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替身的婚姻
江家婚礼那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
陆子衿坐在婚车里,看着窗外淅沥雨幕,手指缓缓收紧,掌心里藏着的是一枚写着L·Z的小戒指。
这不是她的婚戒。她的婚戒早在一个月前婚纱试穿时就已经送来,是江家特制的订婚对戒——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就像她的新郎。
而她掌心这枚,是她十五岁那年亲手做的手工戒指,代表她那年对江云澈一见钟情的全部勇气。
新娘子,到江家了。
司机的话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陆子衿整理好裙摆,捧着捧花下车。
江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宾客簇拥、红毯铺地,摄影师一路跟拍,媒体也在场外守候。
陆子衿脸上挂着笑,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场婚礼的布景——因为江云澈爱的人,不是她。
她只不过是林若雪的替身罢了。
新娘好漂亮!旁人赞叹。
真像林小姐啊,江总果然还是忘不了她。
这句像林小姐如同一记耳光,抽得她耳膜生疼。
婚礼进行到一半,江云澈才姗姗来迟。他穿着定制西装,眉眼深邃,神情疏离,像个贵族雕塑。
他站在红毯尽头,连看她一眼都不曾,看向的始终是空无一人的看台——林若雪以前最喜欢坐的位置。
主持人以为他在紧张,笑着打趣:江总,看到美丽的新娘,不会紧张得说不出话吧
江云澈抬眸,淡淡道:我们开始吧。
整个仪式冰冷无比。
交换戒指时,他甚至差点将她的手捏碎。
你能不能轻点陆子衿低声提醒。
他皱眉:别在这种时候演戏。
她怔住,想起林若雪生前曾是戏剧演员,他恐怕连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当成了模仿。
婚礼结束后,她如木偶般被牵进新房。
她脱下沉重的婚纱,一身疲惫,走进浴室想冲掉满身雨意和冷气。可她才刚推开门,就听见门外有人摔杯的声音。
她出来时,看见江云澈坐在沙发上,红着眼,手中拿着一瓶红酒。
你喝醉了。她蹙眉。
她今天……该多好看啊……他喃喃。
陆子衿指尖一颤:她
林若雪。
空气凝固。
她最喜欢婚礼,江云澈笑了笑,眼中却尽是悲伤,可惜啊,她死得早了。
陆子衿低下头,遮掩眼底的刺痛。
江云澈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和她,真的很像。
江云澈……她想推开他。
他却突然吻了上来,急切又疯狂。
别叫我名字。他低声,今天,我想她回来陪我。
陆子衿的心,狠狠一颤。
那一夜,他温柔而深情,却不是给她。
他闭着眼唤着林若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听着,心口像被刀划了一道又一道。
可她仍然伸手抱住了他。
即使是以林若雪的身份,即使这段婚姻,只是个替身游戏,她也甘之如饴。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唤她一次名字。
第二天清晨,陆子衿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
枕头上只留下一封支票和一句话:
【别自作多情,昨晚只是醉酒。】
她手指颤抖着将纸揉成一团。
走到镜子前,脸上青紫印记清晰可见,婚纱礼服上的扣子也散乱着。
她从未觉得这样狼狈过。
门忽然被推开,是佣人来送早餐:江总吩咐您中午参加公司发布会,衣服已为您准备好。
我去她错愕。
佣人点头:今天是林小姐生前最重视的季度发布会,江总说您出面比较合适。
我只是个替身罢了。她喃喃。
佣人低下头:太太说笑了,您已经是江太太了。
可她知道,这场婚姻的起点,从来不是爱。
她只是他用来怀念旧爱的躯壳,是被赋予林若雪影子的替代者。
发布会上,她站在江云澈身边,一如既往地安静。他偶尔低头与她交谈,却总在说林若雪以前也喜欢这款设计之类的话。
记者拍照,灯光闪烁,媒体争相报道江氏夫妇感情稳定。
台下人艳羡,殊不知站在他身边的她,早已百孔千疮。
发布会结束后,江云澈接了个电话,脸色忽然阴沉:我走了。
去哪
林若雪的墓园。
他冷声回答,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子衿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突然意识到——她的丈夫,和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她的位置。
只有林若雪。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胃里翻涌,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干呕不止。
晚上回到江家,她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佣人忽然敲门:太太,医院那边说检查报告出来了。
她心一紧:什么检查
您之前说胃不舒服,我们送去检测的血样……
陆子衿打开信封,看见诊断结果——阳性,五周。
她怀孕了。
可她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江云澈……会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说,她该像从未存在一样,离开这场荒唐的替身婚姻
她轻轻抚上小腹,眼中满是迷茫与不安。
第二章:隐藏的真相
医院走廊灯光冰冷,陆子衿坐在候诊椅上,双手轻轻握住报告单,指节泛白。
她看着上面那一行冰冷字样——妊娠5周,心跳仿佛在一瞬间乱了节奏。
她怀孕了。
那一晚,他醉酒抱着她,把她错认成林若雪,疯狂索取的后果,现在安静地存在于她的子宫之中。
一个属于她,也属于他的生命。
你确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医生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她轻轻点头:确定。
医生沉吟片刻:孕期初期不稳定,你自己一个人要特别小心。
她笑了笑,神色却苍白:我没有别人了。
陆子衿的决定,是在那场发布会后第二天彻底下定的。
江云澈彻夜未归,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她守着空荡荡的卧室,从晚上八点等到凌晨两点,屋内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敲在她心头。
她终于明白——她不是林若雪,永远不是。
那场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一纸合同,一段凌迟的折磨。
而这孩子,是她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坐在窗边,望着夜色沉沉,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忽然,门铃响了。
她擦干泪,打开门,却见佣人一脸焦急:太太,不好了,江总出车祸了!
