。南宫无涯冷笑,他最近很不安分。
宋祯想起三公主在叶府的试探,二皇子确实有充分的动机除掉南宫无涯这个潜在威胁。
回到相府后,宋祯又是彻夜难眠。
今天发生的一切——二皇子的警告、刺客的袭击、南宫无涯的身手——都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认真考虑自己和南宫无涯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他既恐惧又莫名期待。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宋祯警觉地坐起,看到窗纸上映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无涯?他轻声唤道。
窗户被轻轻推开,南宫无涯利落地翻了进来。
他已经换回了常服,但头发还有些湿,似乎刚沐浴过。
来看看你。南宫无涯走到床前,借着月光检查宋祯脸上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
他说着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坐下个。
宋祯突然注意到南宫无涯右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你受伤了?
南宫无涯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小伤而已。
给我看看。宋祯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腕。
那道伤口虽不深,却很长,显然是被利器所伤。
南宫无涯任由他检查,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担心我?
宋祯没有回答,起身去拿药箱。
当他为南宫无涯包扎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灼热得几乎要烧穿他的伪装。
好了。宋祯松开手,这几天别碰水。
南宫无涯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祯儿,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家族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会...
我不知道。宋祯诚实地回答,这个可能性太沉重,他不敢细想。
南宫无涯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没关系,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理解。
他站起身,很晚了,你休息吧。
无涯。宋祯叫住他,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南宫无涯回头,月光下的侧脸线条分明,眼中闪烁着宋祯读不懂的情绪:为你,万死不辞。
这句承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直到南宫无涯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宋祯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他躺回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被南宫无涯握过的地方。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以及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5.一场秋雨过后,相府花园中的桂花落了一地。
宋祯站在窗前,望着下人们清扫庭院,手中的毛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
自从东市遇刺已经过去五天,南宫无涯以避嫌为由减少了来明月斋的次数,但每晚仍会翻窗而入,只为确认宋祯安然无恙。
二少爷。翠儿匆匆走进书房,声音压得极低,宫里传出消息,皇上昨夜突然呕血,太医院全体入宫会诊,至今未归。
宋祯手中的笔顿住了。
在原著《锦绣良缘》中,皇帝病重是二皇子夺权的关键转折点。
按照剧情,接下来二皇子会借监国之便铲除异己。
六皇子呢?
一早就被召进宫了。翠儿左右看了看,更低声道,大少爷和三公主也在宫里,听说...二皇子可能要受封监国了。
宋祯的心沉了下去。
历史正在顽固地按照原著轨迹发展,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与南宫无涯纠缠不清的关系,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老爷让您准备一下,申时去书房见他。
宋祯点点头,挥手让翠儿退下。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南朝律例》,翻到记载谋反罪刑罚的那一页——主犯凌迟,诛九族,女眷没官为婢...这些冰冷的文字此刻有了全新的分量。
申时整,宋祯来到父亲的书房。
宋丞相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父亲。宋祯行礼。
宋丞相没有转身:皇上病重,二皇子即将监国。这是我们宋家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
我的机会?
六皇子手中有二皇子想要的东西。宋丞相说着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儿啊,只要你能替二皇子取来吗?
宋祯闻言握紧了拳头,父亲,孩儿不知是何物?
据二皇子刚调查发现的消息,六皇子替陛下掌管着一支近五万人的亲军金甲营,父亲希望你能从六皇子那拿到这支部队的调令虎符。
啊……宋祯瞪大了眼睛。
祯儿,你要记住,你可是我们宋家的人,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宋丞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离开书房,宋祯径直走向清风苑。
出乎意料,南宫无涯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独自对弈,一袭墨色长衫衬得他面色越发苍白。
听说陛下病了?宋祯在他对面坐下。
南宫无涯落下一枚黑子:嗯,情况不太好。他抬头看向宋祯,你父亲找你谈话了?
宋祯一怔:你怎么知道?
猜的。南宫无涯轻叹,皇上病重,二皇兄监国在即,宋丞相自然要巩固立场。
宋祯倒吸一口冷气。
南宫无涯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相府有他的眼线?
别那样看着我。南宫无涯苦笑,这是常规政治操作,不难猜测。他推开盘上的棋子,祯儿,我们需要谈谈。
这是南宫无涯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
宋祯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谈什么?
我的记忆。南宫无涯直视他的眼睛,其实...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宋祯心跳骤然加速。
果然!那些疑点都不是他的错觉。
南宫无涯确实一直在伪装!
什么时候恢复的?宋祯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渐进式的。南宫无涯没有正面回答,东市遇刺那天,看到你有危险,很多本能反应就...回来了。
半真半假。
宋祯敏锐地察觉到南宫无涯在选择性坦白。
但他没有拆穿,而是顺着问道:那你为何继续装失忆?
