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苏染,今天,我正站在本市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里,空气中弥漫着金钱、香水的味道。说实话,比起这觥筹交错,我更想念我实验室里那几株快要开花的格拉斯玫瑰。
我来这里,是因为主办方陈总三顾茅庐,非说我是他这场香氛之夜的神秘王牌。王牌不王牌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银行卡里的余额配不上这里任何一盏水晶灯的零头。所以,我穿着很简单——一件不知道哪个牌子的淡青色连衣裙,脚上白色的帆布鞋。
啧,陈总这次是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一道尖锐的女声像劣质香水一样刺鼻,成功盖过了悠扬的背景音乐。我循声望去,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珠光宝气的女人正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我,那眼神,仿佛我不是个人,而是不小心爬进奶油蛋糕里的蟑螂。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哦豁,这男人长得……有点犯规。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的模特身材,五官像是上帝亲手雕刻的艺术品,冷峻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看人时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此刻,他正微微蹙眉,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便漠然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微微,别闹。男人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耐。
原来是熟人。这位叫微微的小姐,全名林薇薇,我略有耳闻,林家的千金大小姐,据说是眼前这位冰山男的青梅竹马。而这位冰山男,应该就是传说中商业帝国的掌权人,莫氏集团的总裁——莫璟天。
林薇薇显然没把莫璟天的别闹放在心上,反而娇嗔地跺了跺脚,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嗲得能拧出水来：璟天哥哥,你看她嘛！穿得跟个捡破烂的似的,站在这里简直拉低了整个宴会的档次！陈总也真是的,为了省钱也不能什么人都请吧
我平静地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捡破烂的这位小姐,你身上那款限量版倾城之恋香水,前调的佛手柑和中调的鸢尾根用料比例失调,导致本该清新的气息变得有点冲,尾调的龙涎香品质也不够纯粹,混合起来有种……嗯,用力过猛的廉价感。跟你这身行头和你此刻的表情,倒是挺配。
但我懒得开口。跟傻子计较,会拉低我的智商。我选择无视,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柠檬水,打算找个角落安静地待到陈总出现。
可林薇薇显然不打算放过我。见我不理她,她大概觉得受到了侮辱,提高了音量：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哑巴了吗本小姐跟你说话呢！
她伸手想来推我。我侧身一闪,避开了她的爪子。动作不大,但足够让她推了个空,差点因为高跟鞋不稳而摔倒。
莫璟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悦：这位小姐,薇薇只是心直口快,你……
心直口快我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这位林小姐是指着鼻子骂别人是阿猫阿狗、捡破烂的,这也叫心直口快莫总,您对‘心直口快’的定义,是不是有点太宽容了
我看到莫璟天的脸色沉了沉,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穿着破烂的普通人敢顶撞他。
林薇薇更是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我叫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璟天哥哥说话！还敢对我动手！保安！保安呢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出去！
周围已经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看了过来。我看到莫璟天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大概是觉得丢脸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哎呀,莫总,林小姐,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2.