她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医院抢救室外,灯光刺眼。
陆子衿冲进走廊时,江母也到了。她一眼看见陆子衿,眼神冷漠:你来做什么
我……我……陆子衿嗫嚅。
若雪不在了,他身边还有你这个‘影子’也好。可你记住,你永远只是替代,别妄想登堂入室。
这番话像刀一样,一刀一刀地剐在她心上。
医生走出来:病人需要紧急输血,O型血。
我也是O型!陆子衿冲上前。
她在手术室门口签下输血单时,连手都在发抖。
确定愿意捐献吗可能会对你身体造成影响,尤其是你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医生低声问。
她怀孕了。护士悄声提醒。
医生一愣,看着她。
陆子衿却坚定点头:输吧,没事。
她知道这是在赌命,可她输了整整三年感情,现在不想再输掉这个男人的命。
手术顺利结束。
江云澈脱离危险后,被送进高级病房,昏迷不醒。
陆子衿站在病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喃喃:你总说林若雪救了你,其实那晚,是我。
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手指从他下颌轮廓划过,眉眼藏着哀伤: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对吗
她偷偷将输血记录销毁,也嘱咐医生保密。
不是她虚荣,不是她不想争名分,而是她明白——即使她站在他床边,他醒来后,喊的依旧不会是她的名字。
陆子衿在病房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她坐在走廊长椅上,昏昏欲睡。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若雪当年怀过他的孩子,你知道吗】
她整个人僵住。
她不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但心头的那一点火苗,在那一刻彻底熄灭了。
她不是唯一一个为他怀过孩子的人。
她的坚持,不过是笑话。
再过两天,江云澈终于醒了。
陆子衿正在病房里削苹果,听见护士惊呼:江总醒了!
她猛地站起来,激动地看向床上。
江云澈迷蒙睁眼,第一句话却是:若雪呢
她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
他没有看她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她来找我了吗
陆子衿紧紧咬着唇,忍住哭意: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他皱起眉头:我记得她在我身边……
她不在这里,江云澈。她轻声说,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江云澈的脸一寸寸冷了下去,像是把她整个人从空气中隔绝。
那你呢你来干什么
她垂下眼帘:我是你太太,不能来看你吗
他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出事,你就能趁机替代她的位置吧
这话说得比刀子还狠。
她手指紧紧捏着果盘,几乎要把塑料捏碎。
江云澈……她努力维持冷静,你知道那晚是谁救你的吗
是若雪。他毫不犹豫。
不是。
她忽然抬头,眼神直直望着他:是我。
他一愣,旋即冷笑:你也配
陆子衿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
你总是说我像她,可从来没想过我是不是我自己。
她站起来,目光沉静如水:江云澈,我受够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周后,她回到江宅。
屋子里还是她走前的样子,一尘不染,可她知道,这不再是她的家。
她给自己请了一个体检假,买了一张机票,准备去南方的小镇静养。
她什么也没带,只带了那份孕检报告和她自己。
没人知道她怀了孩子,也没人知道她要离开。
她只留了一封信放在江云澈书房的抽屉里:
这场婚姻,是我自己选的替身游戏。
我输了,我认。
但我不想孩子也被当成某人的影子。
所以,我走了。
别找我,也别试图再见我。
江云澈,我祝你和她——在梦里安好。
她走出家门,阳光正好。
腹中的小生命安静地存在着,仿佛回应她的每一步离开都是对未来的确认。
她不再是别人的影子。
她是陆子衿,是一个要靠自己养育孩子的母亲。
第三章:独自离去
南城。
这是一座离海很近的小镇,潮湿而温暖,海风吹过,带着淡淡的咸味和自由的味道。
陆子衿拎着行李,从长途汽车上走下来,腹部尚未显怀,身形纤细,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她找了一家靠近海边的客栈租住,房东是个年迈的老太太,笑容亲切,完全不识她这个曾被媒体拍过几次的江太太。
这正好。
她从来没想过要用江夫人的身份活着。现在,她只想做陆子衿,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白天在镇上的咖啡馆打工,晚上在小房间里画设计稿。设计是她大学的专业,虽然婚后被江家搁置,但她一直没丢。
她本就是靠奖学金读书,一路拼命,只是为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看人脸色生活。
她不怕吃苦。
只是怀孕之后的反应,常常让她在深夜疼得蜷缩成一团。
她记得第一次孕吐严重,是某个下雨的傍晚,她刚从咖啡馆下班,才走两步就扶着墙干呕不止。
老板好心要请她回去休息,她勉强一笑:小感冒,没事。
谁会知道,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还要保护腹中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