因为...南宫无涯突然伸手覆上宋祯的手,我需要一个理由留在你身边。
这个回答让宋祯措手不及。
他原以为会听到什么政治阴谋、权力算计,却没想到是如此...私人的理由。
我不明白。
朝局将有大变。南宫无涯的声音压得极低,二皇兄野心勃勃,不会满足于监国之位。而你们宋家...他顿了顿,站错了队。
宋祯后背一凉。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但足够确定二皇兄的野心。南宫无涯收紧手指,祯儿,我不想看到你卷入这场纷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保护你。
怎么保护?
娶你。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震得宋祯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抽回手:你疯了!先不说我们都是男子,单就身份而言——你是皇子,我是臣子之子,这...
南朝允许男妻,皇室也有先例。南宫无涯冷静地列举,至于身份,正因我是皇子,才有能力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庇护你。
宋祯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南宫无涯的提议太荒谬了,但更荒谬的是——他竟然在认真考虑!
你想过后果吗?我父亲站队二皇子,而你...你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是皇子,是二皇子的潜在威胁。
我们若结合,宋家会怎么想?二皇子会怎么想?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南宫无涯也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宋祯,我只在乎你的安全。
两人近在咫尺,宋祯能清晰地看到南宫无涯眼中闪烁的复杂情绪——担忧、决心,还有某种他不敢确认的情感。
为什么?宋祯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南宫无涯没有立即回答。
他抬手轻抚宋祯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因为你是特别的,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
这个回答避重就轻,但宋祯发现自己竟然贪恋这片刻的温情。
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我需要时间考虑。
三天。南宫无涯说,三天后我会向父皇请旨赐婚。
这么快?
政局瞬息万变,我们必须走在二皇兄前面。南宫无涯的眼中闪过一丝宋祯读不懂的情绪,祯儿,相信我,这是保全你的唯一办法。
离开清风苑,宋祯心乱如麻。
南宫无涯的坦白解答了一些疑问,却又带来了更多谜团。
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那句你是特别的又意味着什么?
回到明月斋,宋祯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封信。
信封素白,没有任何署名。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心拆开。
信上只有简单几行字:
宋二公子:
关于六皇子之事,我有要事相告,事关生死,请务必独自前来,今夜子时,东市茶楼后巷。
——叶眉儿
宋祯皱眉。
叶眉儿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联系他?而且选在东市——五日前他们才在那里遇刺,这太可疑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置之不理,但信中事关生死四个字又让他犹豫不决。
如果叶眉儿真掌握了什么关于南宫无涯的重要信息呢?
思虑再三,宋祯决定赴约,但做了万全准备——在靴筒中藏了匕首,又提前告知翠儿自己的去向,嘱咐她若自己寅时未归就去禀报父亲。
子时的东市寂静无人,与白日的繁华判若两地。
宋祯披着深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来到茶楼后巷。月光被高墙遮挡,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叶小姐?宋祯低声呼唤。
没有回应。
宋祯的手摸向靴中的匕首。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风声从背后袭来。
他本能地侧身闪避,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在斗篷上留下一道口子。
谁?!
黑暗中传来几声冷笑,三个黑影从不同方向逼近。
宋祯拔出匕首,背靠墙壁,心脏狂跳。
这不是叶眉儿的风格——原著中的她虽有心机,但从不涉足暴力,那么是谁设下的陷阱?
宋二公子,有人出高价买你的命。为首的刺客阴森森地说,乖乖受死,可以少受点苦。
宋祯的大脑飞速运转。
二皇子的人?可是二皇子不是还指望他透虎符吗?
难道是...某个不希望他与南宫无涯走得太近的势力?
是谁派你们来的?宋祯拖延时间,同时寻找突围的可能。
去问阎王吧!刺客挥刀扑来。
宋祯勉强挡开第一击,但第二把刀已经从侧面袭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踢开了那把致命的刀。
无涯?!宋祯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南宫无涯没有回答,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下就放倒了一名刺客。
剩下两人见势不妙,同时扑了上来。南宫无涯以一敌二,虽然身手不凡,但对方显然也是高手,一时僵持不下。
跑!南宫无涯冲宋祯喊道,去茶楼找老板,说'月落乌啼',他会保护你!
宋祯没动。
他不能丢下南宫无涯一个人。
看准时机,他抓起地上一块砖头,狠狠砸向其中一个刺客的后脑。
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几步。
南宫无涯抓住机会,一个肘击打晕了另一个刺客。
被宋祯砸中的那个转身想逃,南宫无涯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走!南宫无涯拉起宋祯的手,他们肯定还有同伙!
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狂奔,身后隐约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南宫无涯对地形异常熟悉,几个转弯就甩开了追兵。
最后,他们躲进一间废弃的民宅,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怎么会来?宋祯压低声音问。
南宫无涯的呼吸还有些急促:我看到你房里的信...太可疑了,就跟了过来。
你监视我?
