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我眼睁睁看着继妹穿着我的嫁衣,嫁给我的未婚夫。
是顾行简脱下大氅裹住我。
他说:这样的贱人不值得。
后来我怀胎三月时,却听见他和我前未婚夫的密谋——
用静仪的孩子做药引,才能治姝娴的寒症。
原来当年街角的贼人,是他亲手安排的。
离京前夜,我把堕胎药下在顾行简酒里。
侯爷不是要药引吗
我亲自送您一程。
1
我死死捂住嘴,听着屋内两个男人的密谋——
他们要用我腹中胎儿,给林姝娴做药引。
多可笑,
一个是我爱了多年的夫君,
一个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耳边突然响起当年街头的议论:
大婚日被掳走,肯定是不检点!
这种脏女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继母假惺惺的哭声犹在耳边:
多亏姝娴替你嫁了,不然我们林家脸往哪搁
顾行简那时替我披衣的手有多温柔——
现在算计我孩子的眼神就有多冷。
婚后侯府拮据,我不惜用自己的嫁妆养着全家。
婆母苛刻,我甘愿为了顾行简讨好她。
甚至顾行简的仕途,我也多次给大哥写信,求大哥帮忙运作。
我和顾行简大婚那日,继妹瞪着我:姐姐,你随心所欲追求自己想要的,却要我为你收拾烂摊子,你把我当什么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吗
我愧疚、不安,之前哥哥帮我搜罗的随着继妹一起抬去秦家的嫁妆,我也不敢多说一句。
甚至为弥补继妹,多次给她塞钱塞物。
可怜我还感动于顾行简婚后对我体贴有加,为了让我尽快有孕,每日拉着我锻炼身体,更是花大价钱让府医给我配坐胎药。
思绪混乱间,我不小心踩到了树叶,沙沙声惊醒了书房里密谋的二人。

2
我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肉里,才压抑住自己想要打烂这二人脸的冲动,他们,欺人太甚。
是我,大厨房今晚做了你最爱吃的鹿肉,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回去一起吃
顾行简笑着牵住我的手:这点小事也值当你亲自跑一趟,夫人相邀,岂敢辜负。
他神色那么自然,看向我的目光仿佛盛满了星辰,如若不是刚刚那些话还在耳边,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顾行简竟是我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
秦砚面含沉痛跟我告辞,好似旧情人再相见是多么令他难过的事情,若是之前,我大概也会愧疚。
但如今,我只想赞他一句演技好。
顾行简一路不住口跟我描述以后的美好画卷。
静仪,咱们要生两个孩子,小子要像我,姑娘要像你,到时候公务不繁忙,我就带着你们去郊外踏青、放纸鸢。
我手不自觉摸到了小腹,那里面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注定要被牺牲,成为林姝娴药引子的孩子。
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下来,顾行简瞬间慌了神: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可是有人惹你不开心还是哪里不舒服
为免打草惊蛇,我装作有孕后恃宠而骄的模样: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以后生两个孩子,难不成咱们这个孩子你不期待
顾行简神色躲闪了一瞬:怎么会呢,只要是静仪生的孩子,我都喜欢。
我心底悲凉一片,想要把孩子炼制成药引子的喜欢吗
那这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
我独自回了哥哥的将军府,嫂嫂看到我泪水就下来了:你这丫头,遇到那么大的事,怎么不给我们写信
