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西市,静的吓人。
空旷的街道上一辆迈巴赫正在疾驰。
张灵。后座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苏总年轻人立刻绷直了背。
前面有人!
果然,高架桥中央有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张灵下意识踩下刹车,是个女人。
后座沉默了几秒,绕开。
雪中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零下十几度的深夜,一个女人赤着脚在雪地里奔跑,身上只套了件男士衬衫,下摆刚够遮住大腿根部,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淤青和伤痕。
救命!她猛扑到车前。
张灵猛踩刹车,还是将女子撞出了几米。
后座的男人降下车窗,看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那眼睛却亮得吓人。
上来。车内的男人说。
张灵犹豫了:苏总,这女人我们不认识——
我说,让她上来。
张灵立刻闭嘴,下车一把拽开副驾驶门。
女人踉跄着爬进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阴影中,男人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刮过她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把你送到就近的医院他说。
女人点头,喉间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现在,安静!男人
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条手帕扔给她,别弄脏车。
女人抖着手用手帕擦拭着身体上雪花液化成的水滴,忽然,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几辆黑色SUV从匝道冲上高架,车顶闪着诡异的蓝光——不是警灯,而是某种私人武装的标志。
是周家的人。张灵声音紧绷。
女人闻言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抠进真皮座椅。
后座的男人突然倾身,一把将她拽到后座。
她跌进他怀里,衬衫上翻,露出更多淤青和暧昧的红痕。
不想死就配合我!男人单手扣住她的腰,女人条件反射般弓起背,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出声。
SUV车队呈扇形包围过来,刺目的远光灯将迈巴赫照得无所遁形。
一个穿战术背心的光头男人跳下车,敲了敲张灵的车窗。
我们在找一个女人。光头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有人看见她往这边跑了。
张灵面无表情:没看见。
光头眯起眼,手电筒的光柱故意扫向后座。
透过隐私玻璃的缝隙,能隐约看见一个女人正跨坐在男人腿上,衬衫凌乱,长发披散。
哟,苏总好兴致啊。光头吹了声口哨,大半夜在高架桥上玩刺激的
后座传来一声冷笑。张灵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光头却得寸进尺,手电筒直射女人裸露的后背:这妞身材不错,让我们看看脸——
话音未落,迈巴赫的后窗突然降下。
光头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闪电般探出,两指直插他双眼。
惨叫声划破夜空。光头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他的同伙们瞬间拔枪,却没人敢开火——迈巴赫的后座,苏翊然终于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他身着黑衬衫,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比雪还冷。怀中的女人包裹在西装外套里,露出天鹅般的颈线,看起来娇小可人。
周家的狗也配看我的人苏翊然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扔在光头脸上,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再有下次,我挖的可不止是眼睛。
车队仓皇退开时,女人才发现自己已经瘫软在苏翊然怀里。
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为什么闭眼他问。
我、我害怕……她声音发抖。
苏翊然甩开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赶紧缩到角落,离苏翊然远远的,颜瑾。
周家找的人是你
是……
她不敢欺骗眼前的人,也知道瞒不过他。
苏翊然好像提起点兴趣,问到:为什么
颜瑾抿着嘴不再说话。
她不说,他也不问。
只是今天,他已经插手了周家的这件事,便不能轻易放她离开,除非搞清状况,解除威胁!
严谨,是他一贯的作风!
雪下得更大了,迈巴赫重新启动,碾过地上那摊血迹,驶向西市最豪华的酒店——那里顶层永远留着苏翊然的专属套房。
顶楼套房的电子门锁发出滴的一声。颜瑾被推进去时踉跄了一下,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
洗干净。苏翊然扯松领带,头也不回地走向酒柜,你身上的味道令人作呕。
浴室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
颜瑾颤抖着拧开黄金水龙头,热水涌出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月牙形的血痕——刚才在车上,她几乎把指甲掐进了肉里。
花洒下的女人狼狈不堪,锁骨下方周字纹身还在渗血,那是昨晚被周家三少——周世昌用钢笔硬生生扎出来的标记。
颜家的养女,还是有点姿色的。那个变态掐着她的脖子冷笑,从今天起,你就是周家的一条母狗。
热水冲刷着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恐惧——门外那个男人比周世昌更危险。
苏家家主苏翊然,西城明暗两脉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颜瑾关掉水龙头时,听见外面传来对话声。
查清楚了,是周家老三的人。是张灵的声音。
那姑娘确实叫颜瑾,颜家从小养大大的养女,被当作‘礼物’送给了周世昌。
玻璃杯碰撞的轻响。
颜家苏翊然的声音带着讥诮,那个快破产的颜氏集团
对,据说为了换周家的贷款担保。张灵顿了顿,但周世昌玩死过不少女人,这姑娘能逃出来……毅力非凡!
