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白月光坠楼那天,我笑了
六年前,圣桥女高的钟楼坠下一具尸体。
死者是全校最耀眼的白月光,校花、学霸、万人迷——黎苒。
那天下着小雨,我撑着一把破伞,站在钟楼下,看着她从天而降,像一只断翅的蝴蝶,摔在我脚边。
她穿着我的校服外套,梳着我一模一样的马尾,指甲上涂着我最喜欢的浅粉色指甲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尖叫声、哭喊声、有人打电话报警,也有人对着我疯狂拍照。
——他们都以为,是我死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她。
突然,笑了。
那笑容,被无数镜头拍下,从此成了网络上疯传的罪证图。
【室友坠楼,她笑了!】
【绿茶心机女,为了上位害死白月光】
【血色雨夜,最恶毒的替身。】
一夜之间,我成了全网公敌。
六年过去,我换了身份,换了脸,远走国外,只求苟活。
直到今天——
有人在废弃的钟楼密室里,发现了真正的黎苒尸体。
DNA检测结果,全球通报。
新闻标题铺天盖地:
【震惊!圣桥女高坠楼案反转:当年死者身份作假!】
而真正的我,已经站在回国航班的舱门口,唇角微微扬起。
游戏,才刚开始呢。
第二节:那一场直播,我成了疯子
回国那天,天还没亮,我就开了场直播。
没有预告,没有滤镜,手机镜头里的人,素面朝天,披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外套,眉眼冷淡,气息薄凉得像空气。
——没人认出我来了。
六年前,圣桥女高那个笑着看人坠楼的少女,早在网络狂潮里被撕碎、揉烂、扔进了泥里。
现在,只剩下了陌生人。
早上好。
我对着镜头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有点哑。
弹幕顿时刷屏:
【这谁啊】
【标题说是什么钟楼案真相炒冷饭】
【看着有点眼熟,像……像那个绿茶】
【绿茶又想洗白呕。】
我没理他们,拿出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两个人肩并肩站着。
左边是黎苒,笑得明媚甜美,穿着我那件粉色校服外套;
右边是我,神情僵硬,站得小心翼翼,像个影子。
我把照片举到镜头前,语气平静得吓人:你们还记得她吗六年前,钟楼下,死的不是我。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弹幕突然停滞了两秒,随后狂涌而来:
【放屁!我们眼睛瞎了】
【你自己笑着围观的照片全网都是!】
【死了的是黎苒,活下来的绿茶还洗】
【果然是绿茶心机婊,六年了还想蹭热度。】
我微微歪头,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轻轻勾起。
黎苒,她,冒充了我的身份自杀。
我一字一顿地说,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弹幕炸开:
【编啊你接着编!!】
【白月光有病要冒充你】
【呵呵,真以为换了张脸就能随便造谣了】
屏幕那头,有人在敲键盘骂我,有人在录屏准备挂我。
而我,安静地坐在昏黄灯光下,指尖轻敲桌面,像在敲一首无人听懂的丧钟。
直播间在线人数从几百暴涨到几万。
有营销号迅速涌入,有嗅到流量的短视频号开始截屏。
气氛几乎要爆炸。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系统弹窗跳了出来——
【弹幕举报警告:内容涉嫌造谣抹黑。】
【您的直播间已被重点监控。】
我笑了。
笑得无声,笑得眼尾都微微泛红。
——六年前也是这样。
明明不是我的错,却是我被一刀刀割烂了名声,被全世界审判,被亲手推入地狱。
我抬头,直直盯着镜头,眼神锋利得像刀。
她假扮我跳楼。
她死了,我活了下来。
你们骂错了人六年,现在,还想继续骂吗
声音落下,一秒钟的寂静。
接着,爆炸一般的新弹幕把屏幕淹没:
【疯子!】
【你是不是还想碰瓷死人】
【绿茶婊,永远别想洗白!】
【快滚出国吧,别回来污染空气。】
我听着他们的咒骂,慢慢靠近镜头。
光影在我的脸上拉出冰冷的弧度,眼睛黑得像深井。
没关系。
我轻声说。
你们想骂就骂吧。
反正,从一开始,我也没打算洗白。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旧信。
白色信纸,边角已经泛黄,折痕破旧。
镜头拉近——
信封上,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
给我的影子。
是黎苒亲手写的。
我捏着信,微笑着抬眼。
你们以为她是白月光
呵。
