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村蛇影
三辆沾满泥浆的越野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缓慢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柯震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位上,手指不停地敲击着膝盖。
后视镜里,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导航显示前面应该就是青竹村了。
驾驶座上的赵小舟盯着手机屏幕,信号格已经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叉,不过信号断了,地图加载不出来。
柯震摇下车窗,湿热的风夹杂着草木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一片灰蒙蒙的建筑轮廓隐约可见,像一头沉睡的野兽匍匐在山坳里。
就是那儿。
柯震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跟网上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车队缓缓驶入村口,轮胎碾过杂草丛生的石板路。
两旁的老屋门窗紧闭,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
几株野草从墙缝中倔强地钻出,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地方真他妈瘆人。
化妆师林菲菲从第二辆车上跳下来,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连鸟叫声都没有。
剧组九人陆续下车,站在村口的空地上打量着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五月的阳光本该灼热,但在这里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过滤了,只剩下惨淡的光线无力地洒在破败的屋顶上。
完美!简直是为我们电影量身打造的场地!
导演柯震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废弃的村落,还有那个养蛇场——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柳青摘下墨镜,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
那味道若有若无,却让人胃部一阵翻腾。
蛇的味道。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响起。
所有人猛地转身。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穿着沾满污渍的蓝色工装裤,脚上的胶鞋已经开裂。
老人的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老金你就是视频里的养蛇人老金吧
柯震上前一步,伸出手,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谁。
老金没有理会柯震伸出的手,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网上来的。拍视频的。
制片人李胜利挤出一个商业化的笑容:金师傅,我们就是个小剧组,想借您这个地方拍点镜头。当然,场地费我们可以谈……
不行。
老金干脆地打断他,我这里不欢迎外人。
气氛一时凝固。
场记王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她注意到老人的指甲缝里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柯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金师傅,我们大老远跑来,您看……
天黑前离开。
老金转身要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等等!柳青突然喊道,我们只是想拍个电影,不会打扰您太久的。
老金的背影顿了一下,缓缓转回身。
他的目光落在柳青脸上,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姑娘,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一些,听大叔一句劝,这地方不干净。山里的东西……会闻着生人味来的。
一阵风吹过,掀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声音听起来竟像是无数鳞片摩擦的声响。
摄影师方诚举起相机,对着老金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老人猛地抬头,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别拍!他厉声喝道,把照片删了!
方诚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差点摔了相机:抱……抱歉,我只是习惯性.……
老金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方诚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方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金师傅!别激动!
李胜利赶紧上前调解,我们这就删掉,马上删!
老金死死盯着方诚的操作,直到确认照片被彻底删除才松开手。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脖子上青筋暴起。
天黑前,他重复道,声音低沉得像地底传来的闷雷,必须离开。
说完,他转身走向村子深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操,这老头有病吧
灯光师张强啐了一口,咱们要不换个地方
柯震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固执的光芒:不,这里太完美了。你们没感觉到吗这种氛围,这种真实感……是任何布景都做不到的。
但他说的‘不干净’是什么意思柳青不安地问道。
乡下人的迷信罢了。
柯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什么山精野怪,都是吓唬小孩的。
方诚揉着手腕,眉头紧锁:我觉得他反应不太正常。你们注意到没有,他说‘山里的东西会闻着生人味来’……好像真在担心什么。
管他呢!
柯震拍了拍手,抓紧时间,先勘景。小舟,你去跟那老头谈谈,多少钱都行。其他人分组行动,两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众人不情愿地散开。
柳青和方诚、赵小舟一组,沿着主街向村子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腥臭味就越发浓重,几乎让人窒息。
应该就是前面了。
赵小舟指着不远处一栋被高墙围起来的建筑,视频里的养蛇场。
三人走近那栋建筑,发现大门虚掩着。
墙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擅入者死四个大字,油漆已经褪色,但依然触目惊心。
要不要进去看看柳青小声问。
方诚摇摇头:那老头看起来就不好惹,还是等柯震跟他谈妥再说。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声响从墙内传来——像是无数条绳子被同时拖动,又像是细雨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青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她的高跟鞋踩到了一截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刹那间,墙内的声响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三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诚才长出一口气:可能是风吹的……
话音未落,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伸出来,将门缓缓拉开。老金阴沉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你们,他咬牙切齿地说,到底想干什么
赵小舟赶紧上前:金师傅,我们导演想跟您谈谈合作的事……
滚!
老金猛地推开门,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竹竿,全都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时,柳青发出一声尖叫。
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正从她脚边滑过,细长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烁着翡翠般的光泽。
竹叶青!别动!老金脸色大变,那是……
话音未落,柳青已经本能地跳开,慌乱中高跟鞋鞋跟已经踩到了蛇身。
小蛇痛苦地扭动几下,不动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金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恐惧,然后是某种近乎绝望的神情。
他踉跄后退几步,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完啦……全都完啦……
远处,养蛇场里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嘶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
老金转身就跑,消失在养蛇场深处。
方诚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三人转身就跑,背后,养蛇场的大门在风中缓缓洞开,黑暗中有无数双细小的眼睛在闪烁
第二章
嘶声渐起
三人跌跌撞撞跑回村口时,其他人已经聚集在那里。
柯震正对着手机发火,不断摇晃着那台没有信号的设备。
见鬼!这破地方连紧急电话都打不出去!
柳青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她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丝袜被荆棘划破,小腿上渗出几道血痕。
怎么了见鬼了灯光师张强叼着烟,一脸戏谑。
方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们……我们可能闯祸了。
他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当听到柳青踩死了一条竹叶青时,录音师马文突然吹了声口哨。
就这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乡下蛇多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的是老金的反应。
方诚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说‘完啦’,然后养蛇场里传出的声音……我这辈子从没听过那么多蛇一起嘶叫。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阴沉下来,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迷信罢了。
柯震不耐烦地挥挥手,那老头就是个疯子。我刚才转了一圈,这村子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房子都空了几十年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养蛇,精神能正常才怪。
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开。
柳青突然说。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马上离开。
所有人都看向她。
柳青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睛却亮得吓人。
别开玩笑了。
柯震皱眉,我们开了八个小时车才到这儿,设备都搬下来了,现在你说要走
那老头不对劲,这个地方也不对劲。
柳青固执地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场记王丽不安地搓着手臂:我……我也觉得有点瘆得慌。你们注意到没有,从我们到这儿开始,连一只鸟都没见过。
那是因为老头的养蛇场把鸟都吓跑了。
张强吐出一口烟圈,别自己吓自己。
就在这时,赵小舟突然指着地面: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石板路的缝隙间,几条细长的黑影正缓缓游过。
那是蛇,三四条灰褐色的小蛇,正以一种奇怪的同步性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只是草蛇而已。
马文蹲下身,用一根树枝拨弄其中一条,没毒……
树枝刚碰到蛇身,那条蛇突然昂起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缠上树枝。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他几条蛇也同时停下,齐刷刷地转向马文,吐着信子。
马文怪叫一声,甩掉树枝连连后退。
几条蛇没有追击,而是继续它们诡异的行进,很快消失在路边的草丛中。
这……这不对劲。
马文的声音发颤,蛇一般不会这样集体行动的……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村子深处传来,打断了马文的话。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过石板路,伴随着一种液体滴落的声响。
老金李胜利试探着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那诡异的拖拽声越来越近。
操,我去看看。张强掐灭烟头,从车上抄起一把扳手。
别!方诚想拦住他,但张强已经大步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众人屏息等待。拖拽声突然停止了,接着是张强的一声咒骂。
妈的,是这老头!
他们跑过去时,看到老金正拖着一个装满死鸡的铁笼子。
老人的衣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右手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砍刀。
看到众人,他停下动作,眼神阴鸷。
你们怎么还没走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金师傅,你这是……
李胜利盯着那些死鸡,喉咙滚动了一下。
喂蛇。老金简短地说,又开始拖动笼子,每天这个时候喂。
方诚注意到笼子里的死鸡脖子上都有整齐的切口,像是被一刀放血。
更奇怪的是,这些鸡的尸体异常完整,没有撕咬的痕迹。
您养了多少蛇,需要这么多……
赵小舟的话没说完就噎住了。老金突然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不该问的别问。
老人低声说,趁天还亮着,赶紧走。
柯震上前一步:金师傅,关于拍摄的事……
拍摄
老金发出一声刺耳的笑,你们还有心思想这个
他猛地指向柳青,她杀了竹叶青!那是看守者!现在封印要破了,它们都感觉到了!
什么看守者什么封印柳青的声音有些发抖。
老金没有回答,而是神经质地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堵墙壁,最后停在远处养蛇场的方向。
太晚了……
他喃喃自语,它们已经醒了……
仿佛回应他的话,养蛇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鳞片同时摩擦地面。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听得人头皮发麻。
老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丢下笼子,一把抓住柯震的衣领:听着!天黑前必须离开村子!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停!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开,不要回头!明白吗
柯震挣开他的手:你他妈疯了吧
老金的眼睛布满血丝:我没疯!是你们闯了大祸!那条竹叶青不是普通的蛇,它是蛇神的眼睛!现在它死了,封印就弱了……它们会来找你们的……
够了!
柯震厉声打断他,少在这装神弄鬼!我们付钱租场地,不欢迎我们就走,别整这些幺蛾子!
老金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某种近乎怜悯的神色。
你们会死的,他轻声说,一个接一个……就像二十年前那些人一样……
说完,他捡起笼子,拖着它继续向养蛇场走去,背影佝偻得像背负着无形的重担。
操,这老头绝对有精神病。张强啐了一口。
但没人接话。
众人沉默地站在原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老金那句你们会死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的腥臭味似乎更浓了。
我们……真的要留下吗王丽小声问。
柯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当然留下!那老头越是这样,越说明这地方有戏!你们想想,连本地人都害怕的地方,拍出来得多带劲
但他说的蛇神……柳青欲言又止。
扯淡!
柯震打断她,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鬼的都是人自己吓自己。我们拍电影的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
方诚一直盯着老金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你们有没有觉得……蛇变多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周围的草丛中、墙缝里、屋檐下,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细长的身影。
它们静静地盘踞在那里,一动不动,却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可能……只是老金喂食的时间到了赵小舟不确定地说。
不对。
方诚摇头,这些蛇种类不一样,有的甚至是天敌关系,但它们现在……好像在等待什么。
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那些蛇确实像是在等待——等待一个信号,一个命令。
我去收拾设备。马文突然说,转身就往车那边走。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跟上。
只有柯震还站在原地,望着养蛇场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老柯李胜利叫他。
你们说,柯震慢慢地说,要是真能拍到蛇群暴动的画面……
你疯了
李胜利瞪大眼睛,那老头明显有问题!
所以才更有价值!
柯震兴奋地说,想想看,真实的恐惧,真实的反应……观众会买单的!
