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到了一本年代文里,成了女主回忆中嫁过六次的传奇姑奶奶。
看着镜子里这张祸水脸,我悟了——这哪是克夫命分明是那群短命鬼没福气!
虽然全村躲着我走,但是那个冷面阎王宋铁柱天天往我养猪场钻啊!
宋队长,您这是查特务还是查户口我擦着汗问他,却见他耳根通红地别过脸去。
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01
睁开眼睛时,我正躺在一张硌得背疼的木板床上,头顶是糊着旧报纸的房梁。
姜红枣!公社来人了,赶紧出来!
木门被拍得震天响,我盯着自己粗糙却修长的手指,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姜红枣,35岁,红旗公社向阳大队社员,她非常出名,因为在这个保守的年代,结过六次婚。
来了来了!我慌忙套上藏蓝色工装,扎好两条麻花辫,冲出门的瞬间却差点撞上一堵肉墙。
我抬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军装,胸前的民兵队长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姜红枣同志,公社接到举报,说你宣扬封建迷信。宋铁柱的声音像他这个人一样硬邦邦的,请你跟我去大队部说明情况。
记忆告诉我,这位冷面阎王是村里姑娘们又怕又爱的对象,他28岁大龄未婚,据说还徒手打死过野狼。
宋队长,我前几天才死了丈夫,今天就被举报我瞥见躲在草垛后偷看的几个妇女,瞬间明白这是有人要整我,不知道是谁举报我宣扬什么迷信了
宋铁柱皱眉:有人说你自称‘天生克夫命’,这是典型的封建糟粕。
我差点不合时宜的笑出声,原主这六段婚姻可精彩了:第一任参军牺牲;第二任是知青返城离了;第三任家暴被她用擀面杖打跑;第四任骗婚gay;第五任投机倒把被抓;第六任……等等,记忆显示这个丈夫死因蹊跷。
宋队长,我要是真能克死人,第一个就该克那些欺负妇女的混蛋。我故意提高音量,再说了,主席教导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的婚姻史恰恰证明我们妇女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宋铁柱的耳根突然红了,这个年代的男人哪听过这么虎的言论
人群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乘胜追击:倒是某些人,整天盯着寡妇的门缝看,这才叫思想有问题!
你!草垛后钻出满脸麻子的刘婶,你个六婚的破鞋还敢嚣张!
我正要反击,宋铁柱突然横跨一步挡在我面前:刘翠花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姜红枣同志说得对,新社会不兴破鞋这种说法。
他转过来,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不过姜同志,还是请你配合调查。
走在去大队部的土路上,我偷偷打量这个男人。
看路。他突然开口,却没回头。
我差点被土坷垃绊倒,慌忙抓住他的胳膊。
隔着粗布衣裳,肌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跳。
完蛋,这穿越剧本不太对——说好的悲惨女配呢
我怎么觉得这个冷面民兵队长,有点像我的第七任
02
我蹲在第六任丈夫留下的破木箱前翻找着。
抬眼望去,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破土房,现在成了我的全部家当。
周大富啊周大富,你说你死就死吧,还留这么多破烂给我收拾。我一边嘀咕一边从箱底抽出一本黑皮笔记本,封面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翻开第一页,我的手指顿住了。
【3月15日,与老K接头,确认物资清单。红旗公社东侧老槐树……】
这哪是什么日记分明是特务的交接记录!
我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正是他死前三天。
【身份可能暴露,急需转移。若出事,查供销社王……】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啪地合上笔记本,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姜红枣同志,你在家吗是妇女主任张桂花的大嗓门。
我慌忙把笔记本塞进怀里:在呢在呢!
张桂花推门进来,眼睛先扫了一圈家徒四壁的屋子,才落在我身上:队里决定安排你去养猪场劳动,明天就去报到。
我松了口气。
养猪场虽然脏臭,但总比被拉去批斗强。
对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宋队长特别交代,要你写份思想汇报,写好给他送过去啊。
我差点咬到舌头。
那个冷面阎王,他这是要干嘛盯上我了!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揣着笔记本去了养猪场。
说是养猪场,其实就是三间漏雨的草棚圈着二十来头瘦骨嶙峋的猪。
新来的一个佝偻老头从猪圈里抬头,我是老孙头,这儿的饲养员。
我附和几句,挽起袖子就开始麻溜的干活。
前世我老家那可是养猪大户,这点活计难不倒我。
到中午,我已经给每头猪都检查了健康状况,还重新规划了食槽位置。
老孙头蹲在旁边啃窝头:闺女,你以前养过猪
书上看的。我递给他一个夹了咸菜的二合面饼子——这可是我用最后一点白面做的。
老头吃得直咂嘴:比公社食堂的饭还香!