那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在演你们喜欢的样子啊。
话音落下,直播间的气氛像爆开了的玻璃,锋利、支离破碎。
而我,终于慢慢地,把信封撕开。
旧日的秘密,血腥又甜美地,从纸缝里溢了出来。
第三节:她为什么要假扮我
旧信纸摊开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陈旧气味涌入鼻端。
我坐在破旧的小桌前,指尖划过每一行笔迹,像是在剖开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信里的字迹娟秀、干净,每一个字都像是黎苒最完美的笑容。
但内容,却脏得像淤泥。
——
【影子呀。】
【你活得太不像样了。】
【我帮你一把,好不好】
【从今天起,我替你去死。】
【这样,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了。】
——
我读完最后一行,指尖轻轻颤抖。
弹幕疯狂滚动着:
【卧槽……这是什么病态信】
【假的吧!这么精心布局】
【影子这称呼听着就瘆得慌……】
我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
六年前,我和黎苒第一次见面。
在圣桥女高的新生报到日,她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绑着高高的马尾,笑着冲我伸出手:你好呀,我是黎苒。咱们以后是室友啦!
她漂亮,乖巧,热情,像所有人梦里的完美女孩。
而我呢
穿着打着补丁的运动鞋,拎着破旧的行李箱,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从那天起,她像是阳光一样,理所当然地照进了我的世界——也碾碎了我的存在。
喜欢的社团,她一脚踏进;
我写的作文,她抄一份名字改改拿去参赛,领奖时站在台上笑得灿烂;
连我暗恋了两年的男生,也在篮球赛后递上了情书——却不是给我的。
他捧着鲜花,腼腆又羞涩地说:可以做我女朋友吗,黎苒
而我,只能站在操场边,咬着牙,咽下所有的难堪。
那时的我,傻得以为,是我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没人看到。
直到有一天深夜,我回到宿舍,意外看见黎苒摊开我的书桌,正用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复印着什么。
她吓了一跳,把纸塞进抽屉,笑着解释:抱歉啊,我没带身份证,借你用一下啦!
我信了。
可笑的是,
六年后的今天,钟楼下,警方第一次验尸,居然就是用那份伪造的身份证复印件确认了尸体身份。
是她穿着我的衣服,拿着我的身份,跳下去的。
而我,成了全网眼里,那个笑着看人死的恶毒绿茶。
我缓缓睁开眼,盯着直播间里铺天盖地的骂声,轻轻地笑了。
她为什么要假扮我
因为她想要一场盛大的,完美无瑕的葬礼。
而我,只是她搭建祭坛时踩着的那块破烂砖石。
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闷棍敲在了无数人心头。
【她……在说什么】
【难道白月光早就计划好的吗】
【不信不信不信!黎苒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这女的疯了,绝对疯了!】
有人疯狂刷骂,有人开始沉默。
而我,拿起桌上第二样东西。
——一份视频文件。
看完这个,再骂也不迟。
第四节:钟楼下的约见信
视频开始播放。
镜头一晃一晃的,像是用偷藏的手机录的,画面抖得厉害,背景是圣桥女高老旧的钟楼,灰蒙蒙的雨天,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画面里,黎苒撑着一把白色伞,站在钟楼门前。
她穿着一件粉色校服外套,裙摆湿了一半,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种诡异的笑。
耳麦里传来她自言自语的声音:
今天,影子会来吗
她不会来也没关系——
我本来就不打算让她来。
画面突兀地一黑,像是故意剪断了最后一秒。
直播间炸了:
【什么意思】
【所以……约的是女主但其实是设了个局】
【她自己安排好一切的】
而我,静静坐着,敲了敲桌面。
这段视频,是警方在钟楼密室搜出来的。
拍摄时间,是坠楼前半小时。
我翻出另一张照片。
照片是钟楼内部的密室,暗门开启后,堆满了旧书、尘封的课桌,还有一具……腐烂不堪的女尸。
——真正的黎苒。
她躺在密室的冰冷地板上,穿着我的校服外套,手里攥着一封信。
那封信,我今天才第一次看到。
我深吸一口气,把信摊在桌面上,镜头缓缓推进。
信纸雪白,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如果影子来了,就请她陪我一起死。】
