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隔壁的张阿姨逃走了。
我懵懵懂懂地看着张阿姨带回来的十几位陌生人,他们说,会带我回家。
原来这里不是我家。
我是被拐卖的。
但当我回到警察口中我那真正的家之后,才发现,我的亲生父母早就重新领养了一个女孩。
跟我一样大的,却比我聪明、比我温柔、比我开朗...像是童话中公主一般的女孩。
1
我叫王彩彩,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王家村。
我有父母,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好像,又跟别人家的不太一样。
我妈妈说,我生来就是要给哥哥当童养媳的。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妈妈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我对哥哥言听计从就行。
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没敢再问。
我明明一直很听话。
因为不听话就会挨打,就会挨饿,就会挨冻。
身上有伤口的感觉并不好受。
扫地的时候会扯着疼,撕裂开来的伤口会污染了衣服。
等我忙啊忙,做了一件又一件事,那血渍早已洗不掉。
饥肠辘辘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们让我站在旁边,夹菜加水,我等啊等,口水咽了一次又一次,他们吃了一顿又一顿。
直到实在快要放不下去了,马上就要馊掉了,那些冰冷的饭菜才被允许存在在我饿到痉挛的肚子里。
彻骨生寒的感觉并不好受。
风很大很冷,毛巾很小很薄,我用来盖住心脏的位置,不然总是恍惚会冻得它停止跳动。
我努力干活,努力听话,我想喘着气,我想活下去。
这是隔壁的张阿姨告诉我的。
她说让我好好地喘着气,好好地活下去。
总会迎来春天的。
2
刚开始的张阿姨是个疯女人——所有人都这么叫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只知道,她家里的动静很大。
打骂声、砸东西声、歇斯底里的哭声。
不过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她家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大家不再叫她疯女人,甚至有时候还会夸她聪明,夸她贤惠。
我第一次见张阿姨是在猪圈。
那天白天时的动静真的很大,我想,她一定很疼。
我手里正好有碘伏和棉签——那是以前我哥哥打球擦伤了,给钱让我买回来的。
不过就用了那一次。
直到放着过期了,我才借着丢掉,偷偷给藏了起来。
我自己就舍得用了一次,剩下的,全给张阿姨用了。
她伤得真的很重,甚至让我茫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最后还是张阿姨教的我。
一次就用了个干净,我抓着轻飘飘的瓶子有些发愁。
张阿姨却安静地盯着我看。
她说,我不像是这里的人。
她还说,她绝对不会成为这里的人。
她极小声极小声地说着,甚至有些颠三倒四,语气却十分坚定。
像是钉子敲进了木板里一样。
3
张阿姨说对了,也真的做到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办到的,像是奇迹一样,她终于可以逃脱这个被她称之为地狱的地方。
我也是。
那些闯进王家村的叔叔们分成了几个小队,一队负责带着张阿姨往里进,一队负责带着我往外走,剩下的负责压制那些村民们。
在周围一片大声的叫骂中,我喊住了张阿姨。
你不走吗
走啊!当然要走!但再多待上几个小时还是可以的,我要干净利落,漂漂亮亮地凯旋!
张阿姨看起来高兴极了,她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即使身上的衣服还是同一套,即便脸上的污垢和汗水都没有擦掉,她还是那样高兴。
叔叔们会带你找到家,真正的家。
我也想回家了,好想,好想...
张阿姨说着,浑身的容光焕发像是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
快走吧,快回吧,彩彩,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你自己的名字,我期待你亲口告诉我。
张阿姨塞给我一张小纸条,随后大步流星地往里走,我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很匹配她说过的一个词。
——英雄。
4
在离开王家村的第二天,叔叔们告诉我,已经联系到了我的家人,他们正在赶来。
跟眉飞色舞地连声说着好消息的叔叔们不同,我始终僵硬地坐着,甚至将头缓缓低了下去。
我想起那些在我彻底离开之前,他们尖锐地嘶吼着像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话语。
妈妈:王彩彩!你这个连条狗都不如的东西!我想你给家里旺财!给家里生孩子!你竟然就这么跟着别人走了!你个骚货!贱货!抛弃养你的父母!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像你这种东西!没有人会要你!趁早滚回来!
爸爸:真TMD是浪费钱!老子当初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又养了这么久!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快还钱!人带走了钱得几倍的还回来!老子辛辛苦苦养的!真是白眼狼!
哥哥:啧...你们吵什么还不快冲过去把人抓回来!我见过的女的就她最好看!真是服了,早知道先上几次了...纯纯浪费了!养养养!现在好了人没了!我娶谁去!
