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离求娶薛梨冉成功那天,对我说,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我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我向来听他的话,所以我嫁了,可是后来他却红着眼让我回去。
相公搂着我问,他是不是不想给嫁妆我可是为了这才娶你的。
我捏紧拳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允许你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他缩回脑袋:好吧,我怕不娶你,你杀了我灭口。
丞相府里一个偏僻安静的园子里,我坐在秋千上,呆呆的看着落英缤纷。春天快过完了,到处都是绿意,只剩下我的心里是一片荒芜。
作为循规蹈矩的深闺女子,我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父亲和嫡母要把我嫁给六十岁的户部尚书做续弦时,对少年丞相秦不离自荐枕席。
秦不离性情冷然疏离,那日可能是因为被我哭到烦闷,便把我带了回来,给了一碗饭养起来。
面对俊美无涛,天之骄子一般的秦不离,很难让人不动心。在住进丞相府后半年的某一天夜里,我身披薄纱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没有反对。
二十出头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秦不离身边有个我,秦母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不允许他在娶妻之前给我名分。
五品户部郎中家的庶女,家事上自然够不上给秦不离当妻子,最好的出路就是在他成亲后抬成贵妾。
对于秦不离会和别人成亲这件事,我甚至有过期待——等他成亲后,我就能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女人,能对外人说,我的主君是秦不离。
但是我没有想过,秦不离终于要娶亲了,要娶的人会是她。
——薛梨冉。
她是我去礼佛回来的路上捡回来的,当时她穿着露胳膊露腿的奇装异服,烧的已经在说胡话。
我把她带回丞相府,亲自照顾她直到痊愈。等她病好后,我发现她是个很厉害的人。随口念出来的诗句,就被各个学子争相传阅,看得自己是心灰意冷。
太傅更是夸赞她:天下文才共一石,薛梨冉独占八斗。
她不但在文学上有造诣,还会做美食,制香皂,有着跳脱的行为和思想,给沉闷的丞相府添了许多色彩,也占据了秦不离的心。
三年的日夜相伴比不上雷霆万钧般的一见钟情。
秦不离看她的眼神,不像看我时的平静无波,那眼里有爱慕,有欣赏,有恼怒,有气愤……
冷清的丞相不想心上人被外面的人觊觎,想立刻让她冠以他的姓氏,便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求娶。薛梨冉自然也对秦不离芳心暗许,但她不想和别人分享丈夫,她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怕我这个曾经她的救命恩人她也容不下。
我是秦不离唯一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继续留在丞相府是不可能,暗地里抹杀了也没有必要,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置我的办法就是将我远远的送出去。
姑娘,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进来的是秦不离的奶娘赵嬷嬷,她在府中的地位仅次于秦夫人,早就不需要干那些伺候人的活。
秦不离担心薛梨冉在丞相府里被不长眼的刁奴,早早的就指派她去她身边镇场子。
没必要的东西就不要拿了,平白耽误功夫。
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老人家来带我出去。
我指着树下的一个小包袱:需要检查一下吗
你就带这点东西走
赵嬷嬷打开包袱,见里面不过就是两套旧衣,几两碎银。
我回答:我来时也不过是带这些东西,再者路上拿太多东西不方便,等到了地方再买就是。
你若是真这么想就好,秦相对薛姑娘是动了心的,你别有过几日就再接你回来的想法。
我低头不语,没有带许多东西走,不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
赵嬷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进我的小包袱。
这是夫人给你的,男人会对你不好,但钱不会。到了地方,忘了京城,忘了秦相,好好过日子。
赵嬷嬷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姑娘,你也别怪相爷狠心,只是你们两个没有缘分。这些年他对你虽然没有情,但是不能说差。
我拿起赵嬷嬷重新打包好的包袱背在身上:相府对我的恩情,我记着呢。
如果不是秦不离,现在的我应该在宁古塔为奴。
