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毒妃楚辞》 > 第一章


我躲在破庙角落,身上还带着药谷的血腥味。

两天前,

赵无极带人冲进药谷,屠戮我全族。

父亲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推进密道。

我逃出来时,被削去半张脸,血糊在脸上。

为了活命,我伪装成逃婚的郡主。

却在破庙外,撞见太子萧冽正在焚烧通敌证据。

他剑尖抵住我的喉咙,冷冷地说: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咬着牙,把毒针刺入他掌心,低声说:我死,你也活不了。

1

我缩在破庙的角落里,药谷的惨叫声还在我耳边回荡。

一夜间,我全族被屠杀殆尽。

眼前浮现两天前,赵无极带人冲进药谷砍人的凶残场面。

他慢悠悠地擦着刀上的血,眼神冷漠,就像在擦一把刚切完菜的刀,大声喊道:找药谷密术,活捉药谷圣女。

辞儿,快走。父亲把我推进密道时,后背插着三支箭。

最后看到的,是赵无极那张狞笑的脸。

破庙外乌鸦的叫声,提醒我不能多想。

我强迫自己看向地上那具女尸——华贵的衣裙沾满泥土,青紫色的脸还凝固着惊恐。

这位逃婚的郡主,倒是替我铺了条活路。

我撕下脸上残破的易容面具时,结痂的伤口又被扯开。

我咬着布条,把郡主的胭脂往脸上抹。

铜镜里渐渐出现一张陌生的脸——柳叶眉,丹凤眼,右眼角有颗泪痣。

和药谷画室上挂的画像一模一样。

从今往后,我是安阳郡主沈知意。我对着镜子说,声音却在发抖。

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透过破窗棂在地上爬。

我屏住呼吸,等火光远去才敢动弹。

裙摆勾住了供桌残腿,刺啦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月光突然被遮住,门口立着个黑影。

谁我抄起供桌上的断香炉。

黑影轻笑一声,火折子亮起的瞬间,我看清了那张脸——剑眉下压着双鹰隼般的眼睛,腰间蟠龙玉佩晃得人眼晕。

太子萧冽。

他手里拿着卷正在燃烧的纸,火光舔舐过药谷二字。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

在我楞神间,剑尖已经抵住我喉咙。

2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声音比剑还冷。

我盯着他衣摆,上面沾着新鲜泥点。

他刚从药谷回来这个念头让我胃部绞痛。

此刻剑锋划破了皮肤,血顺着锁骨往下流。

易容术萧冽突然眯起眼睛,剑尖挑向我耳后,谁派你来的

这毒只有我能解。我猛地将针扎进他掌心,声音沙哑得像磨砂,我死,你也活不了。

萧冽的表情出现裂缝。

他低头看迅速泛青的手掌,又抬头看我,忽然笑了:沈知意不会用毒。

我强撑着冷笑:逃婚路上总得学点防身术。

是吗他忽然掐住我下巴,拇指狠狠擦过我的假泪痣,安阳郡主是左撇子,你刚才用右手下毒。

我心跳快得要炸开。

暴露了。

这个念头闪过时,我摸向第二根毒针。

你做我复仇的刀,我当你争储的棋子。如何

我盯着他逐渐发紫的唇色,你毒入心脉还有半刻钟。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当远处传来搜山的号角声时,他猛地拽过我手腕:成交。

我知道,这场交易背后藏着无数算计,但为了复仇,这一步我非走不可。

三更的梆子响过第二遍时,我趴在太子书房屋顶。

下面两个侍卫正在交班。

听说今早殿下处决了个探子

嘘,据说是药谷余孽...

我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等脚步声远去,我才跃下,直往书桌的鎏金匣子走去。

匣子里面只有张烧剩的纸角。

散发着焦糊味,还有淡淡的苦杏仁味。

是师父配方的密写药水。

手指刚碰到纸角,身后烛台突然燃起。

萧冽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你以为我会轻易交出筹码

我旋身拔簪,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剑未出鞘。

更可怕的是,院外火把正迅速逼近。

院门被撞开的巨响中,我忽然笑了:若非太子党屠戮无辜,何必销毁罪证

萧冽脸色骤变,我趁机甩出火折子。

烟雾弹炸开的瞬间,我抓起纸角跃窗而出。

身后传来他的怒喝,但很快被呛咳声淹没。

翻过围墙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萧冽站在浓烟里,眼神复杂得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我不知道在药谷灭门案中,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3