第二个月,她收到医院的电话,说胎儿发育正常,但她血糖偏低,建议营养加强。
她挂了电话后,把钱包里的钞票一张张摊开数。
仅剩的三百四十二块。
她站在水果摊前,看着一盒蓝莓,最终还是走开了。
她不是不想吃——她的宝宝也许需要这些营养——但她得活下去,得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他。
回到出租屋,她把米煮成了粥,拌了点咸菜。
吃到一半,突然胃里翻江倒海,冲进厕所剧烈呕吐,眼泪也被逼了出来。
宝宝,对不起,妈妈……没办法让你吃好点。她抚摸着还不算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说。
她的客栈房东老太太发现她日渐消瘦,有一次悄悄地塞给她一碗鸡汤。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一个人住着,又这么瘦,别把自己饿坏了。
她愣了好久,然后热泪盈眶。
她开始接更多的稿子,熬夜画设计,甚至在几家电商平台做店铺装修。她不再是那个站在江宅深处,被人错认的影子,她要靠自己生活。
而就在这一切逐渐稳定的时候,她在公交车上晕倒了。
醒来时,是在镇上的医院。
你是孕妇,不该这么劳累,医生训斥,胎盘有点前置,小心滑胎。
对不起。她虚弱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她没得选。
她必须要挣钱。
这个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几天后,她坐在海边,对着手里的账本一笔笔算着。
生活很拮据,但她撑过来了。孩子的胎动也开始了,第一次感受到小生命在腹中踢动时,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你还在,真好。
她轻轻贴着肚子,海风掠过长发,吹干她的泪痕。
她不再孤单。
她有了这个孩子,有了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而江云澈……那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就让他和林若雪,继续沉睡在他们的回忆里吧。
她不恨了,只是不再回头了。
第六个月,肚子开始明显隆起。
镇上的人开始小声议论:一个人带着肚子,老公呢
有人说她未婚先孕,有人说她被男人抛弃。
她只是笑笑,不解释。
这个孩子,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老太太偶尔来敲门,送些菜汤,总是叹气:你这么漂亮,这样过太委屈了。
她却说:没关系的,至少现在,我能决定自己要什么。
临近生产,她去医院做最后一次产检时,碰巧遇见一个医生在谈起江城的一场商业事故。
听说江总裁前阵子查出某段时间被人做了手脚,车祸很可能不是意外。
她怔住。
哪个江总裁
江氏集团的……就是江云澈啊,你没听说过网上都传疯了,他那个白月光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辜。
她听着,心跳一点点变快。
原来那场车祸,有可能是人为而那晚,她替他输血救命的决定……是否阻止了某人想借机谋害他
她想拨个电话确认,可手指刚点开联系人,又停住了。
他不会信她。
就像三年前,他不信她是救命恩人一样。
她放下手机,眼神坚定。
他有他的人生,她也有自己的路。
孩子出生那晚,大雨倾盆。
她在产房疼了十个小时,咬破了嘴唇,才终于把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生命带到这世上。
医生说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护士把孩子递到她面前,他眼睛紧闭,小小的,拳头紧攥,跟江云澈小时候照片一模一样。
陆子衿眼角有泪,却笑着说:你叫江小念。
因为你是妈妈一念之下留下的,也是妈妈此生最不悔的一念。
她亲吻孩子的额头,像是亲吻她这一路走来的苦与痛。
第四章:三年后的重逢
海边的午后阳光正好,陆子衿坐在落地窗前,为新一季的服装设计图做最后修整。
她如今已是南城本地一家高端服装设计工作室的联合创始人,品牌小众但风格鲜明,在时尚圈初露锋芒。
身后,江小念穿着白T和吊带背带裤,正安静地坐在地毯上拼图,肉嘟嘟的小脸、精致的五官,和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如出一辙。
妈妈,这个角落的图案应该是小鸟吧他指着拼图的一角。
陆子衿温柔一笑:对,很聪明。
她低头继续工作,却没察觉,那天午后的阳光,正悄然把他们的世界,推向即将交汇的那条轨道。
当晚,她应邀出席一个时尚产业沙龙。
主办方是一家国内顶尖的商业集团——江氏。
她原本并不知详情,只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临时有事,邀她代为出席。
陆总,江氏有意与我们合作推出联名高定线,今晚这个酒会尤为关键,你一向低调,但这次出场,或许能彻底打响你的名字。
她沉吟几秒,点头:好。
只是,她没想到那位江氏负责人,会是那个人。
——江云澈。
酒会场地设在海岸线边的临海会所,灯火辉煌,香槟与小提琴交织着冷冽的商务氛围。
她穿着黑色收腰礼裙,长发盘起,气质冷静优雅,一踏入大厅,便引来无数目光。
站在落地窗前的江云澈,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那一刻,时光像被撕裂般倒退三年。
她依旧那么好看,甚至比从前更耀眼。可她的眼神不再温软,而是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陆小姐江氏公关部负责人上前笑着引荐,这位是江总,今晚主要是为贵方设计品牌进行洽谈合作。
陆子衿的身子微微僵住。