方诚走过来,脸色凝重:柯导,我觉得这事不简单。老金说的封印,还有这些蛇的异常行为……这里可能真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柯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能有什么最多就是老头养了些毒蛇,想吓唬我们走罢了。这样,我们先在村口扎营,天黑前拍些外景,明天一早就走,行了吧
没人再反对,但空气中的不安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太阳渐渐西沉,将村子的影子拉得老长。
剧组成员默默地搭起简易帐篷,搬运设备。
没有人说话,只有设备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村落中回荡。
柳青坐在一块石头上,机械地擦拭着镜头。
她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眼前总是浮现那条竹叶青临死前扭曲的身体。
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是你的错。方诚在她身边坐下,你只是本能反应。
柳青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但老金说的那些话……什么蛇神,封印……你觉得是真的吗
方诚沉默了一会儿:我爷爷是山里的草药师,小时候我听他讲过一些故事……关于山里的古老存在,被人们遗忘的祭祀……有些东西科学解释不了,但不代表不存在。
你觉得我们……触犯了什么
我不知道。
方诚望向养蛇场的方向,但我有种感觉,我们不该来这里。
夜幕降临得比预想的更快。
剧组成员围坐在篝火旁,没人有胃口吃东西。
周围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行。
电量不多了,省着点用。
李胜利检查着应急灯,发电机也撑不了多久。
柯震调试着摄像机,镜头对准黑暗中的村落:完美……这种氛围花多少钱都造不出来……
突然,养蛇场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那是老金的声音。
出事了!方诚抓起手电筒就要往那边跑。
等等!李胜利拦住他,万一是陷阱呢那老头明显精神不正常!
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像是无数条蛇同时蠕动、缠绕、挤压……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
我们得去看看……
柳青的声音发抖,但眼神坚定,万一他需要帮助……
就在这时,整个村子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发电机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彻底停止了工作。
只有篝火还在燃烧,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黑暗中,嘶嘶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第三章
暗夜蛇袭
老金的惨叫声像一把刀刺破夜空。
方诚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剧烈晃动,他几乎是本能地朝养蛇场方向冲去。
没跑几步,他的脚踝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整个人重重摔在石板路上。
操!
手电筒滚出去老远,光线照亮了地面,无数条蛇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黑的、绿的、褐的,粗如手臂的蟒蛇和细如手指的小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蠕动的浪潮。
更可怕的是,它们行动出奇地一致,像是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着。
回车上!快!李胜利大吼。
众人尖叫着奔向车辆。
柳青被绊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她抬头时,正对上一双冰冷的蛇眼,一条眼镜王蛇昂起前半身,颈部膨起,离她的脸不到一米远。
时间仿佛凝固了。
柳青能闻到蛇嘴里散发出的腥臭味,能看到鳞片在微弱火光下闪烁的冷光。
她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动!方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眼镜王蛇的头微微后仰,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一瓶燃烧的酒精从侧面飞来,砸在蛇身上。
火焰轰地窜起,蛇痛苦地扭动着,迅速退入黑暗。
赵小舟一把拉起柳青: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向最近的一辆越野车。
张强已经发动了引擎,疯狂地按着喇叭。
上车!都上车!
车门被猛地拉开,众人像沙丁鱼一样挤进去。
方诚最后一个跳上车,顺手用铁锹拍飞了一条试图窜进来的赤链蛇。
走!快走!柯震拍打着驾驶座。
张强猛踩油门,轮胎在石板路上打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几条来不及躲闪的蛇被碾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操操操!
张强紧握方向盘,额头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车灯照亮的前方道路上,更多的蛇正从草丛中,墙缝里钻出来。
它们不像平常那样四散逃开,而是有意识地聚集在路中央,形成一道蠕动的屏障。
轧过去!柯震吼道。
越野车颠簸着碾过蛇群,车身左右摇晃。
后视镜里,被碾碎的蛇尸和其他蛇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前面!看前面!王丽突然尖叫。
道路中央,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盘踞在那里,身体高高昂起,几乎与车灯齐平。
它不躲不闪,直勾勾地盯着来车。
张强下意识地打方向盘,车子猛地偏向路边,撞上一堵矮墙。
安全气囊砰地弹出,车内顿时乱作一团。
妈的!
张强捂着流血的鼻子,这畜生成精了!
方诚第一个爬出车外。
月光下,他看见那些蛇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速度不快,但异常坚决。
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有组织地分成几股,有的从左侧包抄,有的堵住退路,还有的爬上墙壁,准备从上方攻击。
它们……在狩猎我们。
方诚的声音干涩,像狼群一样分工合作。
不可能!马文喘着粗气,蛇没这种智商!
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赵小舟指向不远处,看,那些水蛇把路都堵死了!
确实,几十条水蛇正从村口的小溪中爬出,在唯一通往外界的石板路上交织成一张活动的地毯。
祠堂!
柳青突然说,村里那个祠堂!门很厚,窗户也高!
没时间多想,众人抓起能当武器的东西,向记忆中祠堂的方向跑去。
方诚挥舞着铁锹开路,赵小舟和李胜利断后,用燃烧的衣物驱赶试图靠近的蛇群。
祠堂是一栋灰砖建筑,两扇厚重的木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锁。
张强抡起路边捡的石头几下砸开锁,众人蜂拥而入,又合力将门死死关上。
找东西堵门!快!
祠堂内漆黑一片,只有几束从高窗透进来的月光。
众人手忙脚乱地搬来供桌、长凳等一切能移动的东西,堆在门后。
检查窗户!方诚喘着气说。
赵小舟踮脚从高窗望出去,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老天……它们在往这边聚……
其他人轮流看了一眼,全都僵在原地。
月光下,成百上千条蛇正从村子的各个角落向祠堂汇集。
它们不像普通蛇类那样各自为政,而是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有条不紊地包围了整个建筑。
这不可能……
马文喃喃自语,蛇不会这样……这违背了所有生物学常识……
柯震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太棒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可能发现了新物种!或者某种集体意识……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学发现!
你他妈疯了吗
李胜利一把揪住柯震的衣领,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
冷静!都冷静!
方诚拉开两人,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需要光源,需要武器,需要计划。
众人勉强镇定下来,开始清点物资。
三把手电筒,电量都不多了;两瓶医用酒精;一些零食和水;几把工具刀和那把救命的铁锹。
火。赵小舟说,蛇怕火,我们可以做个简易火把。
他们拆了祠堂里的布幔,缠在木棍上,蘸上酒精做成火把。
摇曳的火光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憔悴而惊恐。
电话还是没信号王丽小声问。
所有人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无服务三个字格外刺眼。
我们得撑到天亮。
方诚说,蛇是变温动物,早晨气温低时活动能力会下降,那时候也许能突围。
如果它们真是普通蛇的话。马文苦涩地补充。
门外,蛇群摩擦鳞片的沙沙声越来越响,像一场永不停息的细雨。
偶尔有蛇身撞击木门的闷响,引得众人一阵战栗。
你们说……
柳青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声音发抖,老金还活着吗
没人回答。
每个人都记得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和随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
他警告过我们。
方诚轻声说,那条竹叶青是什么‘看守者’,杀了它会破坏‘封印’……
狗屁封印!
张强暴躁地打断他,这世上哪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肯定是那老头用了什么信息素或者声音信号在控制蛇群!
那他为什么自己也被攻击了柳青反问。
张强语塞,只能狠狠地踢了一脚供桌。
不管是什么。
李胜利揉着太阳穴,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外面有上千条想要我们命的蛇。还是想想怎么活到天亮吧。
一阵沉默。
火把的光线渐渐弱下去,赵小舟又倒了些酒精,火焰腾地窜高,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轮流守夜吧。
方诚建议,两人一组,两小时轮换一次。其他人尽量休息。
没人有异议。
抽签决定,第一班是方诚和柳青。
其他人蜷缩在角落里,试图在恐惧中入睡。
马文从包里掏出几片安眠药,分了分。
很快,不均匀的呼吸声在祠堂内响起。
柳青抱着火把坐在门边,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堵门的家具,仿佛随时会有蛇从缝隙钻进来。
不是你的错。方诚轻声说。
柳青摇摇头,眼泪在火光中闪烁:如果我当时没踩到那条蛇……
你只是本能反应。换作任何人都会那样做。
但老金说那是特殊的……
方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吞下。
你还好吗柳青注意到他吃药时微微颤抖的手。
没事,老毛病了。
方诚迅速收起药瓶,胃痛。
但柳青看到了药瓶上的标签——那种药她认识,是给晚期癌症患者用的强效止痛药。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门外,蛇群的骚动声突然变大。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上了木门,震得堵门的家具一阵晃动。
柳青吓得差点叫出声,方诚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安静。
两人屏息凝神,听到一种新的声音——像是某种大型爬行动物缓缓滑过地面的摩擦声。
蟒蛇……方诚用口型说道。
那声音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又渐渐远去。两人长出一口气。
方诚……
柳青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相信有……蛇神这种东西吗
方诚沉默了一会儿:我爷爷是苗人,他讲过很多山里的传说……其中就有关于蛇神的。说某些古老的存在一直沉睡在山里,偶尔会通过蛇群的眼睛观察世界……
你觉得……我们触怒了它
我不知道。但那些蛇的行为……太不正常了。就像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着。
柳青打了个寒颤,把火把握得更紧了。
两小时后,他们叫醒了赵小舟和李胜利接班。
柳青蜷缩在角落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条竹叶青临死前扭曲的身体,和那双仿佛有灵性的眼睛。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一阵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墙。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条黑影从高窗的缝隙滑进来,无声地落在地上。
那是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剧毒。
柳青的血液瞬间凝固。
蛇昂起头,左右摆动,似乎在探测周围的环境。
它的前进方向正对着熟睡中的柯震。
柳青想尖叫,想警告,但恐惧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发不出声音。
就在银环蛇即将接近柯震时,守夜的赵小舟突然转身,火把的光照亮了那片区域。
蛇!
银环蛇受惊,猛地窜向最近的阴暗角落。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慌乱中打翻了几个火把。
在哪
那边!墙角!
混乱中,李胜利抄起铁锹一阵乱拍,终于将那条毒蛇拍成了肉泥。
但危机没有解除。
高窗外,更多的蛇正试图挤过狭窄的缝隙。几条小蛇已经成功钻了进来,在祠堂地面上快速游走。
火!用火烧它们!
酒精被泼洒出去,火把一碰,一道火墙瞬间升起。
几条蛇在火焰中扭曲翻滚,发出诡异的嘶嘶声,像是惨叫。
窗户!堵住窗户!