毅力非凡苏翊然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夸她
张灵接着说:她还有个生病的哥哥,长期在疗养院里。
颜瑾攥紧了浴袍腰带。
她知道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间浴室的隔音没那么差。
推开门时,套房主灯已经调暗。
苏翊然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西城的万家灯火在他身后流淌。他换了件白色丝质衬衫,袖口卷起,颜瑾这才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了。
苏总。颜瑾光脚踩在地毯上,湿发垂在肩头,谢谢您救我。我……
苏翊然抬头对上她慢慢回暖的小脸,一时有些失神,她真的好像一只天鹅啊。
从在大雪中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有这样的感觉,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美丽又孤独的白天鹅。
只是,那时她是一只濒死的天鹅!
苏翊然晃着威士忌酒杯,冰块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讨厌废话,直接说重点。
颜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想跟您合作。
苏翊然仰起头,看着水珠从她发梢滴落,收回眼神。
合作他笑了,你一个破落户的养女,也配
颜瑾道:周家抢了您三块地皮,上周还截胡了港口的货运权,您难道不想收拾他
苏翊然的手骤然收紧,捏住她的下巴,狠狠道:你调查我
不是调查!颜瑾抓住他的手腕,我在周世昌书房见过您的资料!他在想办法对付您!苏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话没说完,她就被掼在落地窗上。
苏翊然的手臂横压在她喉咙处,玻璃窗的寒意透过浴袍刺进后背。
小天鹅。他低头,呼吸喷在她耳畔,你以为这样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颜瑾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突然笑了。
只要苏总保我一命,许我日后自由,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她艰难地喘息,我只想要活下去。
恍惚间,那段憋屈的记忆涌上心头——
严谨蜷缩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到阳光了。
她叫二十年的爸爸,竟要亲手把她送进周世昌那个变态的床上。
她叫了二十年的妈妈嗤笑她:装什么清高颜家养你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用你这张脸和身子
二十年了,她曾经真的相信颜家对她有那么一丝亲情。
那些生日礼物、那些嘘寒问暖、那些瑾是我们家怀瑾握瑜的小公主的谎言……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假的。
突然,脖子间的压力骤然消失,颜瑾滑坐在地,大口呼吸。
苏翊然蹲下身,捏着她的脸转向灯光——这次动作轻柔得多。
颜瑾直视他的眼眸。
苏翊然不是她的救世主,但绝对是最好的复仇工具。
她才不要做任人摆布的玩偶,她要做淬过毒的刀。
颜家给予的伤害,周家给予的屈辱,她要十倍奉还;夺走的尊严,她要亲手夺回。
她确信,身边这个危险的男人,可以成为最好的刀刃。
良久,苏翊然突然说:做我的女人,我可以考虑对付周家。
落地窗映出她的倒影,苍白的脸,湿漉漉的黑发,浴袍下若隐若现的伤痕,这副被颜家精心调教过的身体,现在成了唯一的筹码。
颜瑾几乎没有犹豫,就解开了浴袍,浴袍领口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她看到男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捕食者锁定猎物的眼神。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猛兽至少不屑于伪装。
苏翊然伸手,拉起她的浴袍,眼睛落在锁骨下方的周字上,冷冷的说了一个字:脏!