在当时,我心里充满了惊惧和迷茫,甚至没有仔细去听,只是恍恍惚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但现在,这些话像是跗骨之蛆,渗透进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我妈妈说,我就应该给家里生个孩子,这是我的使命,是我应尽的责任。
我爸爸说,家里养了我这么久,花了这么多的钱,我离开了,就是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我哥哥说,我应该是他老婆,理应生生世世都伺候好他,这是我必须做的。
但我逃走了。
跟张阿姨一样。
不...好像又不一样。
5
张阿姨是英雄,她很厉害,什么都懂,她也知道自己要去哪,该做什么,要怎么做。
张阿姨跟我说,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当你感觉到很幸福,很快乐,会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会有种心脏热热的感觉、会有种当你觉得自己变得很好,并且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感觉,那就是——爱。
要奔向爱你的人,要远离不爱你的人。
那些属于王家村的人不爱我,爸爸、妈妈、哥哥,他们也不爱我。
那些痛不是爱,那些血不是爱,那些冷不是爱,那些泪不是爱。
我不属于这里,我应该离开。
他们不爱我,我必须离开!
理清了乱麻般的思绪,我感觉心中沉甸甸的石头轻了一点,让我能够喘口气。
但...
那些本该属于我的,素未谋面的家人们,会爱我吗
6
在离开王家村的第三天,我见到了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他们出示了很多的证件,一张又一张,一样又一样,都经过了叔叔们的仔细核对检查,直到太阳升到最高点,叔叔们才点头,允许我被带走。
以后啊,都会是幸福的日子。叔叔们这样说着。
将我们三人送到警察局门口后,叔叔们转身回去继续处理公务,留下两双大眼互相瞪着。
我低垂着头,面对着未知的将来的一切,不敢主动开口,也无法主动开口。
两位难得手足无措的大人对视一阵之后,终于是平复了各自的心情。
彩彩...可以这样叫你吗
儒雅温柔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先开了口,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蹲了下来,以绝对的平等来面对这位终于失而复得的珍宝。
可...可、以。
也许是我的回应太小声了,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接下来的话语,迟钝且试探地抬了抬眼睫。
入目就是一张流泪的脸。
一瞬间我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彩彩.....
精致美丽又小巧脆弱的女人也蹲了下来,我看见她华贵的裙摆沾上了地面的灰。
两位大人刚开口就落了一地的泪。
彩彩,我们、我们很想你。
两位大人的万般愁绪,千种酸楚,只化作一个简单的想。
7
在发现自己只会哭哭啼啼半天也说不出几句话后,两位大人当即决定先前往下一个地点。
我跟着他们坐上出租车,在车里,他们依旧哭个不停,即便尽力忍耐,还是难免引起别人的注视。
小朋友,你们看起来很不熟的样子,你认识他们吗应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人吧...
在等红灯的间隙,司机终于忍不住扭头问出声来,他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我颤抖地攥紧了拳头,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一口气后,才鼓足勇气开口。
...认识的,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司机得到了答案,但他感觉自己更费解了。
不过此刻无人在意他。
两位大人感受着那一刻飙升的心率,哭的更厉害了,一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难受哽咽模样。
感受到两侧的手腕被轻柔地抓住,感受着那两只大手颤抖的频率,我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下车后,爸爸妈妈带我来到酒店的总统套房,在关上门来放肆地又哭了一会儿后,他们再次开始组织语言。
原来,爸爸叫杨牧,妈妈叫柳舒知,他们很有钱,只要我想,无论是什么,他们都会拼尽全力帮我得到。
原来,当年爸爸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妈妈自生产后便身体虚弱得不比从前,保姆带着我出去挑选玩具,一个疏漏,意外来临。
此后,那些年的遍寻无果,悔恨痛苦,发疯癫狂...在午夜梦回时,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
但此时说起那些心绪,两位大人却没有再流泪,他们的眼睛空洞又复杂,只说是自己活该。
之后,迟钝的两位大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粗心,他们开始不断冒出关心的话语,大到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小到现在冷不冷,需不需要调整一下温度。
而在一骨碌问完之后,又懊悔地敲敲自己的脑袋,直说他们提了一些笨问题。
两位大人拿出手机开始点餐,他们既尊重我的意见,又不那么绝对的执行。
看着被带进来的一道道菜,我从最开始无所适从的激动,到最后无从下口的麻木。
这些菜够十个饿了三天三夜的我吃到撑晕。
而两位大人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夹菜。
多吃点,快多吃点...彩彩,你吃进去的每一口,我们都能感觉到幸福。
然后,两位大人不语,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我吃饭。
感受着胃里温暖的饭菜,感受着对面温暖的视线,我发觉,我的心脏泡在了他们温热的泪水里,也变得暖暖的。
8
吃完饭后,两位大人说着要带我去买衣服。
而实际上,但凡是我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他们都会眼也不眨的买下来。
我努力解释争辩着,表示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从没见到过,觉得新奇好奇。
而当话说出口,两位大人的眼泪也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够轻易地窥探我所经历的那些苦难,而他们实在是太怯懦了,深思过,了解过,却没有勇气再想第二遍,再面对现实第二次。
