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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被退婚,后脚就被一个坐轮椅的男人逼着签了结婚协议,对方还是传闻中杀伐果断、富可敌国的厉氏总裁厉寒舟。
他说:苏小姐,你的坚韧和不屈,很合我胃口。
我冷笑:厉总,你的腿脚不便,也很适合我这种‘累赘’。
我们互相利用,彼此试探,在豪门的旋涡中并肩作战。
直到他为了查明家产真相,不惜以身为饵,我才发现,这个瘸腿的男人,早已在我心中扎了根。
1
水晶灯在头顶炸成一片白芒。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痛感顺着神经往骨头里钻。
她望着站在聚光灯下的林浩,对方西装笔挺,连袖扣都闪着刺目的光。
苏家的婚约,我林浩不接。林浩扯松领带,目光扫过满场宾客,女人嘛——他勾唇笑,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我玩腻了。
哄闹声炸响。
苏晚听见有人低声说苏家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有人惋惜林家这是要和苏家翻脸。
她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耳后传来林曼的抽噎:晚晚,浩哥哥是不是被什么逼急了
林曼的手搭在她背上,温温的,像小时候替她擦眼泪的温度。
苏晚想起三日前在林曼公寓,她亲眼撞见林浩把口红印蹭在林曼锁骨上。
苏小姐。主持人举着话筒凑近,您对退婚有什么要说的
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晚望着林浩眼底的得意,忽然笑了。
她扬起下巴,声音清凌凌的:林先生既然觉得我是棋子,那这局棋,我不陪了。
掌声稀稀拉拉。林浩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宴会厅的门在身后合上时,苏晚听见林曼的脚步声追上来。晚晚!那双手抓住她的手腕,你别难过,浩哥哥他...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苏晚盯着林曼眼角的泪痣——和她母亲照片里的那颗,长得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林曼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你妈当年撞的那面墙,墙皮都渗血。她指甲掐进苏晚腕骨,苏家养了你二十年,可你妈是怎么死的
被你爸的正室逼到顶楼,摔下来时...
林小姐。苏晚抽回手,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茶具。
青瓷杯落在地毯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弯腰去捡,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茶水——是方才服务员端来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
茶凉了。苏晚直起腰,把碎瓷片扔进垃圾桶,我去换杯热的。
林曼的脸白了白。
街头的风卷着梧桐叶往脸上扑。
苏晚沿着人行道走,高跟鞋磨得后脚跟生疼。
她摸出手机,通讯录里苏家两个字刺得眼睛酸——父亲不会接她的电话,继母此刻大概正和林曼的母亲碰杯庆祝。
小姐。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苏晚回头,一辆黑色迈巴赫不知何时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周伯。老人冲她点头,厉先生让我给您带样东西。
牛皮纸袋递过来时还带着体温。
苏晚拆开,第一页就是契约婚姻协议六个黑体字。
甲方是厉寒舟,乙方是她。
条件苏晚翻到最后一页,我需要做什么
对外是厉太太。周伯从怀里摸出块怀表,厉先生腿不便,您只需出席必要场合。他顿了顿,作为回报,苏家的股份、林氏的把柄,您想要的,厉先生都能给。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进车窗。
苏晚望着协议末尾的签名——厉寒舟三个字笔锋凌厉,像把淬了冰的刀。