父亲要我嫁的户部尚书因为贪污受贿被抄家,家中男子皆被斩首,女眷流放。
我那身为户部郎中的父亲亦不干净,好在他胆子小,手不敢伸太长,犯下的罪不大,又有秦不离在御前言语几句,勉强保住一家老幼男女的性命,整整齐齐也去了宁古塔。
你自己能想开就好。
赵嬷嬷领着我往外走:有个往北边去的商队马上今儿要出发,我和他们谈了,他们答应带上你。宁古塔虽然苦寒,但你的家人总归都在,你到了那,把他们赎身出来,他们往后必然会对你好的。
谢谢嬷嬷。
我不相信要将我卖了谋前途的父亲嫡母会因为我将他们赎身而对我心怀感激。但我此刻没必要反驳这个为我以后生活想法子做打算的心软嬷嬷。
临上马车,丞相府里飞奔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薛梨冉身着红色箭袖骑装,乌黑的发丝高高的束成马尾。她说她一向不喜欢那些花儿粉儿,所以除了衣着同色的发带外,她身上再无其他装饰物。
若论容貌,她不及我一半,若论才华,我不到她的百分之一,所以她还是赢了我一大截。
薛梨冉拉住我,眼睛有些发红:暖暖,你别走了,我不嫁秦不离了,你留下好吗
这唱的是哪出戏我沉默不语。她不说让我留下做秦不离的妾,只说她为了我不嫁秦不离,是怕被别人诟病容不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丞相府位于京城东边,在这安家的都是权贵。我们闹出来的动静虽然没有引起围观,但我知道,不到晚上,这里发生的事情会传进每一个八卦人员的耳朵里。
自诩大大咧咧的姑娘心里也有了计较,但这心机却是用在了最不该用的地方上。
我挣脱开她的手无奈扶额,谁给她出的这个馊主意。她这样一闹,或许会有人夸赞她为了报恩拒嫁豪门,是真性情。但在更多人眼里,她,我,秦不离乃至整个丞相府都成了笑话。
薛梨冉继续说:虽然我很喜欢秦不离,但是你对我来说,比他重要一百倍。
她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里谁都知道秦不离不可能会为了我放弃她。
我若是真信了这些话选择留下,坏了他们两个的亲事,下次就不是被安排的妥妥帖帖被送走,而是套一个麻袋丢到哪算哪。
姑娘,你说什么傻话!
不用我拒绝,薛梨冉的丫鬟就与她一唱一和:秦相求娶你,是因为喜欢你,你怎么可以为了报恩拿感情开玩笑沈姑娘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留下,你让秦相如何自处不要为了报恩让你们两个有情人错过一辈子。
姑娘,报恩的办法有很多。
那个丫鬟苦口婆心的劝说。
薛梨冉依旧拉着我,可能是怕我真的答应,嘴里便不再说劝我留下的话:暖暖,原谅我自私,可是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
我冷冷的看着她表演,没有疯了一般的歇斯底里痛斥她忘恩负义,也没有和她一块演绎姐妹情深。
我想走了,真的。
她演的越来越上头,朝丫鬟伸出手,后者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拿出个荷包递给她。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到了北边,做什么都是需要钱。
薛梨冉把荷包塞进我手里,我没有接,任由它掉在地上。
丫鬟倒是先不乐意了。
沈姑娘,这不算少了,要我说,你别拿乔。你救我们家姑娘,看病买药花的银子都是走的相府的公账,我们姑娘给你的,是她把秦相送她的礼物卖了凑的。
所以她间接花丞相府的钱比我直接花丞相府的钱更高贵对吧
我们之间还在暗暗僵持,最后还是赵嬷嬷破了局。
她把我连同荷包一起塞进马车里,不让我们再继续丢丞相府的脸。
马车缓缓行驶,我再看一眼这个生活过三年的地方,心里默默道别。
一转弯,马车突然停下。
又怎么了我推开车门。
赶车的车夫不知道去了哪,车前站着一道修长如竹的身影。
我刚准备下车,他抬手制止。
是我对你不起。他说道:你别记恨阿梨,不让你留下不是她的主意,是我不想让她心里不舒服。若是早知世上会有个她,我不会碰你……
我明白。
我说着,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移开视线,似有不忍:往后若是遇上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轻淡的语调却像个个惊雷在我的耳边炸了,他当真是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才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咬住嘴唇,闭眼抬头,好半天才把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
嗯,我一定会让他三媒六聘的来娶我。
他对我行了道别礼:望珍重。
我用颤抖的手把车门关上,待马车再次启动时,无声的哭到崩溃。
那是我爱了三年的人呀!那是我盼望着能相伴一生的人呀!他不但对我没有半分感情,还视我为污点。
这次再没有拦路的人,马车一路畅通的到达目的地。
车夫把我送到后,没有看着我同他们离开就先回去了。
这里有两家商队,一队南下,一队北上。
赵嬷嬷给我联系好的是北上的,我在上马车的前一刻,突然转了主意,与他们道别,进了南下的车队。