哥哥挠挠头:哥嘴巴笨,但哥能护着你,你信哥。
见哥哥嫂子的关心不似作伪,我低垂着眉眼,把这阵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哥哥,你总说西北民风彪悍,还说嫂嫂最近带人在田里为战士们培育粮食。如今,能不能求你们,这趟把我也带去西北
哥哥猛地站了起来,嫂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见哥哥要往外冲,她用袖子狼狈地抹一把泪:莽撞冲动能成什么事之前的教训都忘了你出头前,要不要问一下妹妹的需求
大哥挠挠头,我低头凑在大嫂耳边,把我的计划都说了,大嫂摸了摸我的头:我们静仪长大了,明日你大哥入宫觐见,圣上得知我在培育番薯,特意下旨让我一起面圣,到时候,你随我一起。
3
对于番薯,大嫂紧急给我恶补了很多知识,我边背边嘀咕:当真这么霸道产量这么多
大嫂神色都是得意:外藩商人说了,只要用心钻研,产量还能再翻一倍,到时候,十万大军就不怕饿肚子了。
所以第二日面圣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对番薯的热情和新奇,回答起圣上的问话也滔滔不绝。
圣上龙颜大悦:好,好,林将军英勇善战,家眷也不让须眉。
指派完我和嫂嫂一起负责培育番薯后,圣上才后知后觉:侯府事务繁忙,侯夫人当真能走开
我一拜到底:求圣上允许臣妇和侯爷和离。
圣上面容莫测盯着我看了半晌:侯夫人这是在利用朕
我赶忙再次跪倒在地:圣上容禀,臣妇绝不敢利用圣上,实在是对番薯感兴趣,如若能培育出来高产量的番薯,不仅可以让十万大军不再饿肚子,还可以让咱们大楚的百姓都吃饱饭。
圣上摆摆手: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管,但你为朕办事,朕必不亏待你。只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这和离的圣旨,须得你们动身去西北当天再宣布。
我思索片刻,唯恐圣上再改口,立马答应了下来。
过些日子再说也好,毕竟我还有很多账,要跟他们三人讨。
在将军府又陪着大嫂研究了很久的番薯后,我才动身回侯府。
谁知刚到侯府,就看到了林姝娴。
她身裹一身孔雀毛的大氅,苍白清秀的面庞,在衣服的衬托下,越发羸弱可怜。
顾行简一叠声责备她:天寒地冻,你有什么事,吩咐人来告诉我一声就行,怎么还亲自来了你早派人来说一声,我好提前烧热屋子也行啊。
林姝娴轻咳两声:我这身子不争气,神医又一次在我眼前念叨药引子。阿简,你知道我的,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活生生一条性命,我怎么舍得。就这样吧,我想在临死前再来见见你,以后我不在了……
顾行简一把捂住林姝娴的嘴巴,把林姝娴紧紧抱进怀中:我不许你这样自伤,神医说了,林静仪体质跟你的一样,她腹中的孩子一定可以救你的。
林姝娴闭着眼睛,泪水顺着腮边一滴滴落进顾行简的脖颈,烫得顾行简脖子僵直,哑着声音安慰:你别哭,我就算豁出去自己这条命,也一定会救你。
林姝娴抽噎起来:我当初救你就为了让你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我忍不住拍起了掌:真感人啊,继妹柔弱无依趴在我夫君胸膛,我的夫君哪怕豁出命,也要救治自己的姨妹,真想把妹夫也叫来看一看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林姝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从顾行简怀中挣脱:姐姐,你别误会。
顾行简神色也不自在起来:静仪,一切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姝娴生病了,心底惶恐,我只是安慰,对,我在安慰她。
林姝娴抹了一把脸:既然姐姐和姐夫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要跑出去。
我眯了眯眼:站住!