众人扯下剩余的布幔,蘸水后塞进窗缝。
暂时阻挡了蛇的入侵,但祠堂内的温度因火焰而急剧升高,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不能这样……我们会先被闷死……马文喘着粗气说。
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门外的沙沙声奇迹般地减弱了。
透过窗缝,可以看到蛇群正缓慢地退去,回到阴暗的角落。
但没人敢放松警惕。
他们又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才小心翼翼地移开堵门的家具。
门外,石板路上遍布蛇爬行留下的黏液痕迹,还有几条行动迟缓的小蛇。
看到有人出来,它们也只是缓慢地挪开,完全没有昨晚那种攻击性。
趁现在!去拿车!李胜利说。
众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撞毁的越野车走去。
每走一步都要仔细查看地面,生怕踩到伪装的小蛇。
车子还能发动,但前保险杠已经变形,开不快。
他们缓缓驶向村口,却发现那条小溪上的小桥已经被无数蛇尸堵塞,根本无法通行。
掉头……从另一侧绕……柯震的声音发抖。
车子转向村子另一侧的小路。
经过养蛇场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望向那扇敞开的大门。
里面的场景让几个女生当场呕吐。
老金的尸体悬挂在养殖场中央,被几十条蟒蛇缠绕着。
他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眼睛大睁着,嘴里塞满了蛇卵。
更可怕的是,他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开车!快开车!方诚大吼。
张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养蛇场里,几条蟒蛇昂起头,冰冷的目光追随着逃离的车辆,却没有追击。
它们似乎知道,逃跑是徒劳的。
第四章
死路环生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每一次震动都让车内的众人神经紧绷。
张强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眼睛不断扫视着前方的路面和两侧的草丛。
再快点!王丽缩在后座,声音尖细得不像她自己。
已经最快了!这破路……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所有人都猛地前倾。
前方路面上,几十条蛇纠缠在一起,形成一道蠕动的屏障。
更可怕的是,路两旁的树上也挂满了蛇,像某种诡异的装饰,在风中轻轻摆动。
倒车!快倒车!李胜利拍打着驾驶座椅背。
张强挂上倒挡,车子急速后退。
后方转弯处,又一群蛇从草丛中涌出,截断了退路。
我们被包围了……柳青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蛇群没有立即进攻,只是静静地围堵着车辆,仿佛在享受猎物的绝望。
几条眼镜蛇昂起头,扁平的颈部展开,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内的人类。
冲过去!柯震突然吼道,轧过去!
张强猛打方向盘,车子冲向路边的斜坡。
车身倾斜到一个危险的角度,几乎要翻倒,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山坡,碾过灌木和小树,最后砰地撞在一堵石墙上。
安全气囊再次弹出,车内一片混乱。
柳青的额头撞在前座椅背上,温热的血液顺着眉骨流下。
她顾不上擦,拼命推着变形的车门。
门卡住了!
方诚用脚猛踹车窗,玻璃碎裂。
众人一个接一个从窗口爬出,跌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这是哪赵小舟环顾四周,声音发抖。
他们撞进了一个废弃的院子。
三间瓦房围成的小院,中央一口盖着石板的老井。
房屋门窗紧闭,墙皮剥落,显然多年无人居住了。
先躲进去!李胜利跑向正屋,用力撞门。
门纹丝不动。张强抄起院里的锄头,几下砸开锁。
众人蜂拥而入,又立刻将门死死关上。
屋内灰尘厚积,蛛网密布。
一张八仙桌,几把破旧的藤椅,墙上的老黄历停留在1999年6月。
角落里,一个老式收音机沉默地蹲在柜子上,像只沉睡的野兽。
检查所有门窗!方诚命令道。
众人迅速分散开来。
柳青和王丽检查卧室,赵小舟和马文查看厨房,其他人加固正门。
卧室里,柳青试着推了推窗户。
木窗年久失修,但依然结实。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她看到几条蛇已经游进院子,正昂着头嗅探着人类的气味。
它们……怎么找到我们的王丽的声音带着哭腔。
柳青摇摇头,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注意到这些蛇的行动模式异常协调,几乎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执行搜索任务。
厨房里,赵小舟和马文有了发现。
有吃的!马文兴奋地举起几包发霉的挂面和三罐已经过期的午餐肉。
水呢赵小舟打开水龙头,只有几声干咳般的咯咯声,一滴水也没流出来。
井……马文望向窗外,院子里有口井。
两人回到正屋,向其他人汇报了发现。
众人沉默片刻,饥饿和干渴最终战胜了恐惧。
我去打水。
张强拿起一个积满灰尘的水桶,需要有人掩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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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起。方诚抄起锄头,其他人守住门窗,注意蛇群的动向。
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快速冲向院中央的井。
张强挪开石板,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张大嘴。
他放下水桶,绳子吱呀吱呀地响着,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方诚警惕地环顾四周。
院子里暂时没有蛇的踪影,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的目光扫过围墙、屋顶、草丛……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有水吗他低声问。
张强点点头:有,就是味道有点怪……
他的话戛然而止。
井底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水面。
接着,几条细长的黑影从井口窜出,闪电般缠上张强的手臂。
水蛇!方诚挥起锄头,将几条蛇斩断。
但更多的蛇正从井中涌出,像黑色的喷泉。
两人转身就跑,身后是潮水般涌出的蛇群。
正屋门口,李胜利和赵小舟手持燃烧的布条,为他们清出一条路。
门再次关上,众人用桌椅堵死。
张强瘫坐在地上,手臂上被蛇咬过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肿胀。
有毒……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妈的……有毒……
柳青跪下来检查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需要抗蛇毒血清……否则……
否则怎样张强的声音开始发抖。
柳青没有回答,但所有人都明白。
李胜利翻出急救包,用止血带扎紧张强的手臂上部,尽量减缓毒素扩散。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马文神经质地咬着指甲。
那些蛇……它们不是普通的蛇……
废话!
柯震突然爆发,普通的蛇会这样猎杀人类吗普通的蛇会设埋伏、会协作攻击吗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我们触犯了什么东西……某种古老的存在……
闭嘴!李胜利厉声喝道,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我们需要冷静,需要计划!
柯震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李胜利的衣领:都是你!要不是你坚持省钱,我们本可以去正规影视基地拍摄!
我
李胜利冷笑,是你非要来这个鬼地方!说什么‘真实感’!现在满意了吗,大导演
两人几乎要打起来,方诚和赵小舟赶紧拉开他们。
够了!方诚的声音压过争吵,内讧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一阵沉默。
屋外,蛇群摩擦鳞片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像是死神的低语。
手机还是没信号王丽小声问。
所有人再次掏出手机,依然是无服务状态。
马文试着打开那台老式收音机,只有刺耳的电流杂音。
我们得想办法发出求救信号。
方诚说,火……可以生一堆大火……
然后引来更多蛇张强虚弱地摇头,它们……好像对热源特别敏感……
确实,昨晚的火把确实暂时驱散了蛇群,但似乎也吸引了更多蛇从远处赶来。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忍受黑暗中被蛇偷袭的危险,或是用火光引来更多猎食者。
轮流休息吧。
方诚叹了口气,保存体力。白天蛇的活动能力低,我们相对安全。等晚上再想办法突围。
没人有更好的主意。
众人分散在屋内各处,试图在恐惧中获取片刻休息。
柳青蜷缩在墙角,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一阵阵钝痛不断提醒她处境的危险。
柯震坐在窗边,神经质地摆弄着摄像机。
令人惊讶的是,设备居然还能工作。
他透过取景器观察外面的情况,时不时按下录制键。
你他妈在干什么李胜利难以置信地问道。
记录。柯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如果……如果我们出不去,至少有人能找到这些影像……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但没人阻止他。
某种程度上,记录下这一切似乎成了某种使命,某种对可能死亡的抗争。
时间像蜗牛般缓慢爬行。
太阳渐渐西沉,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张强的状况恶化了,他的手臂肿得有平常两倍粗,呼吸变得困难,冷汗浸透了衣服。
他需要医生……柳青无助地说。
最近的医院在三十公里外……李胜利苦笑。
屋外,沙沙声再次变得密集。
随着夜幕降临,蛇群重新活跃起来。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屋顶上爬行,瓦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它们……在上面……
王丽仰头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下。
突然,一阵诡异的声响从厨房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轻轻敲打窗户。
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声音又响了,这次更加清晰:笃、笃、笃。
有人赵小舟小声问。
方诚摇摇头,示意大家安静。
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其他人紧张地跟在后面。
笃、笃、笃。
声音来自厨房后窗。方诚贴着墙,慢慢探头看向窗外。
一张扭曲的人脸猛地贴在玻璃上!
方诚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后退。
那张脸……是老金!但又不完全是。
他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睛全黑,没有眼白。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咧开,几乎延伸到耳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蛇牙。
开……门……
声音从老金的喉咙里挤出,却带着蛇类的嘶嘶声,让我……进去……
不!马文突然尖叫。
那不是老金!不是!
仿佛回应他的话,老金的头突然像裂开的西瓜一样从中间分开,十几条小蛇从里面钻出,疯狂地撞击着玻璃窗。
后退!全都后退!
众人跌跌撞撞地退回正屋。
厨房里,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无数蛇类滑过地面的沙沙声。
堵住门!
他们用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堵住厨房门,但已经能听到蛇群在另一侧聚集的声音。
几条细小的蛇从门缝下钻出,被赵小舟用火把烧成了焦炭。
我们得离开这!现在!李胜利大吼。
怎么离开外面全是蛇!王丽歇斯底里地哭喊。
张强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脸色惨白但眼神坚定:我……我有个主意……
他指向后墙上的一个小窗户,那是屋内唯一还没被蛇群盯上的出口。
那个窗户通向侧院……如果我们能到那里……也许可以翻墙……
太冒险了!柳青反对,你现在的状况……
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张强喘着粗气说。
方诚检查了那个窗户,相对隐蔽,窗外暂时没有蛇的踪影。
他点点头:可以一试。但需要有人引开蛇群的注意力。
一阵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诱饵的人几乎不可能生还。
我去。马文突然说。
所有人转头看他。这个平时胆小如鼠的录音师此刻却异常平静。
我……我跑不快……
马文苦笑,而且……我听到它们在叫我……
什么柳青瞪大眼睛。
马文没有解释,只是走向那台老式收音机。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收音机现在竟然自动打开了,发出清晰的嘶嘶声……与蛇的声音一模一样。
它们……在我脑子里说话……
马文的眼神变得恍惚,让我……加入它们……
方诚突然上前,一把扯开马文的衣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马文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长的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天啊……柳青捂住嘴。
马文猛地后退,表情从恐惧变成了某种诡异的平静:太晚了……它们已经在我身体里了……
厨房门后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堵门的家具开始松动。没有时间了。
走!方诚命令道,趁马文引开它们时,我们从窗户走!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
方诚砸开后窗,第一个爬出去侦查。
侧院暂时安全,只有几条小蛇在草丛中游弋。他示意其他人跟上。
马文站在厨房门前,手里拿着几瓶医用酒精。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解脱般的微笑:告诉……我妈……我爱她……
马文……赵小舟哽咽着。
走啊!马文突然大吼。
众人一个接一个从后窗爬出。
柳青最后一个离开,回头看了一眼。
马文正将酒精洒在自己身上,然后点燃了打火机……
热浪从窗口喷涌而出,紧接着是马文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一开始是人类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嘶吼……
跑!不要回头!
方诚拉着柳青,众人向院墙冲去。
张强虽然虚弱,但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第一个翻上墙头。
就在这时,整个屋顶轰然塌陷,无数条蛇像黑色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在火光中,它们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宛如地狱来的使者。
跳!