南下先是坐马车,后来又乘船,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哪家商队愿意带着我,我就跟谁走,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吴县落了脚。
如今与我同行的是来此处投奔亲友的二十来岁寡嫂并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子。我们四个女人结伴而行路上会安全有趣一些。
到了吴县,她们三个给我留了她们要去的地址后便先告辞离开,我又只剩一个人。
吴县风景宜人,我坐在河边柳树下且看且思,不知不觉天已经擦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飘起了小雨,好在大柳树为我遮下一块净土。
雨虽然细,但连绵不绝,眼下这块净土马上就要失守。
我站起身,往河的方向走了过去。
姑娘,你应该不会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吧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过来,声音爽朗,像掺杂着阳光。
当然不是。我笑着摇头,不可否认,坐在这里的一下午,我曾经起过这个念头,但没有必要对外人言说。
那就好。那人笑着,不由分说就将自己的斗笠摘下盖到我的头上。
我呆住,这也太冒昧了吧!
看向那人,意外的看到一张年轻肆意的脸。
他笑着,眼睛里有星星,满满的少年意气像是这世间最明亮的存在,让人看着心情没来由就好了起来。
他见我半天没有动作,急忙解释:不脏的,斗笠是今天新买的,而且我两天洗一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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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个问题,虽然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我戴好斗笠,那口郁结于心的浊气突然散去,整个人松快起来。
我把斗笠戴好,正色道:你把我的发型弄乱了。
那人指控:姐姐,不是我说,你那发型还没有我的整齐。
他故作潇洒的一甩头,挂着雨丝的头发便糊在脸上,有些傻气。
他说的确实没错,为了行动方便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只编了一条麻花辫搭在胸前,又放下刘海遮住大半面容,经过一路的舟车劳顿,麻花辫也散了乱了,真的比不上他的。
我甚至已经三天没有洗头了。
浑身突然就刺挠起来。
之前满脑子的悲春伤秋,万念俱灰统统化作对一个热水澡的渴望。
小哥,这附近是否有客栈
从这一刻开始,我终于将过去放下,升起了好好过日子的心思。
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带你去。
小哥很热情,收了鱼竿,挂上鱼篓在前面引路,一路上絮絮叨叨,木屐踩在青石板路上蹬蹬砰砰。
我跟你说,我都看了你一下午了,就怕你想不开,还好你不是。溺死的人可不好看,哪怕是你这样美如天仙一样的也一样。要是没有及时被打捞起来变成巨人观,那家伙,啧啧啧——
我安静的听着,没有问什么是巨人观,只说一句。
多谢。
也没必要谢我,我就只是顺带眼看着你罢了,主要是这块水域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最佳钓点,我打窝打了好几天,刚刚能钓到大鱼。
我看向他的鱼篓,大鱼呢不是,是鱼呢
那人,嗯,柳熙楠感受到我的目光,悄默默的把鱼篓从后腰挪到身前,还不忘找补一句。
人生在世,空军这种事十有八九。
他虽然爱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但却意外的靠谱。
他领我走进一家名为来往客栈的客栈。
这家客栈看起来虽然有些破,安全方面更有问题,价格也不实惠,但他们老板是我大姐,我拉人来住宿,她会给我抽成,你安心住下就好。
大哥,听听你说的,这是能让人安心住下的话吗心里收回之前对他表示靠谱的评价。
店家是个明艳大气的美人,她听到柳熙楠的话,出来直接给了他一爆栗,看了一眼鱼篓冷笑:
柳五郎,给我说没有时间招呼客人,然后跑去钓了一下午鱼,鱼呢……靠,美人鱼
我不知道美人鱼是何生物,但好像是在说我。
她一把推开柳熙楠,拉着我的手。
姑娘,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小店安全舒适,价格实惠,没有小强也没有小老鼠,保管你住下就舍不得走。
更像黑店了!谁家好客栈会强调这些,听他们如此说,谁还敢住
嘿,是我。
然后真就如同她所说的一般,住下就舍不得走了。
我先是住下,一日一日的付房钱,然后改成一月一付,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店里的伙计。反正那个月底,掌柜柳熙林没找我要房钱,还给了我二两银子说是工钱。
我正和柳熙林客气的推搡,柳熙楠眼冒贼光的扑了过来:都不要是吧,我要!
