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卧底任务
雨滴敲击着落地窗,沈星黎站在诊所的玻璃幕墙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听诊器。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上司将档案拍在她桌上的声音。
江墨川,三十二岁,墨川资本创始人。陈队的声音压得极低,国际刑警怀疑他利用金融网络洗钱,我们需要一个人接近他。
沈星黎低头翻看档案,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深邃,西装革履的模样像是刚从财经杂志封面走下来。但档案备注里那行红字让她瞳孔微缩——疑似参与三起跨国犯罪,极度危险。
为什么是我?她抬头问道。
陈队推过另一份文件:他最近在寻找心理医生,名义上是治疗失眠症。你的心理学背景和卧底经验最合适。
雨声渐大,沈星黎收回思绪,看了眼腕表——下午三点五十八分,距离预约时间还有两分钟。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诊室:米色沙发角度调整到最舒适的120度,香薰机里飘出淡淡的薰衣草香,病历本翻开在新的一页。
林医生?前台的内线电话响起,江先生到了。
沈星黎深吸一口气,将碎发别到耳后。请他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时,沈星黎正背对着门口整理书架。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小把戏——给来访者一个观察环境的缓冲时间,也给自己几秒钟调整状态。
林医生。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比档案录音里更加质感分明。
沈星黎转身,嘴角挂上专业而克制的微笑:江先生,请坐。
江墨川比她想象中更高,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左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右手却拿着一把还在滴水的黑伞,与精英形象形成微妙反差。
抱歉,雨有点大。他彬彬有礼地将伞靠墙放好,水珠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
沈星黎示意他坐在沙发上:没关系,这样的天气确实让人不想出门。要喝点什么吗?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江墨川坐下时,目光扫过诊室每个角落,最后停留在她胸前的名牌上——林悦,临床心理学博士。
沈星黎按下内线要了两杯咖啡,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双腿并拢斜放,笔记本搁在膝头。这是她精心设计的林医生形象——温柔知性,专业可靠。
江先生,在开始之前,我需要确认您了解心理咨询的基本原则。她声音柔和但清晰,我们的谈话内容将严格保密,除非涉及您或他人生命安全。
江墨川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膝上:我了解。
那么,能告诉我是什么促使您寻求心理咨询吗?沈星黎翻开笔记本,钢笔悬在纸面上方。
失眠。他直视她的眼睛,连续三个月,每天睡眠不超过三小时。
沈星黎在笔记本上写下主诉:失眠,同时注意到他眼下确实有淡淡的青色,但精神状态异常清醒,瞳孔收缩正常,没有典型失眠患者的疲惫感。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三个月前。江墨川接过助理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公司正在筹备上市,压力比较大。
沈星黎点头,继续按照标准流程询问:睡眠环境如何?睡前会使用电子设备吗?有没有尝试过药物辅助?
江墨川一一作答,每个回答都恰到好处地符合一个工作压力导致的失眠症患者形象。但沈星黎敏锐地注意到,每当她问及具体时间或地点时,他的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敲两下。
您提到经常出差,沈星黎翻看笔记,在不同时区切换是否加重了症状?
确实。江墨川突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膝盖上,林医生,我读过您关于跨时区工作者的睡眠障碍研究,很受启发。
沈星黎的钢笔在纸上顿了一下。林悦这个身份确实有完整的学术背景设定,但她不记得档案里有这项具体研究。是陈队准备的资料有遗漏,还是——
特别是您提出的光照调节方案,江墨川继续道,灰蓝色的眼睛直视她,我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尝试过,很有效。
沈星黎保持微笑,大脑飞速运转:很高兴听到这个。不过那篇论文还在修订阶段,没想到您已经看到了。
学术界的朋友分享的。江墨川靠回沙发,姿态放松,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沈星黎顺势转移话题,我们继续谈谈您的症状好吗?您说睡眠很浅,能描述一下具体的梦境吗?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沈星黎引导谈话沿着标准诊疗流程进行。江墨川配合地回答每个问题,但每当他直视她的眼睛时,沈星黎都能感觉到一种被X光扫描般的透视感。
时间差不多了。沈星黎看了眼挂钟,我们下周同一时间继续?
江墨川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好的。需要我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可以记录一下睡眠日志,包括上床时间、实际入睡时间、夜间醒来的次数和原因。沈星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表格递给他。
江墨川接过表格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沈星黎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随即为自己的反应暗自皱眉。作为专业医生,这种接触再正常不过。
谢谢,林医生。江墨川将表格折好放入内袋,突然问道,您在这个诊所工作多久了?
一年半。沈星黎回答得滴水不漏,这是林悦身份背景设定的精确时长。
江墨川点点头,走向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对了,您上周发表的关于焦虑症认知行为疗法的文章,我有些想法想请教。下次可以讨论吗?