这是您唯一的出路。周伯把钢笔塞进她手里,厉先生在半山别墅等您。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
苏晚望着车后座的黑色西装外套,突然想起林浩退婚时说的棋子。
她低头,钢笔尖重重戳在乙方栏上,墨水滴开,像朵快要绽放的花。
走吧。她坐进车里,去半山别墅。
迈巴赫驶进夜色时,后视镜里周伯的嘴角勾了勾。
他按下车载电话:厉先生,苏小姐上车了。
电话那头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接着是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嗯。
远处,林家大宅的灯光渐次熄灭。
2
迈巴赫在半山别墅停下时,苏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铁门无声滑开,周伯先下车,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从门内传来。
男人坐在轮椅上,黑西装裹着精瘦肩背,金丝眼镜后的眼尾微挑,像把淬了冰的刀。
他右腿缠着金属支架,关节处泛着冷光,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苏小姐。他声音低哑,像砂纸擦过铁板。
苏晚攥紧裙摆。
昨晚退婚时林浩也是这样,说她是苏家弃子,连联姻都配不上。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给了她苏家股份和林氏把柄。
条件。她直截了当。
厉沉舟指节敲了敲轮椅扶手:对外是厉太太。金属支架突然发出机械嗡鸣,出席宴会、应付媒体,其他时间互不干扰。
为什么选我
苏家的联姻资源。他推了推眼镜,我需要一个挡箭牌。
苏晚喉咙发紧。挡箭牌——和林浩说的棋子,有什么区别
周伯递来钢笔,她盯着协议末尾的签名,笔尖悬在乙方栏上发抖。
签了。厉沉舟突然说,你昨晚在便利店躲雨的监控,我让人删了。
苏晚瞳孔微缩。
她以为只有林曼知道她被退婚后在便利店哭了半小时——原来这个男人,早就在盯着她。
笔尖重重落下。
深夜,苏晚被领到客房。
走廊尽头有道木门虚掩,暖黄灯光漏出来。
她鬼使神差走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倒抽冷气。
整面墙都是她的照片。
弹古琴时垂落的发尾,茶道比赛时端茶盏的手,甚至高中时在图书馆写作业的侧影。
最上面一张是三个月前,她在医院照顾病重继母的偷拍,照片背面用红笔标着苏太太病危,苏家养女林曼未现身。
苏小姐。
周伯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她转身撞翻档案盒,一叠资料散在地上,最上面是林浩的赌场流水单,金额栏写着三千万。
别看。周伯弯腰捡资料,手指在发抖,厉先生最恨别人碰他的东西。
苏晚后退两步,撞在门框上:这些......
没有这些。周伯把资料塞进她手里,明天早上,我送你去茶馆。
第二天清晨,沈青禾的茶盏当地磕在木桌上。
你说厉沉舟的档案室有你从小到大的照片他捏着茶漏的手发紧,还有林浩的赌场记录
苏晚低头搅着茶沫:林浩最近是不是缺钱
何止缺钱。沈青禾从柜台下摸出张纸条,我表弟在帝豪赌场当荷官,说林浩这月输了三千万,上周还找高利贷押了林家老宅。
苏晚指尖一颤。
林家老宅是林曼的命门——她母亲就是在老宅里难产去世的。
晚晚,你得小心。沈青禾按住她手背,厉沉舟能查到这些,说明他早有算计。
你和他签的是一年婚书,但......
手机在这时震动。
苏晚低头,屏幕上是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厉宅见。
发件人备注是林曼。
她抬头看向窗外,晨雾里飘来茉莉香——是林曼最爱的香水味。
3
苏晚搬进厉宅那天,周伯拎着她的旧皮箱走在前头。
太太住东厢。老管家推开门,紫檀木家具泛着冷光,先生极少来主屋,您自便。
自便
她攥紧袖口。
三天前在茶馆,厉沉舟的助理把婚书拍在茶案上时,说的也是自便——只要她在公众场合扮演好厉太太,其他时候互不干涉。
门铃响得突兀。
苏小姐林曼的声音甜得发腻,捧着一束白玫瑰站在玄关,听说你搬过来了,顺道来看看。
白玫瑰。
苏晚想起林浩昨天在微信里说的最讨厌白玫瑰,晦气。
林曼不可能不知道。
曼曼快请。她侧身让开,指甲掐进掌心。
林曼扫过客厅,目光在沙发扶手上顿了顿:厉先生呢
你们......分房睡
周伯说先生在书房。苏晚转身去厨房,我煮壶茶。
对了晚晚。林曼跟进来,指尖敲了敲青花瓷茶罐,浩哥哥最近和苏晴走得近。
你堂姐穿你上次送我的那条蓝裙子,可真衬她。
茶漏当地掉进茶海。
苏晴