窗外,雪粒簌簌落下,被城市的灯光映得泛蓝。
敲门声响起,张灵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低声问:先生,医生来了,给您处理伤口吧
颜瑾这才看清,他手腕上的刀伤已经渗出了血色。
——可在这座城市,谁敢动他
不用了。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低头用消毒湿巾擦拭手上的血,动作慢条斯理,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
会包扎吗他问。
会……会一点。她声音发抖。
会的话,你来。他抬眼看她。
看着她笨手笨脚、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忽然笑了,笑声低沉,不知为何,手腕上的血又渗了出来。
颜瑾慌忙摁住他的手:你别动!你这个伤口要缝针才行。
缝针他似笑非笑,你懂得挺多吗
她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却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
我要你,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颜瑾装作乖巧的样子,闷闷低头,不再说话。
从此以后,颜瑾就跟了苏翊然。
但跟这个字,用得并不准确。
他不碰她。
不是出于尊重,而是纯粹的漠视和嫌弃。
她住进了他的别墅,却从未踏进他的卧室。他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就在他书房的隔壁,一墙之隔,却像是隔着一道深渊。
但奇怪的是,他允许她出现在他身边任何私人场合。
私人好友聚会上,她穿着苏翊然让人准备的黑色礼服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旁人窃窃私语,不近女色的冷面阎罗身边竟然多了个女人,真是稀奇。
可只有她知道,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私人飞机上,他低头翻阅文件,而她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的云层发呆。空乘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她还没开口,他已经冷淡地替她回答温水,仿佛她是个需要他代为发声的哑巴。
深夜的办公室里,她困得眼皮打架,却不敢睡,只能缩在沙发角落里等他结束会议。他偶尔抬眼,目光扫过她,却像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人人都说,苏翊然对她上心了。
可颜瑾知道,他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她只是他随手捡回来的东西,像一只被驯服的宠物一样,美丽、听话、安静、不惹麻烦,就够了。
与其说,他她做女朋友,不如说他让她做了女仆。
他不碰她,不关心她,甚至很少和她说话,但允许她存在,护她活着。
日复一日的冷漠,让颜瑾更沉默了,她时常安慰自己:耐心、坚持、等待,蛰伏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成长,才能找到机会。
那日,苏翊然在别墅会客。
颜瑾端着茶盘走进会客室时,听见了陌生的笑声。
落地窗前,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里。
苏翊然坐在对面,神色淡漠如常。
难得见你这里多了个人。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调侃,怎么,终于开窍了
颜瑾放轻脚步,将茶盏轻轻放在茶几上,正要退开,却听见一声突兀的抽气声。
灰色西装的男人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盯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是震惊、错愕,甚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你不觉得她像一个人吗尤其是眼睛!他喃喃道。
颜瑾下意识后退半步。
苏翊然的手指微微一顿。
戴浩宇!他淡淡开口,警告意味明显。
被叫做戴浩宇的男人这才回过神,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眼神却仍忍不住往颜瑾脸上瞟。
颜瑾低着头,能感觉到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一道带着探究,一道带着冷漠。
你先出去。苏翊然说。
她如蒙大赦,快步退出会客室。
关门时,隐约听见戴浩宇压低的声音:是我想的那样吗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苏翊然的回答。
颜瑾站在走廊里,掌心渗出细密的汗。
——像谁
——到底是哪样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觉得自留在苏翊然的身边好像是被计划好的,自己才是那个猎物!
会客室的雕花木门紧闭,戴浩宇指间的雪茄升起一缕青烟。
周家最近动作频频,他弹了弹烟灰,眉头紧锁,自从那三块地皮和港口货运权被他们撬走后,气焰嚣张的很。
苏翊然冷笑:秋后的蚂蚱罢了,还真以为那些东西不是祸端。
戴浩宇摇头:我知道你真的想要的东西一定是势在必得,但是也别小看他们。你父亲那个私生子最近和周家走得很近,两方联手,明脉的掌控权随时可能生变。
玻璃窗映出苏翊然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更麻烦的是,戴浩宇突然压低声音,目光瞟向门外,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把那个女孩放在身边
苏翊然转身,黑眸如渊。
十年了,你了解她的心性,戴浩宇掐灭雪茄,万一被有心人利用……
没事。
苏翊然一如既往的笃定。
我想你肯定查过她的底细,但是一个人的心性才最重要。戴浩宇忍不住叮嘱。
放心。
戴浩宇知道说再多也无法改变苏翊然的想法,也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顺势闭嘴。
颜瑾接到电话时,正在给苏翊然熨烫衬衫。
颜小姐,您哥哥这个月的疗养费没有到账。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而疏离,如果三天内不能补缴,我们只能办理出院手续了。
熨斗滋啦一声烫过衣领,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太清楚这是谁的手笔——颜家。
十几年前,颜家收养了她和哥哥,可是哥哥却在一次意外中成了植物人。
这些年,颜瑾之所以乖顺的待在颜家,除了那虚假的亲情,更重要的是为了哥哥!