主办方陈总终于出现了,他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细汗。他先是安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莫璟天和林薇薇,脸上堆着笑：误会,都是误会！这位苏小姐,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贵客！
林薇薇一脸不信：贵客陈总,你没搞错吧就她
陈总擦了擦汗,看了一眼莫璟天,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林小姐,您可别小看人。这位苏染小姐,就是香水界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调香大师——‘Myst’。
Myst
我看到莫璟天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
林薇薇也愣住了,随即尖叫道：不可能！Myst怎么可能是她这个样子！陈总你骗人！
我微微一笑,看着莫璟天震惊的脸,又瞥了一眼林薇薇扭曲的表情,端起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嗯,今天的柠檬水,味道格外清新。
陈总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副打扮,更没料到一开场就和莫璟天、林薇薇杠上了,他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立刻打圆场：哎呀,真正的大师都是不拘小节的嘛！苏小姐的才华,那在国际上都是顶尖的！莫总,您之前不是一直想找Myst合作开发一款专属香水吗这可真是巧了！
莫璟天依然盯着我,眼神一丝震惊和不易察觉的兴趣。他没理会陈总的话,也没看旁边还在不甘心地碎碎念不可能的林薇薇,而是向前一步,站在我面前。
他很高,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没有喷任何香水,只有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味道,像雪后初晴的松林,冷冽而清新。
你就是Myst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如假包换。
证明给我看。他言简意赅,像是在下达命令。
我挑了挑眉。证明怎么证明现场表演个徒手调香吗
林薇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附和道：对！证明给我们看！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想混进来攀高枝！她说着,还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怎么收场。
周围的目光更加密集了,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陈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说什么又被莫璟天的眼神制止了。
我放下柠檬水杯,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林薇薇手腕上那只精致的晚宴包上。包上挂着一个毛茸茸的香囊挂饰,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证明很简单。我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林薇薇,林小姐,你这个香囊,是找私人调香师定制的吧用了保加利亚玫瑰、埃及茉莉、马达加斯加香草,还有一点点印度晚香玉。手法不算纯熟,为了追求甜腻感,香草的比例加得太多,压过了玫瑰和茉莉的清雅,晚香玉的加入更是画蛇添足,让整个香气显得有些俗气,而且……
我顿了顿,看着林薇薇逐渐变白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而且,为了固香,那位调香师用了合成麝香,但似乎没掌握好剂量,或者说,他用的原料品质不太行,里面残留的二甲苯过高。长期佩戴这种香囊,可能会引起皮肤过敏,甚至影响内分泌。林小姐最近是不是觉得皮肤有些发痒,或者睡眠不太好
林薇逼退后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上的香囊,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她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又强自镇定道,你胡说八道！我的皮肤好得很！睡眠也很好！
但我看到她下意识挠了挠脖颈的动作。
周围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懂行的人已经听出了门道,不懂行的人也被我这番诊断唬住了。
莫璟天的眼神更加深邃了,像是在重新评估我。
陈总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苏小姐真是慧眼如炬！林小姐,苏小姐也是好意提醒,您别往心里去。莫总,您看,苏小姐的实力……
实力是有一点。莫璟天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冰冷,但比起刚才的漠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我莫氏需要的是能拿出惊艳作品的调香师,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评论家。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我笑了：莫总的意思是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明天上午九点,莫氏集团总部,顶楼会议室。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这是……面试邀请还是战书
林薇薇不甘心地想说什么,被莫璟天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了。她只能恨恨地瞪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好啊。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过,莫总,我的‘诚意’,价格可不低。
莫璟天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只要物有所值,莫氏从不吝啬。
说完,他不再看我,也不理会陈总和林薇薇,转身就走。那背影,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冷漠。
林薇薇跺了跺脚,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连忙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叫着：璟天哥哥,等等我……
陈总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我：苏小姐,多谢您大人有大量！刚才真是……
我摆摆手,打断他：陈总客气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哎苏小姐不多待一会儿
不了,我拿起我的帆布包,实验室还有几株玫瑰等着我。
说完,我转身离开,将身后的窃窃私语和探究目光都抛在脑后。莫璟天莫氏集团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这位冰山总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3.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五分,我准时出现在莫氏集团总部的楼下。仰头看着这栋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我不禁啧啧感叹,资本的力量果然是朴实无华且枯燥。