她上个月在唯品会上拍的蓝裙,是要送给林曼当生日礼物的。
水开了。苏晚低头捞起茶漏,沸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眼眶。
她捏着茶夹夹起茶叶,曼曼尝尝新得的雀舌。
茶水注进白瓷杯时,门廊传来轮椅碾过大理石的声响。
厉先生。林曼立刻转身,裙摆扫过苏晚刚摆好的茶盘,我和晚晚多年闺蜜,听说她结婚,特意来贺。
厉沉舟的轮椅停在两步外。
他穿深灰西装,指节抵着下巴,目光扫过苏晚泛红的眼尾:周伯,送客。
林曼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抓起手包时,袖扣擦过茶盘,一只杯子啪地摔碎。
抱歉啊晚晚。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碎片,这杯子和浩哥哥书房那套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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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厉沉舟转动轮椅,让保安送林小姐出去。
林曼的高跟鞋声消失在门外。
苏晚蹲下身捡碎片,指腹被划开一道血口。
笨。厉沉舟的轮椅碾过碎瓷,骨节分明的手覆上来,去药箱拿碘伏。
她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睛。
那里没有冷硬,倒像藏着团烧得极慢的火。
深夜。
苏晚被蝉鸣吵得睡不着。
她沿着回廊散步,月光里,庭院石桌旁坐着道身影。
厉沉舟正低头调试机械腿。
金属关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指尖翻飞,像是在拆解一件精密武器。
疼吗她鬼使神差开口。
他动作顿住,抬头时眉眼浸着月光:这条腿不是缺陷。他叩了叩金属膝盖,是武器。
武器
苏晚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酒店签婚书时,他说自己是残废的生意人。
可此刻他眼里的光,像极了她在纪录片里见过的——特种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苏晚摸出来,是沈青禾的消息:林浩今晚在帝豪赌场,押了林家老宅最后五成产权。
她攥紧手机。林曼的母亲死在老宅,林浩这是要断她最后的倚仗
同一时间,林浩的手机弹出条短信。
照片里,苏晚在婚书上按手印的红章格外刺眼,备注是契约婚姻,一年为期。
贱人!他摔了手机,玻璃渣溅到林曼脚边,当初退婚是她装可怜,现在倒和厉沉舟联合耍我
林曼弯腰捡起碎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明天厉氏慈善晚宴,苏晚肯定去。她抬头时眼尾上挑,让陈三的车'失控'......
次日傍晚。
苏晚站在衣帽间镜子前,指尖抚过厉沉舟让人送来的钻石项链。
太太。女佣敲门,先生在楼下等。
电梯到一楼时,玻璃门映出厉沉舟的侧影。
他今天穿黑西装,机械腿裹在裤管里,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走吧。他转动轮椅到她跟前,别让媒体等太久。
轿车行驶到十字路口时,右侧突然窜出辆银色奔驰。
刹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苏晚被撞得往前栽,腰上突然一紧——厉沉舟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
砰!
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鸣。
苏晚抬头,厉沉舟的白衬衫洇开大片血渍,机械腿的金属零件卡在变形的车门里。
厉沉舟!她颤抖着去摸他颈侧,你醒醒!
送医院。他声音发哑,手却还紧攥着她手腕,别怕。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
苏晚攥着护士刚给的病危通知书,指甲几乎要戳进纸里。
手术室红灯亮着,像团烧不尽的火。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医院顶楼,林曼举着望远镜,嘴角勾起抹冷笑。
镜头里,苏晚攥着病危通知书的手在抖,而她手机里刚收到陈三的短信:人没死,不过机械腿废了。
废物。林曼捏碎望远镜,那就让厉沉舟彻底变成残废......