纸角上的字迹被烧得支离破碎,只能拼出...谷...通敌...密道...。

我正对着阳光辨认,铜镜突然映出窗外人影。

殿下邀郡主赏枫。老嬷嬷的声音像钝刀刮骨。

萧冽在凉亭里转着玉佩,穗子上的金铃叮当作响。

那铃声让我太阳穴突突地跳——是药谷求援信号。

你知道自己在查什么吗他推来一杯茶。

查我满门被屠的真相。

我故意让袖子沾上茶水,看布料慢慢变色。

萧冽突然把玉佩拍在石桌上。

羊脂玉上刻着药谷符文,正是师父随身那块。

我差点打翻茶盏,却见他指尖在符文某处轻轻一叩——假的,笔画角度不对。

这时,箭矢破空而来。

萧冽踢翻石桌挡在我们之间。

低头。

他拽着我手腕滚到廊柱后。

我看到他袖箭机关里刻有大师兄专属的标记。

箭雨稍歇,萧冽突然贴近我耳畔:赵无极在西南角。

说完纵身跃入枫林,衣袂翻飞间,有什么东西落进我袖袋。

回房才发现是半块虎符。

我摩挲着虎符上的血渍——不是我的,那只能是...萧冽的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莫名一颤。

铜镜里郡主的脸正冲我冷笑,眼下泪痣红得像血。

萧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4

我揣着半块虎符来到太子府。

跟随着待女来到萧冽的寝殿。

寝殿里飘出浓重药味,混着血腥气。

三四个太医踉跄退出来,最年长那个官帽都歪了,嘴里念叨着奇毒、无解。

让我试试。我跨过门槛。

荒唐!白胡子太医拽住我袖子,女子岂能——

我甩开他,径直走向雕花大床。

萧冽躺在锦绣堆里,嘴唇泛紫,脖颈青筋暴起。

伸手搭脉时,他腕间一道新伤划过我指尖——是放血疗法留下的。

噬心蛊。我掀开他衣领,果然看见心口处蛛网状紫斑,再拖半个时辰,毒入心脉。

太医们炸开了锅:胡言乱语。

蛊毒早绝迹百年。

我从腰间暗袋拿出三味药:赤灵芝、雪蟾酥、碧血丹。

在药杵碾磨声中,我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她怎会有药谷圣物

药汁灌下去第三勺,萧冽喉结动了动。

我趁机俯身,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殿下若装睡,我可再加一味断肠草。

他眼皮猛地一颤。

醒了。宫娥突然尖叫。

我转头时,瞥见角落里有个年轻侍卫握剑的手松了松——林逸,萧冽的影卫。

赵无极就是这时闯进来的。

蟒纹官服带着夜露寒气,目光先扫过空的药碗,才落在我脸上:郡主的医术,令人叹服。

雕虫小技。

我用绢帕擦手,故意让腕间胎记露出半截——和通缉令上楚辞的一模一样。

他眼神骤然锐利:听闻药谷有种碧色丹药...

大人记错了。我截住话头,那是南诏贡品。

赵无极哈哈一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知道,他并非善类,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种下。

5

几天后,一场盛大的宴会如期举行。

宴席摆在临水榭,数百盏宫灯把湖面照得通红。

我数着步数走向席位——七步内三个暗哨,窗外还有弓弩手。

本官敬郡主。赵无极举杯,琥珀酒液里沉着细碎银光,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萧冽在案下按住我手腕。

我冲他眨眼,仰头饮尽。

酒入喉的刹那,舌尖尝到曼陀罗的甜腥。

郡主赵无极凑近观察我涣散的瞳孔。

我故意歪倒,额头重重磕在萧冽肩上。

他肌肉瞬间绷紧,却顺势揽住我:孤的未婚妻,不胜酒力。

混沌中感觉有人掀我袖口——在找药谷圣女的火焰图腾。

我故意让手臂滑落,袖中暗袋里的蝎子尾针擦过那人手背。

啊。赵无极的随从踉跄后退。

萧冽以我身体不适为由,将我带离宴会。

这次赵无极没得逞,绝对不会轻易罢休,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凶险。

这时,林逸递上竹筒,警惕地瞥我一眼,殿下,密报。

萧冽单手拆开,我趁机瞥见血手帮三字。

他立刻合上,却不知我早看见后面的子时码头。

林侍卫萧冽离开后,我主动走过去。

郡主若无要事...