保护你。南宫无涯纠正道,那封信根本不是叶眉儿写的,笔迹是模仿的。
宋祯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叶眉儿的笔迹?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映出南宫无涯略显尴尬的表情:我...调查过她。
为什么?
因为...南宫无涯突然贴近,捂住宋祯的嘴,别出声。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远去。
等确认安全后,南宫无涯才松开手,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宋祯轻声说,却没有拉开距离。
南宫无涯的目光落在宋祯的唇上:因为我嫉妒。
什么?
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你,嫉妒你父亲想让你娶她...南宫无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嫉妒她不是你不得不防备的人。
这个回答让宋祯心跳漏了一拍。
在生死关头,南宫无涯的眼中没有算计,只有赤裸裸的担忧和...爱意?
这个词浮现在脑海中,让宋祯的脸不自觉地发烫。
我们该回去了。宋祯最终说道,率先站起身。
回府的路异常顺利。
南宫无涯似乎对京城的每一条暗巷都了如指掌,带着宋祯避开巡逻的衙役,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相府。
在明月斋门前分别时,南宫无涯突然拉住宋祯的手:还有两天,你好好考虑。
宋祯点点头,目送南宫无涯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房内,他疲惫地坐在床边,突然注意到枕边多了一样东西——一枚精致的白玉佩,上面雕刻着交颈鸳鸯的图案。
玉佩下压着一张纸条:无论你选择什么,我的心意不变。——无涯
宋祯拿起玉佩,触感温润。
这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礼物,而是精心收藏的珍品。
南宫无涯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他对明月斋的熟悉程度,简直像是...常客?
宋祯盯着手中的玉佩沉默了。
今晚的经历确实让他重新审视了南宫无涯的提议。
在生死关头,是这个失忆的皇子不顾危险救了他。
而他的家族,却正一步步走向深渊...
6.圣旨送到相府那日,秋雨绵绵。
宋祯跪在厅中,听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宣读那决定他命运的诏书:...六皇子南宫无涯与宋相国家次子宋祯,天作之合,朕心甚慰。着择吉日完婚,钦此。
最后一个字落下,厅内死一般寂静。
宋丞相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臣...领旨。宋祯双手接过那卷明黄绸缎,感觉有千斤重。
太监刚退下,宋丞相便一把拽起宋祯,拖进内室,反手锁上门。
你干的好事!宋丞相额头青筋暴起,我让你从六皇子那窃取虎符你不愿意,你却...却...他似乎说不下去,指着宋祯的手不停颤抖。
父亲,我...
别叫我父亲!宋丞相低吼,你可知二皇子会怎么想?我们宋家苦心经营多年的立场,被你一朝毁尽!
宋祯沉默地承受着责骂。
他知道父亲的反应会激烈,但亲眼所见仍令他心如刀绞。
在原著中,宋家正是因为二皇子才遭灭门之祸。
而现在,他成了家族中唯一可能逃脱这场劫难的人——却要以背叛为代价。
立刻去面圣,说你拒绝这门婚事。宋丞相命令道。
抗旨是死罪。宋祯轻声说。
那也比连累全族强!宋丞相猛地拍案,二皇子即将监国,我们要牢牢抓住他这棵参天大树,否则他日不论哪个皇子登基,第一个清算的就是我们宋家。
宋祯抬起头:父亲,难道只有二皇子一个选择吗?我……
住口!宋丞相打断他,政治不是儿戏。既然上了船,就没有回头路。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平静下来。
祯儿,你若执意嫁给六皇子,就别怪为父无情,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宋家子弟。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入宋祯心脏。
断绝关系——比他想得更决绝。
儿子明白了。宋祯缓缓跪下,向父亲磕了三个头,养育之恩,没齿难忘。
宋丞相别过脸,不再看他。
走出内室,宋祯迎面撞上大哥宋威。
两人对视片刻,宋威突然一把抱住他,力道大得令人窒息。
二弟,他日若引火烧身,可不要怪大哥没提醒你。宋威在他耳边低语,随即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日后,十里红妆,一顶大红轿子将宋祯抬进了六皇子府。
虽然没有家人的送别,却有热闹的迎亲队伍,婚礼很是气派热闹。
洞房内,红烛高烧。
宋祯端坐在床边,沉重的凤冠压得他脖子发酸。
门外脚步声渐近,他的心也随之悬到嗓子眼。
门开了,南宫无涯一身大红喜服走进来,挥手屏退左右。
当房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南宫无涯长舒一口气,扯松了紧绷的领口。
总算结束了。他的语气轻松得不像个新郎官,那些繁文缛节比上朝还累。
宋祯没有接话。
自从圣旨下达,他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身上。
南宫无涯走到他面前,轻轻取下那顶华丽的凤冠:重吧?我帮你拿下来。
宋祯的发髻散落,长发披肩,他一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居然凤冠霞帔嫁于六皇子为男妻。
南宫无涯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后颈,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饿吗?我让人准备了吃食。南宫无涯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宋祯机械地接过酒杯,与南宫无涯手臂相交,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给了他开口的勇气。
我父亲与我断绝关系了。
南宫无涯的手顿了一下:我知道。
你知道?