【如果影子不来,那我一个人走,反正——】
【反正,她也早该死了。】
字迹一如既往的清秀,内容却令人背脊发凉。
data-fanqie-type=pay_tag>
直播间彻底炸锅:
【靠!好变态!】
【黎苒原来是疯子】
【这特么是谋杀未遂啊!】
【可是……可是女主还是笑着看人死了啊!怎么解释】
我看着弹幕飞快滚动,缓缓靠近镜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刀子划过耳膜。
那天,我收到了她的短信。
让我去钟楼。
可我没去。
——因为我早就知道,她想拉着我一起死。
手指敲击桌面,骨节咯咯作响。
所以,我笑了。
笑她终于没能杀掉我。
笑我终于从她构建的地狱里,逃出来了。
我垂下眼帘,睫毛投下阴影,整个人静得可怕。
可就在这时——
直播间突然跳出一条醒目的付费弹幕,红色背景,黑色大字:
【爆料!目击者现身!当年她推了黎苒!我亲眼看到的!!!】
一瞬间,直播间几乎瘫痪。
网友们像疯了一样涌进来:
【卧槽!目击证人】
【原来她还是推了】
【果然啊,绿茶怎么可能无辜!】
我坐直了身体,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来了吗
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第五节:反噬开始,我成了凶手
那条红色付费弹幕,像一道血口,在屏幕中央咧开。
【爆料!目击者现身!当年她推了黎苒!我亲眼看到的!!!】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地撞击着耳膜,像打雷一样密集而疯狂。
手指攥紧了桌沿,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
直播间的弹幕在刹那间暴涨,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撕咬着每一寸空间:
【目击者都出来了,还想洗】
【绿茶婊杀人了啊!!!】
【笑着看人死不够还推人】
【滚出互联网!滚回监狱!】
我的手机开始震动,微信群、通讯录、旧同学名单,像一只只潮湿的手,爬出地狱,按在我的脖子上:
【你是不是疯了还敢回来】
【六年前没抓你,现在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黎苒是全校的白月光,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凭什么活着】
我闭了闭眼,指尖微微颤抖,心口像被凿开了一个黑洞。
——明明六年了。
——明明都过去了。
——为什么,还要重新来一遍
呼吸仿佛变得迟钝,每一口气都像带着铁锈味。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头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冷淡,克制,像是被生生剥掉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你们说,我推了她。
我嗓子发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微微的嘶哑。
好啊。
那就让我,亲手把这个烂局翻开来给你们看。
我抓起桌上的U盘,插进笔记本。
屏幕切换成了另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钟楼密室内部,黑白画面,时间标注着六年前的雨夜。
雨水顺着窗户流淌,钟楼里冷得像冰窖。
画面里,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瑟瑟发抖。
镜头慢慢拉近——
是黎苒。
她穿着我的校服外套,低着头,在啃咬着一张身份证。
她的指甲已经抓破了手背,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像开了血色的花。
然后,她抬起头。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眼神空洞而癫狂。
她对着空气,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比什么都要可怕。
紧接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钟楼边缘,低头往下看。
画面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是我。
我冲了进来,满脸惊慌,喊着她的名字:黎苒!你下来!