他站在她面前,黑色西装,轮廓冷峻,三年过去,气势更沉,但眼里带着某种她未曾见过的东西——难以名状的震动与追悔。
陆小姐,好久不见。他率先开口,声音低沉。
她礼貌点头,声音清冷:江总,好久不见。
她没有称云澈,没有丝毫私人情绪。
他心一紧。
原来,有朝一日,她真能做到疏离地喊他江总。
宴会过程中,江云澈始终有意无意盯着她。
她的每一个举止都优雅自如,仿佛从未被生活压过分毫。她身边有人笑谈合作话题,她也能轻松应对。
他却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站在江宅厨房里,为他煲汤的小姑娘,一边偷偷抹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
陆子衿在和其他人寒暄结束后,正准备离场。
可以谈几分钟吗江云澈不动声色地拦住她。
她抬眼:谈合作
谈我们。他说得直接。
她沉默三秒,轻轻勾唇:江总,我们之间没什么‘我们’可谈。
说完,她转身离去。
可他却看见她背影微颤。
她不是不痛,只是不再愿意把痛留给他看。
第二天,江云澈亲自去了她工作室,借口商谈联名合作。
我想亲自了解你们的设计理念。
江总日理万机,为我这样的小品牌花时间,不怕资源错配吗她冷淡回应。
你不是小品牌。他声音沙哑,你是我错过的人。
她手指一紧,却仍淡淡笑道:江总,三年前你就错过了,今天才想追回,不会太迟了吗
不会。
他望着她,眼里带着某种卑微和坚持,只要你还在。
她回避他的视线:江总,我现在只想专注工作,至于感情……三年前我已经葬在了江家后院的花圃里。
你……过得好吗
很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你有孩子他突然问。
她神色一顿:你调查我
不,他语气急切,是你昨晚落在宴会厅的文件里有个幼儿绘图,我看到后……有种预感。
她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起身:江总,感谢你看得起我的品牌。但私事,恕不奉陪。
说完,她推门而出,背影依旧挺拔。
可她没看到,门外的江云澈握着手中那张彩笔绘的画——一个小男孩站在妈妈身边,写着我爱妈妈。
角落里,小小的一行拼音潦草却清晰:JXN。
江小念。
江——
他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
第五章:鉴定的真相
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深夜灯火未熄。
江云澈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握着一张照片——画纸上,那个小男孩笑得灿烂,鼻尖挺翘,眼睛明亮,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他指尖缓慢摩挲着角落里那三个拼音字母:J、X、N。
江小念。
他不确定。
但他的直觉在狂叫——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翻出私人联系人,拨通了多年合作的一家医疗机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安排一次亲子鉴定,不留下任何记录。
样本我会亲自送。
两天后,他找了借口去陆子衿住处楼下等候。
是中午放学时分,阳光明亮,小学门口一群孩子跑出来,背着小书包欢呼着奔向家长。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江小念。
小念穿着蓝色T恤、牛仔短裤,小腿细细,步子一蹦一跳,像极了小时候的他——那时候他还未被江家送往海外,脸上还有着孩子该有的轻松笑容。
江小念独自走着,嘴里哼着歌,拐进小区边的奶茶店。
江云澈跟了进去。
他没走近,只是躲在角落,看着孩子点了杯儿童套餐,又乖乖拿出贴纸在饮品上装饰。
他瞥见小念喝完奶茶后将纸巾包好,小心翼翼放进书包侧袋。
喜欢收藏江云澈试探着上前。
小念抬头,眉眼干净:你是……叔叔
江云澈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江小念。
他说得自然,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云澈心上。
他笑得温柔:你妈妈叫什么
小陆!男孩认真地说,她说不可以随便告诉陌生人她的全名。
江云澈微微一笑,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你真聪明。
小念歪头看他,忽然问:叔叔,你为什么看我的眼神像看见什么宝贝似的
他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因为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他低声道。
小念笑嘻嘻地摆摆手:那再见啦,我妈妈在家等我呢。
当天晚上,江云澈将孩子用过的奶茶吸管、纸巾等物小心封存送到医疗机构。
他亲自等了48小时。
结果一出来,他双手颤抖着打开报告。
阳性,99.99%。
江小念,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一刻,他的大脑像被雷劈过,眼前一片空白。
他猛地站起,踉跄地退了一步,手里的纸张掉在地上,跌进昏黄灯光下,字迹刺眼。
——他有一个儿子。
三年前,她走时……已经怀孕了。
他在她离开的三年里,日日醉酒缅怀林若雪,为她守了寡,为她年年祭拜。
而真正为他生死一线、咬牙保住生命和孩子的,是那个他从未真正看清的女人——陆子衿。
他回忆起车祸后醒来的第一眼,是林若雪的名字被人提起,说她为救他而亡。
而陆子衿却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他记得她悄然离去时,只留下一封信,说:江云澈,我祝你和她——在梦里安好。