正说着,猪圈外传来一阵骚动。
宋铁柱带着两个民兵大步走来,军绿色的制服在灰扑扑的养猪场格外扎眼。
例行检查。他声音冷硬,眼睛扫看向我。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那本笔记本就藏在那里。
却引起了宋铁柱的注意,他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
姜同志,请配合工作。他向我伸手示意。
老孙头吓得躲到一旁。
我咬牙掏出笔记本,却故意只露出第一页:这是我的学习笔记,记录主席语录的。
宋铁柱伸手接过本子。
我的心跳都漏了好几拍,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在,他只是草草翻看了前面两页,那上面全都是我昨晚熬夜临时抄的语录,密密麻麻的,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字写得不错。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后合上本子递还给我。
可紧接着,他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凑近我耳边说道:周大富的死,可没那么简单。这事儿,你心里知道就行,别往外声张。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宋铁柱转身要走,我鬼使神差地喊住他:宋队长!养猪场缺人手,能不能……派个人来帮忙
两个民兵露出嫌恶的表情。
宋铁柱看了看那群饿得直哼哼的猪,又看了看我:明天开始,我亲自来。
等他们走远,我腿一软坐在稻草堆上。
翻开笔记本仔细检查,这才发现特务记录的那几页竟然被撕掉了!
是宋铁柱
当晚我辗转难眠,半夜突然听到屋顶有响动。
抄起烧火棍摸到门口,却见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修补我那漏雨的屋顶。
宋铁柱的动作很轻,修完就跳下房檐,落地时军用水壶从腰间掉了下来。
他竟没察觉,径直消失在夜色中。
我捡起水壶,里面飘出浓郁的酒香。
这个冷面阎王,居然偷喝白酒
养猪场多了两个木匠,正按我的图纸改造猪圈。
宋铁柱抱臂站在一旁,眼底泛着青黑。
宋队长,你的水壶。我递过去,故意晃了晃,闻着挺香。
他的耳根瞬间红了:姜红枣!
我什么都没说。我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尝尝猪油渣,撒了盐的。
宋铁柱盯着那块金黄的油渣,喉结动了动,终于接过去咬了一口。
阳光穿过草棚的缝隙,落在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睛里。
怎么样我歪头问。
他三两口吃完,板着脸道:明天我带铁丝网来,猪圈围墙该加固了。
这就是认可了!我忍不住笑出声。
宋铁柱瞪我一眼,嘴角却漏出一点弧度。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用现代方法调配猪饲料,教老孙头做发酵床,晚上研究那本残缺的笔记本。
宋铁柱每天都会来,有时带工具,有时带材料,但总会恰好赶上我做饭的点。
一个月后,我们的猪平均增重二十斤,母猪产崽率提高三成。
公社书记亲自来表彰,我趁机提出要扩建养猪场。
小姜同志有想法啊!书记拍着我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我瞥见人群中的宋铁柱,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需要砖瓦和水泥,还有……我深吸一口气提出诸多要求。
书记满口答应。
03
姜红枣!公社通知要搞劳动竞赛,我们大队年年垫底,谁都不愿意去丢人,这不知道是谁说让你去!老孙头气喘吁吁地冲进猪圈,差点踩翻我刚调好的饲料桶。
我扶住摇摇欲坠的桶:什么劳动竞赛
耕田、插秧、挑粪,比谁干得快!老孙头抹了把汗,赢了能得十斤白面和一张缝纫机票!
我眼睛一亮,缝纫机!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物。
但转念一想,我这副身体虽然比现代结实,可跟常年干农活的村妇比还是差远了。
我也会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宋铁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猪圈门口,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今天没穿制服,只套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却衬得肩膀更宽了。
你当队长,我去跟书记说。他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我手里的饲料勺。
我差点咬到舌头:我
你调配饲料的法子,比县里技术员还强。宋铁柱的语气不容反驳,下午三点,大队部开会。
等他走远,老孙头才敢出声:闺女,宋队长这是……看上你了
胡说什么!我耳根发烫,他是觉得我有文化!