沈星黎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林悦的身份没有这篇所谓的文章。是试探,还是他记错了?
恐怕您认错人了,她温和地纠正,我没有发表过这样的文章。
江墨川挑眉,随即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一定是我记混了。最近见了不少医生。
没关系。沈星黎送他到门口,下周见,江先生。
门关上后,沈星黎立刻锁上门,靠在墙上深呼吸。她掏出藏在听诊器里的微型录音设备,确认录音正常后,拨通了陈队的加密电话。
第一次接触完成。她低声说,但他提到了两篇不存在的论文,其中一篇甚至是我这个身份根本没有涉及的研究领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们会核查身份背景是否有泄露。你觉得他起疑了吗?
沈星黎回忆着江墨川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不确定。他可能真的记错了,也可能是...她顿了顿,在试探我。
保持警惕。陈队的声音严肃起来,下次会面我们会加强监控。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确认他与洗钱网络的关联,不是深入他的心理问题。
挂断电话,沈星黎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将城市染成金色。她看见江墨川的身影出现在楼下,黑色轿车缓缓驶来。上车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诊所的窗户,仿佛知道她站在那里。
沈星黎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跳突然加速。这个任务远比她想象的复杂——江墨川不是普通的金融大亨,而是一个观察力敏锐、难以预测的男人。
她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翻开笔记本,在江墨川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问号,然后重重地圈了起来。
第二章:暗流涌动
沈星黎将车停在距离江墨川别墅两个街区的地方,雨水顺着挡风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她第三次检查伪装——深灰色套装,黑框眼镜,胸前挂着物业维修的工牌。耳机里传来陈队的声音:监控显示目标已出门,你有两小时窗口期。
收到。她压低鸭舌帽,拎起工具箱走向那栋隐藏在树丛中的现代风格别墅。
一周前的初次会面后,江墨川如约进行了两次心理咨询。每次他都完美扮演着失眠症患者的角色,却总在不经意间抛出令她心惊的问题。昨天结束时,他无意落下一张门禁卡,沈星黎知道这是个诱饵,但她必须咬钩。
指纹膜顺利骗过门锁系统。沈星黎闪身进入玄关,扑面而来的是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息,干净冷冽得像江墨川本人。她迅速扫描一楼布局——开放式厨房,落地窗前的三角钢琴,以及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
优先搜查书房。陈队的指示在耳边响起。
沈星黎戴上手套,轻巧地避开客厅的监控摄像头。书房门锁是高级电子锁,她从小腿绑带中取出解码器,三十七秒后,随着轻微的咔嗒声,门开了。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勾勒出书房的全貌。一整面墙的藏书按色系排列,像幅抽象画。中央的黑色办公桌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外空无一物,干净得反常。
沈星黎直奔文件柜,快速翻找可能与洗钱案有关的线索。第三格抽屉里有个牛皮纸档案袋,她小心抽出——
呼吸瞬间凝固。
档案标签上赫然写着沈星黎,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
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开第一页。自己的证件照旁密密麻麻记录着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信息:警校毕业成绩、卧底经历、甚至三个月前在布鲁塞尔执行任务的细节。最下方用红笔标注:目前伪装身份:林悦,心理医生。
找得还顺利吗?
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沈星黎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缓慢转身,江墨川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她刚才用的解码器。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江先生,她强迫自己冷静,您提前回来了。
显然。他迈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我猜你不是来修水管的?
沈星黎的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冲突没有胜算,她必须维持林医生的身份。我收到匿名举报,说您书房藏有违禁药物。作为您的医生,我有职业操守需要确认。
江墨川挑眉,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安定片,处方药。林医生要没收吗?
她没碰药瓶,而是指向那份档案:那这个怎么解释?
职业病。江墨川轻笑,见重要人物前做背景调查。不过...他突然伸手摘掉她的眼镜,沈警官的伪装很专业。
空气仿佛凝固。沈星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
为什么不揭穿我?她直接问。
江墨川的手指掠过她耳边的发丝,取下微型耳机扔在桌上:游戏才有趣。他转身走向酒柜,喝一杯?
沈星黎没动:我不是来社交的。
当然。他倒了两杯威士忌,推给她一杯,你是来查墨川资本与东南亚赌场洗钱案的关联。看着她骤变的脸色,他补充:别紧张,我对你们的调查进度很了解。
那你应该也知道,国际刑警已经掌握了你三起跨境洗钱的证据。沈星黎虚张声势。
江墨川抿了口酒,喉结滚动:证据链还缺关键一环,所以派你来接近我。他忽然倾身,带着酒香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但沈警官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
这句话像刀刺进胸口。沈星黎想起任务简报会上陈队反常的坚持。她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时间到了。江墨川看了眼腕表,我送你回去。
雨更大了。黑色奔驰穿行在雨幕中,车窗上的水珠不断被雨刷抹去又重生。沈星黎紧贴车门坐着,右手悄悄按在配枪上。
放松。江墨川单手扶着方向盘,想杀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那你想干什么?