他以为她是嫉妒,是失控,是无理取闹。
可她只是疼——疼得彻底,疼得不愿再卑微。
他握紧拳,整个人倚着墙壁缓缓滑落,眼眶猩红。
这三年,他守的到底是什么
是对一个虚幻记忆的执念,还是他对真实的愧疚与逃避
第二天一早,他驱车抵达陆子衿的住处。
她正在阳台晾衣服,头发随意挽起,身穿居家长裙,神色宁静。
阳光洒在她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坚定。
他站在楼下,看着她,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她忽然低头,注意到他,脸色倏然一冷。
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将手里的亲子鉴定结果举了起来。
陆子衿瞳孔猛地收缩。
下一秒,她疾步冲下楼,接过报告,一页页翻开。
她的手,渐渐收紧。
你调查我
没有。他声音低哑,是我猜的。
你跟踪小念她语气开始上扬。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近乎乞求,子衿,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冷笑一声:告诉你你会信吗
他张了张嘴。
你当初连我是不是救你的人都不信。她打断他,你只相信林若雪是你白月光,你只相信你自己认定的事实。
我怕说了以后,连这个孩子都保不住。
他喉结滚动,语气哽咽: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你在守寡。她一字一顿,你在守你的白月光的寡。你要我带着孩子,像个笑话一样回来,让你知道你醉酒那晚是我
她眼中泛着泪,却倔强抬起头:江云澈,你以为你痛吗那三年,我一边吐一边干活,一边看着这个孩子像你,一边告诉自己,他不能恨他的父亲。
他一步步靠近,像是要触碰她。
别碰我。她冷声道,你不是有林若雪吗你继续守你的寡去,我不需要你。
他一字一句,像在剜心:林若雪早就死了,我守了三年,才知道我爱的不是她……而是你。
她盯着他,泪终于滚落下来。
可惜你说得太晚了。
当晚,江云澈独自开车离开,一路回到江宅,走进书房,翻出三年前那封信。
信纸泛黄,字迹仍清晰:
这场婚姻,是我自己选的替身游戏。
我输了,我认。
但我不想孩子也被当成某人的影子。
所以,我走了。
别找我,也别试图再见我。
他抚着字迹,喃喃道:你没有输,是我……从头到尾都在输。
他终于明白——真正该被祭奠的不是林若雪,而是他对爱情的盲目、自以为是和彻底错过。
第六章:痛彻心扉的追忆
江宅书房灯火通明,墙上的钟滴答作响,夜色沉沉。
江云澈坐在地板上,身前铺开一地文件、信纸、旧照片,还有一张刚刚拿回来的医院报告复印件——那是三年前他车祸住院的病历。
他眼神死死盯着报告上那一栏:紧急输血——O型,女性,姓名未留。
他忽然觉得这几个字比任何一句情话都要沉重。
那个未留姓名的人,就是陆子衿。
——他那时正昏迷,家属全都认定是林若雪冒死救了他。
江母更是在病房外哭着说:若雪拼了命保护你,你不能让她白白走了。
而他,在完全不查证、不怀疑的情况下,就认定了林若雪是那个救命恩人。
可现在再翻看那份病历,他才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争一分功劳。
她只是默默地、悄无声息地——救了他。
而他是怎么对她的
他冷落她、讽刺她、当众让她难堪,甚至在她最狼狈的那晚,误将她当成林若雪……
他闭上眼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婚后第一年,陆子衿从未喊过一句累。
她每天清晨比佣人还早起,为他亲手煲汤、准备早餐,却常常被他一句没胃口扫兴到底。
有一次,他喝醉回来,抱着她却喊着若雪,第二天醒来,甚至将她推开: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收拾地上的酒杯碎片。
她指尖割破,他连头都没抬。
他那时以为她冷漠,实际是心寒。
江云澈起身,打开墙角的暗柜,取出一只黑色盒子。
那是林若雪的遗物,他母亲一直保存着,里面有一块碎裂的玉佩——那是林若雪生前常戴的,但车祸现场找回时,玉佩是完整的。
江云澈如今才意识到,那块碎玉并不属于林若雪,而是陆子衿当年母亲留给她的护身符。
他记得,陆子衿有次洗澡时落下了项链,说是妈妈给的,别看不起眼,但我小时候发高烧,就是靠它才熬过来的。
原来,真正冲上去抱着他、挡住那块碎玻璃的,是她。
林若雪……根本没有进车里。
第二天清晨,江云澈驱车前往事故现场。
旧事重提,警方档案室早已封存记录,他拿着江氏名义调出当年监控残片,画质极差,但在那几秒破碎的影像中,他依稀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冲进副驾驶。
那一刻,他泪流满面。
他曾经认定林若雪生死成谜,是为了他才殉情。
可她甚至不在现场——只是巧合赶来而已,最后反倒被媒体冠上替他而死的浪漫传说。
而真正替他死里逃生、差点流产、连名字都不曾提一句的女人,被他亲手推开。
回到车上,他看着陆子衿曾经的微信头像,是一朵白色的小雏菊。
他点开聊天框,那里最后一句是三年前他发的:离开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
那时的他恼怒、失望、甚至羞耻地觉得——她不配留下什么。
她也没回他一句。
现在他想起来,才明白——不是她没打招呼,是她已经受够了冷眼和羞辱,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晚上,江云澈来到南城江湾公园。
那里,是他调查时得知江小念最常玩的地方。
他远远地站在树荫下,看见陆子衿牵着江小念,一步一步地往游乐场走去。
小念手上还拿着一只风车,小脸上全是笑。
妈妈,那边有个泡泡机!我可以去玩吗
可以,但不许跑太远。
好哒!