她回头,看着我,笑得肆意又悲哀。
然后,——纵身一跃。
没有推搡。
没有争执。
只有她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
录像戛然而止。
直播间静了足足五秒。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然后,炸了。
【】
【她自己跳的】
【不是推的】
【操……原来真的另有隐情】
我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了闭眼,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心底某个早就干涸的地方,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听见自己轻声地笑了。
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可悲,笑自己哪怕拿出血淋淋的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
——世人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故事。
——不是因为他们爱黎苒。
——而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祭品,一个可以肆意践踏、诅咒、猎杀的恶魔。
而我,早就被钉死在那座十字架上,连挣扎都成了罪。
我缓缓睁开眼,直视镜头,声音冷得像刀锋刮过骨头:
现在,证据摆在你们面前了。
你们要继续骂吗
弹幕刷得飞快:
【……】
【……我不信,一定是假的!】
【视频可以作假!】
【绿茶就是绿茶,哪怕不是推的,也一定有别的脏东西!】
我笑了。
笑得眼眶发红,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好啊。
我撑着桌面站起身,镜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就继续骂吧。
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直播间里,弹幕汹涌,骂声不绝。
而我,穿过这些铺天盖地的嘲笑与诅咒,像一个逆风而行的人,赤脚走在满地玻璃渣上,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地狱。
第六节:真正的杀人动机
直播结束后,我关掉了手机。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从半掩的窗缝灌进来,带着微微的湿气。
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一头终于撑不住的野兽,在黎明前的荒原上,发出疲惫而绝望的喘息。
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明明过去了六年,可每一次回忆起那晚的细节,心脏还是会像被铁钩撕扯般疼痛。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
——那天晚上,我去了钟楼。
——我看见黎苒站在边缘。
——我大喊她的名字。
——然后……
画面断了。
记忆在最关键的地方,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撕碎了。
我只记得,心脏狂跳,指尖冰冷,脚步踉跄着往前冲。
耳边回响着当年那个雨夜的尖叫声,模糊、撕裂、带着绝望的回音,像一根绳索,缠绕在脖子上,勒得人喘不过气。
啪——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一条新短信跳了出来,没有备注号码,只有一句话:
【想知道真相吗来老教学楼三楼。】
我盯着那行字,指节一点点收紧。
一瞬间,指尖发冷,脊背发凉。
这是陷阱吗
又是一次狩猎
还是……
我冷笑,抓起外套,推门而出。
深夜的校园废墟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脚步踏在水泥地上,每一声都像敲在心脏上,沉重、刺痛。
三楼尽头,站着一个人。
穿着黑色帽衫,瘦高,低着头,靠在墙边。
听见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
灯光昏暗,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周野。
六年前,篮球场上那个总是背着阳光,笑着递水给我的少年。
也是那个,曾在我最狼狈时,递来一块手帕,低声说:别怕,我在呢。
现在,他站在废墟里,眉眼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清澈,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阴郁。
他抬眸看我,眼底有一丝复杂,像是怜悯,又像是审判。