车停在红灯前,霓虹灯光透过雨帘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色彩。我失眠是真的。他突然说,三年来第一次有人让我产生睡意。
沈星黎不确定这是调情还是某种心理战术。她保持沉默。
做个交易。绿灯亮起,车重新启动,你继续当我的心理医生,我给你想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
比如,他声音陡然变冷,你们警队内鬼的名字。
车猛地刹住,沈星黎因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她这才发现车停在了诊所后巷。
考虑一下。江墨川解锁车门,周三见,林医生。
回到诊所,沈星黎立刻进行全面反侦察检查。当她在洗手间镜柜后面发现隐藏摄像头时,手机震动起来。未知号码发来一张照片——她今天潜入书房的全过程被清晰记录。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双面镜很有趣,不是吗?
沈星黎猛地回头,洗手间的整面墙镜突然显得无比可疑。她强作镇定地回复:你想要什么?
回复很快:你口袋里那支钢笔
她摸出江墨川上次遗忘在诊所的钢笔,拆开后发现里面藏着微型窃听器。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
沈星黎将窃听器扔进马桶冲走,然后给陈队发了加密报告,却鬼使神差地略过了江墨川知道她身份的关键信息。
夜深了,她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灯火。黑色奔驰仍停在街角,车尾灯像两只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沈星黎拉上窗帘,却无法阻挡那个问题在脑海中回荡:
为什么偏偏是你?
第三章:危险交易
周三上午9:15,沈星黎第三次调整诊室的监控摄像头角度。微型镜头藏在壁灯里,正对沙发位置。她刚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门铃响起——比预约时间提前了四十五分钟。
林医生,早。江墨川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杯咖啡。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轮廓越发锋利,眼下却有明显的青黑。
沈星黎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杯壁时微微一颤——温度刚好是58度,她最喜欢的饮用温度。这个细节让她喉咙发紧。江先生来得真早。
睡不着。江墨川径自走向沙发,从公文包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在茶几上,交易考虑得如何?
沈星黎没急着回答,而是按下藏在钢笔里的干扰器开关。确认反监听设备启动后,她才开口:我需要更具体的保证。
比如?
证明警队确实有内鬼的证据。
江墨川轻笑,从纸袋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画面中陈队正在地下车库与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交接文件,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但两人面部清晰可辨。
上个月17号,金茂大厦B2层。江墨川的声音像淬了冰,文件内容是你们小组的卧底名单。
沈星黎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天她刚结束卧底培训,陈队确实反常地迟到了一小时,理由是临时会议。
这不能说明——
还有。江墨川又推过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段加密通讯记录。沈星黎认出这是她与陈队的专用频道,但内容被篡改过——陈队指示她必要时可牺牲徐岩。
这是伪造的!她猛地抬头。
江墨川不紧不慢地划到下一页:那这个呢?
监控视频显示陈队深夜独自进入证物室,取走了关键证物——与东南亚赌场洗钱案有关的账本。
你监视警局?沈星黎声音发紧。
只是碰巧有朋友在内部。江墨川收起手机,现在相信我了?
沈星黎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这些证据足以启动对陈队的内部调查,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江墨川展示的信息太完美,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你要我做什么?
继续你的'治疗'。江墨川放松地靠进沙发,每周两次,每次五十分钟。作为交换,我会给你内鬼的更多证据。
为什么选我?
江墨川突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因为只有你能接近陈志明。他压低声音,也因为三年前布鲁塞尔那次行动,你是唯一没被收买的特勤。
沈星黎呼吸一滞。那次跨国行动中确实有两名同事离奇死亡,最终被定性为意外。
时间到了。江墨川看了眼腕表,突然切换回患者模式,医生,我最近睡眠更差了。
沈星黎下意识翻开笔记本,职业本能压倒疑虑:具体症状?
一闭眼就看到血。江墨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特别是...童年时的血。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沈星黎笔尖顿住。她抬头对上江墨川的眼睛,发现那灰蓝色瞳孔深处藏着某种真实的痛苦。这一刻不像表演。
能描述具体场景吗?
白色房间,铁床,还有...江墨川的右手无意识摩挲左腕疤痕,注射器。
沈星黎迅速记录,同时注意到他瞳孔扩张、呼吸变浅——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生理表现。无论江墨川有多少伪装,这个症状是真实的。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二十年。江墨川突然恢复那种玩味的表情,怎么,沈警官开始认真治疗了?