4
顾行简神色变了:静仪,你怎么胡搅蛮缠,都跟你说了,这一切都是误会,天气寒冷,姝娴不像你,她受不得寒。
我指了指林姝娴身上油光毛亮的孔雀毛大氅:妹妹走之前,先把我的东西留下来。
林姝娴眼眶红红的,委屈巴巴看向顾行简:简哥哥。
顾行简急忙拉扯住我的胳膊:行了,天气那么冷,不就一件衣服吗你也要跟姝娴计较。
我抿唇,从得知顾行简心计深沉,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利用就刻意按下去的情绪开始反扑。
我鼻子酸涩,眼睛胀得酸疼,一张口就带了哭腔:顾行简,这是我娘去世前,给我做的最后一件衣裳。我从舍不得穿,一直挂在房间里睹物思人。你知道的啊,你还说,来日要给我做十件八件类似的衣衫,这样无论天气再寒冷,都仿佛我娘在天上护着我。
顾行简眉宇皱起,叹口气:姝娴,不然你……
咳咳咳林姝娴突然咳了个没完,脸色咳得通红,声音破碎沙哑,却还强撑着要去解领子上的绳子。
顾行简转过身子不再看我:不用脱,你身子弱,一冷一热再受了寒。
林姝娴嘴上说着惶恐,看着我的表情却满是得意和炫耀。
我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娘亲病倒在床榻上,林姝娴的母亲以照顾长姐为由,带着林姝娴住了下来。
那天中午,我贪懒躲在娘亲房中屏风后头睡着了,半睡半醒间被动静吵醒。
林姝娴的母亲就当着我母亲的面,坐在父亲腿上:姐姐体弱无法照顾姐夫,以后就由我代替姐姐。
娘亲手指着父亲和林姝娴的母亲,眼底都是震惊和绝望,却在触及到我的眸子后,颓然垂了下来。
那日,林姝娴母亲唇角的笑容和林姝娴如今一模一样,我握紧拳头,对着林姝娴的眼睛就猛地一拳捣上去:这是我娘的遗物,你不配穿!
林姝娴虚弱地蹲倒在地,顾行简大吼着推搡我:让开。
我重重跌倒在地,手心擦在青石板上,似乎渗出了血,但这些都不能跟腹中尖锐的疼痛相比。
似乎有热流从我身下流出,我眼睁睁看着顾行简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抱起林姝娴快步走出去。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侯爷,夫人受伤了,您……
顾行简声音暴躁:受伤了就找府医,我又不会看病。
所以在府医皱眉说出胎像不稳,需要卧床养胎的时候,我冷声吩咐:给我准备一碗温和的打胎药。
5
顾行简不在府上,顾老夫人去旁人家做客还没回,我坚决不喝保胎的药,府医唯恐出现意外,不得不苦着脸给我端来打胎的药。
我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奶嬷嬷心疼地泪眼摩挲: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呢
我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死死握住奶嬷嬷的手:嬷嬷,我是吃你的奶长大的,母亲走后,这些年哥哥在边关,我能活这么好,都仰赖你。如今,我要吩咐你一件要紧的事,你一定要抓紧帮我办。
嬷嬷拼命点头。
待会胎儿落下来,您直接把它焚烧后,找个地方掩埋了吧。
嬷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我闭了闭眼:这孩子命苦,我听人说,早死早脱身,这样她也能快一些选一个好人家。
嬷嬷背过身去拭泪,到底点了头。
那一觉我睡得很不踏实。
梦中光景轮换,一会是我眼睁睁看着娘亲憋屈去世,却无能为力。
一会是我被人掳走,无尊严地丢在大街上。
一会是我信赖的夫君,冷声说要把我的孩子当作药引子。
直到有人大力摇晃我的身子,我才从噩梦中醒过来,正对上顾行简赤红的眼睛:不就是一件披风吗你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他似乎痛到极致,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脖颈: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盼了那么久的孩子,你怎么能打掉它
窒息感袭来,生理性泪水忍不住糊住了双眼,顾行简似乎被火烧了一般,突兀地放开我。
我直起身子,盯着顾行简冷笑出声:盼了那么久的药引子才对吧
你知道了
你明知道这是姝娴的药引子,你狠心打掉它,这还不算完,你还让人把胎儿焚烧了。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姝娴是你妹妹啊!