手术室门咔嗒一声开了。
苏晚猛地站起来,护士摘下口罩: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机械腿需要重新定制。
她踉跄着扶住墙,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那里有道身影一闪而过,像极了林曼的铂金包。
夜风灌进来,吹得病危通知书哗哗作响。
苏晚低头,发现自己手背上还沾着厉沉舟的血,已经凝成暗红。
更暗的暗潮,才刚刚涌来。
4
手术室门开时,苏晚膝盖一软。
秦医生摘了口罩:厉先生生命体征稳定,机械腿齿轮卡进钢筋,得拆了重做。
她攥着的病危通知书啪掉在地上。
护士弯腰捡,她却先一步蹲下——纸角沾着厉沉舟的血,暗红的,像朵开败的红梅。
苏小姐秦医生递来温水,他替你挡那辆车时,机械腿承重过载了。
苏晚手指一颤。
茶水泼在袖口,凉意渗进皮肤——她想起被撞前那刻,厉沉舟突然拽她往怀里带,金属支架擦着她太阳穴撞碎玻璃。
林曼身后传来娇软女声。
苏晚抬头,林曼正扶着墙喘气,白裙子沾着星点泥渍,眼尾泛红:我听说厉总出事,从家里跑过来的……你没事吧
她伸手要碰苏晚胳膊,被避开半寸。
林曼的指甲涂着酒红色,和厉沉舟车座上的血渍一个颜色。
你说厉总这么拼命……林曼压低声音,会不会是怕苏家知道联姻对象出意外,影响厉氏股价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苏晚手背的血渍,毕竟,商业婚姻嘛,谁会真为谁冒险
苏晚喉头发紧。
走廊风灌进来,林曼身上的玫瑰香水裹着医院消毒水,熏得人发晕。
她盯着林曼脚边——那双限量款高跟鞋,鞋跟沾着新鲜的草屑,和顶楼天台的草坪一模一样。
我去趟洗手间。苏晚扯出个笑,转身时撞翻了护士推的治疗车。
药瓶滚了满地,林曼尖叫着跳开,她弯腰捡药,余光瞥见林曼掏出手机快速打字。
深夜十点,厉沉舟被接回豪宅。
苏晚站在二楼转角,看护工推着轮椅进卧室。
等门合上,她摸出藏在袖里的钥匙——那是下午趁林曼不注意,从她落在医院长椅的包里顺的。
推开门时,厉沉舟正半倚在窗边。
月光漏进来,他腿上摊着机械腿零件,金属关节泛着冷光。
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探病还是查岗
茶。苏晚把青瓷杯放在床头柜上。
热水氤氲的雾气里,他的侧影柔和了些——眉骨有道旧疤,从太阳穴延到耳后,像道没愈合的雷。
交易而已。厉沉舟转动着齿轮,声音闷在金属碰撞声里,你需要婚姻摆脱苏家,我需要联姻稳定股权。
苏晚盯着他喉结。他说话时,喉结上下动了动,像在吞咽什么。
但这茶……他突然端起杯子抿了口,眼尾微挑,比苏家那堆香精味的强。
月光漫过他手背。
苏晚这才发现,他右手食指指腹有层薄茧,是长期握枪才会磨出的形状。
凌晨两点,苏晚被尿意憋醒。经过厉沉舟卧室时,门缝漏出微光。
她踮脚凑近。
厉沉舟坐在轮椅上,手机屏幕亮着,映得他眼窝发青。
短信提示音叮一声,她看清内容:目标已确认,下一步行动请指示。
看够了
苏晚猛地抬头。
厉沉舟不知何时转着轮椅到了门口,手机已经黑屏。
他盯着她,瞳孔里像压着团火:不该问的别问。
为什么替我挡车苏晚往前半步,如果只是交易,你大可以让我被撞,然后名正言顺解除婚约。
厉沉舟喉结滚动。
他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又猛地收回去: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转动轮椅往阳台去。
夜风掀起他睡袍下摆,露出截金属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晚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今天在医院,秦医生给厉沉舟做检查时,她瞥见他后腰有道刀疤,像条狰狞的蜈蚣。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苏晚吓了一跳,捡起看——是厉氏集团发来的通知:三日后,厉氏举办高端茶艺与古琴品鉴会,诚邀苏晚女士出席。
她攥着手机转身。
厉沉舟站在阳台栏杆前,背影像座沉默的山。
月光落进他发间,他侧头时,耳后那道疤泛着淡粉的光,像是新愈合不久的。
更暗的潮,正在月下沉甸甸地涌来。
5
厉氏顶楼宴会厅的水晶灯亮得刺眼。
苏晚攥着请柬站在门口,黑色真丝旗袍下摆扫过大理石地面,发间插着支翡翠簪子——是厉沉舟今早让人送来的,说是厉太太该有的体面。
苏晚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侧后方窜出来。
林浩穿着鳄鱼纹皮鞋晃过来,身后跟着穿香奈儿套装的苏晴——苏家正牌千金,小时候总把她的作业撕成碎片的堂姐。
苏晴涂着酒红色口红的嘴角往上挑:堂妹这是傍上厉总了
可惜啊,厉家那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热的。她指尖划过苏晚腕间的翡翠镯子,就这假货,我梳妆台都扔着三个。
林浩笑出声:也是,厉总腿都瘸了,能图你什么
难不成图你苏家弃女的身份
苏晚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三天前在医院,厉沉舟替她挡车时,轮椅被撞出两米远;昨夜她替他擦药,后腰那道刀疤从左肋延到尾椎,像条狰狞的蜈蚣。
苏小姐。
穿西装的侍者弯腰,厉总在主台等您。
主台中央摆着张桐木古琴。
苏晚坐下时,余光瞥见林浩和苏晴凑在角落冷笑。
她指尖抚过琴弦,《高山流水》的调子漫出来——前半段清越如泉,到滚拂技法时突然急转,弦声像淬了冰的刀,割得人耳膜生疼。
最后一个泛音收住。
全场寂静三秒,接着爆起掌声。
顾老夫人拄着雕花拐杖站起来:好个'流水汤汤,志在高山'!