老孙头嘿嘿直笑:宋铁柱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啥时候见他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
下午的会议火药味十足。
村长叼着旱烟,把名单拍在桌上:姜红枣当队长她一个六婚的……
王队长。宋铁柱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要跟主席唱反调
村长被呛得直咳嗽。
我憋着笑,接过名单一看,除了我和宋铁柱,还有三个年轻力壮的社员。
我们需要分工。我拿出笔记本,耕田和挑粪需要力气大的,插秧和捆稻子讲究技巧……
宋铁柱凑过来看我的笔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混着一丝烟草味。
我笔尖一顿,在本子上晕开一个小墨点。
这样排工合理。他指着我的分工表,小拇指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像被火炭烫到似的,我们同时缩回手。
三天后的竞赛现场,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十几个大队的选手在田埂边摩拳擦掌。
我穿着最利索的蓝布衫,头发紧紧盘在脑后。
向阳大队派个娘们当队长隔壁大队的壮汉嗤笑,回家奶孩子去吧!
宋铁柱眼神一冷,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别理他,按计划来。
比赛开始,我让两个力气大的社员专攻耕田和挑粪,宋铁柱负责最累的搬运,我和另一个姑娘主攻插秧。
现代企业管理经验派上了用场——我采用流水线作业,专人专岗,还安排了轮换休息。
到中午,我们队已经领先一大截。
休息时,我给每人发了自制的杂粮饼夹咸菜。
姜队,你这饼子咋这么香队员小赵狼吞虎咽。
加了点猪油渣。我递给宋铁柱一个特别的,你的多放了葱花。
他接过去时,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蹭,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的。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有些慌乱,刻意移开了视线。
下午比赛进入白热化。
就在我们即将冲线时,那个挑衅的壮汉突然撞向我们的队员。
小赵一个踉跄,满筐稻谷撒了一地。
犯规!我大喊。
裁判却装作没看见。
怪不得年年输,这么丰厚的奖品也没人愿意参加。
宋铁柱拳头捏得咯咯响,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动手!
我迅速调整策略,让其他队员继续比赛,自己和小赵留下来收拾。
宋铁柱犹豫了一下,突然蹲下来帮我捡稻穗。
你去比赛啊!我急了。
没事,我收拾完就去,来得及。他头也不抬,动作却飞快。
最终,我们还是以微弱优势夺冠。
领奖时,公社书记握着我的手直夸巾帼不让须眉。
回村的路上,队员们兴高采烈地讨论怎么分奖品。
宋铁柱故意落在最后,等其他人走远,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路边的老槐树后。
怎么了我心跳如擂。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查到了,周大富的真实身份。
我展开一看,是一张模糊的档案复印件,上面清楚地写着周大富,化名周山,特务组织‘青松’成员,1965年潜入我边境地区……
他……真是特务我声音发颤。
宋铁柱点头:他死前接触过的供销社王主任,也是可疑人员。县里已经秘密调查了。
我腿一软,靠在树干上。
姜红枣。宋铁柱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给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和周大富有过亲密接触……你要知道什么……。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惊恐地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一旦与特务扯上关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我信你!就在我满心绝望之时,他突然出声,我已经给你做了担保。
晚霞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碰他的脸颊,却在半路被一阵喧哗打断。
姜红枣!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刘婶带着几个妇女冲过来,勾引民兵队长,你要不要脸!
我还没反应过来,宋铁柱已经一步挡在我前面:刘翠花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哟,护上了刘婶阴阳怪气,宋队长,你可别被她迷了眼,她一个六婚的……
是我在追求姜红枣同志!宋铁柱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彻整个村口,她思想进步,劳动积极,是值得尊敬的好同志!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宋铁柱……追求我
都围在这干什么村长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散了散了!
人群不情不愿地散开,我却还沉浸在震惊中。
宋铁柱转身看我,耳根通红: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
到我住处门口,他才低声道:刚才……那是策略。
嗯,策略。我点点头,装作没看见他耳朵的红晕。
我正要进门,他突然又说:不过……也不全是策略。
我猛地回头,他却已经大步走远。
02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养猪场,就看见老孙头拿着封信在等我:闺女,你侄女来信了!