众人纷纷跳下墙头,落在另一侧的荒地上。
身后,燃烧的房屋中传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成千上万条蛇同时发出的嘶嘶声,形成一种近乎语言的诡异韵律……
没有人说话,只是拼命地向远处跑去。
直到再也跑不动了,他们才瘫倒在一片空地上,大口喘着气。
远处,火光映红了夜空。
更可怕的是,那火光正在移动……蛇群正带着火焰向四面八方扩散,像一支燃烧的军队……
第五章
腐水与狂言
黎明前的微光中,七个人影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荒草丛中。
背后,燃烧的房屋渐渐远去,但那种被追逐的感觉如影随形。
柳青的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但她不敢停下。
每一次回头,都仿佛能看到黑暗中无数双发亮的蛇眼。
跑在最前面的方诚突然停下,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听……
众人屏住呼吸。
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远处似乎有一种有节奏的沙沙声,像是无数鳞片同时摩擦地面。
它们在追我们……王丽的声音细如蚊蚋。
方诚摇摇头,指向左前方:那边……有水流声。
仔细聆听,确实有微弱的水声。
众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声源移动,很快来到一条小溪边。
溪水不宽,但水流湍急,在晨光中泛着银光。
水!赵小舟几乎是扑到溪边,捧起水就往嘴里送。
等等!方诚拦住他,可能有蛇……
这句话让所有人僵住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检查溪水和周围,没有发现蛇的踪迹。
最终,极度的干渴战胜了谨慎,众人轮流跪在溪边痛饮。
水有点腥,但此刻尝起来比任何美酒都甘甜。
张强最后一个喝水。
他的状况越来越糟,整条右臂已经变成可怕的紫黑色,肿胀的皮肤绷得发亮,像是随时会爆裂。
他费力地弯下腰,嘴唇刚碰到水面,突然发出一声干呕。
怎么了柳青问。
张强没有回答,只是用还能动的左手从水里捞起什么东西,一条已经泡得发白的小蛇尸体,像破布条一样软绵绵地垂着。
所有人都吐了。
刚才喝下的水仿佛瞬间变成了毒药,在胃里翻腾。柳青跪在地上干呕,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看到溪水上游不远处,几十条蛇尸堆积在石头间,像一道恶心的堤坝。
水源……被污染了……方诚的声音沉重。
柯震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完美……太完美了……你们知道吗,在古埃及神话中,蛇既是死亡的象征也是重生的标志……
闭嘴!李胜利一把揪住柯震的衣领,要不是你非要来这个鬼地方……
放开他!赵小舟拉开两人,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张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灰白: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天快亮了……
的确,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方诚环顾四周,指向溪流对岸的一栋建筑:那里……看起来像是个仓库。
那是一栋低矮的砖房,铁门紧闭,窗户很高,不易攀爬。
更重要的是,它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周围没有太多植被,减少了蛇群隐蔽接近的可能性。
众人涉过小溪,冰冷的水浸透了裤子和鞋子。
柳青每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踩到水底的蛇。
幸运的是,他们安全到达对岸。
仓库的门锁已经锈蚀,张强用尽最后的力气,和方诚一起撞开了门。
里面堆满了发霉的麻袋和生锈的农具,灰尘厚得能留下清晰的脚印。
但至少没有蛇的踪迹。
检查每一个角落!方诚命令道。
众人分散开来,仔细搜查每一寸空间。
仓库不大,很快确认安全。
李胜利和赵小舟重新堵上门,用沉重的麻袋和农具加固。
窗户太高,蛇爬不进来。
赵小舟喘着气说,我们暂时安全了。
暂时的……王丽蜷缩在角落里,眼睛红肿。
柳青走向张强,想检查他的伤势。但张强躲开了:别……靠近我……
你需要治疗!
没用……张强苦笑,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改变我……
他慢慢卷起袖子,露出肿胀的手臂。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张强的皮肤上出现了细密的鳞片状纹路,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不可能……李胜利喃喃道。
张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黑色的黏液。
那东西落在地上,竟然像有生命一样蠕动了几下才静止。
它们在……我身体里繁殖……
张强的声音变得嘶哑,我能感觉到……小蛇在我血管里游动……
柳青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用一块布蘸水擦拭张强的额头。
他的体温高得吓人,眼睛也开始变化——瞳孔不再是圆形,而是变成了一条细缝,像蛇一样。
我们得想办法救他……
柳青无助地看向其他人。
但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即使是方诚,也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知道,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被毒蛇咬伤又出现这种症状……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张强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困难,但眼神却出奇地平静:听着……如果我……变成那种东西……别犹豫……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赵小舟默默递给他一把生锈的镰刀,张强感激地点点头。
晨光透过高窗照进仓库,给一切蒙上不真实的光晕。
众人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暂时逃过一劫的松弛感与即将再次面临蛇群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我们得制定计划。
李胜利打破沉默,首先,清点物资。
搜遍全身,他们只剩下:两把小刀、一个打火机、半瓶水(没人敢喝溪水了)、几块巧克力、以及柯震固执地保留下来的摄像机。
食物和水撑不过一天。
方诚说,我们需要找到安全的水源和食物。
安全王丽尖声笑道,这地方哪还有安全的东西
冷静点。李胜利试图安抚她。
白天蛇的活动能力低,我们可以趁现在寻找出路。
出路柯震突然插嘴,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兴奋。
你们还没明白吗没有出路!这是祂的领地,我们都是祭品!
祂柳青问。
蛇神……或者随便你们怎么称呼。
柯震的眼睛闪闪发亮,老金说过,那条竹叶青是‘看守者’……我查过资料,在很多古老文化中,蛇都是守护冥界入口的生物……
闭嘴!李胜利厉声喝道,别再说这些疯话了!
疯话柯震冷笑。
那你解释解释张强的变化解释解释那些蛇的行为它们不是普通的蛇,它们是祂的延伸,祂的爪牙……
方诚突然站起来:够了!争吵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休息,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没人再说话。疲惫终于压倒了恐惧,众人一个接一个陷入不安的睡眠。
只有张强还醒着,他靠在墙边,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蛇一样的反光。
柳青做了个短暂的噩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竹林中,脚下是无数纠缠的蛇。
一条翠绿的竹叶青从她脚边滑过,突然开口说话:你杀了我……现在轮到我了……
她猛地惊醒,心跳如雷。
仓库里一片昏暗,只有高窗透进几缕阳光。其他人还在睡,除了……张强不见了。
柳青瞬间清醒。她轻轻推醒方诚,两人悄声搜寻仓库。
在角落的一堆麻袋后面,他们找到了张强。
他已经面目全非。
皮肤大面积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带着鳞片的表皮。
手指融合在一起,正在变成蛇类的肢体。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下巴拉长,牙齿变得尖细,舌头分叉……
张强柳青颤抖着呼唤。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已经完全变成蛇瞳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人类的意识:杀……了……我……
方诚沉默地接过张强手中的镰刀。
张强闭上眼睛,露出解脱的表情。
镰刀落下时,张强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
几条小蛇从他的嘴巴、鼻孔甚至眼眶里钻出,闪电般袭向方诚和柳青。
方诚手起刀落,将它们斩成两段。
其他人被声响惊醒,赶到角落时,只看到张强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地上扭动的蛇尸。
天啊……王丽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他……解脱了。
方诚轻声说,擦干净镰刀上的血迹。
众人沉默地将张强的尸体用麻袋盖住。
没有人提议埋葬——在蛇群环伺的情况下,离开仓库太危险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李胜利突然说,趁白天蛇不活跃的时候。
去哪里赵小舟问。
车子毁了,手机没信号,最近的村庄也有几十公里……
沿着溪流走。方诚建议,水流最终会汇入大河,河边可能有渔船或人家。
那要多久王丽绝望地问。
没人能回答。但留在仓库里等于等死,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简单收拾后,六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仓库门。
阳光刺眼,但让人安心。溪边暂时没有蛇的踪影,只有那条被蛇尸堵塞的小溪发出难闻的腥臭味。
走。方诚打头阵,手持镰刀开路。
他们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柳青的脚踝还在疼,但她咬牙坚持着。
柯震走在最后,依然固执地扛着摄像机,时不时停下来拍摄。
走了约莫半小时,溪流变宽了,水流也平缓了些。
远处,隐约可见一片竹林。
穿过竹林可能能找到路。方诚说。
就在这时,王丽突然停下:你们……听到了吗
众人屏息。风中,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救命……帮帮我……
是马文的声音!王丽瞪大眼睛,他竟然还活着!
不可能!赵小舟厉声道,我们亲眼看见他……
救命……我在竹林里……
声音再次传来,确确实实是马文的音色。
柳青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方诚脸色凝重:别上当。蛇群……它们在模仿马文的声音。
这不可能!王丽尖叫,蛇怎么会模仿人的声音
响尾蛇能模仿水流声,某些蟒蛇能模仿猴子叫声……
方诚紧握镰刀,如果这些蛇真如柯震所说,是‘祂’的延伸……那模仿人声也不是不可能……
马文!王丽突然大喊,挣脱李胜利的手向竹林冲去。
停下!方诚想拦住她,但太迟了。
王丽刚跑进竹林边缘,地面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条伪装成落叶和竹枝的蛇同时弹起,像一张网般将她裹住。
王丽的尖叫声只持续了几秒,就变成了可怕的咯咯声,像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入竹林深处,却无能为力。
最后看到的,是王丽伸出的手,那手指已经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走!快走!李胜利拽着呆立的赵小舟往回跑。
五人没命地狂奔,直到肺都要炸开才停下。
回头望去,竹林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它们……在玩弄我们……赵小舟喘着粗气说。
柯震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近乎癫狂:当然!狩猎的最高形式就是戏耍猎物!这是艺术!最纯粹的艺术!
李胜利一拳打在柯震脸上,将他打倒在地:你他妈清醒点!这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
我的错柯震擦着嘴角的血,摇摇晃晃站起来。
是柳青踩死了那条竹叶青!是她触怒了蛇神!
柳青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方诚挡在她前面:够了!互相指责有什么用我们现在需要……
他的话被一阵诡异的声响打断。
那声音像是……录音机的播放键被按下,然后传出了马文的声音:你们……抛弃了我……现在轮到你们了……
声音来自柯震的摄像机。
所有人都惊恐地盯着那台设备——它明明已经关机了,却自动启动,播放着马文临死前的录音……
柯震颤抖着拿起摄像机,屏幕上是雪花般的噪点,但马文的声音清晰地继续着:蛇神……需要新的祭品……一个接一个……
关掉它!李胜利吼道。
柯震按下所有按键,但摄像机依然播放着那段诡异的录音。
最后,他狠狠地将摄像机砸向石头。
设备碎裂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晰的蛇嘶……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直接响起……
五人呆立在溪边,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生存挑战——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狩猎游戏。
而他们,就是猎物。
第六章
九命祭品
碎裂的摄像机残骸散落在溪边石头上,像某种诡异的现代艺术装置。
五人呆立着,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马文从机器里传出的诡异声音。
现在怎么办赵小舟打破沉默,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没人能回答。
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不正常的光泽,上游漂浮的蛇尸让水面泛着一层油腻的虹彩。
柳青的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但她不敢再喝一口溪水。
柯震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九个……我们刚好九个人……
什么李胜利皱眉。
祭品!
柯震的眼睛亮得吓人,蛇神需要九个祭品才能完全苏醒……老金、马文、张强、王丽……已经四个了,还差五个……
闭嘴!李胜利一把揪住柯震的衣领。
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进溪里喂蛇!