怎么会有如此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人。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顾行简青紫的面庞,就啪啪拍几巴掌:我打死你这个颠倒黑白的人渣,居然想让我的孩子做药引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顾行简用舌头舔去唇角渗出的血丝,冷笑一声:看来我以前待你还是太温柔,姝娴危在旦夕,等着这味药救命,你却自私把它烧了,那么就别怪我狠心了。
他一脚踢开护着我的奶嬷嬷:都给我滚出去,我不说话,谁敢进来,我杀了她。
奶嬷嬷哭喊着求顾行简看在我刚刚小产过的份上,让我先养好身体,谁知被顾行简命人拖了出去。
顾行简提起我的领子,把我往榻上扔:你损坏了姝娴的药引子,你现在就要给她补一个。
我拼命挣扎,刚刚小产过的身子,到底没有力气,被顾行简禁锢在身下。他眸子冰冷,手指一点点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滑。
湿滑的手感,仿佛蛇爬在皮肤上,让我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他双手猛地撕开我的衣领,冰凉的空气吹在光洁的皮肤上,激起一层小疙瘩。我恨极了,拿起床头的花瓶,猛地一把砸在顾行简的头上。
他的鲜血湿答答、黏腻腻地流淌到我脸上,脖子上,我撑着虚弱的身子,从他身下钻出。
带上奶嬷嬷,坐上马车就回了将军府。
6
大嫂得知我流掉了孩子,哭了一场,又挤出笑脸安慰我:流掉了也好,那人渣的孩子,咱不稀罕。以后到西北,让你哥哥给你找上十八个精壮小将,那日子才快活呢。
我脑补了一下,刚刚阴郁的情绪都放晴了。
在将军府美美睡了一整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婆母就带人打上了门。
林静仪,你这个灾星,贱人,当日你大婚被人掳走,名声尽失,是我简儿不计较,把你娶回家。
你居然敢打他,还有我的小孙孙,你居然敢把他流掉,我今天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跟你算账。
我包裹严实,不顾大嫂劝阻,带几个膀大腰圆的就去了门口。
婆母脚蹬鹿皮靴,头戴珊瑚头面,身上披着雪白的狐狸毛大氅,叉腰立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没一句我爱听的。
张妈王妈,带人把这疯婆子的头面衣衫还有皮靴都给我扒下来。
婆母叉腰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你,你敢如此羞辱我!我是你婆母,你对我不敬,我去金銮殿告你。
扒!
大嫂从西北带来的下人,体力好,执行力强,根本不在乎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说什么儿媳如何能不敬婆母,手脚麻利地钳制住婆母,把她头顶的珊瑚头面还有大氅和皮靴都扒拉个干净。
婆母捂着脸趴在我家门前: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我仔细摩挲着珊瑚头面,对着围观的群众朗声开口:今日我无状,但实在事出有因。这珊瑚头面是我母亲在我十岁生辰赠予我的生辰礼,我没本事,守护不了自己的嫁妆,但母亲的遗物,绝不允许他人玷污。
周围刚刚还对我指指点点的众人,瞬间改了口:就是最穷苦的汉子,也不敢打媳妇嫁妆的主意啊,这侯府表面金尊玉贵,里头都烂光了。
是啊,扒得好,刚刚夫人要早说,根本用不着婆子,我们就帮夫人扒了这老虔婆。
婆母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那我的孙儿呢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苦苦盼了那么久的孙儿。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可爱的虎头婴儿肚兜:我连孩子的衣裳都做好了,你却自私把我的孙孙打掉,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狠心的女人。
你杀了我的孙孙,还用花瓶砸伤了我的儿子,林静仪,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这事不算完。
心底一片酸涩,我拼命攥紧拳头,才忍住没让泪水掉下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孙孙,那是你儿子为他心上人准备的药引子!
婆母脸色瞬间煞白:你休要诬陷我儿,我儿脑袋被你砸破了洞,你还想空口白牙诬陷他。
我直直望向她身后某个熟悉的身影:顾行简,你告诉你的母亲,那孩子是不是药引子
婆母倏然转身,她小跑到顾行简身边:你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就下了床还有那孩子,她骗人对不对我们顾家九代单传,又怎么舍得把孩子当儿戏!
顾行简闭了闭眼:母亲,姝娴救过我的命!
周围围观的人群哗然。
居然是真的,小侯爷脑子被门挤了吗居然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去做药引子
这大宅门里就是玩得花啊!