然后他身上就挨了两巴掌。
我惊住了,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粗鲁的事情是我干的
柳熙楠眼含热泪:暖暖,你变了!
我飞速把银子揣进荷包,对着他露出我练习过的完美微笑:
哥屋恩!
这是柳熙楠教我的,他说女孩子要文雅,不能随便叫人滚,实在忍不住可以用这三个字代替。
柳熙楠去拉掌柜的大腿,哭诉:姐,你还我温柔可爱美丽大方的暖暖!
然后他挨了一脚。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真的忘了秦不离,忘了京城。也不是全然说忘了,只是再想起他们时,心不会痛,甚至有点想念丞相府里的大厨房做的桂花糕。
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我发现他们的身份应该不只是客栈掌柜的和她爱撒娇的老弟这么简单。
客栈没有什么生意,我这边着急上火,他俩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有时钱流水一般花出去也不心疼,有时又为一文钱吵的天翻地覆,总之日子过得潇洒肆意。
他们不说,我也就没问,好奇了一段时间也就放下了,他们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们对我很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容心之处。
不久后,我便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那日柳熙楠难得穿的不像个渔夫,他一袭黑色锦缎长袍,头发整齐的用玉冠束起,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像个翩翩公子。
初见他时,已经确认了他俊逸非常,这一打扮,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你这是要去相亲
我看着他,好奇的问道。
是……不是……
一向开朗的柳熙楠变得婆婆妈妈,结结巴巴:暖暖,今晚月色真美。
我抬头看天,太阳白得很刺眼。
不烧呀!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他的。
温度正常,那是不是撞到哪了也没看到外伤。
我没有注意到,因为我的举动,柳熙楠的脸逐渐涨得通红。
掌柜的在旁边露出鄙夷的目光,摇着头啧了一声:
说人话。
柳熙楠深吸一口气:海上月是天上月,月亮应该藏在云里……
我猜测:你要去参加诗会,以‘月’为题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附庸风雅就他这作诗水平,还敢对写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万里悲秋常作客的薛梨冉表示不屑。
掌柜的脸上的鄙夷更浓,她一把捏住柳熙楠还在念莫名其妙诗词的的嘴,面无表情的问我说:他说他喜欢你。
柳熙楠憋红了脸,然后用力点头:嗯!
掌柜的放开他,嫌弃的在他身上擦自己的手指:好好的表白就表白,整这么些破事,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没听你解释前都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指望她能知道
他喜欢我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看向柳熙楠,他那曾经被掌柜的说比城墙还厚的面皮连同耳朵都是红的。
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不着调,真诚又热烈。
我……
我压下心里的激动,握了握拳,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睁开。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我很想把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忘记,但它真实的存在着。
我是罪臣的女儿,是秦不离不要的女人。
为……那张一向生机勃勃的脸垮了下来。他的喉咙动了几下,露出一个故作不在意的笑容。
哎呀,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又不是什么错,道什么歉该道歉的是我,给你添麻烦。
他说完,就要往楼上走去,背影失落的像是飘了一片乌云。
不该是这样的。
掌柜的皱着眉,一把揪住柳熙楠,目光越过她看向我。
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还是有苦衷