前台小姐姐显然是得到了通知,看到我,立刻露出了职业而礼貌的微笑：请问是苏染小姐吗莫总已经在顶楼会议室等您了,这边请。
一路畅通无阻地乘坐总裁专属电梯来到顶楼。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干练职业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等在那里。
苏小姐,您好,我是莫总的特助,姓张。张特助向我伸出手。
我与他握了握手：张特助,你好。
莫总和香氛部门的几位负责人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请跟我来。
顶楼会议室大得能打羽毛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长长的会议桌旁,坐着几个人,主位上自然是莫璟天。他今天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看到我进来,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我坐下。
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应该是香氛部门的负责人。右手边……哦豁,林薇薇竟然也在！她今天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看到我时,眼神里的敌意毫不掩饰,嘴角却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有些意外,她怎么会在这里
张特助替我拉开椅子,正好在莫璟天的对面。我坦然坐下。
苏小姐,莫璟天率先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昨天你说,你的‘诚意’价格不低。现在,你可以展示你的‘诚意’了。
香氛部门的负责人周经理立刻接话,态度倒是很客气：苏小姐,久仰大名。我们集团最近计划推出一款全新的高端男士香水,定位是‘都市精英的独特魅力’,希望能打破市场上现有男香的固有模式,创造出一种既有力量感又不失温柔,既沉稳内敛又暗藏锋芒的香气。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案,但莫总都不满意。听说您对香材的运用有着独到的见解,所以想听听您的想法。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最后落在莫璟天脸上：莫总想要一款什么样的香水
莫璟天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要的不是模仿,不是迎合,而是引领。一种能代表莫氏,代表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代表使用者独特个性的气味。
林薇薇挑衅地开口：璟天哥哥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之前多少国际知名调香师都铩羽而归。苏小姐昨天不过是碰巧说中了我那个香囊的问题,我看也未必真有什么本事。别到时候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拿不出真东西,贻笑大方。
周经理有些尴尬地看了林薇薇一眼,又看了看莫璟天,没敢说话。
莫璟天没有制止林薇薇,只是看着我,眼神带着审视,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笑了笑,看向林薇薇：林小姐说得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过,在拿出‘真东西’之前,我们总得先明确方向,对吧否则,闭门造车,就算造出个火箭,人家想要的是自行车,那也是白搭。
我又转向莫璟天：莫总,能具体形容一下,您不满意之前那些方案的原因吗是香气不够独特留香不够持久还是感觉不对
莫璟天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问他,微微一怔,随即道：它们都太‘像’了。像市面上那些所谓的成功男士香水,无非是木质调、皮革调、海洋调的排列组合,闻起来都差不多,缺乏灵魂。
缺乏灵魂……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莫总心中,‘莫氏’或者说‘您的个性’,如果用气味来形容,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私人,莫璟天沉默了片刻。
林薇薇抢着回答：璟天哥哥当然是像雪松一样沉稳可靠,像琥珀一样温暖迷人,像……
闭嘴。莫璟天冷冷地打断了她。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委屈地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莫璟天看向我,眼神深邃：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那不如,我微微一笑,让我来‘闻’一下
闻莫璟天挑眉。
对。我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慢慢走到莫璟天身边。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我能感觉到林薇薇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以及周经理等人紧张的呼吸。
莫璟天没有动,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在他身边站定,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微微倾身,闭上眼睛,她并没有直接用鼻子凑上去嗅,而是用手掌挥动产生的气流将对方身上的气味拽过来一缕,去感受他周身的气场和……信息素好吧,科学点说,是个人体味和环境信息素的结合。
冷冽、干净、带着一丝金属般的锋利感,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但冰面之下,似乎又涌动着某种压抑的暖流,很淡,几乎难以察觉。还有……一丝极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高级纸张和墨水的书卷气。
几秒钟后,我睁开眼,退后一步,回到座位上。
怎么样莫璟天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前调,可以用卡拉布里亚佛手柑和粉红胡椒,带来清冽而微辛的开场,如同破冰的瞬间,带着锐利和不羁。中调,以雪松和鸢尾根为主,营造冷静、克制的木质粉感气息,象征理智和力量,但可以加入少量的不凋花,它带着一种独特的、类似甘草和枫糖的暖甜气息,如同冰雪下掩藏的暖意。后调,用海地香根草的烟熏泥土感和广藿香的深邃奠定沉稳的基调,再用一点点龙涎香醚增加扩散性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干净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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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周经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忍不住喃喃道：佛手柑配粉红胡椒,雪松鸢尾配不凋花,香根草广藿香配龙涎香醚……这、这个搭配……太新颖了！理论上似乎……
林薇薇则是听的云里雾里,随即又露出鄙夷的神色：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实际做出来是什么怪味道！纸上谈兵谁不会
莫璟天一直沉默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紧紧锁定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给你一周时间,拿出样品。
4.