为了哥哥她不得不亲手折断自己高飞的羽翼,只有留在颜家夫妇身边,哥哥的治疗费才有保障。
可是现在,她该去求谁呢
那个男人,他会怜悯她吗
书房里,苏翊然正在看文件。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进。
颜瑾站在门口,手指绞着衣角,她知道他很可能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是哥哥的命!
她得试一试!
苏先生……她声音发颤,我哥哥的疗养院……
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
苏翊然终于抬眼,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所以
能不能……借我一些钱她声音越来越小,我会还的,我可以多做几份工……
空气凝固了几秒。
他忽然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张灵,把颜瑾的哥哥转到秦山疗养中心。现在就去办。
颜瑾呆住了。
秦山是顶级私人疗养院,苏翊然的私产,安保森严,连颜家都插不进手。
苏先生,我……谢谢您。
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这些年筑起的戒备、怀疑、恐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可苏翊然那通电话后,那密密麻麻的墙缝里竟钻出一株嫩芽,颤巍巍地向着阳光伸展。
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她对这个男人是感激的!
如果这份感激是一杯毒药,她也心甘情愿的饮下。
哥哥的命是她的软肋,是唯一可以拿牵动她真实情绪的事情。
颜瑾摸着发红发热的眼角,慌忙低下头。
感激的话还在颜瑾脑海中徘徊,苏翊然却冷冷道了声:出去!
这一声,让颜瑾如梦初醒!
三天后,颜瑾在秦山疗养院VIP病房见到哥哥。
他沉睡的面容安详许多,冬日的阳光洒在雪白床单上,连监护仪的滴答声都显得温柔。
护士笑着说:所有费用都预缴了三年,苏先生还特意请了德国专家下周会诊。
回程的车上,颜瑾鼓起勇气看向身侧的男人:苏先生,谢谢您。
苏翊然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语气依旧冰冷:不必!我应该的!
然后把颜瑾想要说的话彻底封死。
她觉得,这个男人像一本晦涩的古籍,翻来覆去地读,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章法。
他明明可以对她哥哥见死不救——可他却把哥哥安置在了最好的疗养院;
他明明厌恶肢体接触——连递文件时都要避免碰到她的指尖,却把她留在身边,还给予女朋友的名分;
他说话总是简单且带着刺——可做事却有原则、有条理。
最奇怪的是那个雪夜。
他明明可以任由她冻死在街头,却把她带回来了,还庇护她,答应她的合作。
在这里的两个月,她见过太多人对他谄媚讨好,也见过更多人对他畏如蛇蝎,可似乎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进过那道心门。
颜瑾打算给哥哥送些衣物,却在路上遭遇了飞车抢劫。
她的包被抢走时,整个人重重摔在了人行道上。
膝盖擦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耳边还残留着摩托车引擎的轰鸣。
十几分钟后,黑色迈巴赫急刹在她面前。
车门猛地打开,苏翊然跨步下车,朝着颜瑾伸出手:伤哪儿了
颜瑾低头看看膝盖和胳膊,心想,这不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吗!
在我的地盘上,他拇指重重碾过她腕间被拽出的红痕,动我的人!