我……不是不喜欢他……
他长得俊逸,性格又浓烈的像个小太阳一般,让我那颗死了的心又悄悄活了过来。
最烦没有嘴巴的人了!掌柜的握住柳熙楠的肩膀,把他转向我:你好好解释,你好好听。
因为……
我斟酌着要怎么样把那段不光彩的过去说出口。
突然就明白了秦不离当时那句若是早知世上会有个她的意义。
我不是好女人……我曾经有过男人……
我将我的来历对他们全盘托出,但他们两个像是早就知情,面色平静的像是听我说我昨天吃了啥。
柳熙楠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你嫌弃我是白身没有前途。
这不要紧吗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不是清白的。
掌柜的说:我还以为你嫌弃他是姐宝男。
哦,姐宝男就是什么都听姐姐的,姐姐最大这样。
掌柜的怕我误会:不过你不用担心,等你嫁了他,他就是妻宝男。
他们两个经常说些我不理解的词语,然后在看到我一脸懵懂的时候会主动解释。和他们在一起时,没有那种格格不入,单把你排除在外的感觉。
姐宝男
我挽起掌柜的手臂:掌柜的,我可以当你的姐宝女吗
当然。
掌柜的抬手摸摸我的头,弄乱了我的发型。
这姐弟俩,天天和我的发型过不去。
掌柜的又说: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可以当你一辈子的姐姐。要不要他当你的相公,你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行,要是喜欢他,你就答应,要是不喜欢他,就拒绝。
那……我看向柳熙楠:我要当正妻。
我可能是被他们两养的心大了,从前我只希望能当秦不离的贵妾,当他的妻子想都不敢想。现在,我想当柳熙楠唯一的妻子。
那是自然。柳熙楠惊讶道:你如果愿意嫁给我,除了当妻子还能当什么
我继续说道:我要三媒六聘!
他点头:妥妥的。
我低下头,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羞涩中带着期待:那我等你来提亲。
柳熙楠露出大大的傻傻的笑容:好!你等我!
他的动作很快,几日后就带着媒人和父母来提亲。
我原以为会被他的双亲为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的不洁。
没想到他的父母却是异常的开明,柳母甚至抬手揉我的脑袋,弄乱我的发型:原本我还以为他会孤寡一辈子,现在看他一副快乐小狗一样跑向你的样子,我才安心。
有过前任这算什么我还是二婚呢,你在律法上算单身。
柳父在一旁,对柳母的每一句话都表示赞同。
但是——
我看向她给的聘书,上面是个陌生又不陌生的名字。
吴州柳氏,柳凌风。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细细想来,似乎是秦不离提过:天下之人,除了皇帝,他就服一个人,就是柳凌风。只是他个性不羁爱自由,不愿进入朝堂,不然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的应该是他。
我看看聘书,又看看柳熙楠,很难把眼前这个咧着嘴笑的人和传说中的柳凌风联系到一起。
柳熙楠抓抓脑袋:我是不是忘记给你说我的大名了你别多想,我真的只是忘记了。我穿越前就叫柳熙楠,来了这里,爹娘给我取了小名也是柳熙楠,我一时就忘记给你说我的大名。
穿越
穿越就是……
柳熙楠给我解释了什么是穿越,他和薛梨冉来自同一个地方,她所做的那些惊艳世人的所有诗词都不是她自己写的。那些都是经过历史的沉淀留下来的最朗朗上口的,自然引起文坛震荡。
她本人连个记性好都算不上,苏轼的《水调歌头》她没有背完整,李白的《将进酒》她更是背了一半不到。
这种招数早几十年都没人用了,其他穿越者不小心说了一句半句的,都说是偶然间听到,没人拿这抄袭的东西往自己脸上贴金。
——薛梨冉原来是个小偷。
我原来虽不齿她的为人,但对她的才华是真心佩服,觉得自己根本和她相比的资格都没有。她就像一块压在我身上的巨石,随时能把我压成灰烬,但现在却发现她只是外厉内荏而已。
自信心又回来了。
想起秦不离对于他的评价,我好奇:那你呢
柳熙楠骄傲的挺起胸膛,抬高脑袋,以至于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我算是学以致用。
我和柳熙楠的婚事很顺利,婚礼隆重又不失浪漫。婚后的第二年,也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他就被一纸圣旨派去治理黄河水患。
平时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他被累的说胡话:
黄河会平等地用铜头皮带把治水不力的王朝抽的如陀螺般旋转……
呵呵,骗你的,治理得力的也抽!