那跟活生生的一片片地切下他们的大脑和心脏有什么区别。
妈妈...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面对眼前一副心碎得快要死掉了的两位大人,我鼓足勇气,提出了第一个主动的要求。
果然,妈妈猛地擦了擦脸,拿出银行卡就径直走向我指着的奶茶店。
...找到店长谈起了收购。
在一阵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杯奶茶。
见我喝得高兴,两位大人终于暴雨转晴,携手破涕为笑,甚至扭过头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我没听清他们具体说的什么,只依稀听见都买一遍、全都体验、十年之期已到,龙王归来等等。
那个十年龙王我不懂,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应该是切身体会了他们话中的各种意图。
在小吃街,无论我有没有投去视线,但凡路过,几分钟后我身边就会出现同款并被投喂。
刚开始,在两位大人闪闪发光的殷勤视线中,我都会在一声声宝贝真棒、啊啊啊吃的真可爱、喜欢就多吃点的话语中,尽力将那些美食吃光。
...但我的肚子并不是无底洞。
吃到后面,在我极力制止下,妈妈终于同意,我先吃一口尝尝味道,剩下的由他们解决。
于是最后,我收获了两位撑得快要走不动路了的大人。
眼下我们三人中没有一个人还能再吃得下一口,于是他们将重点转移,放在吃喝玩乐的后两个字上。
9
来到游乐园时已经是夜幕降临,跟街边的灯光不同,这里简直耀眼到可怕。
像是极致的美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还没等我愣怔迷茫无措在原地,两位大人已经一人牵着我的一只手,将我带着往前走。
爸爸说,担心我害怕,先带我们来到旋转木马的项目。
但在坐上木马后却被妈妈戳穿,其实是爸爸恐高不想在我的面前露怯,毕竟今天已经够丢人了。
猝不及防被揭老底,气的爸爸原地开始跟妈妈互相伤害了起来,还一边嘴里念叨着明明丢人是一起丢的谁也别说谁。
妈妈说,要勇于尝试,所以我们站定在过山车的项目面前。
后来我们玩得很开心——除了爸爸。
他实在是无法克服,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母慈子笑,而自己则孤零零的站着拎包。
最后的摩天轮项目,爸爸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一直到踏进轿厢,嘴里还念叨着堂堂男子汉。
摩天轮升空得很慢,最初新奇的紧张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趴在窗边向外看。
那是一片由快乐构成的星海,每一个星光点点都是甜蜜的美梦。
彩彩,看过来!
听见声音,我扭过头看去。
——咔嚓。
我接过爸爸递来的相纸,盯着其中满眼泪水的自己。
这张拍的不好,再来一张吧。
妈妈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将那张相纸贴身保存放好,像是在对待什么难得的珍宝。
爸爸不语,只是妒忌地盯着妈妈,好半晌才迟迟的响应。
又是一声咔嚓。
这次是我们三个人的合照。
一家三口笑得很甜。
10
回到酒店后没一会儿,我就累得睡着了,再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迷迷糊糊感受到阳光落在身上的暖意时,我一瞬间惊恐地坐了起来,立刻便是满头冷汗。
当我气喘吁吁地看清了四周,又带着狠劲掐了掐自己,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才慢慢消退。
——这不是那个家。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再也不用凌晨三四点起来干活。
但...他们不见了。
看着四周的空荡寂寥,我茫然地捏紧了床单。
——却摸到了一张纸条。
在给公主殿下挑选早餐,很快回来,害怕就给我们打电话!
视线轻移,枕头边上就是妈妈的手机。
我将它拿了过来,只是紧紧地握着。
两位大人并没有食言,他们回来得很快,并且带了满满的战利品。
看着那一堆足以撑晕六个我的早餐,我默默地叹了口气。
吃撑后,我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彩彩...你想不想,跟我们回家
听见家这个字眼,我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能缓缓扭过头去看。
只见到比我还无所适从的两位大人。
我听见爸爸根本压不住的话语:你这么急干什么,这才多久,给孩子点适应的时间,再让她好好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接受我们。
我听见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没想这么多,我就是、我就是情不自禁...我现在只想好好地陪着她长大,只是想、只希望、能陪在她身边。
他们爱我——我的心脏这样说着。
它兴奋酸涩地简直像是快要跳出来。
我想回家。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但不像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这样的坦率,这样的渴望。
对面的两位大人呆住了,他们甚至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点点的轻举妄动,就会影响所理解的意思发生哪怕一丝丝的偏移。
我想回家。我的语气坚定了起来,像是一柄利剑,斩断了所有的犹豫,跟你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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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两位大人的行动一如既往的迅速,像是生怕我跑了一样。
在黄昏时分,我就已经站在了一栋别墅面前。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它,简直、简直融合了我梦中的所有幻想,不,甚至比梦中还要夸张。
然而没有再多给我震撼的时间,爸爸妈妈一人牵着我的一只手,自然又急迫地大步朝前走去。
在比我还高个四五倍的大门面前,爸爸将我的手稳住,珍重又庄重地在旁边的屏幕上一压。
——指纹录入成功。
一声又一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在录完第五根手指后,妈妈终于忍不住了。
你也太久了吧!我这还有五根呢!