赵无极在查太子脉案。我打断他,压低声音,你说他为何对殿下病情如此上心

比如...血手帮在码头交接的货物我故意试探。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殿下如今处境危险。我趁热打铁,继续提议,我们也可以做盟友

他瞳孔骤缩。

这一刻我知道他内心那道防线开始松动了。

当晚,有人在窗棂缝隙塞进字条:殿下近日收到密函,内容涉及血手帮与赵无极勾结。

6

次日,我站在李府外的小巷里,手指摩挲着腰间的易容面具。

李大人不仅是赵无极的心腹,也是灭门案的关键人物。

郡主,李府的布局图。林逸递给我一张纸,书房在东侧,守卫森严,您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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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好图纸,换上丫鬟的衣裳,提着一壶热茶混进了李府。

黄昏时分,我借着送茶的机会靠近李大人的书桌,趁机用软泥复制了钥匙。

当夜,便带着复制的钥匙潜入李府。

书房门在月色下阴森可怖,我深吸一口气,将钥匙缓缓插入锁孔。

咔哒——门开了。

就在门缝拉开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扑出。

一只双眼幽绿的猎犬将我逼至墙角,喉咙里发出致命的低吼。

该死。我迅速从袖中取出特制药粉,朝猎犬撒去。

药粉飘散,猎犬动作迟缓,但还是扑了上来。

我侧身一闪,以袖中暗藏的匕首在它颈侧划出一道血痕,猎犬哀嚎着倒下。

我顾不得喘息,迅速翻找起来。

账本、信函、密函...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一叠泛黄的纸张,上面记录着血手帮与李大人往来的证据。

就是这个。

我刚将账本塞入怀中,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闯入书房。

给我搜。

我迅速朝窗边移动。

就在此时,门被一脚踹开,三名护卫持刀而入。

站住。

我慌乱中抽出匕首防御,却被一人的刀锋划破手臂。

危急时刻,窗外一道黑影翻入,正是萧冽。

他剑光如水,瞬间击退三名护卫。

快走。萧冽拦住追兵,拉着我跃窗而出。

回到太子府,我仔细查看账本,发现一笔高达千两的银两流向赵无极名下。

我攥紧账本,心中翻腾。

赵无极与血手帮的勾结已成铁证。

那萧冽的突然出现,是在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7

赵无极昨夜在李府大发雷霆。

赵无极已怀疑我偷走重要文件。我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终究是躲不过,那就迎上去。

正午时分,太子府厅堂。

殿下,最近朝中风声不太平。赵无极慢悠悠地开口,语气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寒意,听说药谷那桩旧案又被人翻出来了。

我垂下眼帘,装作认真聆听的样子。

萧冽皱了皱眉,旧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提的

呵呵,殿下说得是。赵无极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有些人似乎对药谷很感兴趣。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我,

我微微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大人此话何意莫非是在说我

赵无极哈哈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郡主何必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毕竟,一个逃婚的郡主,怎么会和药谷扯上关系呢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试探的钩子,想从我的反应中挖出些什么。

大人真是爱开玩笑。

我轻声回应,药谷已灭,与我何干倒是大人,为何对药谷如此念念不忘

赵无极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反将一军。

郡主果然聪明。

他说完,转头看向萧冽,殿下,您这位未婚妻可真是伶牙俐齿,难怪能让殿下另眼相看。

萧冽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仿佛置身事外。

赵无极走后,我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心里想着,握紧了拳头,必须让萧冽彻底信任我。

当晚,我敲开了萧冽书房的门。

手捧着一本账本,直接递到他面前:殿下,请过目。

萧冽愣了一下,接过账本翻开,眉头渐渐皱起。

这是……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这是我从李府偷来的。

我坦然说道,语气笃定,殿下,我愿意为您效力,希望您能相信我。

萧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活着,也想报仇。我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避讳。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我接受你的投诚。

我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痛快,是信任还是另有盘算,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赵无极仍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8

三更梆子响过,我将假秘方摆在最显眼的抽屉里。

刚吹灭蜡烛,窗棂就传来咔嗒轻响。

黑影直奔妆台。

我躲在暗处,故意碰倒青瓷瓶。

砰!