莫璟天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香水调制不是简单的混合,它需要反复的试验、调整、熟成,每一步都需要时间和耐心。尤其是要创造一款全新的、有灵魂的香水。
但我还是接下了这个挑战。不为别的,就为莫璟天那句我要的不是模仿,不是迎合,而是引领,以及他眼中那对独特事物的渴望。当然,也为了狠狠打林薇薇的脸。
莫氏集团给我安排了一间顶级的实验室,设备齐全,原料库更是丰富得令人咋舌,几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珍稀的天然香料和顶尖的合成香材。看来,莫璟天为了这款香水,确实是下了血本。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吃住都在实验室里。白天,我像个化学家一样,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在各种精密的仪器和瓶瓶罐罐之间穿梭,精确地称量、混合、萃取。夜晚,我又像个艺术家,点燃香薰灯,铺开香调纸,在无数种气味的组合中寻找灵感,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魂。
我尝试了不同的佛手柑来源,卡拉布里亚的清冽,西西里的甜润；对比了阿特拉斯雪松和弗吉尼亚雪松的差异；寻找最能体现冰下暖意的不凋花净油；甚至为了那一点点难以捉摸的性感,试验了不同比例的龙涎香醚和合成麝香。
这个过程枯燥而迷人。每一种香材都有自己的性格,有的热情奔放,有的内敛深沉。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像指挥一场交响乐,需要精确的技巧,更需要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想象力。
莫璟天没有再出现,但张特助几乎每天都会来一次,名义上是询问进度,实际上是来监工。
苏小姐,进度如何
还在调整。
莫总很关心这款香水。
我知道。
需要什么帮助,请随时提出。
暂时不用,谢谢。
我们的对话总是如此简短而公式化。
倒是林薇薇,像个阴魂不散的苍蝇,时不时地跑来视察。她每次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与实验室的环境格格不入。她不懂香水,却总喜欢指手画脚。
苏染,你这弄的什么味道这么冲！她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我正在进行分馏实验的装置。
我头也不抬：林小姐,这里是实验室,不是你的秀场。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可以出去。
你！林薇薇气结,我可是代表璟天哥哥来监督你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工减料,或者偷偷把莫氏的机密配方泄露出去！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地看着她：林小姐,第一,我不是莫氏的员工,我是合作方。第二,监督工作有张特助,轮不到你。第三,如果你再无理取闹,干扰我的工作,我会向莫总投诉。
你敢！林薇薇仗着莫璟天的青梅竹马身份,向来骄横跋扈惯了。
你可以试试。我拿起手边一个装满乙醇的洗瓶,眼神冰冷。乙醇虽然不是什么危险品,但喷到眼睛里也不是好受的。
林薇薇被我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璟天哥哥,说你恐吓我！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跑了。
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我的实验。跟这种人浪费时间,简直是拉低效率。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林薇薇的作妖能力。
第二天,我发现我放在恒温箱里进行熟成的一批关键香基样品,数据标签被人撕掉了！这意味着我无法准确判断这批样品的熟成时间和具体配比,之前的努力很可能付诸东流。
实验室有严格的安保措施,除了我和几个授权的研究员,只有张特助和……林薇薇有权限进入。研究员们都兢兢业业,张特助没理由做这种事。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一个。
我调取了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果然,在昨天傍晚我离开后不久,林薇薇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在我的实验台前徘徊了一阵,然后对那个恒温箱动了手脚。
我捏紧了拳头,怒火中烧。这不仅仅是恶作剧,这是卑劣的破坏！她毁掉的不仅是我的心血,更是对这份工作的亵渎！
我立刻找到张特助,把监控视频甩在他面前。
张特助看完视频,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扶了扶眼镜,沉声道：苏小姐,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向莫总汇报,给您一个交代。
我不需要交代。我冷冷地说,我需要她,立刻,马上,从这个实验室,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否则,合作终止。
张特助面露难色：苏小姐,林小姐她……毕竟和莫总……
那是莫总的私事。我打断他,但这里是我的工作场所。我不能容忍一个随时可能毁掉我成果的破坏分子存在。张特助,请你转告莫总,这是我的底线。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张特助一脸凝重。