诊疗结束前,江墨川遗忘了打火机。沈星黎拆开后发现里面藏着微型存储器,内容让她手指发抖——是陈队银行流水,显示过去半年每月有固定境外汇款。
她刚把数据备份到加密硬盘,手机震动。未知号码:检查空调出风口
沈星黎搬来椅子,从出风口取出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开机后只有一条短信:他们也在监视他——19:00,码头区7号仓库
第四章:致命催眠
19:23,码头区7号仓库。
沈星黎蹲在生锈的集装箱后,手指搭在配枪上。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入领口,远处货轮的汽笛声掩盖了她轻微的脚步声。
诺基亚手机上的坐标指向这个废弃仓库,但半小时过去了,除了几只觅食的野猫外,什么动静都没有。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头顶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直射下来。
准时是美德,沈警官。
江墨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沈星黎眯起眼,看到他倚在仓库二层的铁栏杆上,白衬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你的地盘?她保持戒备姿势。
临时借用。江墨川走下铁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他领着她穿过堆满木箱的通道,来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锁是崭新的电子锁,江墨川输入密码时,沈星黎注意到是1107——她的生日。
别多想,只是系统默认密码。江墨川头也不回地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
门后是一间改装过的监控室,六块屏幕显示着不同地点的实时画面。沈星黎认出其中一个是她的诊所,另一个是——
警局证物室?她猛地转向江墨川,你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江墨川按下遥控器,主屏幕切换成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少年注射某种药物,少年被束缚在特制椅子上,手腕因挣扎而鲜血淋漓。
认识这个人吗?江墨川指着画面中的白大褂。
沈星黎摇头,却突然注意到少年抬头时一闪而过的侧脸——与江墨川有七分相似。她下意识看向他的左腕,那道疤痕的位置与画面中完全吻合。
这是...
二十年前,青山精神病院。江墨川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位林博士现在为某跨国医药集团工作,恰好是陈志明每月境外转账的接收方。
沈星黎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江墨川是受害者,那么整个洗钱案可能只是表象,背后或许涉及非法人体实验。但这也可能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需要更多证据。
江墨川递给她一个U盘:足够启动内部调查了。他忽然靠近,呼吸喷在她耳畔,下次诊疗,试试催眠我。
沈星黎僵在原地。催眠是心理医生的利器,但对江墨川这样的反侦察高手几乎不可能奏效。除非...他自愿被催眠。
为什么?
游戏需要。江墨川后退一步,又恢复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周三见,医生。
周四上午,沈星黎将诊所的窗帘换成防窥材质,又在每个角落安装了反监控设备。昨晚她彻夜分析了U盘内容——林博士确实与陈队有密切联系,但所有证据都像被精心修剪过,指向性太明确。
门铃准时响起。江墨川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冷白。他环顾焕然一新的诊室,嘴角微扬:新装修?
常规维护。沈星黎示意他坐下,今天尝试催眠疗法,有问题吗?
悉听尊便。江墨川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沈星黎打开专业录音设备,同时启动了藏在钢笔里的干扰器。她调暗灯光,用平稳的声线引导:深呼吸...想象你站在楼梯顶端...
标准流程进行了十分钟,江墨川的呼吸变得深长均匀,眼皮轻微颤动——完美的被催眠状态表现。但沈星黎知道,对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而言,这些都是可以伪装的。
现在,你能回到那个白色房间吗?她轻声问。
江墨川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微抽搐:能...
房间里有什么?
铁床...注射器...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痛苦,妈妈的照片...
这个回答出乎沈星黎预料。她继续引导:照片在哪里?
墙上...但后来被拿走了...江墨川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们说妈妈不要我了...
沈星黎瞥见他的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腕部疤痕。职业直觉告诉她,这不是表演。她决定冒险深入:他们是谁?
白大褂...和林叔叔...
林叔叔对你做了什么?
江墨川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像是触电般:不要红色药水...会做噩梦...他的声音变成孩童般的哭腔,求求你...
沈星黎立刻切换回引导状态:现在你安全了,那些人都离开了...她观察着江墨川的反应,突然话锋一转,你和陈志明是什么关系?
棋子...江墨川的嘴角突然勾起诡异的微笑,我们都是棋子...
这个回答让沈星黎后颈发凉。她正要追问,江墨川的眼睛突然睁开,清醒得不像被催眠的人。
好玩吗?他轻声问。
沈星黎的血液瞬间凝固——自己被识破了。她强作镇定:催眠状态下的对话没有法律效——
话未说完,江墨川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沈星黎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江墨川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他们在看着呢,医生。
沈星黎这才注意到,诊室空调出风口的格栅有细微的反光——是微型摄像头。不是她安装的,也不是江墨川的,第三方监视。
配合我。江墨川的声音轻如羽毛,除非你想让陈志明起疑。
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廓,引起一阵战栗。沈星黎僵在他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这个姿势太过亲密,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有第三方监视,任何反常举动都可能暴露。
很好。江墨川突然提高音量,表演给监听者,催眠疗法很有效,医生。
他松开钳制,沈星黎立刻起身整理白大褂,手指微微发抖。江墨川若无其事地看了眼腕表:下周继续?