三天后,苏翊然带颜瑾出席了一场公开的商务晚宴,此前他从未带他在公开场合亮过相。
颜瑾很惊讶,甚至在内心揣测:他难道是为了保护自己
很快,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赶紧摇摇头,劝劝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星河酒店的宴会厅里,颜瑾站在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裙摆上的珠绣。
这件高定礼服是苏翊然今早派人送来的,绿色真丝衬得她肌肤如雪,所有的设计都凸显了她的身材和美丽。
这种上流社会的聚会她在颜家时参加过不少,以前以为是社交,现在才知道是以礼物或者花瓶的身份,当个漂亮的摆设。
颜瑾挽着苏翊然的手臂,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好奇的、评估的、恶意的。
苏总终于舍得带女伴了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迎上来,眼睛却把颜瑾浑身上下看了个遍,这位小姐看着眼生。
颜瑾,我的女朋友。苏翊然简短介绍。
颜妇人笑容僵了僵,不会是颜家那个……
李夫人,苏翊然冷声打断,我说过了,她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她有且只有这一重身份!
妇人脸色骤变,匆匆告辞。
颜瑾这才意识到,苏翊然在向整个圈子宣告——颜家再也碰不得她。
宴会厅突然变得嘈杂。周世昌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目光如毒蛇般锁定了颜瑾。
哟,颜小姐周世昌晃着香槟杯走近,还有苏总您怎么带着破烂来参加这样的高端晚宴了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尽管颜瑾已经做好准备,但心依然感到屈辱和难受,那些被囚禁、被虐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想抽手,却被苏翊然牢牢扣住。
周三少,苏翊然语气平静,你听到狗吠了吗
周世昌脸色微变,随即恶意地看向颜瑾:苏总口味真独特,专挑别人玩剩的。这女人在我床上可是……
啪!
香槟杯砸碎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打断了污言秽语。
所有人都愣住了——苏翊然竟然当众摔了杯子。
张灵。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关门!打狗!
一直隐在暗处的张灵立刻上前。
周世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扣住手腕,剧痛让他惨叫出声:张灵!你他妈——
砰!
一记重拳直接砸在周世昌腹部,他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苏翊然吩咐: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张灵动作利落地拖着他一条腿往外走,沿途宾客纷纷避让,却没人敢出声阻拦。
宴会厅鸦雀无声。
苏翊然重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香槟,淡淡道:真是又菜又爱玩!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颜瑾知道,苏翊然不是在维护她——他只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就像主人不允许别人碰自己的所有物,哪怕那个所有物,他并不在乎。
却没想到,苏翊然看着她突然开口:男人不需要以牺牲女人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面子。这种踩着女人获得满足感的人,只能称为狗。
颜瑾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微微动了动,赶紧拿起手边的香槟,喝了一口,压一压自己的怪念头。
一口下去,香槟的味道不对。
颜瑾放下酒杯时,指尖已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眼前散开,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芒。她踉跄着扶住餐台,却被一双大手稳稳扶住。
不舒服
苏翊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抬头,看见他蹙眉的脸在视线里分裂成重影。
嗯……热……
体内窜起的火苗燃烧着理智,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她感觉自己呼吸沉重,而他的气息忽然变得无比清晰——雪松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勾得她口干舌燥。
苏翊然马上察觉了什么。
你被下药了。苏翊然冷声断言,一把扣住她乱摸的手腕,拿出电话:张灵,备车。
她被半抱进电梯时,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他怀里钻。
帮帮我……柔软的话语带着祈求。
别胡来!他牢牢控住住她的双手。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她看见自己潮红的脸贴在他颈间,而他的眼神依旧清明如寒潭。
迈巴赫后座成了煎熬的囚笼。颜瑾蜷缩在真皮座椅上,礼服肩带滑落也顾不得拉,只是凭着本能去够他的手臂:求你……
忍着。
他扯下领带捆住她乱动的手,动作干脆得像在绑一件货物。
当她难耐地蹭到他腿边时,分明感觉到他浑身肌肉骤然绷紧。
可他就是不碰她,她想,他或许真的嫌她脏吧!