黑影僵住的刹那,我旋身出掌。

他侧头避过,面具下传来闷哼。

缠斗间他袖箭擦过我耳际,钉在床柱上嗡嗡震颤。

血手帮的七步镖。我扣住他脉门。

趁机掀开他衣领——锁骨处果然有血手帮的标志蛇形刺青。

指尖银针一闪,他软倒在地。

我从他身上搜出半块兵符。

这时林逸的声音传来:郡主,殿下有请。

我踹开门走进萧冽的书房。

赵无极是血手帮主子。我把兵符拍在案上,他偷的不止秘方。

萧冽用剑尖挑起染血的假秘方:你设局。

彼此彼此。我指向他袖口——那里沾着和我一样的茜草汁,殿下不也在试探我是否真圣女

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我眼角的画眉:画歪了。

随后将兵符塞回我手中:三日后秋猎,赵无极会动手。

他嘴唇几乎贴到我耳垂,别让我失望,...楚辞。

原来他早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在心里盘算着,三日后的秋猎,赵无极要动手,血手帮必定是主力,如果能将血手帮内部搅乱......

9

血手帮总舵隐在城郊荒山深处。

我蹲在树杈上,指甲深深掐进树皮。

赵无极,让我看看你的老巢里藏着什么。

我翻过围墙时,钻进晾晒衣物的偏院,扯下件婢女衫裙套在身上。

躲过巡逻队,偷摸到密室门前。

恭迎帮主。整齐的跪拜声,中断我开锁的动作。

我闪身躲进廊柱阴影。

很快,赵无极来到密室门前,他像是发现什么,看了看密室的门,又环顾四周,目光盯在我藏身的廊柱。

我心如捣蒜,正想要怎么逃离时,听到赵无极的声音。

加强防护。他下令,转身离开。

好险。我长舒了一口气,快带撤离。

次日黄昏,我混在送酒队伍里。

小丫头,给三堂主送坛梨花白。

厨娘将一坛酒塞进去怀里。

我低头应声,指甲悄悄刮破封口,将幻心散溶入酒液。

宴客厅里,赵无极高坐主位。

几息过后,三堂主突然掀翻案几:毒蛇,全是毒蛇。

他抽出佩刀疯狂挥舞,刀刃劈开旁边副帮主的肩膀。

整个大厅乱作一团,尖叫声、打斗声此起彼伏。

药起效了。我低声嘀咕。

趁乱溜去密室,并在暗格中找到了一封用火漆印着蟠龙纹的皇室密件。

收获不小。我暗喜。

药谷的小老鼠。赵无极的声音像毒蛇般响起。

我快速收好信件。

五名死士从暗处现身,将我围住。

我转身飞出毒针,踢翻烛台,火烧起刹那,将袖中毒粉扬起。

围住我的人被毒倒,我趁机跳出窗户逃离。

赵无极的飞镖擦着我耳畔掠过。

翻出围墙的瞬间,十余支弩箭破空而来。

我滚进灌木丛,左肩传来锐痛。

更多黑衣人从树后闪出,将我团团围住。

把密函交出来。为首的刀疤脸狞笑着逼近。

我握紧染血的匕首,拼命抵抗。

完了,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可我的仇没报,赵无极还没受到惩罚。我内心挣扎。

突然柄青锋剑穿透刀疤脸咽喉,萧冽来了。

他一把扯住我手腕,林逸带人杀出的缺口正在合拢。

我甩出最后一把毒粉,紫烟中传来凄厉惨叫。

很快我们就突破围堵。

太子府书房里,萧冽用银刀挑开密函火漆,脸色越来越沉。

隆安二十三年,淑妃诞下双生子...

他攥紧信纸,

赵无极竟是先皇血脉。

泛黄信件记载着十八年来被替换的朝臣名单。

殿下,这份证据足以扳倒他了。我说道。

萧冽抬头看向我,目光复杂而柔和:楚辞,谢谢你。

我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

赵无极折损了大半主力,他报复行动应该很快就来。

10

自从秋猎回来后,萧冽就像变了个人。

他经常有意无意间与疏离。

对赵无极却言听计从。

他寝殿门口多了几个赵无极的护卫。

我几次想接近萧冽,都被拦住。

我知道,赵无极开始行动了。

这天晚上,二更刚过,

我故意装成病重的模样对侍女说:去请太子殿下。就说我呕血了。

没多久,萧冽匆忙赶来。

哪里不适他站在三步外不肯靠近。

我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暗藏的真言散粉末飘散在空气中——这药能让人说一刻钟真话。