柯震毫不反抗,只是继续笑着:你还没明白吗我们都会死……一个接一个……就像二十年前那些人一样……
方诚突然抬头:二十年前什么二十年前
柯震的笑容消失了,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挣脱李胜利的手,踉跄后退几步:我……我不知道……只是老金提到过……
方诚盯着柯震看了几秒,然后转向其他人: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太阳快下山了。
的确,太阳已经西斜,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溪边的温度开始下降,风中带着不祥的腥味。
竹林那边不能去,赵小舟说,上游有蛇尸……我们只能往下游走。
众人默默沿着溪流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柳青走在方诚旁边,注意到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时不时用手按住腹部。
她想起来时看到的那个药瓶——癌症止痛药。
你还好吗她小声问。
方诚勉强笑了笑:还行。药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下游的溪流变宽了,水流也平缓许多。
岸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碎石滩,视野相对较好,不容易被蛇群偷袭。
这里吧,方诚说,至少能看到蛇靠近。
众人疲惫地瘫坐在碎石上。
李胜利和赵小舟收集了一些干树枝,生起一小堆火。
火焰跳动间,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憔悴不堪。
食物……柳青虚弱地说,我们需要食物……
赵小舟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压扁的巧克力:就这些了。
他们把那点可怜的食物分成五份。
柳青小口咀嚼着自己那份,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几乎要哭出来。
这点能量远远不够,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夜幕完全降临,火堆成了唯一的光源。
黑暗中,溪水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生物的低语。
柳青总觉得能从中分辨出词语……甚至名字……
你们听到了吗她突然问。
所有人都抬起头。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确实有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鳞片摩擦石头,又像是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
它们在周围……赵小舟的声音发抖,包围我们……
方诚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火焰窜高了些。
借着亮光,他们看到碎石滩边缘,无数条蛇正缓缓形成一个包围圈。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像在等待什么。
为什么……不攻击柳青问。
方诚盯着蛇群,眉头紧锁:它们在等……等火熄灭……或者……
等我们中有人离开火堆。李胜利接上他的话。
柯震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溪边走去: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站住!方诚想拉住他,但柯震猛地甩开他的手。
你们没发现吗柯震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它们在和我们玩游戏……猫捉老鼠……我是导演……我知道怎么安排剧情……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
柳青惊恐地发现,柯震的眼睛在火光中反射着奇特的青光——就像……蛇一样。
柯导……赵小舟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柯震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向溪边走去。
更可怕的是,蛇群竟然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像是欢迎他加入。
柯震!回来!李胜利大喊。
柯震在溪边停下,弯腰看着水面。
突然,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我看到了!祂在水里!蛇神!祂在看着我们!
方诚冲过去想拉回柯震,但为时已晚。
溪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条水蛇从水中窜出,缠住柯震的腿和手臂。
他几乎没有挣扎,就这么被拖入水中,消失在水花和蛇影里。
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柯震最后那声癫狂的我看到了!还在众人耳边回荡。
操!李胜利一拳打在碎石上,又少一个……
四人沉默地围坐在火堆旁,不敢再离开火光范围。
柳青紧抱着双膝,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想起柯震说的九个祭品……现在已经有五个了……
方诚,她突然问,你之前说你是苗人你爷爷跟你讲过什么关于蛇神的故事吗
方诚愣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柯震说的……关于九个祭品……还有老金提到的封印……柳青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觉得……可能有联系……
李胜利嗤之以鼻:现在不是讲鬼故事的时候!
不,赵小舟突然说,也许她是对的。这些蛇……它们的行为太反常了。如果真有超自然的解释……
方诚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爷爷确实讲过一些……苗族传说中,有种叫‘娜迦’的蛇神,沉睡在地底深处。每隔几十年,它会苏醒一次,需要活人祭品才能重新安眠……
火堆噼啪作响,映照着方诚凝重的脸。
传说中,娜迦会用蛇群作为它的眼睛和爪牙,猎取祭品。它尤其喜欢……有罪的人。
有罪柳青心头一颤。
伤害过蛇的人,亵渎过蛇神栖息地的人……方诚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或者……杀害了蛇神‘看守者’的人……
柳青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那条被她踩死的竹叶青。
那……九个祭品呢赵小舟问。
方诚深吸一口气:传说娜迦完全苏醒需要九个灵魂……就像蛇有九条命一样。一旦集齐,它就能离开栖息地,扩散到人类世界……
胡扯!李胜利猛地站起来,这都是封建迷信!那些蛇只是被某种信息素或者声音控制了!一定有科学解释!
那你怎么解释张强的变化
赵小舟反问,怎么解释马文的录音怎么解释柯震刚才的行为
李胜利语塞,只能暴躁地踢飞几块石头。
如果……柳青的声音发抖,如果传说是真的……我们已经失去五个人了……还差四个……
一阵寒风吹过,火苗剧烈摇晃。
远处,蛇群的包围圈似乎缩小了一些。
等等,赵小舟突然说,剧组本来八个人……老金不算我们的人……
方诚摇摇头:别忘了那条竹叶青……爷爷说过,蛇神的‘看守者’也算一个灵魂容器……
所以……我们四个……柳青说不下去了。
不一定。方诚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
传说中也提到过对抗娜迦的方法。我爷爷说,他们寨子曾经有个‘蛇巫师’,懂得驱蛇的仪式……
什么仪式赵小舟急切地问。
方诚努力回忆着:需要特定的草药……还有……牺牲。不是普通的牺牲,而是自愿献祭自己的生命能量……
说具体点!李胜利不耐烦地打断。
细节我记不清了……方诚揉着太阳穴。
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爷爷说,蛇巫师最后用某种方法将娜迦重新封印在了‘水与石的边界’……
水与石的边界
柳青望向溪流和碎石滩,像这里
方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也许……等等,我记得仪式的关键是一种叫‘蛇灭门’的草药,开黄色小花……
这种地方哪找草药李胜利冷笑。
上游!赵小舟突然说,我们来的路上,我好像看到过一片黄色野花!
所有人同时看向上游方向——那里正是蛇尸堵塞溪水的地方,也是蛇群最密集的区域。
太危险了……柳青喃喃道。
火堆渐渐变小,没人敢去远处捡更多柴火。
四人挤在越来越小的光亮中,听着黑暗中越来越近的蛇群蠕动声。
我们没得选。
方诚最终说,天亮后,我和赵小舟去上游找草药。李胜利和柳青留在这里,尽量保持火不灭。
李胜利刚要反对,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溪水泛起不自然的波纹,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游过。
那……那是什么柳青指向溪中央。
水面下,一道长长的黑影缓缓滑过,粗如树干,长度无法估量。
四人屏住呼吸,看着那黑影消失在深水区。
娜迦……方诚轻声说,或者它的一部分……
火堆突然噼啪一声爆出几颗火星,像是最后的警告。
四人再不敢说话,背靠背挤在一起,警惕着黑暗中的每一个声响。
柳青的视线无法控制地飘向溪水。
月光下,水面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出她憔悴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倒影中自己的眼睛……变成了蛇的竖瞳……
她猛地眨眼,幻觉消失了。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不是来自周围的蛇群,而是来自地下,来自水里,来自某个古老而饥饿的存在……
第七章
石上血书
黎明前的微光中,方诚和赵小舟悄悄离开了临时营地。
柳青和李胜利还在睡梦中,火堆已经缩小成一簇微弱的火苗。
溪水在晨光中泛着铅灰色的光,远处的竹林像一堵黑色的墙。
你确定是上游方诚压低声音问。
赵小舟点点头:昨天路过时看到的,就在那些蛇尸附近。黄色小花,长在一片石头缝里。
两人沿着溪流小心前进,每一步都提心吊胆。
方诚手持那把生锈的镰刀,赵小舟拿着一根顶端绑着布条,浸了最后一点酒精的火把。
虽然天快亮了,但阴影处依然危机四伏。
你觉得……柯震说的九个祭品是真的吗赵小舟突然问。
方诚的视线扫过每一处可能藏蛇的草丛:我爷爷的故事里确实提到过这个数字。蛇有九命,蛇神需要九个灵魂才能完全苏醒。
那我们岂不是……
别想太多。方诚打断他,找到草药才有一线希望。
上游的水流变得湍急,溪岸逐渐收窄,迫使两人不得不踩着湿滑的石头前进。
赵小舟一个不稳,差点滑倒,被方诚一把拉住。
小心!
赵小舟站稳后倒吸一口冷气——他差点跌入的那片浅水里,盘踞着十几条小蛇,像水草一样随波摆动。
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对近在咫尺的人类毫无反应,只是呆滞地浮在水里。
它们……怎么了赵小舟小声问。
方诚皱眉观察:像是休眠状态……或者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绕过那片蛇窝,前方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溪水在这里被一堆蛇尸完全堵塞,形成一个小型堤坝。
腐烂的蛇尸散发着恶臭,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诡异的虹彩。
就在那后面。赵小舟指向蛇尸堆另一侧,那片石头上有黄花。
要到达那里,他们必须跨过这堆令人毛骨悚然的障碍。
方诚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
腐烂的蛇尸在脚下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唧声,但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赵小舟紧随其后,脸色惨白。
就在两人即将通过时,赵小舟突然僵住了。
方诚……他的声音发抖,它们在动……
方诚回头,胃部一阵痉挛——那堆蛇尸确实在蠕动,不是被水流带动,而是有意识地扭动。
更可怕的是,水下的蛇尸正缓缓睁眼,露出浑浊的白膜。
快跑!
两人没命地冲向对岸。
身后,蛇尸堆轰然炸开,无数条半腐烂的蛇像被无形的手抛向空中,又雨点般落下。
一条蟒蛇尸体落在赵小舟背上,腐烂的肌肉组织黏在他衣服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啊!滚开!赵小舟疯狂拍打背部,终于把那团恶心的东西甩掉。
两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块平坦的岩石,暂时脱离了危险。
方诚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突然抓住赵小舟的手臂看!那就是你说的黄花吗
岩石缝隙中,一簇簇金黄色的野花顽强地生长着,五片细长的花瓣围绕着深色的花心,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艳。
就是它!赵小舟激动地伸手去摘。
等等!方诚拦住他,先确认是不是‘蛇灭门’。
他小心地折断一根花茎,乳白色的汁液立刻渗出,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辛辣气味。
方诚将汁液滴在附近石头上的一条小蛇旁。
蛇立刻剧烈扭动起来,像是被烫伤一般,迅速逃离汁液范围。
就是它!方诚眼中闪过希望,爷爷说过,蛇灭门的汁液能驱蛇。
两人迅速采集尽可能多的花朵,塞满口袋和衣襟。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赵小舟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一块半埋在土里的扁平石头。
这是什么
拨开杂草和泥土,露出石头的真容,一块刻满奇怪符号的方形石板,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石板中央刻着一条盘绕的巨蛇,蛇眼处镶嵌着两颗已经发黑的石头。
祭坛……方诚轻声说,这一定是爷爷提到过的镇压祭坛。
两人清理出更多石板表面,发现边缘刻着一圈小字,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是汉字与某种少数民族文字的混合。
一九九九……六月……封印……赵小舟辨认着,后面看不清了……
方诚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二十年前……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老金提到过‘二十年前那些人’……
石板另一侧刻着更恐怖的画面:一群人跪拜在一条巨蛇前,其中几人似乎正在被蛇吞噬。最下方刻着九个小小的人形,每个都被蛇缠绕着。
九个祭品……赵小舟声音发抖。
方诚突然站起身:我们得回去了。李胜利和柳青有危险。
为什么
如果蛇神真的需要九个灵魂才能完全苏醒……
方诚脸色凝重,而我们已经有五个人遇害……它一定会加紧猎杀剩下的四人。
两人匆忙踏上归途,这次选择了更高的岸边小路,避开溪边的蛇尸堆。
晨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山谷,但并未带来丝毫安全感。
相反,在光天化日下,他们清楚地看到远处的草丛中、树枝上、石缝里,到处都是蛇的身影。
这些冷血杀手似乎正在集结,准备新一轮的狩猎。
它们……在等什么赵小舟紧张地问。
方诚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草药在他们怀中散发出辛辣的气味,似乎真的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所经之处的蛇都主动避开。
就在他们即将看到营地时,赵小舟突然抓住方诚的手臂:听!