我派了人守在相府外。南宫无涯放下酒杯,怕二皇兄对你不利。
为什么是我?宋祯再次问出这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你可知一旦你娶男妻,就等于放弃了争夺那位置的筹码。
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倒是可以考虑夺过来让你坐坐。南宫无涯笑着说道。
我不感兴趣。宋祯连忙说道,他可不喜欢和一帮女人争风吃醋。
南宫无涯沉默片刻,走到书架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册子:看看这个。
宋祯翻开册子,顿时如遭雷击。里面整齐地粘贴着各种剪报和手抄稿——全是他穿越前发表的小说!有些章节旁边还有详细的批注,字迹工整有力,显然是南宫无涯的亲笔。
这...这不可能...宋祯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熟悉的标题,这些作品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三年前,我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南宫无涯的声音很轻,梦里有一个世界,高楼林立,铁鸟翱翔,而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叫宋珍的漂亮女作家,写下了这些故事。
宋祯浑身发冷。
南宫无涯不仅知道他的作品,还知道他的本名!
梦里,我看着这个作家熬夜写作,看着他构思《锦绣良缘》的情节,甚至...南宫无涯深深看着宋祯,看着他猝死后,灵魂进入了相府二公子的身体。
宋祯手中的册子啪地掉在地上。
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南宫无涯怎么可能...
起初我以为只是怪梦。南宫无涯继续说,直到中秋宫宴上见到你,你给叶眉儿吟诵的那首诗,正是梦里那个作家最喜欢的一首。
那一刻,我知道你就是她。
宋祯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南宫无涯对他的了解,那些共同记忆,甚至《梁祝》的旋律...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
南宫无涯打断他,从梦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
这个告白比任何情话都震撼。
宋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呆立在原地,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南宫无涯轻声说,你有权生气,有权不信任我,但请相信,我娶你是为了保护你,不是因为什么政治算计。
宋祯弯腰捡起那本册子,小心抚平皱褶: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南宫无涯肯定地说,连父皇都不知详情,只当我钟情于你。
宋祯长舒一口气,至少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还是安全的。
可我现在是男子啊宋祯问,男子你也喜欢?
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只喜欢你!
南宫无涯走到窗前,望着相府方向,二皇兄的谋反证据我已秘密呈交陛下,但...他转身面对宋祯,恐怕救不了你父亲,他牵涉太深。
宋祯胸口一阵刺痛,虽然是书中的便宜父亲,又与他断绝关系,但毕竟有血缘之情岂是说断就断的?
没有办法了吗?
南宫无涯摇头:太子答应尽量从轻发落,但谋反是大罪...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红烛燃烧,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仿佛他们复杂纠缠的命运。
好了,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就不聊这些扰人雅兴的话
不等宋祯说什么,南宫无涯就将他压到与床榻之上,禁锢在怀中。
雨点般的亲吻落在宋祯的脸颊与脖颈之间……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白天,南宫无涯早出晚归,似乎在秘密筹备什么;晚上,他有时睡在外间,有时干脆不归。
宋祯被限制在内院,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软禁。
直到第七天深夜,南宫无涯突然闯入卧室,将宋祯从睡梦中摇醒。
起来,有要事。他的声音紧绷如弦。
宋祯迷迷糊糊地被拉起来,南宫无涯塞给他一件黑色斗篷:穿上,跟我来。
两人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府中最偏僻的一间书房。
南宫无涯移开书架,露出后面的暗门。穿过幽暗的通道,他们进入一间隐蔽的地下室。
室内烛火通明,墙上挂满了地图和人物关系图。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张大桌上摊开的卷宗——二皇子与各方势力的往来密信副本。
这些...
二皇兄谋反的证据。南宫无涯平静地说,我花了两年时间收集。
宋祯走近细看,越看越是心惊。
密信中详细记载了二皇子如何勾结边关守将,计划在皇帝驾崩后发动政变。
更可怕的是,其中几封有宋丞相的亲笔签名!
我父亲真的...
深陷其中。南宫无涯点头,他与二皇兄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更紧密。
宋祯颓然坐下。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看到证据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因为时间不多了。南宫无涯在他对面坐下,宫中的密探传来消息,皇上病情急剧恶化,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二皇兄随时可能动手。
那我们...