江云澈看着孩子一蹦一跳地跑向泡泡机,泡泡在阳光下七彩斑斓,仿佛替他曾失去的亲情开出了一朵花。
陆子衿站在原地,一身浅蓝长裙,像极了他记忆中那些温柔而不被珍惜的片段。
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陆子衿。
她转身看见他,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
看够了吗我们不需要你。
他低声说:我查清了车祸,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她眼神抖了一下,但仍冷静:不必谢我,我没救你,是救我自己。我那时候恨不得你死,可我肚子里有小念,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父亲。
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人心痛。
江云澈喉咙发涩:那你恨我吗
她抬头看他,目光澄澈:不恨了。我早就不恨了。
那你……还爱我吗
她沉默了三秒:我爱的是三年前那个我幻想出来的你。那个以为你冷是因为受伤,以为你不说话是因为深情的人。现在看来,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江云澈的心狠狠抽痛。
我现在带着孩子,很幸福。她一字一句,你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说完,她转身牵起小念的手,慢慢走远。
江云澈站在原地,风吹乱了他整洁的发丝,眼里满是落寞。
他终于明白,有些人不是不爱你,而是在等你回头的那几年里,爱尽了、痛够了、也彻底死心了。
夜深。
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小朋友画的画,上面写着:我和妈妈。
配文:你离开的那天,我才发现,我早就不是你世界里的主角。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上眼,喉间哽着一团火。
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他要追回的,不只是一个孩子,更是那三年他亲手弄丢的——整个世界。
第七章:苦涩的追妻之路
南城的六月,热得有些黏腻。
江云澈站在陆子衿家门口,已经是第三次被挡在门外。
门没开,回应他的只有门禁那头冰冷的系统语音:对不起,您无权限访问该住户。
他站在原地,没动,像一尊不会走的雕塑。
直到邻居小孩跑过来,好奇地问:叔叔,你是不是那个常来看江小念的爸爸
他心微动,蹲下来笑着问:你认识他
小孩点头:当然,小念说你是他画画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叔叔,他还说你‘眼神有点像电视上那些被妈妈骂了的爸爸’。
江云澈一愣,随即低低笑了。
他不是没试过接近。
陆子衿拒绝见他后,他开始每天在江小念放学路上守着,只远远地看着。
有一天小念摔倒了,他第一个冲过去,抱起他:有没有哪里疼
叔叔,你怎么又是你孩子有些疑惑,但眼中不再排斥。
我……我想保护你。江云澈声音发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把孩子送回家,刚好陆子衿开门看到她儿子手上多了一支玩具枪。
谁给的
那个叔叔。小念笑着说,他说他以前也玩过这个。
她目光冰冷地看向江云澈:你能不能不要再来
子衿,我……
你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了。
那他呢他咬牙,看着她,你不让我见他,是不是要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她毫不动摇:这个身份是你自己不要的,三年前你拒绝得很干脆。
那一刻,他哑口无言。
他开始改变方法。
每天早上,他会送牛奶和水果到小念上学的门口,交给保安。
说是江小念爸爸送的。他说得郑重。
晚上,他托人联系陆子衿的工作室,送去设计资料,说是合作所需。
每次她亲自送回去,拒绝接受任何私人情感干涉。
他渐渐明白,她不是生气,而是真的死心了。
她变得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刻都要冷静、坚定,仿佛曾经那个爱他至深的陆子衿,从未存在。
但有一天,小念发高烧住院,他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病房外,陆子衿捂着额头焦急地打电话,手还不住地抖。
他大步走过去:我来照顾。
她本能想拒绝,但医生刚好叫她去签字。
她咬咬牙:你就在门外,不许进去。
好。
手术灯亮了四个小时。
江云澈一遍又一遍地在走廊踱步,每五分钟看一次钟。
直到孩子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无大碍,他才缓缓松开指骨泛白的拳头。
陆子衿看了他一眼:谢谢。
他望着她憔悴的脸,忽然喃喃:那天在产房外的我,是不是也是你一个人挺过来的
她背过身,没有回答。
但他知道了答案。
病房里,小念醒来,看见江云澈坐在床边,小手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爸爸,你在这里啊。
江云澈一瞬间红了眼。
孩子天真的一句爸爸,是这几个月来他听到的最暖心的两个字。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他低声,以后爸爸都在。
那……妈妈呢
他顿住,孩子认真的问:妈妈哭的时候你也会在吗
他没能说话,只是把孩子轻轻抱进怀里。
病好之后,小念开始主动找他玩。
他带小念去看海、搭积木、买玩具、讲睡前故事,每一件事他都做得极尽温柔。
而陆子衿也看在眼里——男人变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只懂伤人的江云澈。
只是,她的心再也没有从前那么容易动了。
一天晚上,她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江云澈抱着睡着的小念坐在车里,不肯离去。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挺着大肚子坐夜车时的样子,那时她也曾奢望他能出现。
现在他来了,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次日清晨,江云澈敲响她的门,手里拎着一盒早饭: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手工豆花,我排了两个小时。
她却淡淡地说:江总,我已经不爱吃豆花了。
子衿……他哑声喊她的名字。
别喊了。她把门推回来,江云澈,我不缺你。
他伸手挡住门:那你缺什么你告诉我,我去补,哪怕是命。
她冷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爱,只有疲惫:我缺那三年,你能给我吗
门在他面前关上,留下一地寂静。
他站在门口许久,一直没有离开。
他忽然意识到,真正的追妻火葬场,不是女主痛苦离开时的哭喊,而是她彻底安静后,看你一眼都不再心动。
——那才是被放下的标志。
第八章:孩子是桥梁,也是伤口
爸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小念趴在江云澈腿上,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声地问。
夜晚,海风徐徐,江家老宅的客房窗户开着,月光洒进来,父子俩坐在榻榻米上拼积木。
江云澈心口微滞,低头温柔笑道:当然可以。
你以前……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啊
他的话像一根冷针,瞬间扎进江云澈的心脏。
男人的手指一僵,积木啪的一声滑落在地。
江小念睁着眼认真看着他:别的小朋友从小就有爸爸陪着,可我没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我不够好
江云澈一时间喉咙发涩,哑声道:不是的,小念……不是你不好,是爸爸错了,爸爸以前太蠢了。
蠢
对。他强撑着笑意,爸爸不懂得什么是最重要的……直到后来才发现,你和妈妈,才是爸爸这辈子最不能失去的。
小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声音有些闷:妈妈说你以前不认识我,可我出生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
江云澈低下头,紧紧搂住孩子。
爸爸以后不会再错了,我发誓,我一定会补偿你和妈妈。
孩子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
但那句你以前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已经彻底摧毁了江云澈最后一丝自以为是的借口。
——他曾经辩解,说他不知道,说他被蒙在鼓里,说那是误会。
可在孩子眼里,那就是被抛弃。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恨自己当初的自私与冷漠。
第二天早上,江云澈早早起床,为小念准备好早餐,甚至亲自炒了一盘鸡蛋。
这是你妈妈以前最爱吃的做法,我试着学了几次。他笑着说。
孩子咬了一口,惊讶地说:有点像!