妈妈。我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每次进门都要将十根手指全都验证吗
当然不是啦我的宝贝,只需要一根就足够了,哦对对对!再录个人脸!这样连手都不用宝贝动了!
爸爸说完就低头继续捣鼓起来,留下我一脸懵逼地眨眼。
繁杂的进门仪式完成后,我才终于踏入了家的领域。
...又是好一番的震撼。
爸爸妈妈,欢迎回来。
一道忽然出现的声音让我一愣。
视线有些僵硬地逐渐往上,停在了光华璀璨的楼梯间。
那里站着一位女孩。
她的头发像是妈妈身上优雅华贵的绸缎,她的眼眸像是妈妈手上灿烂耀眼的钻石。
她叫的也是妈妈。
她才像是妈妈的孩子。
我根本无需低头,差距早已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爸爸...妈妈
那位女孩像是八音盒上走下来的公主,穿着小皮鞋在她的城堡里闲庭信步,哒哒哒的一声又一声。
面对这种场景,两位大人不由得下意识尴尬了一瞬,随即便互相甩了甩眼刀。
——你没说
——我以为你说了!
——我心思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也是啊!
埋怨归埋怨,处理还是要处理的,爸爸赶紧上前,牵着那位女孩的手就匆匆忙忙往上走。
妈妈则蹲下来看我。
那位是你的妹妹,是我们领养的。
12
在这种情况下,妈妈说的很详细,生怕我一个误会就扭头往外冲,柔软的手始终紧紧地牵着我。
原来当年他们找了我好久好久,用尽了各种手段和所有人脉,皆是遍寻无果。
后来他们开始做善事,无论大的小的,无论哪种机构。
在一次孤儿院捐款中,在一众小孩的表演里,他们认识了我现在的妹妹。
妹妹聪明伶俐,长得也乖巧可爱,经常帮院长办些小事,一来二去,跟他们也逐渐熟络。
在又一次的捐款活动中,妹妹鼓足勇气开口。
谢谢漂亮的叔叔阿姨,让我能在生日吃上好大好大,好香好香的生日蛋糕!
当时他们就是一愣。
原来,她跟我的生日,是同一天。
后来,在某一次我的生日里,二人几乎思念成疾,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甚至希冀好好对待别人家的孩子,能够换来自己家的孩子被好好的对待。
这份微妙的渴望种下了种子,并在后来生根发芽。
在经历了长达一两年的挣扎之后,他们正式领养了她。
并取名为杨意爱。
彩彩。说着说着,妈妈早已泪眼朦胧,其实意爱是知道的,在领养之前就知道。
只是这次太匆忙,太惊喜,我们忘了提前知会她。
见我垂着头沉思不语,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模样,妈妈只是松了一口气。
说了这么多,说到底只是怕,你刚回来就因为误会又离开我们。
我们真的禁不起...再来一次了。
眼看妈妈的泪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连忙转移话题,只问我接下来睡哪里。
一见我提出需求,妈妈瞬间就支棱了起来,带着我一路往楼上走。
这里实在太大,完完全全城堡模样,哪怕被带着走,我还是不免有点七荤八素的。
到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要不要独自先进去看看
对上妈妈明显的期待目光,我抿了抿唇,点头。
13
在开门的那一秒里,我做足了准备,各种好的坏的想了个遍,但还是被震撼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公主的房间也不过如此了吧
入目全是粉色,各种梦幻的装饰,玩偶,充满了整个房间,也装满了我的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呆呆地迈步走进去,像是僵硬的木偶一样,一点点去轻轻地触碰。
我睡觉的地方从冰冷坚硬又漆黑肮脏的水泥地,变成了软得像是天上的云朵一般,散发着温暖馨香的大床。
我穿的衣服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堪堪能够遮住身体的、布料粗糙、充满污垢的。
变成了爸爸妈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为我精心准备的,柔软合身的,干净精致的。
我不再害怕衣服被弄脏,更不用偷偷藏着用来治疗伤口的药品。
我不用再流血了,我不会再受伤了。
我可以安心地入睡,抱着比我还大两倍的玩偶。
我可以肆意地翻滚,这里有能睡下七八个我的床,和稳妥接住我的毛茸茸地毯。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洗澡,尽情地享受热水,不用担心洗一次就会被冻得彻夜发高烧。
我可以大笑,我可以哭泣,这里没有人盯着我,这里没有人打骂我,没有人会把我当狗一样奴役。
我是幸福的。
我回过头,看向满脸欣慰的妈妈。
我很确定,现在的我,会永远幸福的。
14