按原计划。南宫无涯推过一张地图,这里是江南一个小镇,远离权力中心,我已经安排好一切。
等政变爆发,我们会制造一场火灾,用两具尸体金蝉脱壳。
宋祯盯着地图上那个被圈出来的无名小镇,突然意识到南宫无涯的计划有多周密——从相识到成婚,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只为给他一条生路。
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宋祯轻声问,即使如你所说,你在梦中见过我,但那毕竟只是梦...
南宫无涯突然伸手覆上他的手: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梦。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宋祯的手背,每次梦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的笑容,你写作时皱眉的样子,甚至你熬夜后喝的黑咖啡...
宋祯呼吸一滞。
黑咖啡——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东西,他确实在穿越前每天必喝。
三年里,我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书籍,试图找出你存在的证据。南宫无涯继续说,直到在中秋宫宴上遇见你,我才确信那不是幻觉。
他苦笑一声,你知道当我发现你计划追求叶眉儿时有多绝望吗?
宋祯回想起中秋宴上的意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故意落水的?
南宫无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需要一个接近你的借口,失忆是最好的伪装——既能试探你对'我们'的记忆,又不会吓跑你。
如果...如果我不想走呢?宋祯试探地问,如果我选择留下,与家族共存亡?
南宫无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那我只好把你打晕带走。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哪怕...你恨我。
这句话让宋祯心头一颤。
他从未见过南宫无涯如此脆弱的一面——强大如他,也有害怕的事情。
我不恨你。宋祯轻声。
南宫无涯点点头,松开手站起身:天快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按我说的做,这是唯一能保全我们的方法。
回到卧室,宋祯辗转难眠。
8.深夜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宋祯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祯儿,快起来!南宫无涯的声音透过门板,紧绷如弦。
宋祯翻身下床,刚拉开门闩,南宫无涯就闯了进来,一身夜行衣,腰间配着长剑,完全不是平日闲散皇子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宋祯瞬间清醒。
二皇兄动手了。南宫无涯快步走到衣柜前,扔给宋祯一套粗布衣裳,大皇子府刚刚遇袭,四皇子府也被包围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宋祯的手指在系衣带时微微发抖。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二皇子谋权篡位!
陛下是装病,趁此机会将二皇子一种党羽连根拔起,宋家也难逃一劫。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宋家的一员,而是六皇子的男妻。
我父亲和大哥...
陛下答应过会留他们性命。南宫无涯的声音有些生硬,但相府其他人...我无能为力。
宋祯胸口一阵刺痛。
他想到那些看着他长大的仆役,教他读书写字的先生,还有总是偷偷给他塞点心的厨娘...他们都将在今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别多想,没时间了。南宫无涯将一个小包袱塞进宋祯手里,换上这身衣服,把脸抹黑。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商队的账房先生文瑾,我是你的护卫商羽。
包袱里是一套普通的棉布衣裳,一双结实的布鞋,还有几样简单的易容工具。
宋祯迅速换装,用南宫无涯递来的炭灰抹黑了自己白皙的脸和手。
跟我来。南宫无涯吹灭蜡烛,轻声道。
他们摸黑穿过回廊,来到后院一处偏僻的小屋。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的一块石板显得格外突兀。
南宫无涯蹲下身,手指在石板边缘摸索片刻,猛地一掀——下面竟是一条幽深的隧道。
下去。南宫无涯递来一盏小灯笼,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宋祯刚踏入隧道,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大门的闷响。
他们来了!南宫无涯脸色一变,迅速钻入隧道,反手将石板复原。
黑暗的隧道中,只有灯笼微弱的光芒指引方向。
空气潮湿浑浊,墙壁上长满滑腻的苔藓。
宋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耳边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嘈杂声。
这条隧道通到哪里?宋祯小声问。
城外的乱葬岗。南宫无涯的声音在隧道中回荡,没人会去那里搜查。
宋祯心头一颤。
乱葬岗——确实是最安全的出口,谁会想到皇子府的密道通向这种地方?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隧道开始向上倾斜。
南宫无涯示意宋祯熄灭火光,自己则摸索着顶部的机关。
随着一声轻响,一块伪装成草皮的木板被推开,清凉的夜风灌了进来。
宋祯爬出隧道,借着月光看清了周围环境——他们确实在一片坟地中,四周歪斜的墓碑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影子。
远处,京城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能听到喊杀声。
计划有变。南宫无涯突然说,原定的接应点不能去了,二皇兄的人肯定监视着所有出城要道。
那怎么办?
南宫无涯指向西边:三十里外有个渔村,我在那里备了条小船,只要能到河边,我们就能顺流而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火光,位置正是六皇子府。
开始了。南宫无涯声音低沉,我们的'死亡'。
宋祯看着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心中五味杂陈。
那府邸里有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有南宫无涯收集的关于他的一切,现在都将化为灰烬。
更令人心惊的是,南宫无涯早就准备好了两具与他们体型相仿的尸体——不知从何处得来,又将如何安置在火场中。
走!南宫无涯拉起宋祯的手,向西方奔去。
他们避开官道,专挑林间小路前行。南宫无涯似乎对地形极为熟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辨别方向。
宋祯紧跟着他的脚步,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相府中的亲人。
父亲和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三公主会保护宋威吗?