远处传来柳青的尖叫声。
出事了!方诚拔腿就跑。
两人不顾一切地冲向营地,草药从口袋里洒落也顾不上捡。
转过最后一个弯,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李胜利和柳青背靠背站在缩小的火堆旁,周围地面上是潮水般的蛇群。
更可怕的是,几条蟒蛇正从附近的树上垂下,像活着的绳索一样摇晃着,寻找突袭的角度。
李胜利!柳青!赵小舟大喊。
两人转过头,脸上写满绝望。
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一条树上的蟒蛇闪电般扑下,缠住了柳青的脖子!
不!方诚冲上前,镰刀挥舞,斩断了蟒蛇的身体。
蛇头部分仍死死咬着柳青的肩膀,他徒手扯下那可怕的生物,扔进火堆。
蛇头在火焰中发出诡异的嘶嘶声,像是惨叫,又像是……嘲笑。
草药!我们找到草药了!赵小舟挥舞着剩下的蛇灭门花。
黄色的花朵似乎真有奇效。
闻到气味的蛇群开始骚动,缓缓后退,但仍保持着包围圈。
快,用花汁画个圈!方诚命令道。
四人迅速将花朵揉碎,把汁液涂抹在周围的石头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辛辣气味弥漫开来,蛇群果然退得更远了,但依然不肯散去。
有用!柳青激动地说,随即因肩膀的伤口而皱眉。
让我看看。方诚检查她的伤口,幸好不深,但已经出现红肿,需要清洗,但溪水被污染了……
用这个。赵小舟递过水壶,里面还有最后一点干净的水。
简单处理伤口后,四人坐在草药圈中央,暂时松了口气。
李胜利盯着那些黄色的花,眼中闪烁着怀疑:这玩意真能保护我们
暂时可以。方诚说,但我们需要更彻底的解决办法。我和赵小舟在上游发现了一个祭坛,证实了二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他详细讲述了祭坛上的图案和文字。
听到九个祭品时,柳青的脸色变得惨白。
所以……我们真的是被选中的猎物她颤抖着问。
不完全是。方诚摇头,祭坛上的信息暗示,二十年前村民曾试图镇压蛇神。他们可能成功了,但留下了隐患.……
那条竹叶青。赵小舟突然明白过来,老金说它是‘看守者’……就像……封印的钥匙
方诚点点头:柳青无意中杀死了它,破坏了封印的完整性。现在蛇神正在收集足够的灵魂能量,好完全突破束缚。
那我们怎么办李胜利暴躁地问,坐在这里等死
祭坛上还提到一种仪式。方诚说,需要‘水与石的交界处’‘'自愿的牺牲’……
自愿牺牲
李胜利冷笑,谁他妈会自愿去死
方诚没有回答,但柳青注意到他的手又一次不自觉地按住了腹部——那是癌症疼痛的位置。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赵小舟说,祭坛上的文字看不清了,也许村里还有其他线索……
回村里李胜利瞪大眼睛,你疯了吗那里是蛇窝!
但那里也是信息最多的地方。方诚坚持道,老金的养蛇场,村里的祠堂……如果真有镇压蛇神的方法,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争论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地面轻微摇晃,溪水泛起不自然的波纹。
远处,竹林像被无形的手拨动,发出沙沙巨响。
那……那是什么柳青抓紧方诚的手臂。
震动持续了十几秒后停止。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蛇群突然同时昂起头,向着同一个方向摆动,然后齐刷刷地转身,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样撤离了。
它们……为什么走了赵小舟困惑地问。
方诚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不是好事……这意味着蛇神找到了更有效的猎杀方式……
什么意思李胜利问。
它不再需要蛇群围攻我们了。
方诚的声音低沉,它已经收集了五个灵魂……力量足够强大,可以直接出手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溪水中央突然冒出一串巨大的气泡,接着,那道熟悉的、粗如树干的黑色影子再次出现,在水下缓缓滑过,向着下游——他们来时的方向游去。
它在等什么柳青小声问。
方诚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们得抓紧时间。天一黑,草药的效果可能会减弱……
分头行动吧。李胜利突然说,两人回村找线索,两人留在这里保护营地。
不行!方诚断然拒绝,分开太危险了。
那你说怎么办李胜利反问,坐在这里等死
争论间,赵小舟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他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两个细小的血洞——不知何时被毒蛇咬伤的痕迹。伤口周围已经发黑,肿胀正在蔓延。
什么时候的事柳青惊呼。
不知道……赵小舟的呼吸变得急促,刚才太紧张了,没感觉到……
方诚迅速用布条扎紧他的大腿,减缓毒素扩散。
但所有人都清楚,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被毒蛇咬伤几乎等于宣判死刑。
用这个……方诚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最后两粒白色药片,不能解毒,但能缓解疼痛……
那是你的……赵小舟想拒绝。
现在是你更需要。方诚强行把药塞进他嘴里。
李胜利冷眼旁观这一切,突然转身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物资。
你干什么柳青问。
准备回村。李胜利头也不抬地说,既然决定要去,就别浪费时间。
方诚和柳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胜利的态度转变太突然,令人不安。但眼下,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和李胜利回村。方诚最终决定,柳青,你照顾赵小舟。保持火堆不灭,用草药加固防护圈。
柳青想反对,但看到赵小舟越来越差的状况,只能点头同意。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但阳光丝毫不能驱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寒意。
分开前,方诚最后看了一眼溪水——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经消失在下游深处,但它带来的压迫感却久久不散。
二十年前村民未能彻底完成的仪式……如今轮到他们来面对这个古老的恐怖了。而代价,很可能是所有人的生命……
第八章
血碑秘史
回村的路比想象中更艰难。
方诚和李胜利沿着溪岸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草药的气味暂时驱散了蛇群,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从未消失。
方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树梢间、在溪水下、甚至在地底深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走快点。李胜利不断催促,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天黑前得赶回来。
方诚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李胜利背包里奇怪的凸起吸引了——那分明是两瓶水的形状,可他们离开时明明只带了一瓶。
你多带了水方诚直接问道。
李胜利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以防万一。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方诚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他没再追问,但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镰刀。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最危险的或许已经不是蛇群。
溪流拐了个弯,村子破败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奇怪的是,从远处看,整个村子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但那雾气泛着不自然的青绿色,像是无数细小的蛇在空气中游动。
不太对劲……方诚喃喃道。
李胜利已经大步走向村口:别疑神疑鬼了,拿了东西就走。
村口的石板路上布满了蛇爬行留下的黏液痕迹,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房屋门窗紧闭,但方诚总觉得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先去哪儿李胜利问,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
祠堂。方诚说,那里通常会有村子的历史记录。
两人贴着墙根前进,避开开阔地带。
路过老金的养蛇场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方诚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养殖场中央的铁笼子里,一团模糊的血肉挂在栏杆上,依稀能辨认出是老金的残骸。
更可怕的是,几十条不同种类的蛇缠绕在那团血肉上,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其中一条巨蟒突然抬头,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方诚。
他猛地后退,差点撞上李胜利。
怎么了李胜利不耐烦地问。
没什么……走。
祠堂就在村子中央,是一栋灰砖黑瓦的两层建筑,门楣上挂着已经褪色的风调雨顺匾额。
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大嘴。
方诚推开门,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祠堂内部保存相对完好,正中央是一排排祖先牌位,上面落满灰尘。两侧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大多已经被虫蛀得不成样子。
分头找。李胜利说,我去楼上看看。
方诚点点头,开始检查一楼的每个角落。
牌位后面、供桌下面、甚至地板缝隙,都不放过。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块略微凸起的地砖引起了他的注意。
撬开地砖,下面是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发黄的册子。
方诚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青竹村志》。
翻开第一页,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眼帘:
一九九九年六月,村中蛇祸肆虐,牲畜孩童屡遭毒手。请法师观之,言乃地下蛇神作祟,需以活人祭祀方能平息……
方诚的手微微发抖,继续往下读。村志记载,二十年前,村里确实发生过蛇群暴动事件。
村民请来的法师说,这是沉睡在地下的蛇神苏醒了,需要九个人的灵魂才能重新封印它。
……抽签选定九人,自愿献祭。法师作法三日,蛇群果退。然法师警告,封印非永续,留一‘守门人’世代看守,若守门人死或竹叶青亡,则封印破……
找到什么了李胜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方诚差点跳起来。
村志。方诚把册子递给他,载了二十年前的事。村民用九条人命镇压了蛇神,老金就是这一代的‘守门人’……
李胜利快速浏览着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所以柳青杀的那条竹叶青……
是封印的一部分。现在蛇神正在收集新的九个灵魂,好完全突破束缚。
操!李胜利把村志摔在地上,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怎么走方诚反问,所有路都被蛇群封锁了。唯一的希望是找到当年法师用的方法,重新加固封印。
李胜利冷笑: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当什么‘自愿牺牲’的祭品!
就在这时,祠堂二楼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两人同时抬头。
你检查完二楼了方诚小声问。
李胜利摇摇头:我刚要上去就看见你在看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方诚的镰刀和李胜利不知何时捡来的一根铁棍。
他们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每走一步,陈旧的木楼梯都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二楼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原本可能用于村中议事。现在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家具。
正中央,一块石碑突兀地立在那里,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刚才就是这个倒了李胜利疑惑地问。
方诚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石碑吸引了。
走近细看,碑文记载的正是二十年前那场祭祀的详细过程。
最上方刻着九个名字,应该是当年的祭品。碑文底部则是一段警告:
……后世子孙谨记,封印之地在水石之交,守门人不可更替,竹叶青不可杀。若有违者,蛇神必卷土重来,需再献九命……
碑文最后刻着一幅简图:一个圆形祭坛,周围八个方位各有一个小人跪拜的图案,中央则是一个更大的身影,手持某种法器指向地面。
这是……仪式的位置和姿势方诚猜测道。
突然,楼下传来柳青的尖叫声:方诚!救命!
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祠堂门外。
方诚不假思索地冲向楼梯,却被李胜利一把拉住。
等等!那不可能是柳青!她在营地!