苏小姐这琴艺,比我那学了十年的孙女强十倍。
苏晴的脸白得像张纸。
林浩捏着香槟杯的指节泛青,杯壁咔地裂开条缝。
接下来是茶道环节。主持人声音拔高,顾老说,谁泡的茶合她心意,厉氏今年的茶企合作就给谁。
苏晴抢着上台。
她烫着大波浪的发尾扫过茶台,动作娴熟地温杯、投茶、出汤——但茶汤浮着层肉眼可见的茶沫,香气里带着股急躁的焦味。
苏小姐这茶......顾老夫人抿了口,皱眉放下杯子。
苏晚走上前。
沈青禾今早塞给她的茶罐还揣在怀里,是他跑了云南深山才收来的二十年野茶。
她用山泉水温壶,茶针挑茶时故意慢半拍——林浩在台下冷笑的声音,苏晴捏着帕子绞来绞去的手,全落进她余光里。
第一泡,茶汤是清透的蜜金色;第二泡,香气漫到十米外;第三泡,顾老夫人的眼睛突然亮了。
好!她拍着桌子笑,这茶有股子韧劲,先苦后甘,像极了当年我在茶马古道喝的老茶!她转向厉沉舟,厉总这夫人,我认了!
合作书我让助理下午送过去。
林浩哐地撞翻椅子。苏晴的珍珠耳坠甩到地上,滚进苏晚脚边。
沈哥。苏晚借递茶盘的机会低声,林浩最近是不是......
我查了。沈青禾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他跟个叫'陈叔'的频繁见面,账户流水有问题。
厉沉舟的手机突然响。
他接起电话的瞬间,眉峰拧紧,轮椅转得太快,金属义肢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我先回去。他冲苏晚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让小陈送你。
苏晚攥着纸条站在宴会厅门口。
晚风灌进领口,她突然想起厉沉舟耳后那道新疤——像被刀尖挑开的,应该还没半个月。
苏晚!
尖锐的叫声刺破夜色。
林曼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冲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她涂着蓝色甲油的手指戳到苏晚鼻尖:你以为赢了场品鉴会就能翻身
我告诉你——她从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你妈当年坠楼的监控,我这儿有备份!
苏晚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妈妈浑身湿透地撞开房门,怀里抱着她最爱的青瓷茶盏;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楼下人群的尖叫。
林曼把纸袋往她怀里一塞,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腕:明晚十点,厉家老宅后巷。
你敢不来......她扫过苏晚攥得发白的手,你妈怎么死的,你就怎么死。
黑西装男人扯着林曼往电梯走。
苏晚低头看怀里的纸袋,封口处沾着块暗褐色的污渍——像血。
宴会厅里的音乐突然变响。
她摸出手机想打给厉沉舟,屏幕上却跳出条未读消息:晚晚,老宅地下室有监控,别信林曼。
发件人备注是厉瘸子。
6
林曼的高跟鞋碾过玄关大理石,带起一阵香风。
苏晚刚推开门,就被她扯住手腕,牛皮纸袋拍在胸口。
装什么贤良林曼涂着蓝甲油的指甲掐进她手背,你妈坠楼前那副鬼样子,我让人做成投影,明天就砸你厉太太的宴会上。
苏晚捏紧纸袋,封口处的血渍硌得掌心生疼。
十年前暴雨夜的雷声突然在耳边炸响——妈妈浑身湿透撞开房门,怀里青瓷茶盏碎成渣,然后是玻璃爆裂声,和楼下人群的尖叫。
你以为厉瘸子会护着你林曼扯着她往客厅拖,两个黑西装堵住门,他连自己腿都保不住,还能保你
苏晚猛地甩开她的手。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你急什么她盯着林曼发红的眼尾,你爸挪用公款的烂账,林浩赌场欠债的借条,厉家律师团昨天刚送我邮箱。
林曼脸色骤白。
苏晚瞥见她攥着包带的手在抖,突然笑了:你毁我妈名声,我就送你全家进局子。
谁先死
你——林曼扬起手要扇,玄关传来拐杖顿地的脆响。
周伯扶着红木拐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六个穿制服的保安。
他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刀:林小姐这是私闯民宅他朝保安抬下巴,报警,顺便联系林氏集团董事长,问问他女儿是不是该进少管所。
黑西装男后退半步。
林曼咬着牙甩了下头发,转身时撞翻了玄关的青瓷瓶。
她指着苏晚的背影尖叫:明晚十点,厉家老宅后巷!