天亮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溪边。
南宫无涯示意休息片刻,从怀中掏出两块干粮。
吃些东西,还有很长一段路。
宋祯接过干粮,却食不知味:你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从二皇兄监国那日起,这就是必然结局。南宫无涯喝了口水。
他太心急了,父皇生性多疑,最恨结党营私,皇权至上,谁也不能有异心。
而且,他对于太子人选也早已有定论。
既然是针对二皇子,那我们为什么要逃?宋祯不解。
因为父皇对我也有所猜忌,我其实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既然无法抗衡,那就主动出局。南宫无涯冷笑一声道。
他神情低落的接着说道,父皇也定不会落下一个诛杀亲子的恶名,所以这件事要有个背锅的,而我就是父皇一早准备好的弃子。
那那两具尸体……
死囚。南宫无涯简短地回答,体型与我们相似,烧焦后更难辨认。
宋祯胃里一阵翻腾。
为了这个计划,南宫无涯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别那样看着我。南宫无涯苦笑,在权力斗争中,要么远离,要么算计,要么被算计,我选择了前者。
因为我有自己要保护的人!南宫无涯看着宋祯,深情地说。
休息片刻后,他们继续赶路。
正午时分,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南宫无涯一把拉住宋祯,闪身躲进路边的灌木丛。
搜捕的官兵。南宫无涯压低声音,看来我们的'死讯'还没传开。
一队骑兵从官道上疾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
宋祯屏住呼吸,直到马蹄声远去才敢动弹。
就在这时,他感到小腿一阵刺痛——一条花纹斑斓的蛇正从他脚边滑过。
啊!宋祯本能地缩腿。
怎么了?南宫无涯警觉地问。
被蛇咬了。宋祯卷起裤腿,看到小腿上两个细小的牙印,已经开始泛红。
南宫无涯脸色大变:五步蛇!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用嘴吸出毒血,吐在一旁。
重复几次后,他从衣角撕下一条布,紧紧扎在宋祯膝盖下方。
必须尽快找大夫。南宫无涯的声音紧绷,能走吗?
宋祯试着站起来,却感到一阵眩晕:有点...头晕。
南宫无涯二话不说,背起宋祯就走。
他的步伐比之前快了许多,呼吸也逐渐急促。
宋祯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心跳。
放我下来...你太累了...
闭嘴,保存体力。南宫无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你要是死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宋祯不再说话,但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蛇毒开始影响他的神经系统,眼前的景物变得扭曲模糊。
他只能紧紧抓住南宫无涯的肩膀,防止自己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宋祯感到自己被轻轻放下,耳边传来南宫无涯焦急的呼喊声。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间简陋的茅屋,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
...蛇毒...急需...断断续续的字眼飘进耳朵。
老者检查了伤口,摇摇头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去翻找药材。
南宫无涯跪在宋祯身边,脸色苍白如纸。
坚持住...求你了...他的声音颤抖,完全不像平日那个运筹帷幄的皇子。
宋祯想安慰他,却发不出声音,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当宋祯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腿上缠着干净的布条。
茅屋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南宫无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宋祯转头,看到南宫无涯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显然一夜未眠。
我...没死?宋祯的声音嘶哑难听。
差点。南宫无涯递来一碗水,老郎中说再晚半刻钟,神仙也难救。
宋祯小口啜饮,清凉的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南宫无涯没有回应,只是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宋祯这才注意到对方眼中闪烁的水光。
无涯?
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倒下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南宫无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我在想,如果我的计划害死了你,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宋祯怔住了。
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皇子,此刻竟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就是我的错。南宫无涯握紧拳头,我自以为算无遗策,却连一条蛇都没防备到。我...他的声音哽住了。
宋祯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宫无涯。
他犹豫片刻,慢慢伸出手,覆在对方紧握的拳头上:但我活下来了,多亏你及时找到郎中。
南宫无涯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着我逃?你本可以...回到你父亲那边,至少那样不会在荒野中被毒蛇咬,不会成为已故的六皇子妃。
宋祯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傻啊,你是我夫君,我不跟你走和谁走。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南宫无涯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有了你就等同于有了全天下。
宋祯心跳加速。
这一刻的南宫无涯,卸下了所有伪装与算计,只剩下最纯粹的真心。
南宫无涯抬头定定的看着宋祯,下一秒俯身向前,却在最后一刻停住,像是在等待许可。
宋祯没有躲避,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轻柔如羽毛拂过,却比任何誓言都令人心动。
当两人分开时,南宫无涯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喜悦。
他们在老郎中的茅屋休养了三日,直到宋祯的腿伤无碍才继续赶路。
南宫无涯不知从何处弄来一辆破旧的驴车,让宋祯能躺着赶路。
他则扮作农夫,戴着草帽遮住过于出众的容貌。
无涯,我们去哪?宋祯躺在干草堆上,望着蓝天问道。
江南。南宫无涯甩了下鞭子,一个叫青溪镇的小地方,我在那里置办了一座宅院,足够我们安静生活。
你连这都准备好了?