晚餐时间到了,在爸爸妈妈不断地夹菜中,我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悄悄摸摸地看向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小女孩。
她叫...杨意爱,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但人长得比名字更美,现在离得近了,我甚至感觉她跟我刚获得的公主玩偶一模一样。
对于这位妹妹,我其实接受良好,即使爸爸妈妈看起来很担心我们无法好好相处。
盯着碗里怎么吃都还是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我又看了看对面杨意爱的小碗。
那里面堪称空空如也。
没有人给她夹菜,而她自己似乎也吃的很少。
我一边嚼嚼嚼一边皱眉纠结,最后坚定地叫停了仿佛化身为夹菜机器人的两位大人。
在三道视线中,我拿起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两道视线开始变得炽热。
我夹起一只虾,努力伸长了手臂,想要将它放进杨意爱的小碗里,但始终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直到目标主动向我靠近。
谢谢姐姐。
杨意爱的嗓音好甜——这是我第一时间的心理活动。
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宛如雀跃小鸟般的嗓音,眼下更像是浓稠的蜂蜜。
我抿了抿唇,尽力压住要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的嘴角,矜持地轻轻弯了弯。
视线胡乱地飘,正好对上了两双充满幽怨的眼眸。
——是两位期待被狠狠浇灭的大人。
我吐舌笑了笑,连忙一人夹了满满一筷子。
——一瞬间就阴云转晴,变成了笑得灿烂的太阳花。
饭后我想要洗碗,在被干脆的赶出来之后,我鬼鬼祟祟地坐在了沙发上。
旁边就是杨意爱。
美丽的少女刚切完一盘水果,正拿出一本书来准备看。
见我过来,她笑了笑,温柔得像是一阵风,我感觉我的头发都在因为她而荡漾。
15
真的完全没办法讨厌杨意爱。
或许在一开始,在刚见面的那一瞬,我很迷茫无措,甚至觉得回来的我是不是个多余的。
但在听完妈妈的话之后,我顿悟,其实大家都一样。
只是想要爱罢了。
在爸爸妈妈最枯竭的那段时光,杨意爱的出现能够稍稍缓解。
但并不是他们之间谁欠了谁。
这是一段双向奔赴,双向给予的爱。
姐姐...今天过得怎么样
似乎是我的沉思太长久,低落太明显,以至于明明是我主动靠近,却是杨意爱先开的口。
今天过得很开心!
几乎不需要犹豫,从未经过思考,这句话便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没有一点点的迟疑。
那就好。杨意爱笑了笑,像是一轮小太阳,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就请姐姐直接说出来,我会及时改正的。
什么不好!我大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你简直太好了,好得不得了,是我见过最好的小女孩!
我说的是实话。
在那段明明只是前几天,却仿佛已经很遥远的日子里,我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
从我有记忆开始,小孩会相互争抢,会彼此埋怨,像是豺狼遇见虎豹,会为了一口吃的大打出手,面目狰狞。
每每路过,不论性别,不论认不认识,我都会被嘲笑。
他们说我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说我永远翻不了身。
16
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小女孩。
还没等我再次陷入回忆开始低落,手背上落下轻柔触感。
杨意爱的小手很嫩,软软的,香香的,仿佛牛奶凝聚而成。
我盯着这手近乎出神,一边朦胧地纠结着要不要反手握回去。
我的手很粗糙,有各种茧子,会不会划伤她娇嫩的皮肤
还没等我想好,却有人替我做出了决定。
一只大手坚定地将我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紧接着,一只纤纤玉手和一只宽厚大掌一层一层叠了上来。
你们都是最好的小女孩!爸爸激动地高喊一声后,忽然转变成委委屈屈,不过,能不能也夸夸我们
杨意爱的回应是给了一个飞吻。
我眨了眨眼,学着她的动作也给了一个飞吻。
——然后面前的两位大人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这可把我俩吓坏了,连忙凑近去看。
只见他俩还保持着手部的动作,另一只手统一的捂着胸口的位置。
杨意爱纳闷道:是心脏闷还是心脏疼但上个星期的全身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啊!要不然我先叫家庭医生过来一趟吧!