别墅大门摔上的巨响声后,苏翊然直接把她扔进盛满冷水的浴缸。
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她惊叫,下一秒却被他捏住下巴。
记住这种滋味。他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下次不要随便喝酒,喝前先想想今晚。
冰水漫过锁骨时,席银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被水浸透的礼服沉甸甸贴在身上,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羞耻梦魇。
而最痛的,是沉沦时那个清醒的人偏偏不要她。
客厅里,苏翊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张灵递上一杯茶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您对颜小姐……很特别。
怎么就特别了
总觉得您是关心她的,但您又……
苏翊然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十几年前,我还小的时候,她哥哥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只想护住她。
冬日即将过去,港口的货运也渐渐恢复了,苏翊然和戴浩宇待在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
此刻,他擦拭着手中的瑞士军刀,对戴浩宇说:周家的事情,该收网了。
这时电话声传来,苏翊然看到来点名称的那一刻皱起了眉头。
是他父亲的来电。
明天下午三点,来西郊老宅。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却威严,我要安排些事情。
他指尖一顿,刀锋在灯光下折射出冷芒。
还未等他回复,电话那边就挂断了,只剩忙音回荡。
你得去。戴浩宇低声说:周家已经买通律师团,老头子和那小子也做了亲子鉴定,如果你不去,岂不是便宜了他。再说,老头子总不会对你下手,你毕竟是他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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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瑾躲在走廊转角,心跳如擂鼓。
西郊老宅——她好像曾经在周家书房的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地方,那地方被画了一个红圈,这会是巧合吗
翌日狂风怒起,原本都要回暖的天气,却突然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冬日惊雷雨。
暴雨如注,苏翊然站在老宅祠堂里,指尖抚过母亲牌位上积落的灰尘。
二十年前,这个女人用全部嫁妆帮丈夫起家,换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冷暴力,最后吞下整瓶安眠药时,连葬礼都没等来丈夫的身影。
而她死去三天后,父亲就领着怀孕的情妇住进了主卧。
阿然。
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板的声响。老人西装笔挺地停在祠堂门口,仿佛看不见供桌上妻子的遗照。
苏翊然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永远记得十岁那年,那个叫林岚的女人是如何照顾他的!
冬天故意断他房间的暖气!
夏令营把他丢在深山!
最后甚至在他牛奶里下药!
要不是被来送画的颜瑜——颜瑾的哥哥,不是被那个小男孩撞见救了他,要不是爷爷庇护他,或许他坟头的草都几尺高了!
人人都说他是冷面阎罗,人人都叹他不近人情、行事狠辣,可是从小他就知道——好人不长命!
苍老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你弟弟他……
我没有弟弟!他猛然转身,昏暗祠堂里泛着幽光,看来爷爷说的对,你会为了这对母子毁掉苏家。
轮椅上的老人冷笑:那个老糊涂!要不是他拦着,当年我就该——
该像对母亲那样,也杀了我
惊雷炸响,照亮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眉眼。
老人眼底闪过刹那的狼狈,很快又变成狠厉。
把股权转让书签了,你弟弟不能一无所有!
雨声震耳欲聋。苏翊然望着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男人,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最后一句话:阿然,别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
可现在,他分明在父亲眼里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杀意。
最锋利的刀,果然永远来自血脉至亲。
你知道吗他忽然轻笑,林岚当年下毒用的药瓶,我一直留着。
老人轮椅猛地一颤。
我会把它放在你宝贝儿子的红酒里。
苏翊然笑得失控!
老人面色骤变,咬牙切齿的说出三个字:别怪我!
说罢,推着轮椅冲进雨幕。
苏翊然慢慢踱到廊下,听着暴雨落下,像一场迟来二十年的清洗。
忽然,枪栓拉响的声音从雨里传来。
苏翊然刚要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苏翊然!趴下——
颜瑾的尖叫与枪声同时炸响。
他猛地回头,看见她扑过来的身影被子弹击中肩胛,鲜血在白色衬衫上绽开刺目的花。
廊下出现了许多持枪的人,,张灵带人冲进来的混乱中。
苏翊然只记得自己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影,怀里的重量轻得可怕,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和十几年前的记忆重叠。
十二年前,那个叫颜瑜的少年也是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他说:我们要快点长大,要变强,这样才能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
救护车!叫救护车啊!他吼得撕心裂肺,双手死死压住她流血的伤口,温热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颜瑾!看着我!不准闭眼!