我回到实验室,看着那几瓶被毁掉标签的香基,心中一阵烦躁。重新配置需要时间,而距离莫璟天给的一周期限,只剩下最后两天了。
林薇薇,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好难题。
但这点小把戏就想难倒我苏染未免太小看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一瓶被毁掉标签的香基,打开瓶塞,凑到鼻尖,仔细地嗅闻。
标签没了,但我还有鼻子。每一种成分,每一点细微的差别,都逃不过我的嗅觉记忆。
我要凭着我的鼻子,把失去的配比,一点一点找回来！
5.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没合眼。实验室成了我的战场,鼻子成了我最精密的仪器。我将那些失去标签的香基小心翼翼地分装,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嗅闻、对比、分析。
这比从零开始调制一款香水还要困难。因为我不仅要分辨出其中的成分,还要精确地还原出它们之间的比例,以及熟成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细微变化。这需要极高的嗅觉灵敏度、丰富的经验,以及强大的精神力。
咖啡成了我唯一的伙伴,浓烈的苦涩刺激着我的神经,对抗着不断袭来的疲惫。有好几次,我几乎要撑不下去,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鼻腔也因为过度使用而变得麻木。
但我不能放弃。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和莫璟天的约定,更是为了我自己的骄傲。我苏染,绝不会被这种卑劣的手段打败！
林薇薇没有再出现。张特助也没有再来。不知道是莫璟天约束了她,还是她自知理亏,暂时收敛了。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必须在最后期限前,拿出合格的样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时钟指向最后一天下午五点时,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努力,我成功了！
我不仅还原了被毁掉标签的香基配比,还在原有的基础上,根据这两天的反复嗅闻和思考,做出了更精妙的调整。最终的成品,比我最初的设想,更加完美。
我小心翼翼地将最终调配好的香水装入几个精致的试用装小瓶中,贴上标签——冰锋之息。
看着这几瓶凝聚了我心血和汗水的香水,我露出了疲惫但满足的笑容。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莫璟天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略显凌乱的实验室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时间到了。他言简意赅。
幸不辱命。我将桌上那几瓶冰锋之息推到他面前,莫总,请。
他拿起其中一瓶,打开瓶盖。没有立刻去闻,而是先观察了一下香水的色泽。清澈透明,没有任何杂质。
然后,他才将瓶口凑近鼻尖,闭上眼睛,轻轻嗅闻。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他的眉头先是微微蹙起,似乎在分辨,随即又舒展开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然后是……惊喜
他放下第一瓶,又拿起第二瓶,第三瓶……每一瓶都仔细地嗅闻,表情越来越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沉醉。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知道,我的香水,打动他了。
林薇薇的破坏,反而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沉下心来,更加深入地去理解这款香水的灵魂。
卡拉布里亚佛手柑的清冽,粉红胡椒的微辛,如同他锐利的眼神和偶尔流露的不羁。
雪松的冷静,鸢尾根的克制,是不凋花那甘草般的暖意无法完全掩盖的理智和力量。
海地香根草的烟熏泥土感,广藿香的深邃,以及龙涎香醚那难以捉摸的洁净性感,共同构建出一种复杂而迷人的基调,如同他这个人,冰冷的外表下,是深沉的内涵和不易察觉的温度。
这不仅仅是一款香水,这是我对莫璟天这个人的解读,用气味写成的诗。
许久,莫璟天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瓶香水,睁开眼睛,看向我。他的眼神复杂而深邃,里面有欣赏,有惊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商业机密。
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林薇薇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有些意外,这位高傲的总裁,竟然会道歉
她不会再来打扰你。他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那就好。我点点头,那么,莫总,这款‘冰锋之息’,您还满意吗
他拿起其中一瓶,放在鼻尖再次嗅闻,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比我预想的,更好。
6.