你,记得那晚的事吗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我张了张口,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周野低笑了一声,笑得冷冷的,嘲讽又悲哀。
你当然不记得。
他缓缓走近,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让人胆寒的东西。
因为那晚,是我推了她。
轰的一声,我的脑子炸开了。
风声呼啸着灌进耳朵里,我几乎站不稳,扶住墙,指尖一片冰凉。
什……么我喃喃。
周野掏出一只录音笔,丢到我怀里。
啪的一声,硬物砸在胸口,震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
黎苒知道我喜欢你。
她威胁我,说要告诉全校,说你勾引人、不要脸,让我滚出篮球队。
那晚,她叫我去钟楼,说要跟我‘谈谈’。
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没想到她会——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我抱着录音笔,浑身僵硬。
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轰轰作响,震得头皮发麻。
周野蹲下身,抬手,想要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僵了一下,苦笑着收回手。
你知道吗
黎苒死了,我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终于,没人能再抢走你了。
他的声音低得可怜,像一只折翼的小兽。
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原来……
原来,我以为自己是幸运逃脱的影子。
可实际上,我不过是另一场谋杀的局外人,是一场更大阴谋下,被遗忘的棋子。
黎苒想杀我。
周野想救我。
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把我推入了地狱。
而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第七节:白月光的双面人生
黎苒死的那一年,我十八岁。
在所有人眼里,我是她的影子,是踩着她光芒勉强生存的阴影,是没人会多看一眼的背景板。
可现在——我坐在出租屋的床上,双手发麻地翻开她留下的那本日记。
黑色封皮,干净无尘,就像她在校园里那个完美无瑕的形象。
第一页,是那句熟悉的开头:
亲爱的日记,我今天又笑着原谅了所有人。
我冷笑一声,继续翻下去。
第二页开始,那个完美的黎苒,撕开了人皮。
——
【宿舍那个谁,果然还是喜欢了那个男生啊,笑死,真是只会偷看、不敢争的胆小鬼。】
【她偷偷写的情书被我拿到了,我就放到男生课桌上好了,反正不会有人觉得是我干的。】
【她今天的化妆品我用了,颜色太土了,还敢说自己懂美妆我故意说你最近气色不错,她高兴一整天。】
【这个影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连嫉妒都藏不住。】
【不把她踩在脚下,我怎么显得干净呢】
——
我一页一页往后翻,像是在剥一只虫子的皮,每剥一层,就更恶心一点。
她不仅模仿我,还主动制造所有人的厌恶。
她在我书包里塞早恋举报信,让我被班主任当面羞辱;
她借我校服去告白男生,结果说那是我托她传的;
她故意在全班面前说: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有点怪怪的,大家不要跟她计较。
我不止一次地崩溃过,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哪里真的有问题。
可现在我知道了。
不是我有问题。
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活成一个疯子。
我咬着牙,将那本日记从头到尾撕成碎片,纸屑纷飞,在空中飘落,像一场干净的雪。
——可惜不是血。
手机亮了一下。
是周野发来的信息。
【对不起。】
我看了一眼,把手机丢到床尾,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
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死了,你活着。
我也活着——但不再是那个她随手就能踩进泥里的影子了。
我撑着身子坐直,把录音笔拿出来,剪成了一个短视频。
配上她日记的内容,配上钟楼那一段疯笑的录像。
我点开发布,标题只写了六个字:
白月光的尸体。
不再解释,不再辩驳。
你们不是喜欢真相吗
好,那就一起看个清楚——
你们口中的神,是怎么一刀一刀,把我逼进坟墓的。
视频发布三分钟内,浏览量破万。
十分钟,热搜开始挂词条。
【钟楼案反转】、【白月光日记曝光】、【校园霸凌始末】……
评论区混乱如战场:
【她是疯子吧怎么会这样】
【从头到尾都在演!卧槽!太吓人了……】