你敢不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保安合上。
周伯递来温热的姜茶:小姐,厉先生让我转告。他压低声音,您不是一个人。
苏晚攥着茶杯的手松了松。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厉沉舟的号码。
去半山别墅。男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现在。
为什么
别问。他挂断前补了句,我让人在车库等你。
苏晚坐进黑色保姆车时,窗外闪过辆银灰色宾利。
驾驶座上,江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副驾上摊开的文件最上面一页,林氏集团四个字刺得她眯眼。
半山别墅的落地窗外,晚霞把天空染成血红色。
苏晚蜷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屏保——那是她和厉沉舟在民政局拍的证件照,他坐着轮椅,她站在身侧,两人都没笑。
凌晨两点,她摸黑回了厉宅。
庭院里有灯,厉沉舟坐在藤椅上,腿上盖着深灰毛毯。
月光落在他手里的照片上,苏晚脚步顿住。
照片里的年轻女人穿着月白旗袍,抱着个青瓷茶盏。
眉眼和她像得离谱——那是她妈二十岁时的样子。
哪来的她声音发颤。
厉沉舟抬头,目光扫过她发梢的碎钻发夹——那是今早她给他挑的领带夹,他说太闪,结果趁她不注意别在她发间。
我爸救过她。他捏着照片边缘,指腹蹭过女人耳后那颗朱砂痣,十年前暴雨夜,她撞进厉家老宅,被追债的堵在后巷。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苏晚手机震动,新闻推送跳出来:林氏集团董事长因挪用公款被刑拘,其子林浩涉赌被带走调查。
她盯着照片里母亲的笑,又看向厉沉舟。
他的轮椅边,放着个牛皮纸袋——和林曼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封口处也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所以你让周伯报警她问。
厉沉舟没说话。
月光漫过他腿上的毛毯,苏晚这才发现,他握照片的手在抖。
当年我爸救你妈,用的是厉家二房的身份。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他坠楼,和你妈坠楼,是同一天。
警笛声越来越近。
苏晚望着照片里母亲耳后的朱砂痣,又望着厉沉舟眼底翻涌的暗潮。
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他坐在轮椅上替她系丝巾,说:厉太太,以后你的麻烦,都是我的。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说我们。
照片在两人之间传递。
苏晚指尖触到背面的字迹,是钢笔写的晚晚妈收,落款是厉正川——厉沉舟的父亲。
警灯的红光映在照片上。
苏晚望着厉沉舟,突然问:你早知道我是谁
他没回答。
轮椅缓缓靠近,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远处传来车门关闭声。
苏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厉沉舟的拇指摩挲她虎口的茧——那是她练了二十年古琴磨出来的。
什么地方
他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极轻的一吻:你妈最后去过的地方。
庭院外,警车的蓝光与红光交织成网。
苏晚望着厉沉舟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今天在半山别墅,她翻到他的旧相册。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儿童照片——穿蓝布衫的小男娃,抱着个缺了口的青瓷茶盏,和她妈当年怀里那个,一模一样。
7