方诚猛地清醒过来。确实,柳青和赵小舟在几公里外的下游营地,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它们在模仿……方诚感到一阵恶寒,蛇群在学习人类的声音……
仿佛印证他的话,柳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哭腔:方诚……求求你……赵小舟快死了……
即使知道是陷阱,方诚还是忍不住颤抖。
那声音太真实了,连柳青说话时细微的喘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别管了,快记下石碑内容。李胜利已经开始用手机拍照,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方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研究石碑。
他发现图案中央的身影手持的法器很像苗族巫师用的铜铃,而八个方位的小人姿势各异,似乎代表着某种古老的舞蹈或仪式动作。
我爷爷讲过类似的仪式……
方诚努力回忆,需要八个方位的人同时吟唱咒语,中央的主祭则……献祭自己的生命能量……
少废话,快看这个!李胜利指向石碑背面。
那里刻着一段之前没注意到的文字:
蛇神喜阴惧阳,恶苦嗜甜,厌金恋玉。驱之需以阳火焚其巢,苦药断其路,金器伤其身,玉器镇其魂……
阳火……苦药……金器……玉器……方诚喃喃重复,这不就是……
你那些破花和破镰刀
李胜利嗤笑,别天真了!如果这么简单,当年村民何必牺牲九条人命
方诚无法反驳。确实,村志记载的镇压仪式远比石碑上说的复杂血腥。也许这些只是辅助手段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鳞片同时摩擦地面。两人同时僵住了。
它们来了……李胜利声音发抖。
方诚探头从楼梯口往下看——祠堂一楼的地面上,数十条蛇正从门缝、窗缝甚至地板缝隙中涌入。
最可怕的是,这些蛇的行动出奇地一致,像是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着。
后窗!李胜利指向二楼一扇小窗。
窗户很窄,但勉强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
李胜利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跳了下去。
方诚最后看了一眼石碑,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然后跟上李胜利。
窗外是一个狭窄的天井,两侧是高墙。
李胜利已经爬上了墙头,伸手拉方诚。两人翻过墙,落在另一条小巷里。
回营地。方诚喘着气说,现在我们有线索了……
李胜利的表情却变得古怪:你回去吧。我要走另一条路。
什么
李胜利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那瓶多余的水和一些食物:我检查过地图,往北五公里有个林场,可能有通讯设备。我去求救。
你疯了单独行动就是送死!
比等死强!李胜利厉声道,听着,如果我真能找到救援,对大家都有好处。如果找不到……至少我试过了。
方诚盯着李胜利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这根本不是去求救,而是独自逃命。
那些多带的物资,急于分开行动的态度……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打算抛弃他们。方诚平静地说。
李胜利的脸扭曲了一下:随你怎么想。这个世界就是适者生存,懂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方诚没有阻拦,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强求团结只会导致更快的崩溃。
独自一人走在回营地的路上,方诚的思绪乱如麻。
石碑上的信息、李胜利的背叛、营地中等待的柳青和赵小舟……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却理不出头绪。
唯一清晰的是,时间不多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一旦入夜,蛇群的活动会变得更加猖獗。
而且,根据村志记载,蛇神已经收集了五个灵魂,再收集四个就能完全苏醒……
转过最后一个弯,方诚看到了下游的营地。
火堆还在燃烧,但奇怪的是,只有柳青一个人站在火边,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柳青!方诚喊道,随即警惕起来——这会不会又是蛇群的陷阱
但柳青转过头,脸上的惊喜不似作假:方诚!谢天谢地!赵小舟……他不见了!
方诚快步跑进草药圈:怎么回事
你去村里后,他的状况恶化了……
柳青语速很快,他说要去方便一下,我扶他到那边石头后面。然后我听到一声尖叫,跑过去时他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只有这个……
她举起一条沾血的布条,是赵小舟衣服上的。
方诚检查了血迹——还没完全干透,说明事发不久。血迹向溪边延伸,然后消失了。
他是不是……被蛇群……柳青的声音发抖。
方诚没有回答。他注意到溪水变得异常浑浊,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奇怪的泡沫。
更令人不安的是,岸边有一道宽宽的滑痕,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水里爬上来,又滑了回去。
我们得离开这里。
方诚最终说,李胜利背叛了我们,独自逃了。我在村里找到了些线索,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去哪柳青无助地问。
回村。
什么但那里全是蛇!
方诚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蛇灭门花:这些能保护我们。而且……祠堂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蛇群似乎不愿意靠近那里,也许因为二十年前的镇压仪式是在那举行的。
柳青还想反对,但一声微弱的呼救声打断了她——是赵小舟的声音,从溪水方向传来!
赵小舟!他还活着!柳青向溪边跑去。
等等!可能是陷阱!方诚想拦住她,但太迟了。
柳青跑到溪边,四下张望:赵小舟!你在哪
回答她的是一阵诡异的水花声。
溪中央,一个身影缓缓浮出水面——确实是赵小舟,但他的样子……变了。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眼睛完全变成了蛇的竖瞳。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张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尖牙。
柳……青……声音从赵小舟喉咙里挤出,却带着蛇类的嘶嘶声,加入……我们……
柳青尖叫着后退,跌坐在地上。
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条水蛇涌出,缠住赵小舟的身体,将他重新拉入水中。
最后一瞬间,赵小舟——或者说那个曾经是赵小舟的东西——向他们伸出手,手指间已经长出了蹼状的连接膜……
方诚拉起柳青就跑。背后,溪水像开了锅一样翻滚,但幸运的是,没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溪岸向上游跑去,不敢停留,不敢回头。
方诚知道,他们失去又一个同伴,而蛇神的力量,又增强了一分……
第九章
地室铜书
祠堂在暮色中像一头蹲伏的野兽,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眼睛,注视着两个仓皇逃来的人影。
柳青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几乎是跌进了祠堂大门。
方诚紧随其后,迅速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几张破椅子、一块断裂的牌匾——堵住门。黑暗中,两人的喘息声格外刺耳。
它们……没追来柳青瘫坐在地上,声音发抖。
方诚从门缝往外看。祠堂外的空地上,蛇群确实停下了,形成一道蠕动的包围圈,却不敢靠近祠堂台阶。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线,让这些冷血杀手望而却步。
暂时安全。方诚松了口气,祠堂有某种力量在阻挡它们。
柳青突然掩面痛哭:赵小舟……他变成那样……还有其他人……都死了……
方诚不知如何安慰。他蹲下身,轻轻按住柳青颤抖的肩膀:我们还有希望。石碑上提到的仪式……
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柳青抬起泪眼,什么仪式需要两个人完成
方诚无法回答。他转向祠堂中央的石碑,借着最后的天光研究那些刻痕。
碑文提到需要八人围坐,一人主祭,而他们现在只剩下两人……数学上的不可能。
也许……有别的线索。方诚不愿放弃,祠堂这么大,可能藏着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他重新点燃一支火把——祠堂里意外地找到了几支未使用的火把和火石。
跳动的火光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让本就阴森的空间更添几分诡异。
分头找找。方诚递给柳青一支火把,注意地板和墙壁,可能有暗格。
两人小心翼翼地搜查祠堂的每个角落。
柳青检查一楼,方诚则再次爬上二楼。除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似乎一无所获。
正当方诚准备放弃时,他的脚踢到了一块松动的地板。蹲下身检查,果然有一块木板与其他不同。
撬开后,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狭小空间——不是暗格,而是一道向下的楼梯!
柳青!上来!方诚喊道。
柳青跌跌撞撞跑上楼,看到方诚发现的密道时瞪大了眼睛:下面……有什么
不知道。但要去看一看。
楼梯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陡峭得近乎垂直。方诚举着火把先行,柳青紧随其后。空气越来越潮湿,带着一股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地下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整齐排列着两卷竹简,旁边是一个已经锈蚀的铜铃和一把玉质短刀。
这是……柳青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
方诚小心地拿起一卷竹简。令他惊讶的是,竹简表面保存完好,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那是用阴刻朱砂描写的古老文字,混合了汉字和某种少数民族文字。
能看懂吗柳青紧张地问。
方诚点点头:大部分……这是我爷爷那辈人用的文字。
随着阅读,方诚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竹简详细记载了镇压地底蛇神的完整仪式,比石碑上的信息详尽得多。
不仅需要八人围坐成圈,中央一名自愿的主祭,还需要特定的法器、咒语和……牺牲。
怎么样柳青急切地问。
方诚放下竹简:仪式确实需要九个人……八人围坐念咒,中央一人自愿献祭生命能量。但……
但什么
竹简上说,如果人数不足,可以用‘替身’代替。
方诚指向另一卷竹简,用玉刀刻出缺失者的形象,滴上主祭的血,可以暂时骗过蛇神……
柳青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那我们只需要两个替身
不……方诚苦笑,最少需要五个人真实存在……四个可以用替身。我们现在只有两人……
希望像泡沫般破灭。柳青瘫坐在石桌旁,火把的光映照着她绝望的脸:所以……没救了
方诚没有立即回答。他继续研读竹简,突然在一卷不起眼的边角发现了附加的文字。
这段文字似乎是后来添加的,笔记与前文不同:
……倘使生者不足,可借亡者之力。以主祭之血唤已逝之魂,补全八位。然此法凶险至极,主祭必魂飞魄散……
柳青!方诚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还有一线希望!竹简上说,如果活人不够,可以用主祭的血召唤已死者的灵魂暂时补全八位!
什么意思柳青困惑地问。
意思是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完成仪式……但主祭……也就是自愿牺牲的那个人……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不仅是肉体的死亡,连灵魂也会……
方诚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柳青的脸色变得惨白:这……太可怕了……
但这是唯一的方法。方诚坚定地说,否则蛇神集齐九个灵魂后完全苏醒,死的就不只是我们了……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轻微震动起来。
石室顶部落下几缕灰尘,竹简在桌上微微跳动。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悠长的、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发出的嘶吼。
它……感觉到了……方诚轻声说,……我们在寻找对抗它的方法……
两人匆忙收集起竹简、铜铃和玉刀,准备返回地面。
爬出密道时,柳青突然抓住方诚的手:等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方诚屏息聆听。祠堂外,除了蛇群的沙沙声,确实有一种新的声音——像是电子设备的杂音。
收音机……柳青不确定地说。
声音来自一楼角落那个老式收音机。它明明没有插电,却自动打开了,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收音机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人……听得到吗……
李胜利!柳青惊呼。
确实是他,但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杂音:……我在林场……它们……到处都是……救……
接着是一阵混乱的声响,像是打斗,然后是李胜利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像是无数条蛇同时发出的嘶嘶声,形成一种近乎语言的韵律。
最后,收音机里传出李胜利的声音,但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蛇类的嘶嘶声:……跑不掉的……它要九个……你们是最后的……
收音机啪地一声自动关闭,祠堂重新陷入寂静。
柳青和方诚呆立原地,被这超自然的通讯震惊得说不出话。
林场……离这里至少五公里……方诚喃喃道,蛇神的力量范围在扩大……
柳青突然崩溃了:我们死定了!李胜利逃那么远都没用!那个……那个东西……它根本不会放过我们!