【以前还觉得女主阴沉,现在觉得她能活着就是奇迹。】
【黎苒不是白月光,是白眼狼。】
我躺在床上,看着这些评论,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
只有安静。
一种终于从泥里挣脱出来、站在自己尸体旁边冷眼看着别人的那种,深刻的、安静的麻木。
我终于明白了。
我之所以活着,不是为了逃。
是为了反杀。
第八节:直播现场,她笑着认了罪
我重新打开直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评论区仿佛滞了半秒,接着爆出一连串弹幕:
【她疯了吧刚被挂完又开】
【……她还敢出现】
【我他妈就想知道,她到底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坐在灯下,手边是一杯冷茶,一本撕碎的日记,还有那枚还在录音的笔。
这次我没铺设证据,没有剪辑,也没准备热搜话题。
我只对着镜头,笑了笑,轻轻开口。
我认了。
弹幕顿时爆炸:
【!!!她说什么】
【认了她认了她亲口说她杀了黎苒】
【疯了疯了疯了!】
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每一个人听清:
我杀了她。
你们说得没错,她是白月光,我是阴沟里爬出来的毒蛇。
是我推的,是我看着她摔下去,是我笑着转身离开。
我亲手……结束了她的一切。
镜头里,我的眼睛湿漉漉的,脸上却带着近乎讽刺的平静笑容。
这样说,你们满意了吗
六年了,你们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
那接下来,能不能轮到我——说一句真话
我从旁边拿起一台老式录像机,打开底部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张旧光盘。
黎苒自己拍的。
你们看过她坠楼的视频,但你们不知道,那段画面,她剪辑过。
我把光盘放进播放器,屏幕一闪,画面开始播放。
钟楼,雨夜,模糊的画质,隐约能看到黎苒对着镜头摆好位置。
记得等我跳下去之后,把镜头关掉,再加一段她站在楼下笑的截图。
配个BGM,要哭腔一点的,氛围感拉满。
她笑了笑,蹲下身,在镜头前涂了点粉底,补了个口红。
我死的时候,至少得比她漂亮。
那一刻,直播间寂静到可怕。
我轻声说:
这段视频,警方已经收到。
她不是被我推下去的,她是自己导演了整场死亡。
而我——
只是你们剧情里那个该死的恶毒女配。
我的声音颤了一下,却被我硬生生压下去。
你们要认罪书,我给你们写;你们要泪水,我割开眼眶都给。
可你们从来,不想知道真相。
我盯着屏幕,眸色像淬过毒的玻璃:
因为你们爱黎苒。
更因为——你们恨我,恨我敢活着。
直播间疯狂炸裂。
有人开始哭,有人开始删帖,也有人死命狡辩:
【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拿来的东西都不可信!】
【为什么她活着黎苒死了不公平!】
我低头,轻轻一笑。
是啊,不公平。
她死了,她赢了。
我活着,我输得彻底。
我缓缓摘下耳麦,轻声说:
但至少,我还活着。
活着,就有资格说话。
镜头缓缓淡出,我站起身,背影瘦削却坚定,像终于脱离泥沼的野狗,赤脚踩过荆棘,朝天亮走去。
第九节:恶女与疯子,只能活一个
黎苒死了六年。
我死了六年。
而现在,大家开始讨论——
到底谁该活下来
视频发出后24小时,微博服务器几近瘫痪,平台紧急限流。
黎苒不是白月光的词条一度飙上热搜第一,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争议声浪:
【她太可怕了,死前还在剪辑自己的死亡录像。】
【她根本不是单纯的校花,是个控制狂。】
【那女主就一点错没有当初她还是笑了啊!】
【我说句实话,她活着我就不舒服。】
我走在街上,裹着厚外套,耳朵里塞着耳机。
街边路人仍然讨论着我,却不认识我。
她们把我当成新闻,当成反转剧。
就像我不是一个人,是一段剧情,一桩事件,一个可以被无限谈论的黑白投影。
我站在天桥上,看着车流,脑海里浮现出黎苒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那不是恨。
那是胜利者在看即将溺水者挣扎时的、优雅而怜悯的笑。
她赢了。
即便她死了,她依然赢了。
手机再次震动。
我低头一看,是周野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我的录音,他们拒绝采信。】
【他们说,你的动机依然存在。】
【他们说,你笑了。】
我一瞬间想笑。
笑什么
笑这个世界从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故事结尾——
而最简单的结尾,就是:疯女主杀死了白月光。
这样干净、利落、有泪点,有审判,有快感。
我走进一个小餐馆,刚坐下没多久,前桌的两个女生就压着声音在议论:
我跟你讲,那女的真的精神有问题。
你说她要真没杀人,她干嘛不早说
对对对,六年才说,现在蹭什么流量
最搞笑的是,她还开直播!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怜吗