不用。
两道声音虚弱却坚定。
只是被彩彩迷倒了而已,待我们缓一缓,还能再战!
杨意爱木着一张脸说不出话。
我倒是疑惑得很,问道:再战什么
没等两位大人回答,杨意爱简单利落地回答了我。
这是想你再来一个飞吻呢。
对对对!两位大人猛点头,没有亲亲就起不来了!
我:...
17
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就连我也很确定,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我没忘记那张小纸条。
那是张阿姨塞给我的,属于结束那些曾经后的,第一样东西。
那纸条真的很小,上面只有一串数字,那是一个电话号码。
我抓着想了想,决定先给自己改一个名字。
我不再是王彩彩了。
但我毕竟没读过多少书,因此马上就决定向外求助。
当我找到杨意爱时,她正在院子里看书,周围种的各种花衬得她像是自由的小精灵。
听完我的来意,杨意爱显得有些苦恼。
她问我:这种人生大事你怎么不问爸爸妈妈
不过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连忙接了一句: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怕帮不上忙,毕竟我读过的书也并不多。
我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从认识到现在,杨意爱真是一直都那么谦虚。
不过哪怕说怕帮不上忙,杨意爱也会尽力而为,我俩坐在一块开始冥思苦想。
但我想的每一个名字,杨意爱都觉得不够完美,甚至就连她自己想的,在下一秒都会被否决掉。
不行不行...这件事简直太困难了,简直是我遇到过最难决定的事。
比起我本人,杨意爱更为真情实感,她苦恼地走来走去,晃得我眼睛有点花。
我看着她那百般纠结的模样,张口刚想说要不然我自己决定,就眼见着她拨出去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一个百般纠结变成了三个百般纠结。
两位大人一左一右地蹲在我身旁,幽怨得像是要原地长蘑菇。
我听见他们的碎碎念。
最近怎么就没多看点书呢...
一定得取个小宝最喜欢最合适的名字...
杨意爱没有碎碎念,也没有蹲着,她一直在纠结地走来走去,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
我:......
为了这种场面能最快结束,我再次调动脑子里的墨水。
知识没有多少,倒是触碰到不少记忆。
春来!福至心灵一般的,我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拍手,就叫春来!
爸爸妈妈:
杨意爱:
三人直接呆愣当场,仿佛已经石化。
但见我兴奋的模样,三人逐渐开始细细咀嚼。
18
爸爸:春来...春天...象征着新生命的开始,象征着生机勃勃!
妈妈:春天...万物开始复苏,生命在慢慢的孕育和生长!
杨意爱:春天,象征对未来的希望与期盼,春来...也挺好的!
我!杨春来!我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哼哼...春天这不就来了吗!
总会迎来春天的...总会迎来春天的...!
那些曾经被视为精神支柱,但却虚无缥缈的希望,终于落了满身,从此以后,便都是春天了。
19
为了庆祝我的新生,两位大人当即决定带我们出去大吃特吃。
坐在特定主题的豪华包厢里时,我人还有点懵懵的。
不是,这才多久我愣愣地盯着墙上挂着的横幅,下意识念了出来,热烈庆祝杨春来宝贝重获新生!!!!!
看着最后好几个感叹号,我只觉得脸颊有些滚烫。
也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羞耻。
可以推过来了,谢谢。
爸爸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他就只说了这一句,听得我有点一头雾水,不过这倒也不重要。
显眼的是,他看起来像是又要掉小珍珠了。
春来宝贝,妈妈爱你。
妈妈则是闷声干大事,开口时泪珠已经在往下掉。
我不语,只是一个个抱过去。
刚抱完,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扭过头看去,本就蓄满眼眶的泪水瞬间像是珍珠一样滚下。
那是一个蛋糕。
一个巨大的,精准跟我一样高的,精致且栩栩如生的蛋糕。
通体是一个城堡的模样,最顶上的一层是我的形象。
那是一个小人偶,穿着极为华丽的公主裙,笑得非常开心,甜美程度甚至超过了蛋糕本身。
我听见了爸爸的小声嘟囔:时间还是太赶了,做的没有我家宝贝春来万分之一可爱...
我很喜欢。我赶紧站到蛋糕旁边,试图通过对比来证明那极致的手艺。
然而下一秒我就听到了妈妈的小声嘟囔:还真是诶...要不然马上补做一个吧
不不不!不用!我挡在蛋糕面前,像是护崽的老母鸡,我真的很喜欢!就这个!