知道黄河为什么被称‘母亲河’吗,因为两岸的人被淹的直喊娘。
系统系统,我拿所有积分换三峡大坝……哦,我没系统,三峡也不是黄河的。
……
我给他端了一碗安神汤,劝他喝下后给他按摩脑袋放松。
他乖巧的窝在我怀里:还好允许带家属,不然我肯定当逃兵。只是苦了你了,跟着我水里来火里去。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我柔声安慰,知道他是累得狠了,他虽然看似不羁,但心怀天下,不然怎么会接下圣旨后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治水。
好在他的辛苦没有白费,他带领修建和改善的堤坝抵挡住好几次洪水,黄河下游的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
他不藏私,把所有的治水知识对身边的人倾囊相授,培养了好几个治水小能手,刚准备辞官,又被圣旨招入京城。
一路上,他抱着我哭的呜呜的。
不就是小时候吃了他两包子嘛,他就不把我当人用了。
如果柳熙楠说的他不是皇帝的话,我可以与他共情一起骂,但他是。所以我只能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附和,却不知怎么引得他眼神热烈,一副恨不得把我拆吃入腹的模样。
好在他没有在马车上就狂性大发,但当天晚上,在客栈,他榨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柳家在京城有产业,我们才刚安顿好,宫里的庆功宴就安排上了。据小道消息称,皇上要给柳熙楠升官,给我封诰命。
对于前者,柳熙楠嗤之以鼻,但听了后半段,他捏着自己的下巴装酷:
来京城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
宫宴当天,我们刚入宫,柳熙楠就被皇帝拉去讲悄悄话,留我一个人在凤仪宫和皇后大眼瞪小眼。
我不善言辞,性格又慢热,在宫里坐着与皇后聊了几句后便相对无言气氛颇为尴尬,思来想去,我找了个想参观御花园的借口。
这时节牡丹开的最好,柳夫人莫要错过。皇后派了几个宫女带我去御花园。
不愧是皇家花园,各色牡丹开的娇艳欲滴,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不觉,我走到一处偏僻角落。一抬头发现不但皇后派给我的宫女不见踪迹,我带进宫的侍女也不知所踪。
四处静悄悄的。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拿我对付柳熙楠。治理水患的这些年,他拿着皇帝的尚方宝剑惩治贪官,清理氏族,得罪了不少人。
我可不能成为他身不由己的软肋,稳住有些慌乱的心神,我深吸一口气,往来时之路走去。
转过一个转角,意外的看到一个身着一品官服的人。
暖暖
秦不离的脸上先是迷茫,再是震惊,最后是狂喜。
真的是你
他走过来作势想要拉我入怀,我往后退了几步步,与他拉开距离,对他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过秦相,此处无人,我不便叨扰,先行告辞。
说完这一句之后,我便从他身前走过。别说我和他有那样的过去,就算没有,这无人来往的幽静宫殿也不是孤男寡女的交谈之所。
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将掌握成拳放在腿边,微微有些发抖。
擦肩而过时,他开口:这些年你去哪了我在宁古塔没有找到你。
秦相找我有何事我走时带的包袱你们可是检查过的。
我停下脚步,不解的抬眼看他。我从他们家出来时除了那些被硬塞给我银票和几件旧衣外,再没有夹带什么,他们丢了什么东西,可不能栽赃到我头上。
刚刚的粗粗一撇,我只是认出了他是谁。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几年不见,娶得心上人的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身量消瘦,原本俊逸的脸颓废里带着疲惫。
你误会了,我……秦不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他目光灼灼,有着我看不懂的深情:是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比我想象的还重要。
你可知道我在宁古塔看到你父母却听他们说你没有在时,那种心突然缺了一块的感觉有多可怕……
当我问了北上的商队,他们说你没有与他们同路,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时,我有多慌张……
如果是几年前,秦不离说这些话里的其中一句,我恨不得立时就掏出心给他。可现在,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厌恶。
迟来的真心比草贱,还带着腐烂的恶臭。
秦相。我打断他的深情款款:你有了妻子,我嫁了郎君,你再说这些话不合适。
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秦不离似乎深受打击,嘴里说着这些话,但那表情看起来他自己都不信。
是有过。
我说。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柳熙楠说过,我拿着真心爱过一个人,被辜负了这不是我的错,所以对于爱过他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可以承认的。
我突然就想起了烟雨蒙蒙的那天,那样好的风景,我却差点错过。
虽然我在相公面前打死不承认,但遇到他的那天,我是真的想投水。
秦不离闻言,脸色变得苍白,双唇微微颤抖:对不起!