当然。她努力保持专业口吻,记得填写睡眠日志。
江墨川离开后,沈星黎立刻反锁房门,从抽屉取出频谱分析仪。扫描结果显示,除了她安装的设备外,诊室确实存在另一个频率的无线信号,来源正是空调出风口。
她搬来梯子拆开出风口,发现里面除了摄像头外,还有一枚精巧的监听装置——警用型号,但经过改装。最令人不安的是,设备上贴着一张便签:
他知道得太多了
字迹与陈队的批阅笔迹有九分相似。
沈星黎瘫坐在转椅上,太阳穴突突直跳。江墨川的暗示、童年创伤、第三方监视...这些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洗钱案,或许她和江墨川都是某个更大阴谋中的棋子。
电脑提示音响起,加密邮箱收到新邮件。是徐岩发来的任务简报,但末尾多了一行奇怪的代码。沈星黎破译后,屏幕上显示: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疤痕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跳如雷。这句话明显指向江墨川的手腕。但更令她不安的是,自己竟然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些发现写入正式报告。
窗外,暮色四合。沈星黎取出档案袋,将便签和频谱分析结果锁进保险柜,然后在电脑上彻底删除了那段催眠录音。
第五章:记忆迷宫
凌晨3:17,安全屋。
沈星黎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波形图,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是前天对江墨川催眠时的脑电波记录,被她偷偷备份了下来。波形显示他在描述红色药水时,前额叶皮层活动异常活跃——典型的创伤记忆激活模式。
但真正让她辗转反侧的是另一段录音——催眠即将结束时,江墨川突然用孩童般的声音喊出一个名字:星黎...救我...
她的真名。从未在诊疗中使用过的名字。
手机震动,徐岩发来简讯:查了林博士背景,资料被加密到国防级别。小心行事。
沈星黎删掉信息,从抽屉取出那枚从空调出风口拆下的监听器。警用设备却非警队配发,这个矛盾像根刺扎在心头。她想起江墨川的话:我们都是棋子。
窗外一道车灯扫过,沈星黎条件反射地熄灯拔枪。黑色奔驰缓缓驶过楼下,没有停留。她松口气,却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持续到周三诊疗日。沈星黎提前两小时到诊所,用新型频谱仪再次全屋扫描。确认没有新的监听设备后,她将一枚微型芯片植入沙发扶手下——这是她从技术科偷来的新型测谎装置。
9:15,门铃准时响起。江墨川今天反常地穿了件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和一盒马卡龙。
医生今天气色不好。他将点心放在茶几上,失眠?
沈星黎接过咖啡,刻意让指尖擦过他的手背测体温——正常,但江墨川的瞳孔轻微扩大,这是紧张或兴奋的表现。
我们继续上次的催眠疗法?她翻开笔记本,状似随意地问。
江墨川啜饮一口咖啡:今天换个玩法。他从内袋取出一个银色U盘,先看看这个。
沈星黎插入隔离电脑,U盘里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需要视网膜扫描才能打开。江墨川凑过来,长睫几乎扫到她脸颊:用我的。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标着星火计划的档案。沈星黎点开第一页,血液瞬间冻结——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七八岁的她站在实验室门口,身旁是穿白大褂的林博士。
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我从未去过这种地方!
江墨川沉默地划到下一页。实验记录显示,1998年7月至1999年3月间,共有12名儿童接受记忆干预,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红色药水。江墨川轻触自己手腕的疤痕,会让人忘记该忘记的,记得该记得的。
沈星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闪回——白色走廊、薄荷味消毒水、还有手腕上冰凉的束缚带...但这些都是她记忆中从未存在过的场景。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因为今天你要真正催眠我。江墨川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腕疤痕上,不是演戏,我要知道被他们拿走的记忆。
沈星黎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快得不正常。测谎仪显示他此刻的生理指标与紧张状态吻合,这不是设计好的表演。
风险很大,可能造成二次创伤。
江墨川的灰蓝色眼睛直视她:比起活在谎言里,我宁愿痛苦的真相。他顿了顿,你也一样,沈星黎。
听到自己的真名从他口中说出,沈星黎脊椎窜过一阵战栗。她深吸一口气,取出专业催眠引导录音设备:躺下吧,闭上眼睛。
这次她使用了特殊的θ波引导技术,配合信息素喷雾加速催眠状态。二十分钟后,江墨川的呼吸变得深长均匀,肌肉完全放松——这是真正的催眠状态。
现在回到最早的那个白色房间。沈星黎轻声引导,你看到了什么?