杨意爱也连忙跟着道:姐姐喜欢,那就这个。
两位大人这才消停下来。
门开着就没空关上,一道又一道菜被送了过来,直到再也摆不下。
我一脸苦恼。
春来宝贝啊,快多吃一点,你看你瘦的,妈妈看了都心疼。
妈妈一边说一边捂着自己的心口,我见状又连忙多吃上几口。
对对,春来宝贝,你对海鲜感兴趣,这些可是爸爸专门准备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喜欢就一定要试个遍。
爸爸嘴上不停,手也不停,我碗里马上就要堆不下了。
仿佛无数次场景重现,我接收着这些猛烈的爱意,余光却悄悄地注意着杨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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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立刻开始低头挑选碗里的精华,然后将一大半剥好的鱼、虾、蟹,统统用新的小碗装好了,干脆利落地放在了像是正发呆的杨意爱面前。
我一个人可解决不了,请求帮助。
我眨巴眨巴眼,扮得楚楚可怜。
杨意爱似乎想要先观察一下爸爸妈妈的态度,但被我侧过身一挡住,遮的严严实实。
见她终于收下,我这才回去坐着,余光却又在悄悄地瞅着。
嘿嘿,杨意爱笑得比那蛋糕上的小人偶还甜。
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之后,我磨刀霍霍向蛋糕,不过只留下了最上面的那两层。
蛋糕不比饭菜,放不了多久,不如将快乐分享出去。
漂亮的小姐姐进来,矜持地将剩下的蛋糕推走。
我小心翼翼地将小人偶取下来保存放好,然后才把蛋糕均匀地一分为四。
一抬头,爸爸妈妈已然满眼泪水地等着了。
我:.....
将蛋糕妥帖地递过去之后,我走向杨意爱,但却在她伸手来接的时候愣了愣。
你的手...
杨意爱听到我的话,快速地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
但我却不依不饶起来,执意要看看清楚。
两位大人觉得奇怪,一边嘴里嚼嚼嚼一边靠了过来。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杨意爱抿抿唇,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我马上就伸手握住。
见被仔细盯着看,杨意爱小声道:只是蚊子叮的包。
我下一秒就将她的袖子往上拉。
三个人瞬间惊住了。
爸爸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叫司机。
妈妈看着杨意爱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强行镇定下来,将颤抖的声音稳住,直视杨意爱的眼睛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杨意爱见瞒不住,就直接道:过敏了。
我愣在原地,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妈妈则是非常细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语气非常认真:对什么过敏你既然清楚,说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没有避免接触。
杨意爱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对海鲜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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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吃的不多,并没有多么严重,但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
杨意爱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难得感觉有些慌乱。
我的眼泪从知道杨意爱生病的原因开始就没停下来过,好不容易因为太忙而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眼下一空闲,又开始汹涌。
我不知道你不能吃海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爸爸擦眼泪:怪我,我也不知道。
妈妈擤鼻涕:应该怪我才对!我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到,太不称职了,呜呜呜呜呜呜...
爸爸的眼神开始恍惚,像是看见了什么悠远的曾经。
从第一顿饭,我们真正成为家人之后的第一顿饭开始,你就很少碰海鲜了。
妈妈也被勾起了回忆,她苦涩道:当时我们还讨论过,你这孩子不喜欢吃的偏偏就是贵的,想着是不是还对我们不适应,所以不敢动筷子。
爸爸声线颤动:我们当时甚至还劝你吃两口...
妈妈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呜呜呜我们真该死啊...
不是的!听到这些话,杨意爱也激动起来,她紧紧抓着被子,不是的...不是你们的错。
小心针头!!
我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又是一阵胆战心惊,细细检查。
大家的情绪也跟着渐渐平复了一些。
真的,不是你们的错。
杨意爱轻轻擦了擦眼角。
她向来是不爱哭的,也很少哭,自从加入这个家,更是屈指可数,几乎没有让她伤心的事情发生。
不过流泪也不一定就是难过。
爸爸妈妈。我忽然出声,我饿了。
爸爸一愣,下意识道:不是刚才吃...
饿了呀!对对,忙了这好一会儿,是该饿了,我们去给你们买点零食饮料回来!