秦相,你就当做我已经死在了那个初夏。
说完我不等他回应,决绝而去,没有看到身后秦不离的绝望。
我一心想着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总有人来打扰。
暖暖,真的是你
薛梨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脸上带着刻意的惊讶。
我没猜错的话,刚刚我和秦不离的交谈她应该都看到了。
秦夫人!
我脸上挂上公式般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这些年薛梨冉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也传到过我的耳朵里。早些年,她隔三差五就能做出一些绝妙的词句,引得世间的读书人趋之若鹜。但慢慢的她作出的好诗句越来越少,暗地里被人说是薛娘才尽。
当年那个声称不喜欢花儿粉儿,只愿意用锦缎发带做头饰的薛梨冉,如今满头珠翠。只是满身的奢华掩盖不了她的疲惫和不安。
她再也作不出绝妙的诗句,做出的香皂,玻璃和各种菜色被人轻易模仿,不再是独一份。异世知识带给她的馈赠失效后,她变成了普通的女人。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你走了之后我就后悔怎么没有把你留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她假惺惺这一点倒是没有怎么变。
我静静的看她表演。
我和不离都很想你,如今你回来了,再不走了好吗我……我自请为妾,你做正妻,我们三个好好过日子……
秦夫人……薛梨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索性把话说开:我已经嫁人了,有了新生活,不想也没有必要掺和到你们当中。
薛梨冉不装了,露出刻薄的神情。
你有什么魅力,让他追妻火葬场啊他凭什么把让你走这件事怪到我头上,这些年一直对我冷冰冰,明明是他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装出一副云淡风轻人淡如菊的模样又要给谁看,你走都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你说你已经成亲许多年了,为什么没有子嗣,你不就是不想生下除秦不离之外男人的孩子,你们对渣男贱女就应该锁死,出来祸害我和你那个绿头龟做什么……
秦夫人,请慎言!
我厉色的打断她的话,觉得还是假惺惺的她更顺眼些。
我爱我的相公,我回来是因为他在这。从我离开相府的那一刻起,我和你们两个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和他感情不好,是你的事。
这么多年我不生孩子,不是因为我不想生,是因为柳熙楠。
他对我和掌柜的繁衍子嗣这件事有异常奇怪而坚定的态度。他坚决不允许我们在二十二岁之前怀上孩子。为此,他不惜自己喝避子汤和威逼利诱他姐夫喝。
掌柜的在两年前已经生下了孩儿,白白胖胖一团可爱极了,我只能一边羡慕一边数着日子。
秦夫人,我们从前可能是朋友,但往后,非必要场合,就当不认识吧。
我转身就走,没几步,感觉身子被人往后一扯,一块帕子就紧紧捂了上来,它也没有奇怪的味道,但没一会我便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我只有一个念头——皇宫的治安这么差的吗
迷药的药效不知是好还是差,没一会我便昏昏沉沉醒来,但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被丢进一间空房,隐隐约约见有人在房中燃起异香,随着香味袭来,原本快清晰的神智又模糊起来,在一个身着一品朝服的男子推门进来时,我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耳边的呱噪烦得不得不睁开眼睛。
一个男子坐在床沿,低着头正看着我,他眉眼精致,身上的一品丞相服穿得松松垮垮。
让人看起来很有食欲。
我要你。
我挪动身子抱住他精瘦的腰,感受到手下蓬勃的生命力,心里的渴望愈加强烈。
现在不行,又不是在家,不尽兴!