警灯红光扫过厉沉舟的下颌线,苏晚攥着照片的手在抖:你早知道我是谁
轮椅碾过地面轻响,他握住她发颤的指尖:二十年前,我父亲在码头救过一个抱着青瓷茶盏的女人。
苏晚呼吸一滞——那是母亲临终前攥着的茶盏,是她被追杀时唯一护住的东西。
她叫苏清欢。厉沉舟指腹抚过照片背面的钢笔字,我父亲留了封信,说她是他见过最坚韧的女人。
苏晚眼眶发热。母亲总望着窗外发呆,原来她在等一封没寄到的信。
后来我父亲被家族排挤,说他为救外人坏了规矩。厉沉舟声音低下去,他走的那晚,手里还攥着没寄出去的信。
苏晚捂住嘴。
记忆里母亲常摸着茶盏说对不起,原来不是对她,是对厉家。
林浩他爸是当年主谋之一。厉沉舟抬眼,眼底暗潮翻涌,半小时前,警方在他书房搜出了当年的账本。
远处警笛骤然拔高。
苏晚突然明白林浩为何急着退婚——他们怕了,怕当年的恶事见光。
晚晚。厉沉舟拇指蹭过她虎口的茧,我查了三年,不是为了恨。他握她的手更紧,是为了让你知道,你母亲的善良,有人记得。
眼泪砸在交握的手上。
原来他早知道她是苏清欢的女儿,所以退婚夜出现在街头,所以总说我们。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轻声道,现在,我们还有未来。
苏晚吸了吸鼻子,用力回握他的手。
第二天清晨,苏晚对着镜子理月白旗袍。
颈间坠着母亲茶盏的碎片,凉丝丝的,像母亲在碰她的脸。
顾老夫人的慈善茶会在丽晶顶楼。
苏晚抱着古琴进门时,林曼端着香槟冷笑:这不是被退婚的苏小姐
又找了个瘸子当靠山
苏晚脚步未停。她知道,此刻林曼父亲该在去警局的路上。
茶会开始。
顾老夫人拄着檀木拐杖起身: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听苏小姐弹一曲。
全场安静。
苏晚坐定,指尖抚过琴弦。
《春江花月夜》淌出来,比以往多了分清亮——那是母亲的坚韧,是厉沉舟的温度。
琴声止时,掌声如雷。
顾老夫人拍她手背:苏小姐这琴,弹的是风骨。她转头对管家,把和苏氏的合作案拿来。
林曼的香槟杯啪地摔在地上。
苏氏非遗推广项目,由苏晚小姐全权负责。顾老夫人声音洪亮,这才是新时代女性该有的样子。
苏晚鼻尖发酸。她终于不用当苏家的棋子,不用被踩在泥里。
这时侧门推开。
厉沉舟坐着轮椅进来,没盖腿上的布。
深灰西装裹着肩背,机械腿在灯光下泛冷光,每一步都稳当有力。
所有人看过去。
他却只看苏晚,嘴角扬起极淡的笑:今天来,是想告诉大家。轮椅转到她身侧,他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茧,这位女士,不仅是我妻子。
他声音沉下来:更是我厉沉舟,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全场哗然。林曼脸色煞白,缩在人群里不敢抬头。
苏晚望着他眼底的温柔,想起昨天那句我们还有未来。
原来他早就在计划,把她放在光明里。
夜晚回厉家,庭院玉兰开了。月光落下来,像撒了一地碎银。
苏晚坐在石凳上,看厉沉舟转动轮椅过来。
他手里捏着份文件,封皮解除婚姻契约刺得她眼睛疼。
这是当时签的协议。他递过去,现在,我想重新签一份。
苏晚手指发颤。翻开文件,里面空白。
不是交易,不是契约。他喉结动了动,是以爱为名的婚姻。
苏晚鼻尖发酸。
她拿起钢笔,在协议背面写下:愿执子之手,共度余生。
厉沉舟接过纸,指腹反复摩挲那行字。
下一秒突然拽她入怀,轮椅吱呀响了声,却稳当得很。
好。他声音哑得厉害,一起走下去。
远处传来周伯的笑声,风铃被夜风吹得轻响。
苏晚窝在他怀里,闻着雪松味香水,突然抬头:你的机械腿......
厉沉舟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其实早就不需要了。他拍拍腿,只是习惯了这样站在你身边。
苏晚瞪大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在你第一次为我弹古琴那天。他轻笑,琴声太好听,腿就自己好了。
苏晚噗嗤笑出声,抬手捶他肩膀。
月光落进两人交握的手,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