她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染血的手指抚上他扭曲的面容,帮我报仇!还有……照顾我哥哥。
苏翊然跪在血泊中,崩溃地抱紧她。
你们兄妹……非要这样折磨我吗滚烫的泪水砸在她渐渐失温的脸上,颜瑜的债还没还完……你不能……不能再……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怀里的身体越来越轻,像要化作一缕烟消散。
十二年的轮回,终究还是逃不过,在血腥气中,他再次尝到命运的嘲弄。
原来他们都是猎人,也都是猎物。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苏翊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心率监测仪上起伏的绿线。
十六天了,颜瑾和她哥哥一样,安静地沉睡在白色病床上,只有仪器证明她还活着。
苏总,都准备好了。张灵低声汇报,递过一部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三份档案,分别标注着周家、苏家和颜家。
苏翊然指尖轻滑,第一份档案展开——周氏集团近三年的财务造假证据、周家三少买凶杀人的录音、境外洗钱的流水……足够让整个周家万劫不复。
发给检察院。他声音平静。
苏翊继续点开第二份档案。他的异母弟弟笑得灿烂的证件照下,是数十页的犯罪记录——从吸毒到强奸,从挪用公款到勾结境外势力。
送他去泰国。苏翊然摘下眼镜擦了擦,告诉那边的‘朋友’,别让他死了。
最后一份档案显示的是颜家近况——颜瑾的养父被查出涉嫌非法侵占公司财务,养母的奢侈品店涉嫌走私,都进了监狱,颜家别墅贴着封条,曾经富丽堂皇的客厅一片狼藉。
苏翊然将平板扔给张灵,转身望向病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颜絮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她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您早就布好局了,为什么等到现在张灵忍不住问。
苏翊然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温婉女子抱着年幼的他,背景是苏家老宅的玫瑰园。
母亲临终前说,不忘我像他那样冷酷无情他拇指轻抚照片,她说,我可以狠,但不能无情。
所以苏翊然对父亲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所以他没有赶尽杀绝。
去办吧。他将照片收回贴近心口的位置,不留情面。
第二十二天的清晨,颜瑾的睫毛颤了颤。
苏翊然正靠在沙发上假寐,闻声立刻惊醒。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却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正含笑望着他。
早。她声音嘶哑,却带着笑意,你看起来糟透了。
苏翊然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只能僵硬地按下呼叫铃,然后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
我睡了多久颜瑾小声问。
二十二天。他的声音比她还哑。
护士和医生蜂拥而入做检查,苏翊然被挤到角落。
他看着她配合检查的样子,乖巧得像只猫,完全看不出是那个为他挡子弹的疯女人。
不对,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疯呢,她可是能单枪匹马从周家逃出来的人。
等医护人员离开,颜瑾拍了拍床边:过来。
苏翊然站在原地没动:你需要休息。
过来。她固执地重复,还是说,苏大总裁怕一个刚醒的病人
他最终妥协,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
颜瑾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划过他青黑的眼圈和冒出的胡茬。
你收拾他们了她轻声问。
苏翊然点头。
全部
全部。
颜瑾笑了,那笑容明亮得刺痛他的眼睛:我睡着的时候,你们说的话有些我能听到,只是醒不过来。
她摸索着找到他的手,十指相扣:苏翊然,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
我好像……她望进他的眼睛,对你动心了。
苏翊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我知道先动心的人会输,颜瑾继续道,声音轻柔却坚定,但我愿意输给你。,随后,她小脸一红,你别嫌弃我,我不脏,真的!周三少他……不举。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张灵满脸激动地冲进来:苏总!在看到颜瑾醒后,张灵明显更激动了,颜小姐!颜瑜少爷他……他醒了!
颜瑾的眼泪夺眶而出:哥哥...真的
千真万确!张灵速飞快,他刚才睁眼了,还叫了颜小姐的名字!医生说这是医学奇迹!
苏翊然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她轻得像个孩子,在他怀中安静地靠着。走廊上,医护人员纷纷让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苏翊然,颜絮突然说,你还欠我一句回答。
男人低头看她,阳光在他金丝眼镜上跳跃,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如海。
他嘴角微微上扬,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