方诚抓住柳青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冷静!我们还有机会!竹简上的仪式……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用那个仪式你会死!而且连灵魂都……
那也比所有人都死强!方诚厉声道,听着,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药瓶,现在已经完全空了,晚期胃癌,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三个月……
柳青瞪大眼睛:你……从来没说过……
没必要。方诚苦笑,但现在你明白了,我是最合适的主祭人选。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有意义些。
柳青想说什么,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祠堂内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他们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火把的光线也奇怪地暗淡下来,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收着。
它知道……方诚紧张地环顾四周,蛇神感觉到我们要反抗它……
温度越来越低,墙上开始结霜。柳青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仅是由于寒冷,更因为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从另一个维度注视着他们。
准……准备仪式……方诚的声音也开始发抖,趁还来得及……
他们按照竹简上的指示,用玉刀在祠堂地面上刻出一个复杂的图案——一个大圆,周围八个等距的小圆,中间是一个蛇形符号。
然后,方诚用玉刀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将血滴在五个小圆里——代表已经死去的五个同伴。
需要……替身……方诚因失血和寒冷而脸色苍白。
柳青颤抖着用玉刀刻出三个简陋的人形木片,方诚将血滴在上面,摆在剩下的三个小圆中。
这样,八方的位置就齐了。
现在……主祭……方诚艰难地站起来,走向中央的蛇形符号。
柳青拉住他:等等……就这样不需要念什么咒语吗
方诚摇摇头:竹简上说,当蛇神的力量临近时,仪式会自动开始……主祭只需要站在中央,自愿献祭……
仿佛印证他的话,祠堂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嘶声。
透过门缝,他们看到蛇群像疯了一样扭动,互相缠绕,形成一座蠕动的桥。在这座桥的最上方,一个模糊的人形缓缓成形——由无数条蛇组成,却有着人类的轮廓。
它来了,方诚推开柳青,站到你的位置上去!快!
柳青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滴血的小圆里。方诚则站在中央,高举铜铃。
地上的血痕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八个位置之间形成若有若无的光线连接。
祠堂的门轰然洞开。蛇群涌入,却在刻有图案的地板边缘停下,不敢前进。那个由蛇组成的人形站在门口,头部的位置缓缓睁开两只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柳青,方诚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你的位置。仪式开始后,图案会保护你。
但你会……
记住,方诚打断她,如果仪式成功,立刻离开这里。沿着溪流往下游走,不要回头……
蛇形人向前迈了一步。地上的红光骤然增强,将它挡在外面。它发出愤怒的嘶吼,整个祠堂都为之震动。
开始了……方诚闭上眼睛,摇响铜铃。
铜铃的声音出奇地清脆,在密闭的祠堂内回荡。随着铃声,地上的红光越来越强,八个位置上的血滴开始沸腾。
柳青惊恐地发现,她所在的小圆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成形——是马文!或者说,是马文的影子,半透明,飘忽不定,但确实是他!
其他位置上,也陆续出现了其他人的虚影:张强、王丽、柯震……甚至已经逃走的李胜利。五个真实死者的灵魂,三个血做的替身,共同构成了仪式的八方。
蛇形人疯狂地撞击着红光屏障,每一次撞击都让方诚剧烈颤抖,像是直接打在他身上。他的嘴角渗出鲜血,但依然坚定地摇着铜铃。
以血唤魂……
方诚念道,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洪亮,不像他自己的声音,以魂镇邪……以我之命……封汝之门……
蛇形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祠堂都在摇晃。屋顶的瓦片纷纷坠落,墙壁出现裂缝。
柳青蜷缩在她的位置上,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恐惧得几乎窒息。
方诚的身体开始发光,那光芒越来越强,从他体内流出,沿着地面的红线流向八个位置。
随着光芒流失,方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皮肤出现皱纹,头发变白……
不!停下!柳青哭喊着,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
方诚转头看她,眼神中充满歉意和决绝:记住……不要回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祠堂的墙壁突然崩塌。不是被蛇形人撞塌的,而是从内部——一条巨大的、粗如树干的蛇尾破墙而入,横扫整个祠堂!
柳青的尖叫声淹没在砖石崩塌的轰鸣中。蛇尾精准地击中方诚,将他狠狠抛向墙壁。铜铃脱手飞出,玉刀断成两截。地面的红光闪烁几下,熄灭了。
八个位置上的虚影同时发出无声的尖叫,消散在空气中。蛇形人跨过已经失效的屏障,踏入祠堂。它俯视着奄奄一息的方诚,发出胜利的嘶嘶声。
柳青最后的意识,是看到那条巨尾卷起方诚的身体,拖向黑暗中……然后世界陷入一片血红……
第十章
下游之光
剧痛将柳青拉回意识。
她睁开眼,世界是一片血红。
额头的伤口流下的血渗入左眼,将视野染成暗红。祠堂已成废墟,断裂的横梁和碎瓦片散落一地。
月光从坍塌的屋顶缺口洒落,照亮漂浮的尘埃。
方……诚……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没有回应,只有远处蛇群爬行的沙沙声。
柳青艰难地从碎石堆中爬出,每一寸移动都引发全身剧痛。
右腿被一根木刺贯穿,鲜血浸透了裤管。她咬住嘴唇忍住尖叫,用力将腿拔出。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必须离开这。这是她脑中唯一的念头。
祠堂外,蛇群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大部分蛇似乎追着什么向村子东侧去了。
柳青拖着伤腿,向相反方向的溪边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浸透了她残破的衣服。
溪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柳青跪在岸边,捧起水洗去脸上的血污。水中倒影让她几乎认不出自己——面色惨白如鬼,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因恐惧而不住抽搐。
沿溪流往下游走,不要回头……
方诚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柳青望向溪流下游,黑暗像一堵墙般矗立。但她别无选择。
一根漂浮的木头成了临时拐杖。柳青拄着它,沿着溪岸艰难前行。
背后的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某种直觉告诉她,那是方诚——他还活着,并且在制造混乱为她争取时间。
泪水模糊了视线。柳青强迫自己转身,继续向下游走去。
溪岸越来越陡,很快变成了无法攀爬的峭壁。柳青不得不一次次涉水而过。每次入水,她都屏住呼吸,生怕水下突然冒出那些可怕的水蛇。
奇怪的是,溪水中一条蛇也没有,仿佛它们都去参加村里的盛宴了。
走了不知多久,柳青的体力到达极限。伤腿已经失去知觉,全凭意志在拖动。
就在她即将倒下时,前方溪流转弯处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一个废弃的小码头,堆放着几个生锈的金属油桶。
记忆闪回。赵小舟的声音:……如果真被困死,也许可以钻进油桶顺流而下……
当时只是随口一提的逃生方案,现在成了唯一的希望。
柳青跌跌撞撞地走向油桶。大部分已经锈穿,但有一个看起来还算完好。
她费力地撬开顶盖,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刺鼻的油味。足够大,能容一个人蜷缩进去。
就在她准备爬进去时,远处的火光突然变亮了。柳青回头,看到村子上空腾起的火焰形成了诡异的蛇形,扭曲着升向夜空。
更可怕的是,溪水开始不自然地波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移动,正向她而来。
没有时间了。
柳青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钻入油桶,从内部狠狠敲打桶壁,凿出几个进气孔。然后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油桶推入溪流。
冰凉的溪水立刻从气孔渗入,浸湿了她的衣服。油桶摇晃了几下,开始随波逐流。透过气孔,柳青最后看了一眼岸上的世界——
一个由无数条蛇组成的人形站在码头,静静注视着漂远的油桶。
它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下游,像是在说:逃吧,反正无处可逃。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油桶内的空间狭小潮湿,充满铁锈和残余油料的气味。
柳青蜷缩成一团,随着水流颠簸旋转。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渗入的水越来越多,已经漫到她的腰部。
缺氧开始影响神志。
柳青陷入半昏迷状态,眼前浮现出可怕的画面:方诚被蛇群缠绕;赵小舟在水中变异的笑脸;马文在火焰中尖叫……最可怕的是那条被她踩死的竹叶青,不断重复着死亡那一刻的扭动。
不知何时,油桶的滚动变得剧烈起来。
柳青的头不断撞击桶壁,新伤叠旧伤。水流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是瀑布!溪流尽头有瀑布!
太迟了。油桶已经冲出崖边,在空中短暂失重,然后狠狠砸入下方的水潭。冲击力让柳青彻底晕了过去。
朦胧中,她感到油桶在继续漂流,但水流平缓了许多。
有光线透过气孔照进来——天亮了还有人声,机械声……然后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油桶被什么东西钩住了。
老天!这里面竟然有个人!
顶盖被撬开的声响。刺目的阳光。
陌生的面孔俯视着她。柳青想说话,但干裂的嘴唇只发出无意义的嘶嘶声。
别怕,你安全了。那人说,但柳青知道这是谎言。
没有什么安全可言。它已经看到了她。它知道她逃去了哪里。
黑暗再次降临,但这次是仁慈的无意识状态。
……
白色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规律的滴滴声。
柳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右腿打着石膏,额头缠着绷带。窗外阳光明媚,完全不像个噩梦该有的样子。
你醒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到床边,检查她的输液瓶:幸运的女孩。钓友在下游发现你时,你已经严重脱水。再晚一小时可能就没救了。
其他人……柳青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医生的表情变得凝重:你是唯一被发现的幸存者。警方已经去上游搜索了,但……那里有个废弃的村子对吧据说地形很复杂。
柳青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方诚……赵小舟……他们永远留在那个地狱了。
你需要休息。医生拍拍她的手,稍后警方会来做笔录,但现在……
病房门突然打开,一个护士慌张地探头进来:张医生,3床病人出现异常症状,您最好来看看!
医生匆忙离开,忘了关电视。本地新闻正在播放:
……城市下水道系统近期出现大量蛇类,专家表示可能与气候变化有关。市政部门呼吁市民……
画面切到一个地下管道,几条蛇在污水中游动。
柳青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些蛇的动作太熟悉了,那种协调性,那种目的性……
她挣扎着坐起来,想看得更清楚。
就在这时,病房的窗户上传来轻微的嗒一声。
柳青缓缓转头,看到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正贴在玻璃外侧,吐着信子。
竹叶青。
不可能。这里是五楼。
小蛇的头部有一圈不易察觉的金色环纹,就像……就像她无意中踩死的那条。
它静静地看着柳青,然后突然用头撞击玻璃。
不……不……柳青缩到床角,疯狂地按呼叫铃。
小蛇又撞了一下,然后像是完成了某种示威,滑下窗台消失不见。
护士冲进病房时,柳青已经歇斯底里,指着窗户语无伦次。
那里!蛇!它找到我了!它要九个!
护士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什么也没有。
她安抚地按住柳青的肩膀:只是幻觉,亲爱的。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我给你打一针镇静剂……
针头刺入手臂的疼痛让柳青短暂清醒。
她看到电视上还在播放新闻,但现在的内容更可怕了——
……林场工人今早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死因疑似蛇咬伤。专家提醒,近期避免进入山区……
画面一闪而过,但柳青认出了那具尸体扭曲的脸——李胜利。
他的眼睛大睁着,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咧开,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
镇静剂开始起作用。
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柳青看到病房的门缝下,一条细长的黑影滑了进来……
......
三天后,精神科病房。
柳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柳青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墙壁。
她的双手被软布束缚着,防止她继续抓挠自己手臂上那些不存在的蛇。
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她这几天画的作品——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蛇,中央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方诚……
她喃喃自语,对医生的问话毫无反应。
护士推着轮椅经过走廊。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城市依旧运转。
地铁在地下呼啸而过,工人们在维修下水道,主妇们在家中发现偶尔出现的蛇并尖叫着叫来灭虫公司……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蛇的行动模式出奇地一致,像是在执行某个古老而邪恶的命令。
也没有人知道,在城外那条溪流的上游,一个废弃村子的祠堂废墟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积聚力量,等待第九个灵魂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