我侄女就是那个原著女主——姜小满
展开信纸,好家伙,这居然是一封求助信。
她在县城被婆家欺负,实在走投无路了,想请姑奶奶去帮忙主持公道。
得去趟县城了。我叠好信纸,却看见宋铁柱站在猪圈门口。
他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你要去县城明天我去县里开会,顺便送你过去。
你……要去查王主任我看看周围没人,低声问道。
宋铁柱点头,显然不愿意多说,递来一张票:这是缝纫机票,我想……你应该需要。
我心跳快了起来,在这个年代,一张缝纫机票比黄金还珍贵,他竟然把竞赛奖品给了我
我不能要……
就当是……他顿了顿,伙食补助。
嘿嘿,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冷面阎王,可能真的对我……
宋队长!公社急电!一个民兵急匆匆跑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宋铁柱连忙急匆匆转身。
我心头一紧,隐约感觉,这次县城之行,恐怕不会太平……
04
这年代的县城,和我想象中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我拽了拽发硬的衬衫领子,确认着手中的地址,应该就是前面的巷子了。
姑奶奶!一个带着哭腔的响起,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从巷口飞奔而来,一头撞进我怀里。
这就是原著女主姜小满!我现在的侄女。
她比书中描写的还要瘦小,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
他们……他们说我生不出儿子……她抽噎着指向巷子深处一栋灰砖房,张建军天天打我,婆婆还……还给他介绍别的姑娘……
我胸口腾地烧起一把火。
原著里这段是女主忍辱负重最终感化婆家的桥段,可现在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发抖,去他的感化!
带我去见他们。我攥紧姜小满的手,却听见身后一声轻咳。
宋铁柱不知何时站在了三步开外,军装笔挺,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鹰。
他今早把我送到巷口就去办事了,现在突然出现,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宋队长你……
路过。他面不改色,眼神却往姜小满身上一扫,需要帮忙吗
我瞬间读懂了他的潜台词——要武力支援不
不用。我摇头,家事,我自己解决。
宋铁柱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而是大步流星走向巷尾的供销社。
姑奶奶,那是谁啊姜小满怯生生地问。
一个……朋友。我含糊道,拉着她走向张家,先解决你的事。
05
张家堂屋里,我那侄女婿张建军正翘着二郎腿看报,见我们进门,鼻孔里哼出一声:又回来干啥不下蛋的母鸡。
我扫视这间充斥着书香门第做派的屋子,目光停在书柜里那排崭新的《毛选》上。
书脊过于平整,明显没被翻过。
张同志。我笑得人畜无害,听说你在文化局工作平日里定是紧跟党的步伐,钻研各类文件精神。不知最近又在研读什么重要文件啊
张建军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开场白:当、当然是中央最新指示……这、这还用问!
那不知道你妈给你介绍对象的事情,符不符合咱们国家法律明文规定的一夫一妻制呢张建军脸色骤变,扑抡起巴掌就要打人。
我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开,顺势把姜小满护在身后。
我抄起鸡毛掸子架住他的手腕:敢动手我这就报警!我倒要看看,你们张家这一家子的所作所为,经不经得起公安同志的仔细盘查!
空气瞬间凝固。
张建军面如死灰:你……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让公安同志鉴定下就知道了。我拽着姜小满退到门口,要么协议离婚,要么……咱们局里见
十来分钟后,我拿着摁了手印的离婚协议书走出张家,背后是张老太哭天抢地的咒骂。
姜小满紧紧跟在我身后,脚步有些踉跄,显然还没从这场风波中缓过神来。
姑奶奶,这……她声音带着一丝怯懦与不安,欲言又止。
怎么,怪我让你离婚
怎么可能,我知道好歹,反正……反正他们也只是把我当免费保姆……姜小满连忙摇头,眼眶微微泛红,离了也好,以后我再也不用受这份窝囊气了……
我正要出声安慰,突然,巷尾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枪声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宋铁柱!
去找妇联主任,按我刚才教的做!我塞给姜小满几张纸,拔腿就往供销社跑。
供销社后门虚掩着,我蹑手蹑脚推开门缝——宋铁柱正和一个秃顶男人扭打在一起!
估摸着就是那个王主任!