他把我抱进怀里,头亲昵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可是我就想你亲亲抱抱举高高。我窝在他怀里撒娇,声音异常的暧昧旖旎,满脑子都是想和他发生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他总算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握着我的肩膀仔细看,见我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哪个天杀的给你下药……呵,原来是这样。
柳熙楠不知道想到什么,浑身冒着寒气,只不过目光在触及我的一刹那,寒气便散了去,声音软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一会捉奸的该来了,你也想酱酱晾晾到一半被人打扰吧。
我在他怀里扭着身体,蹭着他的脸以求安抚焦躁的内心,可越蹭越难受。
他按住我,声音低沉沙哑:别乱动,再动我怕我真忍不住,我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你再忍一会。
她们不讲武德。
我抱怨着,却也知道现在实在不是亲热的时候。但是自己的相公就在面前还不能动,这感觉太憋屈了。
心里怨念顿出,含住柳熙楠的耳朵:五郎,你好好看。
不管了,回家!
柳熙楠一把把我抱起来,拉起被子把我盖得严严实实,站起身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沈娘子说她不胜酒力,在此歇息,我们不便打扰。
我刚看到秦相也往这里来,秦夫人……
不离说他吃醉了,找个地方歇息,应该在男宾那处。
秦相自然洁身自好,但架不住有人蓄意勾引,沈暖暖原本就对秦相死缠烂打,若是见到秦相独身在这,不定做出什么。
若里面的人真要对秦相做什么,我们现在进去正好制止,免得秦相遭人玷污。
……
我把头埋进柳熙楠的怀里。
吃瓜的人来了。
嗯。
柳熙楠把我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撞开。
秦相,你没事吧!
你们在做什么
不离——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秦相呢
现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和菜市场一样。
柳熙楠把我的头都盖严实了,我本就燥热,现下无名火起,一把掀开被子。
看到站了一屋子的人,默默的把被子又盖好。
原本他们对床上人的身份还抱有怀疑,这下都看清楚了。
真的是沈暖暖。
但这男的是谁,他怎么穿着秦相的衣服
好像是陛下今天新封的柳相。
柳相你怎么和沈娘子在一起。
柳夫人
这是见过我和柳熙楠的人。
又是一片嘈杂。
就在这时,有人通报——
皇后娘娘驾到。
总算安静下来,皇后让那些闯进来的人都出去,留下两个个女医。
大夫为我诊脉,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虽然我是被捉奸的当事人,但这么好吃的瓜不吃好可惜。
隐隐约约听到——
皇后娘娘,沈娘子和柳相秽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沈娘子还挂在柳相身上。
不许胡言,柳相和柳夫人共处一室有何不可。人家夫妻俩好好的在一处,你们闯进去做什么
……
后面的她们走远了,我没听到。
因为我在宫中中了药,后面的宴会我和柳熙楠都没有参加。此次宴会又主要是为了柳熙楠办的,草草就结束了。
后来我听说,皇帝整治了后宫,皇后不察被罚三月俸禄,贵妃作为帮凶被降为嫔,始作俑者薛梨冉被送去家庙剃度。
我听了满头雾水,柳熙楠解释了来龙去脉。
薛梨冉不知道我和柳熙楠的关系,她给我下药后打算把我和秦不离送做一堆,这件事被捅破后,我自然会被夫家抛弃。
之后她便可以大方的迎我进府做妾,她依旧是丞相夫人,而我进府的方式不光彩,地位不可能越过她。秦不离也因为得到了我,心中不再有执,甚至还会因为我嫁过给别人,在他心中埋下一根刺,白月光最终变成白饭粒。
贵妃倒是知道我和柳熙楠的关系,她入宫前对他有意,他却不留余地的拒绝,为此她怀恨在心。得知了薛梨冉的计划后,她推波助澜。
皇后和贵妃向来不和,将计就计,不然我身边的宫女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引走。但她也不敢真让这件事做实,派人把秦不离送到另一间房,把柳熙楠引了来。
宫斗好可怕,我可能活不了一集。
我有些后怕,当时如果进来的人是秦不离,我现下该如何自处。
是肯定。
柳熙楠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别怕,我会保护好你。
委屈你了,本来答应你会让你过清清静静的好日子,如今却把你带进这风云变幻的京城。
我回握住他:有你在,我都不怕。
皇帝是柳熙楠的挚友,如今皇权不稳,他不能再置身事外,往后的路我们一起携手同行,会越来越好。
所以我申请父凭子贵。
真的吗
我顿时兴奋起来,去扯他的衣服:上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