小床...铁栏杆...江墨川的声音变成稚嫩的童声,他们在给一个女孩打针...她在哭...
女孩长什么样?
短发...眼睛很大...手腕上有颗红痣...
沈星黎猛地看向自己的右腕内侧——那里确实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天生的血管瘤。她稳住声音:女孩叫什么名字?
星黎...他们叫她7号...江墨川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要!别带走她!
沈星黎立刻按住他抽动的手臂:冷静,你现在很安全...
江墨川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他们要删除我们了...星黎...记住密码...1107...
这个日期再次出现。沈星黎刚想追问,江墨川的眼睛突然睁开,但瞳孔涣散无焦点——这是催眠后常见的意识模糊状态。他本能地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腹部,浑身发抖。
没事了...都过去了...沈星黎不自觉地轻抚他的后颈,像安慰受惊的孩子。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做过千百次。
五分钟后,江墨川渐渐清醒。他松开手,略显尴尬地整理皱了的西装:抱歉,失态了。
沈星黎递给他一杯水:你记得刚才说了什么吗?
片段。江墨川揉着太阳穴,那个女孩...是你吗?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特的张力。沈星黎第一次认真思考一个可能性:或许他们不是偶然相遇的对手,而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分离又重逢的...
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打断她的思绪。频谱仪检测到新的监听信号,来源竟然是她的钢笔——那支她每天随身携带的万宝龙。
沈星黎拆开笔身,发现里面藏着比之前更精密的发射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笔帽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记忆是最大的谎言
不是我的。江墨川皱眉,也不是上次那种警用型号。
沈星黎突然意识到什么,冲向电脑调出诊所监控。录像显示,昨天下午她外出午餐时,有人用门禁卡进入了诊所——画面中的人戴着口罩,但那走姿和体态,像极了陈队。
游戏升级了。江墨川站在她身后,呼吸喷在她耳畔,现在你相信我们都是棋子了吗?
沈星黎转身,两人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看到那灰蓝色虹膜上细小的金色斑点。某种直觉告诉她,即使记忆可以被篡改,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真实的。
同盟?她伸出手。
江墨川握住她的手,却顺势将她拉近:暂时的。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在找出谁在操控我们之前。
就在这时,沈星黎的手机响起特殊铃声——徐岩的紧急联络信号。她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怎么了?江墨川问。
沈星黎挂断电话,声音发紧:技术科刚复原了被删除的数据...那支钢笔里的监听器...已经在你我身边运转了三年。
第六章:真相枷锁
暴雨倾盆的夜晚,沈星黎站在诊所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徐岩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监听器有神经链接功能,可能已经影响你的判断。
三年来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每一个任务简报,每一次心理评估,甚至她和江墨川的每一次接触——全部在某个人的监控之下。更可怕的是,她开始怀疑连自己的怀疑都是被设计好的反应。
手机震动,江墨川发来坐标:现在过来,带上钢笔和诊所监控备份
沈星黎犹豫了12秒——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长的12秒——然后迅速打包设备,从安全通道离开。雨水很快浸透外套,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催眠时闪回的片段:白色走廊、金属器械的碰撞声、还有手腕上冰凉的束缚带...
黑色奔驰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江墨川的脸色在路灯下显得异常苍白:上车。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沈星黎这才注意到江墨川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却按在腹部,指缝间渗出暗红色液体。
你受伤了?
小伤。江墨川猛打方向盘拐入小巷,有人不希望我们见面。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废弃工厂前。江墨川带着她穿过锈迹斑斑的铁门,乘货运电梯下到地下三层。电梯门开启时,沈星黎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医疗实验室,中央显示屏上正是星火计划的完整档案。
欢迎来到真相之地。江墨川踉跄了一下,扶住操作台才没倒下。白炽灯下,沈星黎看清了他的伤势:腹部有一道深约两厘米的刀伤,血已经浸透衬衫下摆。
别动。她迅速从墙上取下急救箱,谁干的?
陈志明的'清洁工'。江墨川咬牙忍痛,他们发现我在查林博士的下落。
沈星黎剪开他的衬衫,熟练地清创缝合。伤口边缘整齐,是专业刀具所致。她突然注意到江墨川左腕疤痕处有一个奇怪的凹陷——像是...
芯片接口?她脱口而出。
江墨川虚弱地笑了:终于发现了。他指向显示屏,搜索你的名字。
沈星黎输入关键词,屏幕立刻弹出她的实验档案。照片上的她约莫七八岁,穿着白色病号服,后颈处贴着一个电极片。档案标注:7号受试者,记忆编辑成功率92%,建议长期观察
这不可能...她手指发抖,我父母都是教师,我从小在...