婆母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她泪水控制不住掉下来:我这辈子做了什么孽,让我儿遇到你们林家这两个灾星。
7
不放心守在门内的大哥大嫂再也按捺不住,大嫂对准婆母就是几巴掌:顾老夫人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再在我们林家门前诋毁,休怪我粗鲁。
大哥更是人狠话不多,对准顾行简的脸就砰砰几拳捶上去:顾行简,当初我妹妹大婚当日,你派人掳走她,又装作救星来到她身边,我看不起你。
周围围观的群众都愣住了。
合着,当初林大小姐被掳走,被扒去外衣丢在街上,都是这小侯爷的手笔他图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话本子不都写了吗痴情男二为了成全男女主,不惜以身入局,帮女主困住恶毒女配。
一边去,可显着你了。林大小姐乐善好施,那年雪灾,要不是她在街上施粥,俺们全家都饿死了。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恶毒女配。
······
耳边议论声不断,我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悄悄落下,也越发坚定我要和嫂子去西北的决心。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大楚百姓都可以不饿肚子。
顾行简吐出一口血水,婆母吓得拉扯大哥的手臂: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见我大哥不为所动,婆母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往日我猪油蒙了心,如今你看在我一把老骨头的份上,饶了顾行简吧!
我懒得搭理她,拉着哥哥和嫂嫂回了院子,为了他们脏了哥哥的手,不值当。
我在哥哥府上住了半个月,还有三日大军就要出征,圣上悄悄传口谕让我去侯府等圣旨,没法子,我又回到了顾家。
继妹被秦砚扶着,顾行简冷漠挡在我轿子前:你这个毒妇,还有脸回来。
秦砚神色凝重:林静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我和姝娴两情相悦,也是没法子才出此下策。更何况,为了安定你,顾兄也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如今,只需要你帮助姝娴治好寒症,我发誓,一定会让顾兄好好待你。
我气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行简是你秦家的狗呢由你牵着由你指使。你以为你秦家是什么福地洞天,还两情相悦,我呸,你既然跟她有了私情,当初为什么不退婚
净干些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渣男贱女都去死,少来我眼前恶心我。
一番话说完,秦砚手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
林姝娴羞愤难当,直接跑了出去。
8
顾行简气得抬起手就要打我,我提前带来的练家子丫鬟挡在我身前。
顾行简气得面红耳赤:林静仪,我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给你撑腰的大将军哥哥,还有三天就会去西北,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蹦跶起来不
你要是想日后日子好过,抓紧跟我怀上孩子,治好姝娴的寒症,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还能不计前嫌,跟你好好过日子。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妄想让我为了林姝娴怀药引子,我直接命丫鬟把他丢出了我的院子。
我连夜把嫁妆都规整了出来,第二日就拿着嫁妆单子去找老夫人讨要这些年被她搜刮走的嫁妆。
老夫人面色铁青,显然也觉得待哥哥走了,就可以拿捏我了。
我根本不吃她那套,作势就要去敲登闻鼓,状告顾家霸占媳妇嫁妆。
没法子,婆母捏着鼻子把之前搜罗我的东西都退了回来,找不齐的,不得不用银钱补充。我捏着厚厚银票从婆母院中出来的时候,恰好和顾行简迎面撞上。
他不可置信:下人说的竟然是真的,你当真逼迫母亲拿银子给你
我纠正他:是还,不是给!既然遇到了,我也不必再去专门找你,你抓紧收拾收拾,把你书房挂的字画,还有我书箱里的古籍都收拾收拾还给我。