得到莫璟天的认可,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结果是好的。
既然莫总满意,那我们的合作……我开口,想谈谈后续的合作细节和报酬问题。毕竟,我不是来做慈善的。
合作继续。莫璟天打断我,语气果断,我需要你负责这款香水的后续优化、量产,以及……未来莫氏所有高端香氛产品的研发。
这个条件……有点超出我的预期。我只是个独立的调香师,并不想被绑定在任何一家公司。
莫总,我斟酌着开口,我习惯了自由工作……
莫氏可以给你业内最高的薪酬和最顶级的资源。莫璟天看着我,眼神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而且,只有莫氏,能让你设计的香水,真正走向世界。
不得不承认,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对我这样一个无依无靠、全凭才华吃饭的人来说,莫氏的平台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没有立刻答应。
莫璟天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点点头：可以。但在此期间,‘冰锋之息’的优化工作,不能停。
当然。这是合作的基础。
接下来的日子,我继续待在莫氏的实验室里,对冰锋之息进行最后的微调。没有了林薇薇的干扰,工作效率高了很多。
莫璟天来的次数也变多了。有时是和周经理一起来讨论量产的技术细节,有时只是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我工作。
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那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审视和挑剔,而是多了一些……专注和好奇
有一次,我正在尝试用一种罕见的沉香醇百里香替代原配方中的普通百里香,想增加一点草本的清冽感。莫璟天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用滴管小心翼翼地添加精油。
你在做什么他突然开口问。
我吓了一跳,差点手抖。莫总您走路没声的吗
这种百里香,有什么特别他没理会我的抱怨,指了指我手中的精油瓶。
哦,这是沉香醇百里香,我解释道,比普通百里香更温和,少了一些刺激性,多了一丝类似花梨木的甜美木质香气。我想用它来柔和一下前调的锐利感,让过渡更自然。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听起来不错。
然后,他又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互动,渐渐多了起来。他会问一些关于香水的问题,有时是关于原料,有时是关于调配技巧。我发现,他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悟性很高,而且对气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度。
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最初的剑拔弩张,多了一丝……默契
当然,冰山还是冰山。他大部分时间依旧板着脸,说话能省则省,偶尔流露出的那么一点点人性,也转瞬即逝。
比如有一次,我为了赶进度,又熬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张特助给我送来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说是莫总顺路买的。我看着那份明显是精心搭配过的营养早餐,再想想莫璟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实在无法把两者联系起来。
还有一次,我不小心被实验仪器烫伤了手指。莫璟天正好撞见,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医务室走。他的手掌很大,很干燥,带着一丝凉意,握着我的手腕时,力道却很轻柔。到了医务室,他全程盯着医生给我处理伤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直到确认没什么大碍才离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这家伙……真是个别扭的矛盾体。外冷内热口是心非
我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工作,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发酵,就很难完全压制下去。就像香水的中调,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散发出迷人的气息。
7.
冰锋之息的最终版本终于确定了。莫璟天亲自试用后,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完美。
接下来就是量产和上市推广的阶段。这些事情有莫氏的专业团队负责,我乐得清闲,开始考虑莫璟天之前提出的长期合作建议。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苏染小姐吗我是莫璟天的母亲,冒昧打扰,不知你今晚是否有空我想请你吃顿便饭。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而知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亲和。
莫璟天的母亲她找我做什么
我有些犹豫。豪门家宴,听起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场合。
伯母您太客气了,怎么能让您请我……
哎,别叫伯母,显得生分了。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云姨吧。莫夫人,也就是秦云女士,语气十分热情,我听璟天说起你,对你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调香师非常好奇。正好我今天得闲,就想跟你聊聊天,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有压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了。而且,我也确实有点好奇,能生出莫璟天那种冰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好的,云姨,那今晚……
璟天会去接你。秦云笑着说,晚上七点,在他公司楼下等就好。
挂了电话,我有点懵。莫璟天亲自来接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晚上六点五十,我准时出现在莫氏集团楼下。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张特助站在车旁,看到我,立刻拉开了后座车门。
我弯腰坐进去,就对上了莫璟天那双深邃的眼睛。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羊绒衫,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好吧,温和可能谈不上,但至少没那么冰冷了。
麻烦你了,莫总。我客气地说。
他没看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吩咐司机：开车。
一路无话。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我偷偷打量他,发现他似乎也在透过中央后视镜看我。目光相撞,他又迅速移开,耳根似乎……有点红
错觉,一定是错觉。冰山怎么会脸红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在一栋雅致的法式别墅前停下。
秦云女士亲自等在门口。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保养得极好,穿着一身优雅的旗袍,气质温婉大气,眉眼间和莫璟天有几分相似,但眼神却温柔得多。
染染来了！快进来！她热情地拉住我的手,完全没有豪门贵妇的架子,哎呀,本人比照片上还漂亮！