眼看秃顶男抄起铁锹朝宋铁柱后脑勺砸去,我尖叫一声撞开门。
宋铁柱趁机一个过肩摔,却听砰的一声,秃顶男怀里竟掉出一把手枪!
小心!我扑过去抢枪,却被秃顶男一脚踹在腰上。
宋铁柱眼疾手快接住我,后背却结结实实撞在货架上,玻璃瓶噼里啪啦砸在他头上。
秃顶男趁机捡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我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宋铁柱猛地将我扑倒。
砰!子弹擦着他肩膀划过,鲜血瞬间浸透他的衣服。
宋铁柱!我失声尖叫。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秃顶男咒骂一声,翻窗逃走。
我手忙脚乱地撕下衬衫给宋铁柱包扎,他脸色惨白,却死死攥着一个相机。
给你,保存好……证据……他气若游丝,周大富……是他们灭口的……
别说话!我眼泪砸在他脸上,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宋铁柱突然抬手擦我的泪,指尖的血沾在我脸颊:别哭……红枣……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不带姓氏。
02
县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得我眼睛发酸。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我盯着手里染血的军官证。
这是刚才护士登记时,我从宋铁柱的衣兜摸出来的。
突然,一张泛黄照片从证件里滑落出来。
三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老槐树下,中间那个剑眉星目的,分明是年轻时的原主第一任丈夫李卫国!左侧站着十八九岁的宋铁柱,青涩得几乎认不出来,而右侧那个扎麻花辫的姑娘……
我手指一颤,那是二十岁的姜红枣。
照片背面写着1965年夏,与卫国兄合影留念。
病人需要输血!护士急匆匆推门而出,谁是O型血
我刚站起来,却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我是O型!我是他朋友,用我的血!
一个黝黑壮实的汉子小跑过来。
他瞥见我手里的照片,突然红了眼眶:弟妹……你还留着这张照片啊
您是
我叫刘大勇,现在是一名公安,当年部队里我和卫国、铁柱一个班的。他边抽血边在我耳边絮叨。
我耳畔嗡嗡作响。
李卫国……宋铁柱……战友……所以这些日子他对我好,帮我修屋顶,送猪油渣,甚至当众说追求我,都只是因为……
手术很成功。医生推门出来,子弹取出来了,不过麻醉还没过,病人需要休息。
我机械地点点头,把照片塞回军官证。
我胸口像堵着团棉花,沉甸甸地透不过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我一个六嫁的女人!哪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不过是铁血汉子对战友遗孀的责任。
那些让我心跳加速的瞬间,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全是我自作多情。
病房里,麻药未散的宋铁柱脸色苍白如纸。
我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指尖刚碰到他额角,手腕突然被攥住。
红枣……他微微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得像被打磨的砂纸。
我僵在原地,一秒,两秒过后……我轻轻抽出手。
刘同志来看你了。我往后退了一步,我去打水。
走廊拐角,我撞见刘大勇正往病房张望。
弟妹,老宋醒了吗
刚醒,我去打水。我强撑笑容,刘大哥,能跟我说说……你们当年的事吗
行啊,刘大勇接过我手里的水壶,边走边和我讲述着。
六五年边境冲突,李卫国为救宋铁柱扑向地雷,弥留之际抓着宋铁柱的手说帮我照顾老娘和红枣,退伍后宋铁柱放弃提干,主动申请调来这个偏远县城……
去年他听说你第六次……那什么,连夜找首长批调令。刘大勇抹了把脸,这小子轴啊,非说当年没护住你,让卫国哥在地下不安心……
我看着开水缓缓流进暖水瓶中,那水仿佛也灌入了我的心里,使我感到越来越沉。
所以养猪场的偶遇是他刻意安排,屋顶漏雨是他定期查看,就连那场当众表白……恐怕也是怕我再次被流言伤害吧
05
病房外,我还在调整着情绪,有个年轻人突然走了过来。
请问您是姜红枣同志吗在这碰到您,真是太巧了!我还打算明天去拜访您呢。
您认识我我有些诧异。
全县谁不知道向阳大队的养猪能手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您改良的猪饲料配方实在太好了,我们农科院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省里打算建设现代化养殖场,正缺技术指导。您考虑一下我们包食宿,每月还有四十二块五的工资呢。年轻人语气急切又诚恳,眼神紧紧地盯着我,生怕我拒绝。
我盯着有些发霉的墙角,做了决定:我去。
05
病房里,宋铁柱已经醒了,正试图自己倒水。
军装挂在床头,露出缠满绷带的肩膀。
我来。我抢过茶缸,故意不看他眼睛,对了,省城农科院请我去工作,我过几天就走,你……好好养伤。
这么急!……你……要去多久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至少三个月。我假装整理被褥,
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因为照片……刘大勇那个大嘴巴。他苦笑一声,突然抓住我的手,红枣,听我说……
不用解释!我猛地抽手,声音尖得自己都有些吃惊,我明白的,责任嘛!你放心,我以后……
他撑着坐起来,当年卫国哥……我确实答应过照顾你……
不用多说,我还要收拾东西,就先走了。
我几乎是逃出病房的。
走廊边上,我靠在墙上做着深呼吸。
这样最好,趁早斩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05
省农科院的实验田里,我正记录新配方饲料的数据,突然听见围墙外一阵骚动。
姜技术员!实习生小王慌慌张张跑来,门口有个军官找你,门卫不让进,他就在大门口站军姿,都三个小时了!