顾行简愣住:东西我都送给上峰了,我拿什么还给你
丫鬟小翠眼疾手快递上一张折算好的单子:顾大人请看,对应的价格奴婢都列好了,您折算成银钱给我们小姐也是一样的。还是说,顾家已经穷到要贪墨我们小姐嫁妆的地步
当晚,顾行简阴沉着脸递给我五万两银票:林静仪,你把事做绝,来日,休怪我不客气。
我看都没看他,只仔细清点银票。
顾行简跺脚离去,我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眯了眯眼。
三日光阴很快流逝,太监来宣读和离圣旨的时候,我的嫁妆已经全部都装点好,拿到圣旨后,我从将军府带来的下人,就有序把东西都抬了出去。
顾行简不可置信:圣上怎么会让我们和离
我盯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大人是不是傻,当然是我求圣上恩准的。
我们成婚三载,感情甚笃,你怎么会想要和离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慨,顾行简的脸皮很厚,记性也很差。
你毁我清白,设计我婚姻,害我腹中骨肉,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跟你和离
顾行简面色青紫:姝娴救过我的命,我能怎么办我必须报恩。
我盯着他冷声开口:丰舜二十三年六月初八,我为了救一落水少年,缠绵病榻月余,此事灵芝堂的大夫可以作证。那少年在闭过气前,把随身玉佩赠给了我。
顾行简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玉佩在姝娴手上,她为了救我还落下了病根。
我嗤笑出声:顾行简,你是这世间最蠢的人,林姝娴胎中不足,自小体弱多病,寒症是自娘胎就带了的。她根本不会游泳,又如何是为了救你,落下寒症
顾行简呆愣站在原地,嘴里呢喃:林姝娴,你骗得我好苦。
我直接坐上回将军府的马车,大军出行在即,我可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9
从京城到西北一路,条件很是艰苦。
嫂嫂很心疼: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我却觉得很踏实,这里没有口蜜腹剑的继母,也没有偏听偏信的爹爹,更没有弱柳扶风找准时机就想陷害我的继妹。
自小跟我青梅竹马的秦砚,转头就为了继妹和他人设计陷害我。
我以为救赎的夫君,其实是推我入深渊的恶魔。
上京城的一切,都令我恶心想吐。
跟随大军去西北,虽然条件艰苦,但能睡得踏实。
到西北后,哥哥开始在军营忙碌。
嫂嫂也带着我去田间地头忙碌。
她把地划分成一块又一块,不同的插秧方式,培育方式。
弄好自己的田地,她就带着我去当地农田里查看众人栽种情况。
有人咧着嘴跟嫂嫂打招呼:林夫人,您弄得这个番薯,真的太好了,去年我们整个镇子的人都没有再饿肚子。
产量高,不用打理,种植也简单。
是的林夫人,要不是您,我们镇上的百姓还要饿肚子呢。
嫂嫂目光悠远地看着城墙处:各位婶子大娘,我夫君在前线守城,我知道,你们家中都有男丁在战场上。
我希望,咱们家中男人打仗的时候,能吃饱饭。所以各位不用感谢我,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自己的夫君。
渐渐地,我脸晒黑了,繁复的衣衫收了起来,而番薯的产量,在我们大家的努力下,又翻了一倍。
为了方便存储,嫂嫂又带着我们,按照曾经胡商教的那样,把番薯切片晒干,磨粉、煮粥。
我每日忙碌,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京城的人和事。
直到那日,顾行简运送粮草来到西北。
他自然而然地蹲在地头,帮着我清洗番薯,看着我切片,他拿过去帮忙晾干。
一起做活的婶子大娘挤眉弄眼:小郎君还挺好看,你未婚夫
我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并不熟。
顾行简一言不发,埋头苦干,日落下山的时候,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有些烦了:小侯爷差事忙完就回吧。
顾行简眼眶赤红,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块通体莹润的暖玉递到我手上:静仪,我都调查过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
我已经把林姝娴教唆我掳走你,还有她未婚和秦砚苟且的事都宣扬出去了。
林姝娴因妇德有亏,在上京城再待不下去,竟然学人家离家出走,恰好被秦砚的政敌小公爷的人所掳。