从父皇选我为棋子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了。南宫无涯回头笑了笑,我早就决定,无论能否找到你,都不会留在那个吃人的皇宫。
宋祯望着南宫无涯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个人为他谋划了一条生路,甚至不惜放弃皇子身份。
这份情谊,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沿途他们听闻了京城剧变的消息——二皇子政变失败,四皇子率兵镇压,相府被抄,宋丞相和长子宋威被关入大牢,等待审判。
听到这些,宋祯心中仍会刺痛,他虽然自带上帝视角,却也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原著中,宋家可是满门抄斩。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青溪镇。
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小镇,镇民不过千户,民风淳朴。
南宫无涯——现在该叫商羽了——带着宋祯来到镇东头的一座宅院。
白墙黑瓦,竹林掩映,简朴却不失雅致。
到家了。商羽推开木门,院中一株老梅正开着零星的花。
宋祯——现在他是文瑾了——站在门槛外,突然有些踌躇。
这个陌生的地方,将是他们余生的栖身之所。
没有相府的繁华,没有皇子府的权势,只有最平凡的生活。
怎么了?商羽关切地问。
只是...有些不真实。文瑾轻声说,一个月前我还是相府二公子,现在却...
商羽握住他的手:后悔吗?
文瑾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摇了摇头:不后悔,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商羽理解地点头:我们有的是时间。他轻轻拉过文瑾,来吧,看看我们的家。
小院不大,却布置得精巧。
前院是书房和客厅,后院是卧室和厨房。
最令文瑾惊喜的是,书房里已经备好了文房四宝,甚至还有一叠上好的宣纸。
我知道你离不开写作。商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不能发表,但至少可以自娱自乐。
文瑾心头一热。
这个人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到,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
谢谢。他轻声说,却觉得这两个字远远不够表达心中的感动。
当晚,他们简单吃了些干粮,早早休息。
长途跋涉后,能睡在真正的床上已是莫大的幸福。
文瑾躺在里侧,听着窗外竹叶沙沙作响,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同床共枕——不再是相府公子和失忆皇子,只是商羽和文瑾,两个最普通的平民。
睡了吗?他轻声问。
没。商羽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他,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以后做什么谋生,总不能坐吃山空。还要生几个孩子……
商羽轻笑:我早想好了。我可以开个私塾教孩子们读书,你嘛...他戳了戳文瑾的脸。
可以写些话本卖给书商,用笔名,至于孩子,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我要是女的,保准给你多生几个
文瑾的声音带着睡意,我还想过养些鸡鸭,后院那片空地可以开垦出来种菜...
商羽听着他絮絮叨叨描述平凡生活的蓝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文谨一个翻身,钻进商羽的怀中,在这个世界,他终于不再是孤独的异乡人。
有一个人,跨越梦境与现实找到了他,并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商羽。他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找到我。
黑暗中,商羽的手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是我该谢谢你存在。
他说完一个翻身压在文谨的身上,炙热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此时两颗心紧紧挨在一块。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
三年后
江南的春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青溪镇东头的小院里。
厨房窗口飘出缕缕炊烟,混合着糖醋鱼的香气,引得路过邻居都不由放慢脚步。
爹爹!爹爹!你看!
一个约莫三岁的小男孩举着个彩色风车,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小脸兴奋得通红。
他穿着粗布短衫,却掩不住天生的灵动气质,一双大眼睛像极了宋祯,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却又神似南宫无涯。
宋祯——现在镇上人都唤他文先生——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他转身蹲下,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
慢些跑,当心门槛。宋祯擦去儿子额头的汗珠,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风车,哟,这风车可真漂亮,哪来的?
阿爹给我做的!小男孩骄傲地举起风车,呼啦啦地吹了一口气,纸轮欢快地转动起来,用糊窗户的纸和竹篾做的,阿爹说等秋天带我去山上摘枫叶,做更大的风车!
宋祯挑眉。
南宫无涯——如今的商羽——这位曾经运筹帷幄的六皇子,现在倒成了做玩具的一把好手。
从木雕小马到芦苇哨子,没有他不会做的玩意儿。
自从他们收养了这个孩子,生活和平常夫妻倒无不同之处了。
你阿爹人呢?