妈妈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将爸爸拽着往外走,爸爸一脸懵逼,但对妈妈向来是极为顺从。
因此,现在就只剩下我跟杨意爱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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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面对我时,杨意爱看起来更不自然了。
我却是坦然。
我知道是因为我。
很平淡的一句话,杨意爱却像是被电了一下,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就要开口。
先别急着反驳我。
见我这样说,杨意爱抿抿唇,安静了下来。
是我的突然出现让你感到不安了,但是,你完全不必讨好我,甚至不惜伤到自己。
想通了之后,我也不再急躁,语气像是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安抚好杨意爱,解决她的心结,才是我应该做的。
你之前说,如果你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就让我直接说出来,我当时觉得你不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好,不过现在,我也确实要直接说出来。
这一瞬间,杨意爱不再是那个小大人的模样,她低垂着脑袋,像是普通的挨了骂的小孩子。
虽然我也只是个小孩子,但此时此刻,我得是一个小大人。
你是被爱着的,杨意爱。
我这样大声地陈述着。
这份爱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减弱,消失,彻底得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而是会加倍,多上一个人的份量。
而那个人,就是我。
杨意爱猛地抬头,眼泪像是珍珠一样,滚啊滚,滴到了我们交握的手上。
我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宝物。我紧了紧手掌,而你同样也是他们呵护多年的珍宝。
你感觉得到吗我问出声,又笑了,你一定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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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意爱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到大,甚至在被精心教养多年后,更是一点就通。
是她一叶障目了。
爸爸妈妈的行为没有丝毫不妥,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更何况杨春来刚刚回归,正是需要被宠得溺在爱里。
但杨意爱也是被宠得溺在爱里的小孩。
在杨春来回归前,她甚至恍惚觉得,她也是一朵玫瑰了,不再是路边挣扎容易被一脚踩死的小草。
有人给她浇水,有人给她阳光,她蜕变了,她也成为了娇宠着的玫瑰。
在杨春来回归后,杨意爱像是被当头一棒,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容易被一脚踩死的小草,和真玫瑰的替代品。
她开始惶恐不安,她开始试图讨好,只要不让她离开这个家...只要不让她离开这些爱...
杨意爱知道,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爱,她再也不可能遇得到。
但杨春来出现了。
她带来了一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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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沉默不语,但眼泪迟迟不停的杨意爱,我有些无奈。
你不是替代品,你怎么会是替代品呢
我们性格不同,样貌不同,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两个不一样的人。
再怎么睹物思人,拿一张照片不比什么都强
我越说越是感觉无奈,杨意爱明明这么聪明,怎么偏偏就钻牛角尖去了。
总之,你们成为家人的起因是做好事,不是什么替代品!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有点破罐子破摔。
这一大堆,简直消耗了不知道多少的脑细胞。
实在是快要想不到了,脑子都快要打结了。
——扑哧。
一声笑就这样突然的出现。
我愕然地盯着杨意爱。
只见女孩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笑脸。
虽然挂着晶莹的泪珠,但那的确是一张笑脸。
我听见了。她说,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杨意爱拉过我的手,放在她心口的位置。
这里也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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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意爱出院这天,我特意订了一大束郁金香,把她再次给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我对此很是骄傲。
不过,在大包小包地回家后,我发现,爸爸妈妈的状态竟然比我还要...骄傲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很快他俩就保持着这样的精神状态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我不解,只是悄摸的干着自己的事。
时隔几天,终于再次掏出那张小纸条。
我拿着手机,认认真真地输入那一串数字。
——嘟...嘟...嘟。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跟着跳动。
——喂,哪位
听见那熟悉但却比从前鲜活了无数倍的嗓音,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那个...阿姨,是我。
哪怕有些紧张,我也不会再叫出张阿姨。
她不再是张阿姨了。
比起我的拘谨,对面的女人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是你啊...不过我们好像不熟诶。
她的语调让我想起了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但话的内容却让我一愣。
我...那个...
虽然很不想,但还是不免不知所措起来。
对面的女人却是话锋一转。
相识的第一步是交换名字。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的眼泪猛地决堤。
杨春来!我叫杨春来...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对面的女人笑了,她笑得很开心,我仿佛能看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
好的杨春来,先别急着道谢,我也应该向你道谢。
我叫白鹭,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杨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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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大束芳香扑鼻的茉莉花和一个红彤彤的小本子被摆在我的面前,我才终于懂了,爸爸妈妈那时的异常是因为什么。
——此时此刻,我也要变成他们那样了。
新的户口本!新的名字!怎么样惊不惊喜!高不高兴!
爸爸的语调越来越往上走,我真怕他一下子冲上云霄。
春来!我的宝贝!
妈妈猛地扑过来,我俩双双摔进沙发里。
乖乖排在妈妈后面等着抱我的杨意爱:...
她嘟着嘴哼了一声,丝滑地摔在我身旁,双手牢牢地抱着我的腰。
无人问津无人理会的爸爸:...!
他选择掏出一台拍立得。
春来!意爱!看爸爸这里!
一声咔嚓,爸爸拿着相纸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妈妈冷哼一声。
爸爸虎躯一震。
先生,我来吧,您也过去。
原本远远站着脸上挂着姨母笑的赵姨走了过来,接过拍立得。
3,2,1,看这里。
四朵太阳花灿烂绽放。
又是一声咔嚓。
这次是我们四个人的合照。
一家四口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