心口疼。我拽住他袖角往床边拖。

他僵硬地坐下,腕间露出三个针孔大小的红点,排列成三角状——正是子蛊入体的标记。

我假装替他整理衣领,拇指按在他颈侧。

脉搏每跳七下就有一次诡异的停顿,这是操纵蛊发作的征兆。

殿下近日见过赵大人我问。

萧冽浑身颤抖:他让我...我不能说...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深更半夜,殿下怎好在郡主闺房

赵无极手中折扇轻敲掌心——每敲一下,萧冽的眼皮就跟着抽搐。

我盯着他腰间新挂的铜铃,铃身刻着药谷禁术中的控魂咒。

赵卿多虑了。

萧冽瞬间变回木偶般的状态,起身时袖中掉出个香囊——里面装满梦魂草干叶。

赵无极弯腰去捡,我抢先一步踩住香囊:大人对熏香颇有研究

略通皮毛。他皮笑肉不笑地掰开我脚尖,指甲在我绣鞋上划出三道白痕,比如现在,郡主鞋底沾着藏书阁特有的朱砂。

我后背一凉。昨夜我确实去翻过典籍...

11

次日深夜,我易容成赵府丫鬟春桃潜入赵无极府中。

我蹲在窗下,听见里面传来咔嗒轻响——是机关匣开合的声音。

母蛊需要每日喂血。赵无极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太子体内的子蛊已经成熟...

我透过窗缝,看见他正往一个紫檀木盒里滴血,盒中隐约传来吱吱声。

确认赵无极离开后,我撬开书房铜锁。

指尖抚过书架边缘,第三层暗格突然弹开。

里面躺着个琉璃瓶,瓶中蜷缩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正是母蛊。

果然在这里...我刚要伸手,地板突然下陷三寸。

十二支弩箭从四面射来,我旋身躲过,袖箭却擦破琉璃瓶——里面是空的。

恭候多时了。赵无极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把玩着母蛊,郡主对在下的书房很感兴趣

二十名死士破窗而入。

我甩出毒针,最前面的三人立刻倒地抽搐,其余人却踩着同伴尸体扑来。

把母蛊给我。

我劈手去夺。

赵无极冷笑一声,两指一碾——

啪。

血色浆液从他指缝滴落。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母蛊死了,意味着萧冽永远无法摆脱控制...

现在,该算算药谷的账了。

赵无极甩出九节鞭,鞭梢毒钩直取我咽喉。

我仰面下腰,匕首上挑割断他袖口。

一块玉佩掉出来,上面刻着隆安二十三——正是密信提到的年份!

分神刹那,毒钩划破我左臂。

衣袖撕裂处,露出火焰形的红色图腾——药谷圣女印记。

果然是你。赵无极眼中迸出狂喜,当年让你逃了,这次...

我扬手撒出千星散,毒粉在空气中爆出刺目白光。

趁众人捂眼惨叫时,我撞破窗棂翻上屋顶,逃回太子府。

我靠在床沿前,思绪混乱。

母蛊已毁,

身份暴露,

萧冽彻底沦为傀儡...

我扯下染血的袖片包扎伤口,火焰图腾在月光下宛如真的在燃烧。

我望向萧冽寝殿,摸出贴身藏着的半张药典——上面记载着以血引蛊的禁术。

12

母蛊死了,失控的子蛊正在啃噬他的经脉。

我紧紧盯着床上晕睡的萧冽,他脸色白如纸,再这样下去,他撑不过三个时辰。

赵无极的人已经包围了太子府,每隔半刻钟就有侍卫来报赵大人求见。

滚出去。我怒喊道。

我必须争取时间,萧冽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我盯着秘方上那行小字:圣女之血,可解百毒。

匕首在左腕狠狠划下。

血如泉涌,混着捣碎的雪灵芝在碗中凝结成琥珀色的膏体。

萧冽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我掰开他牙关把药膏塞进去。

他喉结滚动两下,猛地抓住我手腕:楚...辞...