在院子里劈柴。小家伙凑到灶台边,踮起脚尖嗅了嗅,爹爹,今天吃什么呀?好香!
糖醋鱼和笋干炒肉。宋祯轻轻拍开儿子想偷吃的小手,先去洗手,还有,今天的《三字经》背了吗?
小男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阿爹说...说可以先玩一会儿...
你阿爹惯会宠你。宋祯无奈摇头,去,背完《三字经》才能吃饭。^_^
正当小家伙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往外走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挡住了阳光。
谁说我惯会宠孩子?南宫无涯挽着袖子走进来,手臂上还沾着木屑。
阿爹!小男孩立刻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脸告状,爹爹不让我玩风车,要我背《三字经》!
南宫无涯弯腰将儿子抱起,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风车可以玩,《三字经》也要背。
这样,阿爹陪你一起背,背完了咱们一起玩风车,好不好?
好!小家伙立刻眉开眼笑,搂住阿爹的脖子。
宋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你就惯着他吧,三岁了,《三字经》都背不全,说出去让人笑话。
急什么。南宫无涯抱着儿子走到宋祯身边,空着的那只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咱们儿子聪明着呢,现在正是爱玩的年纪,何必拘着他。
宋祯用手肘轻捅了他一下:就你会说,放开放开,我做饭呢。
南宫无涯非但不松手,反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昨晚你说腰酸,我帮你揉揉?
宋祯的耳根顿时红了:孩子还在呢!
小男孩好奇地眨着眼睛:爹爹耳朵怎么红了?是太热了吗?
对,太热了。宋祯瞪了偷笑的南宫无涯一眼,带你儿子出去,别在这儿碍事。
南宫无涯笑着抱起儿子往外走:走咯,背《三字经》去,背完了阿爹教你做竹蜻蜓。
阿爹最好了!小家伙欢呼着,还不忘回头冲宋祯喊,爹爹也最好!
看着父子俩离去的背影,宋祯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南宫无涯完全适应了平民身份,甚至比真正的乡下人还要像模像样。
锅里的糖醋鱼咕嘟咕嘟冒着泡,宋祯小心地翻动着。
这道菜是南宫无涯最爱吃的,他特意跟镇上酒楼的师傅学了做法。
虽然第一次做时把鱼烧糊了,但现在已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院外传来儿子稚嫩的背书声和南宫无涯低沉的提醒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欢笑。
午饭在热闹的氛围中进行。
小家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把竹蜻蜓放在糖醋鱼旁边,说是要让它也闻闻香味。
南宫无涯一边给儿子挑鱼刺,一边偷偷在桌下用膝盖碰宋祯的腿,惹得对方直瞪眼。
爹爹,吃到一半,小家伙突然认真地问,妹妹什么时候来呀?
宋祯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什么妹妹?
阿爹说我在后山许愿的时候要许个妹妹。小家伙天真地回答,我想要个妹妹陪我玩。
宋祯转向南宫无涯,后者正埋头扒饭,假装没听见。
商、羽。宋祯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
啊?哦!今天的鱼真好吃!南宫无涯抬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少打岔,你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我就随口一提...南宫无涯小声辩解,随即眼睛一亮,不过,多个孩子确实热闹些,你说是不是?
宋祯正要反驳,小家伙已经扯着他的袖子追问:爹爹,可以吗?我想要个妹妹!
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宋祯一时语塞。
南宫无涯趁机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听你的。
这个...要看你阿爹能不能生了。宋祯笑眯眯的说。
小家伙闻言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阿爹。
南宫无涯瞥了一眼偷笑的宋祯,阿爹尽力,争取今晚就让你爹爹怀上了妹妹
午饭过后,南宫无涯主动收拾碗筷,让宋祯去休息。
等儿子跑出去玩竹蜻蜓,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从背后环抱住正在洗碗的宋祯。
生气了?他贴着宋祯的耳朵问。
没有。宋祯用手肘轻推他,别闹,洗碗呢。
南宫无涯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祯看,眼里满是爱意。
哎呀,别总盯着我看,还没看够啊!宋祯嗔怪道。
南宫无涯眉眼带笑,立刻在他唇上轻啄一下:不够,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慢慢看。
油嘴滑舌。宋祯笑骂,却忍不住回吻了一下。
院外传来儿子的欢呼声,两人赶紧分开。
小家伙举着竹蜻蜓冲进来,兴奋地宣布:阿爹爹爹!我的竹蜻蜓飞得好高!
南宫无涯弯腰抱起他:真的?给阿爹演示演示!
宋祯看着父子俩跑出院子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阳光洒在小院里,风车和竹蜻蜓在春风中旋转,一切都是那么平凡,却又那么珍贵。
他擦干手,跟了出去。
在江南的暖阳下,他的爱人和孩子正笑得开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