在城南小学就读,班主任姓王,家住阳光花园2栋301。江墨川接话,这些记忆都是植入的。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摸你的后颈发际线处,用力按。
沈星黎照做,一阵尖锐疼痛后,她摸到一个微小的硬块——和江墨川手腕上如出一辙的接口。
我们被设计了二十年的重逢。江墨川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从实验对象到...
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显示屏闪烁红色警告:安全系统被入侵,倒计时2分钟。
陈志明找到这里了。江墨川挣扎着站起来,我们必须...
等等。沈星黎快速浏览屏幕,在系统关闭前最后一秒调出一张地图——青山精神病院旧址,坐标点闪烁红点。她立刻用手机拍下,随后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
两人摸黑爬上紧急楼梯,身后传来沉重的撞门声。江墨川失血过多,几次险些跌倒,沈星黎不得不架着他前进。当他们终于冲出后门时,三辆黑色SUV正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分开走。江墨川推开她,地图在你手机上,去找...
闭嘴。沈星黎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拖向不远处停着的摩托车。这是徐岩留给她的应急装备,现在派上用场了。
引擎轰鸣中,他们甩开追兵,冲入雨幕。江墨川因失温而发抖,双臂却紧紧环着她的腰。沈星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贴着自己的后背,虚弱但顽强。
为什么救我?风声裹挟着他的问题,你完全可以...
因为那支钢笔监听的是我们两个人。沈星黎提高音量,你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和我一样是棋子!
摩托车拐入高速公路,雨势渐小。后视镜里,沈星黎看到江墨川低下头,额头抵在她肩上。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
她空出一只手,覆在他交叠在她腰间的手上。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江墨川浑身一震。
青山医院有什么?她问。
林博士。江墨川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和我们的原始记忆备份。
沈星黎握紧车把,加速驶向远方的山脉。在那里,二十年前的真相如同沉睡的火山,等待着将他们吞噬或重塑。
而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白发老人看着监控屏幕上消失的红点,按下通讯器:启动第二阶段,7号和11号受试者已确认接触原始触发点。
通讯器那端,陈志明的声音带着畏惧:博士,如果他们恢复记忆...
那就证明实验终于成功了。林博士微笑着关闭屏幕,毕竟,完美的武器不该记得自己被锻造的过程。
第七章:记忆火种
雨水顺着青山精神病院斑驳的外墙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沈星黎关掉摩托车引擎,仰头望着这座哥特式建筑黑洞洞的窗口。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闪回——铁栅栏的阴影落在白色地砖上,形成十字形的光斑。
正门有感应器。江墨川的声音因失血而嘶哑,他指向西侧坍塌的围墙,从那里进。
沈星黎搀扶着他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江墨川的体温高得吓人,腹部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但他拒绝停下。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地下室的铁门被锈蚀得只剩薄薄一层。江墨川用没受伤的那侧肩膀猛撞三下,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黑暗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霉菌混合的气味,沈星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味道太熟悉了,仿佛刻在DNA里。
找电闸。江墨川靠在墙边喘息,血迹在灰白墙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沈星黎摸到配电箱,合闸的瞬间,头顶的荧光灯管次第亮起,发出电流的嗡鸣。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凝固——
实验室中央是两排儿童尺寸的束缚床,金属支架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污渍。墙上贴着泛黄的脑部扫描图,每张下方都标注着编号。沈星黎颤抖着走向最近的床位,在锈蚀的铭牌上辨认出模糊的数字:7。
这是我们的摇篮。江墨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站在一台老式计算机前,屏幕上闪烁着记忆归档系统的字样,密码。
沈星黎想起催眠时江墨川说的数字:1107?
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地下室格外清脆。系统提示音响起:欢迎访问,林博士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排排档案目录。江墨川快速浏览,突然僵住:找到了...7号和11号的原始记录。
沈星黎凑近屏幕,呼吸停滞。画面上是两个孩子被固定在相邻床位的监控录像,日期显示是1999年3月28日——实验的最后一天。
播放。她声音发紧。
录像开始跳动。年幼的江墨川(11号)突然挣脱部分束缚,扑向旁边的床位。他拼命摇晃7号孩子的肩膀,那个瘦小的女孩抬起头——沈星黎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不...这不可能...她后退两步,我记得是我救了你!
江墨川调出另一段录像。画面中,7号孩子被注射某种药物后陷入昏迷,而11号疯狂挣扎,最终被电击制服。最后定格画面是林博士俯身检查7号孩子的后颈,植入某种装置的特写。
记忆倒置实验。江墨川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让你以为自己是拯救者,而我是需要被拯救的...
沈星黎的头痛欲裂,某些被封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白色天花板下的刺眼灯光、手腕上冰凉的金属环、还有那个总在隔壁床位对她做鬼脸的男孩...