江云澈欣喜地问:那妈妈是不是也会喜欢
我不知道诶……小念歪着头,妈妈最近都不大笑,也不大说话了。
她不开心
小念点头:妈妈总是说‘不要太信别人’,还说‘我们不能靠别人,要靠自己’,是不是你以前让她很伤心
江云澈低头,一语不发。
小念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画纸递给他:我画了我们一家人。
画上有一个小女孩样的妈妈,一个高大的爸爸,还有一个举着风车的小男孩。
他们牵着手,站在一座红色屋子前面,笑得很开心。
角落里写着稚嫩的拼音:我希望我们一家在一起。
江云澈几乎要落泪。
他将画折好,郑重放进胸前的口袋里,仿佛藏住一份未来。
下午,江云澈把孩子送回陆子衿楼下。
我可以上去吗他试探问。
小念笑着点头:我去敲门!妈妈说最近你表现不错,可以考虑让你喝一杯她泡的茶!
江云澈一愣:她真的这么说
是我偷听的。小念低声说。
他哭笑不得:你这小家伙……
陆子衿打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口,抱着花和一只蛋糕盒。
这是
我试着做的戚风蛋糕,记得你以前说,你最喜欢蛋糕不是甜的,而是带点咸香。他递过来。
她没伸手,只淡淡说:进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请他进门。
家里布置得简洁温暖,落地窗下有绘图架,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半没画完的设计草图。
他一眼看见沙发上放着孩子那张画——那张他刚收到的我们一家人。
他心头翻涌,轻声道:谢谢你没撕掉。
那是他的梦想,不是我的。
她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在他面前。
我以为,这辈子你不会再来。
我也以为,这辈子我配不上再来。
她没说话,手指轻轻摩挲杯沿。
我看着你和小念,他低声说,才明白什么是‘家’。以前我一直以为守着林若雪是情深,其实我只是执着于自己幻想中的那段感情。我错了,错得太久。
你错的时候,我流了多少血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我挺着肚子去医院,被人误会偷吃、偷坐孕妇专座、没人照顾、营养不良差点早产。你知道我有几次在厕所里晕倒
他身体微微颤抖。
那时候,我连打电话求助的号码都没有。她看着他,眼里没有泪,却让他觉得比痛哭更冷。
你说要补偿,那你能补偿几根骨头几个夜晚的孤独一段婚姻的全部尊严
江云澈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不能,但我会用余生,尽我所能。
我不需要你的余生。她站起身,我只需要你现在离开。
他一怔。
你现在出现在我和小念的生活里,对我来说,不是温柔,而是打扰。
可他已经叫我‘爸爸’了。他站起身,你能不在乎我,但不能不顾他的感受。
她咬紧牙,语气几近冷酷:我从没想过要让他恨你,所以我从没在他面前说你一句坏话。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用‘父亲’的身份再次入侵我的人生。
门再次关上。
但这一次,门缝没有完全合上。
那扇门,仍然留了一个细微的缝隙。
第九章:你迟到三年的告白
六月末,海边的风开始燥热。
陆子衿接到江小念老师打来的电话:小念说今天有家长陪他参加亲子手工比赛,他说是他爸爸,但没人出现。
她手一抖,立刻赶往小学。
当她气喘吁吁跑进教室时,看见孩子独自坐在角落,旁边的纸黏土已经干裂,一旁的孩子在和爸爸妈妈兴奋地拍照,他却沉默低头,小手无意识地捏着那块没完成的作品。
妈妈!他看到她时眼睛一亮,下一秒却又低下头,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
对不起,小念,是妈妈来晚了。
她蹲下抱住他,却在他耳边听到一句话:
我知道你忙,爸爸说他一定会来的……可他没有。
那天晚上,江云澈一夜未眠。
他原本计划了一场告白仪式——就在三年前他们婚礼举行的那家庄园,现在已被他改造成一个艺术展厅,保留了他们结婚时的红毯与水晶灯。他本想在那里,为陆子衿重置一次婚礼。
可那天下午,他出了车祸现场的紧急会议,被困在环城高架三个小时,手机信号全无。
当他赶到小学时,天已经黑了。
孩子不在了,老师说他被母亲接走。
他冲去陆子衿家,却被她拦在门外。
江云澈,你说要补偿,却连一句承诺都守不住。
我不是不来,是路上——
够了。
她抱着孩子,冷漠开口:你迟到了三年,不差这一小时。
他哭了吗江云澈看着怀里沉睡的小念,声音发颤。
她喉咙一哽:他不哭,他只是……一直在等。
次日清晨,陆子衿接到一封快递,署名江云澈。
里面是一张邀请函——
【我错过了你的婚礼,这次,我想重新为你举办一场只属于你的告白。】
【地址:江南旧庄园。时间:今晚八点。】
【如果你不来,我不会怪你。只是,我必须说完那句话——哪怕你永远不想听。】
她怔怔望着那张字迹凌乱却满是真诚的卡片,脑海里却浮现那场无声的婚礼——三年前的那天,她穿着雪白婚纱站在红毯尽头,他面无表情,手里握着对戒,却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现在,他说要补一场告白。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江云澈站在红毯尽头,穿着黑色西装,指尖攥着那只她曾经亲手为他做的小指戒。
灯光点起,水晶吊灯下红毯被鲜花铺满。
没有宾客,没有司仪,只有他,和三年前错过的一句我爱你。
他想,如果她不来,这句话他就对着风说。
如果她来了,他要用尽余生兑现它。
八点整,入口灯亮起。
陆子衿穿着一身素白长裙,没有妆容,却比任何一刻都要动人。
她站在红毯的另一头,静静看着他。
他眼眶泛红:谢谢你来了。
我只是……想听你那句话。