她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青紫,衣冠不整,丢在大街上。秦砚受不了,提剑就砍杀了小公爷,如今被关在监狱,这辈子是废了。秦家容不下林姝娴,你父亲说林家没有这样浪荡的女子,林姝娴当夜吊死在了林家门前。
静仪,现在伤害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这次在边关培育番薯,龙颜大悦,待回京圣上还会有赏赐。以后我们二人好好过,来日咱们生十个八个孩子,我一定会用余生好好弥补你的。
我不想理他。
但他实在太聒噪了。
我把暖玉直接扔到地上,看着它四分五裂。
我盯着顾行简,一字一句开口:顾行简,林姝娴和秦砚有今日下场,是他们黑心肠的下场。
但这并不代表,你就什么过错都没了。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想起我曾经嫁给伤害我的罪魁祸首,我就恶心得想吐。
顾行简眼眶赤红:我被林姝娴蒙蔽了,要不是她,我根本就不会做那些错事。我认错人了,静仪,我们曾经那么好,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为自己曾经喜欢过这样的男子而觉得羞耻。
顾行简,你为什么还不明白,这一切根源不是你认错了救命恩人。我对你恶心,是因为你不辨是非,为了自己在意的人,随意践踏其他女子的真心。
是不是如若林姝娴不曾作假,当真救过你,你为她杀人放火都觉得没问题
顾行简呆愣在原地,我转身离去。
明日新培育的品种要开花了,我哪有时间跟他耗。
10
在西北这几年,我和嫂嫂在外藩商人的帮助下,引进了胡椒、胡萝卜、马铃薯还有各种各样好吃或不好吃的农作物。
合适的,推广给大众去播种。
不合适的,全部整理成札记记录在册,免得后来人再做无用功。
因我们培育的品种让大楚的百姓不再饿肚子,圣上龙颜大悦,宣我们入京受赏。
嫂子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我也得了个县主的封号。
继母和爹爹得知此事,赖在将军府门前不肯走,嫂嫂觑着我的神色:见见
想起那些被搓磨、被忽视的过往,我点了头,有些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爹爹一见到我,立马老泪纵横:瘦了,这些年静仪吃苦了,好在,你有能力,给自己赚了个县主的名头。
都怪爹爹老眼昏花,当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但爹爹帮你报仇了,林姝娴那小贱人回府,我没让她入门。
继母也拉着我的手哭:静仪,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你和你大哥受圣上恩宠,能不能求你帮忙,跟宁王说说情
我一头雾水,怎么又跟宁王扯上关系了
爹爹眼珠子乱转,最后蹙眉开口:你弟弟,在闹市骑马,差点踩死一个男童。其实真踩死男童也就罢了,偏偏遇到宁王府小世子多管闲事,非要护着那男童。
继母瘪瘪嘴:我们天赐又不知道他身份,不然如何敢纵马踩上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林天赐纵马踩伤了宁王府世子
爹爹很着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平民百姓家的男童他或许不会在意,但宁王府世子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踩啊。
嫂嫂气笑了:合着在爹爹和弟弟这里,生命也分高低贵贱不好意思,我们帮不到忙,这个嘴我们也张不开。
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有一个纵马行凶的弟弟,我们也不敢在上京城行走了。
11
爹爹却只盯着我施压:静仪,你嫂嫂常年在边关,她可以不在意。但你可是侯夫人,来日在上京城行走,你的亲弟弟被宁王处死,你面上可有光
荒谬。
他居然以为,我还会再回顾家。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弟弟敢在闹市纵马驰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继母泪水控制不住往下掉:可,宁王世子毕竟没危及性命,宁王却不讲理,要拿你弟弟一条命来抵。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百姓家中的男童在你们眼里,贱如草芥,那宁王把弟弟当作草芥,又有什么过错死了就死了!