神经同步仪。江墨川突然指向角落一台覆盖防尘布的机器,可以恢复被阻断的神经连接。
机器启动时发出老化的嗡鸣。江墨川撕开两个电极贴片,一个按在自己太阳穴,另一个递给沈星黎:最后一次机会反悔。
沈星黎直接贴上电极。当江墨川按下启动键的瞬间,世界轰然崩塌。
记忆如洪水冲破闸门——
1999年3月28日。11岁的江墨川(那时叫江小川)在第七次电击治疗后,发现隔壁床新来的女孩总是偷偷把配给的面包藏起来给他。这天夜里,他听见林博士对助手说明天对7号进行记忆重组手术。
快醒醒!他摇晃着女孩,他们要洗掉你的脑子!
女孩(7号沈星黎)惊恐地睁大眼睛。江墨川用偷来的发卡解开她的束缚带,却来不及解开自己的。走廊传来脚步声,他拼命推她:从通风管走!记住我的样子!如果...如果我变了...就用1107唤醒我...
记忆突然跳转到手术室。林博士的脸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狰狞:把这段记忆移植给她,让7号以为是自己救了11号...完美的对照组实验...
电流声。剧痛。然后是一片空白。
沈星黎尖叫着扯下电极,同步瘫倒在地的江墨川也大汗淋漓。两人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喘息,目光交汇的瞬间,二十年的迷雾终于散尽。
是你...沈星黎的眼泪砸在陈年血迹上,一直都是你...
江墨川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广播里传来林博士熟悉的声音:
真是感人的重逢。可惜你们不该来这里。
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江墨川挣扎着爬起来,快速操作电脑:他在远程启动销毁程序!还有...这是什么?
屏幕弹出对话框:全球记忆干预网络已激活,覆盖人口:8,721,394
天啊...沈星黎浑身发冷,他要把实验扩大到百万人...
江墨川调出另一个界面:我可以把证据上传到国际刑警服务器,但需要90秒!他指向闪烁的红色倒计时,但系统同时只能执行一个操作——上传或者阻止销毁程序!
沈星黎看向门口,武装人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她转向江墨川:你决定。
时间仿佛静止。江墨川突然撕开自己染血的衬衫,露出肩胛骨下方一个火焰形的烙印——与沈星黎后颈的印记完全吻合。
共生实验体...他声音嘶哑,我们的神经连接从未真正断开过。
沈星黎瞬间明白了他的选择。她扑向键盘,在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一秒按下上传键。与此同时,江墨川拔出手枪射向主控台,电光火石间,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
数据销毁启动。林博士的声音带着恼怒,你们以为赢了?
黑暗中,沈星黎摸索到江墨川的手。两人十指紧扣的瞬间,某种奇异的电流穿过全身——后颈和肩胛的烙印同时发出微弱的蓝光,照亮了彼此的脸。
不...林博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你们怎么还能激活神经链接?这不可能...
沈星黎感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仅是过去的,还有江墨川此刻的思绪。某种超越物理的联结在他们之间形成,实验室的每一个出口、每一处弱点都清晰呈现在共享的意识中。
这边!她拽着江墨川冲向通风管道。
两人挤进狭窄的金属通道,身后传来林博士歇斯底里的吼叫。爬行五十米后,管道通向一处废弃的锅炉房。沈星黎踢开生锈的栅栏,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们跌跌撞撞跑向庭院,却发现黑色直升机编队正缓缓降落,机身上印着陌生的标志——双蛇缠绕的权杖。
世界卫生组织?沈星黎困惑地看向江墨川。
江墨川脸色剧变:不是WHO...是Asclepius公司!他们资助了林博士的所有实验!
舱门打开,穿白色防护服的人员举着某种发射器瞄准他们。江墨川猛地将沈星黎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支闪着蓝光的针剂擦过他的肩膀,深深扎进身后的橡树。树干瞬间枯萎。
神经毒素...江墨川拉着她翻滚到石雕后方,别被射中!
沈星黎摸向腰间,只剩最后一发子弹。她看向江墨川,两人无需言语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那支钢笔监听器。江墨川点头,从口袋掏出钢笔形状的发射器。
三、二、一!
沈星黎朝直升机主旋翼射击的同时,江墨川按下发射键。钢笔射出的电磁脉冲波干扰了飞行系统,直升机剧烈摇晃起来。两人趁机冲向围墙缺口。
身后传来林博士被带上直升机时的尖叫:你们逃不掉的!记忆烙印会引导我们找到——
声音被引擎轰鸣淹没。沈星黎和江墨川翻过围墙,跌入湍急的河道。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们冲向下游,但两人紧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在意识被黑暗吞没前的最后一刻,沈星黎看到江墨川肩胛上的烙印在水中发出幽蓝的光,像深海中指引方向的灯塔。
而远方的夜空中,三架直升机如同饥饿的秃鹫,仍在盘旋搜寻它们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