江云澈走近一步,从怀中取出那枚碎裂的护身符。
这是你当年在车祸中掉的。他说,我一直以为是林若雪的,直到前不久才知道……那晚,冲进来救我的,是你。
我不怪你没认出我。她声音平静,我只怪……你从没想过,是不是除了林若雪,还有人愿意为你赴死。
江云澈闭了闭眼,沉声开口:
陆子衿,我爱你。
不是替身,不是遗憾。
是我站在无数错觉和执念之后,终于看清的你。
你说我迟到了三年……可我愿意用接下来的三十年,哪怕三百年,去追。
他掏出一枚新做的对戒,递给她。
子衿,我娶你。不是因为你像谁,而是因为你是你。
陆子衿站在原地,眼泪一点点滑下。
你知不知道……三年前你不看我一眼的时候,我在心里一遍一遍说,求你回头看看我。
你不肯。
你让我嫁入江家,又把我一个人丢进坟墓。
现在你说你爱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江云澈缓缓跪下:你不用回应。
你可以拒绝,但请你让我说完。
陆子衿,我不是来求原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三年前,我不配拥有你。
现在,我愿意为你重新活一遍。
空气安静。
她走近一步,站在他面前,声音微哽:那你能给我答案吗
什么
我拼命救你,差点死掉,差点失去孩子……你为什么,从来不回头看看我
他抬起头,眼里是彻底的崩溃与忏悔。
因为我胆小,懦弱,自以为是。
因为我根本不配。
可是子衿,他哽咽开口,如果可以,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把你当成‘唯一’,而不是‘像谁’。
陆子衿的泪,终于决堤而下。
你迟到了。
我知道。
可是小念,他一直在等你。
她低头,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第十章:余生请多指教
陆子衿没有答应他。
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站起身,在江云澈满眼希冀的注视下,轻轻说了一句:
我累了,先走了。
江云澈想挽留,却又不敢。他知道,哪怕她愿意听他说完,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恩赐。
那晚,他站在空荡荡的展厅里,水晶灯下,红毯前,一人一戒,一夜未眠。
这一周,他没有再去打扰她,也没出现在小念身边。
他给她时间。
他开始处理公司事务,把部分权力交给副总,把多年囤积的产业一一清理,卖掉了曾经与林若雪共同投资的纪念基金会,也从母亲那里收回了全部股份控制权。
你想做什么江母惊讶地问。
我想自由,也想清白地,站在她面前。
你为了那个女人,把林若雪的所有东西都抹掉
不是抹掉,是归位。他平静说,她是林若雪,不是陆子衿。
几天后,陆子衿在家中收到一封律师信。
里面是一份产权转让书。
江云澈把三年前他们结婚登记时买下的江宅,署了她和江小念的名字,彻底转让,不附加任何条件。
那栋她曾经住了三年、却始终觉得自己是客人的房子,如今成了她和孩子的家。
她怔怔望着签字页,手指微微颤抖。
那天晚上,她在床边坐了很久,江小念跑来抱住她:妈妈,你是不是又想爸爸了
她没说话。
你不在的时候,爸爸也会偷偷掉眼泪。孩子抬起头,我看见过,他背着你哭,像个小朋友。
她终于哭了。
周末,阳光明亮,海风吹来咸咸的潮气。
陆子衿带着小念来到那座旧庄园——他们结婚的地方,也是江云澈为她重建告白的地方。
江云澈正低头整理展厅,看到母子二人出现,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走来:你们……愿意来了
陆子衿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再来,就让我听完你最想说的话
是。
那今天——你再说一次。
江云澈看着她,忽然在阳光下单膝跪地,掏出那枚他为她重新打造的戒指。
陆子衿,我曾用错了一生的时间,去怀念一个不爱我的人。
现在,我想用剩下的时间,去爱一个差点被我错过的人。
嫁给我,不是为了替谁,不是为了救谁,而是为了你自己。
这一次,我用我的名字,用我的心,用我的整个余生,求你嫁给我。
她的眼泪缓缓滑落。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他这一跪,跪碎了她三年的委屈。
江小念忽然上前,拉住她的裙摆,小声说:妈妈,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可以每天都叫他‘爸爸’。
她轻轻低头,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哽咽着问:你不怪他吗
怪过。孩子认真点头,但……我想一家人在一起。
你愿意回家吗江云澈也站起身,声音颤抖,和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褪去曾经的冷漠和傲慢,眼里只剩赤裸裸的悔意与爱意。
她缓缓伸出手:我愿意……再试一次。
江云澈激动到一把抱住她,几乎红了眼。
谢谢你子衿,谢谢你没有彻底放弃我。
她埋进他怀里,轻轻说了一句:这次,如果你再错过,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一个月后,他们在海边举行了一场简单却温暖的婚礼。
没有宾客,没有媒体,只有一身白裙的她,一个欢呼跳跃的孩子,还有那个将她一生放在心上的男人。
誓言交换时,江云澈说:
余生请多指教。
陆子衿笑着回:这一次,我不是谁的影子,我是陆子衿,是你江云澈的妻子,是江小念的妈妈,是我自己。
三年悔恨,一生偿还。
他终究追回了那个转身离开的她。
她也终于,在跌倒无数次之后,被一个人郑重托起,放进了真正属于她的位置——爱与家庭。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