爹爹气得要来打我,宁王府的侍卫直接把将军府围了起来:林天赐的爹娘何在我们王爷有事要跟两位商议,请跟我们走一趟。
爹爹颓然放下手,跪在我面前:静仪,宁王老来得子,如今小世子被你弟弟害得断了腿,我和你母亲去宁王府,就回不来了。你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救救爹爹。
我转过身,装没看见。
毕竟当初我被人欺辱,爹爹也随意一句话就想逼死我。
如今轮到他了,妄图跟我打感情牌,不好意思,没有任何感情。
我眼睁睁看着爹爹和继母被宁王府的侍卫拖走。
将军府的管家小声跟嫂嫂回话:查清楚了,林天赐纵马行凶,宁王世子为了救人,被狠狠踢了一下,以后怕是走路没那么顺畅了。
嫂嫂挥挥手打发了管家:宁王此生只此一子,爹爹和继母应该是难以善终了。
我们正讨论着,门房说顾夫人求见我。
嫂嫂又笑开了:这次顾夫人懂礼仪了,还知道找人通报。我也忍不住想起她那次在府门前叫骂,最后灰溜溜离去的场景。
再见顾夫人,我们双方都愣在了原地。
我没想到当初那个保养得当,雍容华贵的顾夫人,如今竟干瘦憔悴,面色萎黄。
顾夫人一开口,我就知道她愣的缘故了:你宁愿做一个村妇,被晒得焦黑,也不愿意做我顾家的侯夫人
我忍不住咧咧嘴,晒黑就晒黑呗,怎么还焦黑。
嫂嫂眼角眉梢忍不住溢出笑容来。
我端着一张虚伪的笑脸:不知顾夫人来,所为何事
顾夫人叹了口气:你以前闹那么一出,我是怎么看你怎么不满意,没想到有一日,我还要亲自来请你回去。
阿简死心眼,从西北回来后,就萎靡不振,不是喝酒就是昏睡。为了他的人生,我哪怕再讨厌你,我也只能捏着鼻子把你请回去。
别介,夫人千万别委屈自己,你就是再委屈自己,我也不会再回你们顾家。
顾夫人忽然瞪大眼睛:你不愿意我儿是正儿八经的小侯爷,嫁进来你就是侯夫人,你之前介意的林姝娴也去世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真的觉得顾家人都听不懂人话。
不愿意就不愿意,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讨厌你行不行啊看见顾行简就恶心行不行啊
12
顾夫人走后,我催着哥哥和嫂嫂整理行装,
这上京城哪儿哪儿都跟我作对,还是西北的黄土地更适合我。
大哥却神色沉重跟我说,顾行简去宁王府求宁王放了爹爹继母还有林天赐。
那小子脑子可能有问题,宁王正在气头上,
他偏偏冲去王府,说什么宁王不可草菅人命。
还说什么,小世子断了一条腿,
大不了他赔给世子一条腿,
求宁王放了天赐他们。
嫂子眼睛都瞪大了:他是不是有病啊弟弟他们受不受罚,
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哥叹口气:本来这事没人冒头,宁王哪怕再愤怒,顾念名声,也得留弟弟他们一条命。如今宁王世子腿疾严重,顾行简又去刺激宁王,
气得宁王当场就斩断了他一条腿。
弟弟他们死罪免了,
却被宁王下了水牢。
嫂子觑着我们兄妹俩的神色:当真不救他们
我冷了脸:娘亲就是被他们活活逼死的,如今看到他们受折磨,
我只会觉得畅快。
嫂子目光灼灼注视我:那顾行简他大概是为了讨你欢心,
才……
我深呼吸一口气:嫂嫂,
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他可有真正关心过我一瞬他连我和爹爹继母不和都不知道,居然妄图救我的敌人,来博取我的欢心,这样的在意,
不值一提。
哥哥一拍脑门:我行军打仗,
跟敌人动脑子,那鬼点子一个又一个的。在这上京城,
我总感觉脑子不够用,
咱们明日就回西北。
我拉着他们二人去用膳:吃饭吃饭,吃饱喝足明日出发。
第二日我们才出门,
就遇见了坐在马车上,
唇色惨白的顾行简。
他眼神缠绵放在我身上:静仪,
我真的知错了。为了赎罪,
我昨日不惜用自己的腿去换你爹娘和你弟弟的平安。如今,
你总能看到我的诚意了吧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西北条件艰苦,咱们不去那吃苦了。
眼前人憔悴不堪,
望着我的神色仿若求主人收留的狗狗,
但我却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顾行简,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
但凡你真在意我,
就会知道,
我和继母、继妹、弟弟都不和,
我爹爹自小薄待我。
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你对这些人好,就心疼你
还有你所谓的条件艰苦的西北,
却是我心心念念的地方。那里民风淳朴,在那里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不然我会打断你另一条好腿,我说到做到。
说完,
我坐上马车,催促着哥哥快走。
西北的落日余晖那样美,我很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