郡主好手段。赵无极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旁,蟒袍下摆沾着血迹,连‘七日断魂蛊'都能解。

我下意识挡住萧冽,袖中银针已滑到指尖:大人擅闯太子寝宫

本官担心殿下安危。他伸手捏住我下巴,药谷圣女的血,果然名不虚传。

赵无极冷笑一声,腰间铜铃轻晃——萧冽立刻抱头蜷缩,七窍渗出黑血。

住手。我扑过去按住萧冽痉挛的身体。

赵无极的折扇抵住我命门:明日午时之前,我要《药典》真本。

铜漏显示已到巳时。

我摊开羊皮纸,画出的假地图足以乱真,特意在藏宝地标了药谷禁地——万毒窟。

郡主。林逸破窗而入,肩头插着半截箭矢,赵无极的人在烧藏书阁。

我塞给他地图:把这个交给赵无极。

以精气为引,焚心淬血...

我盯着《药典》最后一行小字。

窗外响起三更梆子,离午时只剩四个时辰了。

我将剩余药汁全喂给萧冽。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突然睁眼。

值得吗他嘶哑地问,手指抚上我凹陷的脸颊。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白了一绺。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赵无极的威胁在我耳边回荡,只有萧冽活着,赵无极的罪行才可以公布天下。

13

两日后,

林逸焦急来报:赵无极已经发现地址是假的了。招集了血手帮全部人马正朝太子府来。

我拿出羊皮地图,盯上那个红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的纹路。

我冷笑一声,将匕首铮地插进地图中央:那就让他尝尝我的毒药。

刀尖穿透的正是城外废弃道观的位置,那里埋着药谷最阴毒的机关——千丝引。

萧冽突然按住我肩膀: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掌心温度透过单薄衣料传来,赵无极若死在那里,朝堂上——

殿下何时变得优柔寡断了

我拂开他的手,还是说,您舍不得您这位'皇叔'

他瞳孔骤缩,猛地将我抵在案几边。

檀木桌角硌得我后腰生疼,却不及他眼中翻涌的暗潮令人心惊。

他咬着牙,气息喷在我耳畔,楚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叫——林逸的信号。

我趁机挣脱萧冽的钳制:子时三刻,血手帮已经倾巢出动。

说着将一瓶猩红药水推到他面前,喝下去,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子蛊。

萧冽盯着药水看了半晌,突然仰头饮尽。

喉结滚动时,我看见他颈侧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纹——是子蛊在抗拒药性。

我蹲在道观飞檐上,看着薄雾中逐渐逼近的火把长龙。

萧冽隐在对面古槐的树冠里,月光将他剑刃映出一道冷弧。

楚辞,萧冽。赵无极蟒袍上的金线在火把下闪着毒蛇般的光,他抬手示意死士停下,交出药谷秘术,本官留你们全尸。

我故意踩碎一片瓦当。

在所有人抬头瞬间,袖中银针已射穿三名死士的咽喉。

赵大人,我站在飞檐尖端,夜风鼓荡着染血的衣袖,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圣女血的秘密吗

赵无极眼中精光暴涨,腰间铜铃却诡异地没响。

他脸色骤变,猛地拍马后退:放箭!

箭雨袭来时,我翻身滚进道观天井。

一支羽箭擦过脸颊,带出血线。

顾不得擦拭,我拍开机关石——地面突然塌陷,数十名死士惨叫着跌入布满毒蒺藜的深坑。

轰的一声,道观大门被撞开。

赵无极踏着死士的尸体走来,手中长剑滴着血:郡主好算计,可惜...

他突然甩出三枚黑钉,我侧身避开两枚,第三枚深深扎入右肩。

剧毒瞬间蔓延,我单膝跪地,视线开始模糊。

余光瞥见萧冽从槐树跃下,剑光斩开三名死士的喉咙。

走。我冲他嘶吼,同时扯断腰间丝绦,引爆千丝引的机关。

萧冽像没听见似的,一剑劈开拦路的死士,朝我奔来。

赵无极的冷笑近在咫尺:真是感人。

他剑尖抵住我心口,却突然僵住——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针,正扎在他腕间要穴。

道观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银丝从梁柱间迸射而出。

赵无极惨叫一声,右臂被银丝齐根切断。

我趁机滚向香炉,用尽最后力气推翻炉鼎——埋在地下的剧毒粉末冲天而起。

楚辞。萧冽的喊声被爆炸声淹没。

我看见他冲破毒雾奔来,脸上全是血。

想叫他快走,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接住我坠落身体时,那双向来沉稳的手在不停颤抖。

14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熟悉的房间里。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我的脑袋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你醒了。萧冽他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茬,完全没了往日矜贵太子的模样。

这是哪里

东宫偏殿。他伸手想碰我额头的纱布,又在半途缩回,你昏迷了七天。

我试图撑起身子,右肩却传来撕裂般的痛。

赵无极...