我低头,勺子在指尖慢慢旋转,手背青筋微跳。
我从不指望全世界都为我鼓掌。
但我曾幻想过,只要我说出真话,只要我掀开那层糖衣,总会有人站在我身边。
可现在,我只觉得好笑。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而战,还是只是想赢她一次。
服务员端来一碗热汤。
我抬头,正好看见他的脸。
是我高中时的物理老师。
他一眼认出了我,神情复杂,一边放下汤碗一边小声说:……小宁。
我……
你还是删了视频吧。
黎苒爸妈要告你了,他们说要动用所有资源封杀你。
你一个人,扛不住的。
我看着他,手一顿,汤匙轻轻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是我当年的班主任。
你看着我被孤立、书包被撕、成绩单被调包——
你从来没问过一句为什么。
现在你来告诉我删视频
他哑口无言,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我望着那碗汤,热气腾腾,忽然想起,六年前黎苒最喜欢演的一场戏:
她在食堂摔倒,汤碗泼在地上,一边捂着脚一边哭:宁宁不是故意的……我不怪她……
我站在原地,背着光,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施暴者。
——就像现在一样。
眼前的汤碗,慢慢冷下去。
我却像忽然清醒。
我知道了。
这个世界不会救我。
我只能救我自己。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发布最后一条帖子:
【谢谢你们的谩骂和同情。】
【我不需要了。】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解释。】
【我不是恶女,也不是疯子。】
【我是活着的那一个。】
你们不是喜欢审判吗
那好,我来做你们的刽子手。
我按下发送键,嘴角一抹极冷的笑意划过。
她死了,干净漂亮。
那我,就活得脏一点。
也没关系。
第十章:尸体再现,真相被删了
第三次尸检报告出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刺眼,蓝天一尘不染,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坐在警局外的长椅上,怀里抱着那本已经没有电的笔记本,脚边是一杯没喝完的冷咖啡。
警察出来时表情很平静,仿佛不是刚从一个被封锁六年的密室里拉出一具重检的尸体,而只是例行公事地归档一桩陈案。
DNA确认无误,他递给我一页文件,声音公事公办,钟楼尸体确为黎苒,死亡时间……与坠楼视频发布时间,存在重大出入。
也就是说,我接过纸张,眼神发冷,她跳楼前……已经死了
警察不回答,只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你最好快点走。
我抬头看着他,愣了半秒。
他们要动手了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不是我们能压得住的事了。
这个案子,要么永远没人知道真相,要么——
你会比黎苒还先下去。
我笑了一下,笑得比这个阳光还亮。
我懂了,谢谢。
转身离开警局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那个疯女孩死前的耳语。
影子呀。
我死了,你活着,也不会比我干净。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平台通知:
【因涉嫌违规造谣及传播恶性内容,您的所有账号将被永久封禁,视频与直播记录全部清除。】
与此同时,热搜上的所有词条全部被撤下,讨论页面404,所有存档彻底消失。
黎苒的名字,从互联网上被连根拔起。
就像她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而我——也从来不曾被听见。
我低头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眼神平静得像湖面,死寂无波。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人不是死在钟楼上的。
人,是死在众口铄金的世界里。
黎苒死了两次。
我也死了两次。
我们不是彼此的救赎,我们是彼此的刀。
三天后,我回到钟楼废墟前。
那座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老建筑,已经被拆除得干干净净。
我蹲下身,在原地埋下一只密封盒。
里面装着那封日记复印件、那段未删的视频备份,还有……我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致宁宁。
如果你看见这封信,说明你还活着。
那么,请记住——
活着,是你的胜利。
我站起身,拍拍手,转身离开。
没人看见我哭。
也没人看见,我笑了。
就像没人真的看见过,那些白月光的尸体,是怎么堆出来的。
—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