我咬咬嘴唇,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这半个月,宋铁柱的信天天往农科院寄,每封都写着转交姜红枣同志,信封里却只有一片晒干的槐树叶。
这是干嘛,又不说清楚,谁要理他!
就说我还在忙。我抓起实验记录本遮住发烫的脸。
小王欲言又止:可是……院长都惊动了……
我连忙放下本子,小跑到大门口,远远地透过铁栅栏就看见了那个挺拔的身影,宋铁柱还是那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
见我出来,他眼睛一亮,又迅速绷紧嘴角:姜技术员。
生疏的称呼让我心头一刺,冷了脸:宋队长,有急事
嗯。他喉结滚动了下,公社要扩建养猪场,书记让我来请教专家。
这么拙劣的借口,我故意板着脸:资料寄过来就行,何必……
给你带了礼物。他突然打断我的话,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一个捆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拆开三层,露出几块黑乎乎的……
红糖糕我愣住了。
你说过……喜欢甜的。他耳根通红,声音越来越小,县城最有名的那家店,我专门买的……
记忆闪回那个雨夜,我随口的抱怨,他竟记住了
这时,老院长笑呵呵地打开大门:宋同志是吧久仰久仰!姜技术员经常提起你……
我耳根发烫,拽着宋铁柱的袖子就往里走。
农科院后山脚下,宋铁柱从贴身口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那张三人合影。
有些话,早该说清楚。
我盯着照片里那个青涩的少年,胸口发紧:宋铁柱,其实我……
我知道。他突然打断,你不是她。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从你在养猪场说'现代企业管理'那天,我就知道。他目光灼灼,卫国哥说过,红枣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山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那你为什么……
我喜欢吃你做的猪油渣。他答非所问,喜欢听你讲饲料配比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声音越来越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灵魂。
我有些诧异,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竟比谁都通透。
那你干嘛不早说清楚,你不拦着我,还让我来省城你……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我们同时转头——北面山坡上,暴雨冲垮的泥石流正滚滚而下!
养猪场!我拔腿就跑。
农科院新建的实验猪圈就在山脚下!
宋铁柱一把拽住我:危险!我去!
那是我的心血!我甩开他冲进雨幕。
暴雨中的山路泥泞不堪。
等我们赶到时,半边猪圈已经被埋,十几头改良种猪在剩下的半间圈里惊恐嚎叫。
先救种猪!我踹开变形的栅栏,和饲养员一起驱赶猪群。
混乱中听见宋铁柱在喊什么,接着是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
山坡上,三个捡蘑菇的孩子被困在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前!!!
宋铁柱冲了出去,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孩子们推向安全地带,自己却被一股泥流冲倒……
宋铁柱!我嘶喊着冲过去,却被几个人死死拉住。
姜技术员!不能去!
暴雨模糊了视线。
我发疯似的挣扎,突然看见泥浆中有个身影在蠕动——宋铁柱!他正徒手扒开压在腿上的树干!
你带孩子们先走!他满身泥浆地朝我吼。
我咬着牙组织村民撤离,回头却看见更多的山体开始滑坡。
宋铁柱被困在安全区与泥石流之间的一小块空地,洪水已经没到腰部。
找绳子来!我夺过饲养员手中的麻绳,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另一头系树上!