死了。

他截住我的话,朝会上我用你缝在衣领里的密信当众揭穿他,御林军在他府上搜出龙袍。

我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的画面闪过——铜铃、毒针、爆炸的香炉...但越是努力回想,记忆越像指间沙般溜走。

药谷...我按住太阳穴,我是不是说过要重建药谷

萧冽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慢慢蹲下来与我平视,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楚辞,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

是在...我张了张嘴,脑海却一片空白。

没关系。

萧冽突然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疼我,

太医说这是暂时的。他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哄受惊的孩童。

我怔怔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那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让我本能地想逃。

抽回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那里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反复割开过多次。

这是...

药引。萧冽突然抱住我,颤抖的呼吸喷在我颈间,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流血了。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我鬼使神神伸手触碰他眉骨上的伤疤,他猛地僵住。

这里...是怎么伤的我问。

他抓住我的手指按在唇边,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救我的时候,用发簪划的。

这个答案让我心头刺痛,却说不出缘由。

远处传来打更声,萧冽吹灭烛火:睡吧,明日御医会来施针。

枕边人呼吸渐渐平稳,我却盯着帐顶蟠龙纹出神。

月光如水,照见腕上伤痕累累,却照不亮记忆里那片被抹去的空白——原来最锋利的刀,不是赵无极的毒,而是我忘了谁曾为我拼过命。

15

殿下,这是今天的药方。

他接过药方的动作很轻,像接住一片坠落的梨花。

你的字...他指尖抚过纸角针眼,忽然笑了,还留着试毒的习惯

药炉白雾氤氲,我假装整理衣袖藏起腕间疤痕。

那些为取血而划的伤口早已结痂,却在记忆复苏时隐隐作痛:昨夜梦见药谷的晒药场,才想起止血散要加三分晨露。

萧冽的蟒纹靴踏碎地上光影。

他蹲下时玉佩叮当,惊散了药炉上盘旋的雾气:楚辞。

他唤我名字的语调像在念一味珍稀药材,若想起来会疼,就别勉强。

窗外传来孩童嬉闹。

夜半更漏声中,萧冽在梨树下摆开奏折。

月光流过《请复药谷旧制疏》上斑驳的茶渍,照见朱批准字旁未干的血迹——他今日在朝堂上,怕是又用剑划掌立誓了。

值得吗我按住他包扎的手,为这群曾经见死不救的人...

他忽然将我的掌心贴上他心口。

隔着锦缎,那道我亲手缝合的箭伤正在发烫:当年你浑身是血倒在道观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夜风掀起药田浪涌,三百块姓名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我望向其中两块并排的小碑——慈父楚明远慈母苏挽荷,喉间突然哽住。

我说...抓起他佩剑划向手腕时,我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药谷圣女的血,本就是为解天下毒而生的。

晨光中,货郎的家人对着药谷新碑叩首。萧冽蹲在小丫头身后,握着她小手写下仁字。

孩童歪歪扭扭的笔画间,我忽然看清他藏在眼底十年的愧悔——那夜万毒窟中,他本是为盗取药谷秘术而来。

还恨吗他站在田埂上问我,手中锈铃铛里新生的田七嫩芽青翠欲滴。

我摇铃惊飞满树栖鸟,看它们掠过新建的医道学堂:恨这铃音不够响,唤不醒天下装睡的人。

十年后春深,小丫头演示针灸的嗓音清亮如溪。

我倚在廊下翻各地医馆呈报,鬓边突然一凉——萧冽插上的梨花还带着朝露。

皇后娘娘,他偷喝我药茶被苦得皱眉,却仍端着帝王威仪,该去教孩子们...

钟声恰在此时荡开。

药田里新栽的雪灵芝正在抽芽,曾经浸透仇恨的土地,如今每一寸都生长着救赎。

世间最烈的毒是仇恨,最好的解药是时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解药快些,再快些。

我握住萧冽的手走向学堂,身后三百块石碑在春光中静默如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