太危险了!姜技术员,行不通的!
我没理会,抓着绳子就向宋铁柱挪去。
泥浆像无数只手拽着我的腿,三十米的距离,我挪动了仿佛一个世纪。
你疯了!宋铁柱接住我时,手都在抖,不要命了
闭嘴!我哆嗦着把绳套系在他腰间,拉着绳子回去!
一起走!
绳子承受不住两个人!我推他,你先走,我等着!
宋铁柱突然笑了,沾满泥浆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撒谎。
他一把扯断绳结,在我们腰间重新系成双人结,要死一起死。
泥浆已经涨到胸口。
我们抓着救命绳一点点往回挪,身后是轰隆作响的山崩。
就在即将到达安全区时,一股急流冲来,我脚下一滑。
千钧一发之际,宋铁柱把我推向岸边,自己却被倒下的树桩砸中后背。
村民们一拥而上把我们拽上来时,他已经成了血人。
宋铁柱!我拍打他惨白的脸,醒醒!
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大家都……没事吧
我眼泪混着雨水砸在他脸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
红枣……他艰难地抬手,从怀里摸出个湿透的信封,给你……
还是一片晒干的槐树叶,但是多了封信,上面写着:申请与姜红枣同志建立革命伴侣关系,请批准。
憋了……三个月……宋铁柱气若游丝地笑,批不批
我哭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吓得我一把掐住他人中:不准睡!
别掐……他虚弱地抗议,我真没事……
围观群众中不知谁先鼓的掌,等救护车来时,我们已经被掌声和起哄声包围。
浑身泥浆的我和血人似的宋铁柱,就这样在暴雨中有了一场最狼狈的定情。
三个月后,向阳大队举办了建队以来最热闹的婚礼。
我穿着大红的确良衬衫,宋铁柱军装笔挺,胸前的红花比他打野猪那天的伤口还艳。
洞房时,村里的小年轻闹着起哄。
我看向身边这个护着我的男人,悄悄握住他的手。
后来,我们把养猪场扩建成了全县第一个现代化养殖基地。
再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办起了食品加工厂。
那封信和32片槐树叶一直挂在我们卧室墙上,旁边是宋铁柱亲手写的对联:
一对革命夫妻,两个劳动能手。
至于那个总在回忆录里把我写成传奇姑奶奶的侄女姜小满
她后来考上了大学,写的《我的企业家姑奶奶》还登上了人民日报。
原著被改的面目全非,已经变成一个故事了。
番外:宋铁柱的记事本
1978年5月15日
晴
公社开会又见到姜红枣了。
刘婶那群人又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克夫。
我站在树底下抽烟,看她拎着泔水桶从养猪场出来,腰杆挺得笔直,眼睛亮得像星星。
1978年6月3日
雨
她家屋顶漏雨,我去修。
这女人胆子真大,拿着烧火棍就冲出来。
临走时水壶掉了,不知道她看见没有。
里面装的是老刘给的散白,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1978年7月21日
大暑
她给我吃猪油渣。
香,真香。比炊事班老张炸的还香。
我吃完三块,她眼睛就弯成月牙了。
1978年8月4日
阴
周大富的身份查清了,果然是特务。
把证据交上去的时候,政委问我:这姜红枣,是不是你当年说的那个……
我没吭声。
1978年9月12日
暴雨
她要去省城了,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可我需要时间,没抓到那个王主任前,我们最好不要接触。
1978年10月21日
终于抓住王主任了。
我要马上去省城找她。
她瘦了,白大褂底下空荡荡的,看得我心里发紧。
不过没事,等婚后,我一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她答应了和我结婚!!!
1979年1月1日
雪
今天结婚。大红喜字贴了满屋。
她穿着红棉袄敬酒,笑得和一朵花一样,真好看。
闹洞房的小子们起哄让我抱媳妇,我一把将人扛上肩头,惊得她揪住我耳朵。
1980年5月15日
晴
养猪场扩建了。
晚上回家,看见她在灯底下算账,鼻尖上沾着墨水。
我伸手想擦,结果越擦越花。
她气得咬我手腕,咬完又心疼,给涂红药水。
这女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