照片我什么时候有照片流到她那里了我疑惑地看向莫璟天。
莫璟天眼神飘忽,假装看风景。
秦云热情地把我让进客厅,客厅布置得温馨雅致,充满了生活气息。
璟天,你陪染染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秦云笑着对莫璟天说,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莫璟天僵硬地点点头,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继续扮演他的冰山雕塑。
我有点坐立不安。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见家长
咳,我试图打破沉默,你家的装修真好看,很温馨。
莫璟天抬眸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就在气氛快要降至冰点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宁静。
云姨！璟天哥哥！林薇薇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门口炸响。她提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看到客厅里的我,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苏、苏染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声叫道。
秦云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薇薇来了坐吧。语气明显比对我冷淡了不少。
林薇薇显然也感觉到了,但她脸皮够厚,径直走到莫璟天身边坐下,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璟天哥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莫璟天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语气冷淡：我妈今天请苏小姐吃饭。言下之意,你来干什么
林薇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强笑道：我知道呀！我这不是听说苏小姐要来,特意过来陪陪嘛！毕竟苏小姐是第一次来,别让她觉得拘束了。说着,她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有你在,我才觉得拘束。
秦云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林薇薇,眼神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招呼道：薇薇也来了,那就一起吃吧。
餐桌上,气氛更加诡异。
秦云不停地给我夹菜,问我工作、生活上的事情,态度亲切得像对自家女儿。
染染啊,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吧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云姨说。
谢谢云姨。
璟天这孩子,就是性子冷了点,不太会关心人,你别介意啊。秦云说着,还瞪了莫璟天一眼。
莫璟天默默吃饭,假装没听见。
林薇薇则在一旁不停地作妖。
云姨,您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特意让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呢！
璟天哥哥,你尝尝这个鱼,我给你把刺挑出来。
苏小姐看着年纪不大,调香水平就这么厉害,真是年轻有为啊。不过,这调香是不是也挺看天赋和家世的我听说很多厉害的调香师,家里都是几代传承的呢。她看似无意地提起家世,想戳我的痛处。
我还没开口,秦云就淡淡地说道：英雄不问出处。才华和人品,比什么家世都重要。染染这孩子,知书达理,沉稳大气,我很喜欢。
林薇薇的脸彻底黑了。
莫璟天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但秦云给他夹的菜,他都默默吃了。秦云给我夹的菜,他也……顺手帮我把碗接了过去。
我：……
这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
饭后,秦云借口累了,让莫璟天送我回去。林薇薇自然也想跟着,被秦云一句薇薇,你陪我说说话给留下了。
回去的车上,气氛依旧沉默。
快到我住的公寓楼下时,莫璟天突然开口：我妈……她就是比较热情。
嗯,云姨人很好。我实话实说。
她……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憋出一句,以后别理林薇薇。
我挑眉：莫总这是在……关心我
他又不说话了,耳根再次泛起可疑的红色。
车子停稳,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苏染。他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他。
他看着窗外,声音有些不自然：明天……新品发布会,结束后,一起吃饭
8.
冰锋之息的新品发布会,定在全市最顶级的艺术中心举行。莫氏集团显然对这款香水寄予厚望,场面搞得极其盛大,邀请了众多媒体、时尚界名流、商界精英。
作为冰锋之息的缔造者,我自然也要出席。秦云女士特意派人给我送来了一身高定礼服和全套珠宝,说是不能让我的功臣在重要场合失了风采。盛情难却,我只好换上。
镜子里的我,穿着一件剪裁流畅的银灰色露肩长裙,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水钻,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头发被挽成一个慵懒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更凸显出五官的精致。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艳。原来好好打扮一下,我这个捡破烂的也能挺像那么回事。
到达发布会现场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出众的陌生面孔是谁。
莫璟天今天作为主角,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他穿着和我礼服同色系的银灰色西装,更显得身姿挺拔,俊朗不凡。
他站在台上,简单致辞,介绍了冰锋之息的创作理念和莫氏对未来的展望,气场全开,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林薇薇也来了。她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礼服,妆容浓重,站在人群中,眼神怨毒地盯着我,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发布会的重头戏,自然是香水的正式亮相和……调香师的介绍。
当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念出Myst这个名字,并请我上台时,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好奇、惊讶和探究。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从容地走上台。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有些刺眼,但我很快适应了。
我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看到了前排的秦云,她正对我露出鼓励的微笑。看到了站在舞台侧面的莫璟天,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我,里面似乎……有光。也看到了人群中脸色铁青的林薇薇。
大家好,我是苏染,也是Myst。我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很荣幸能与莫氏集团合作,创作出‘冰锋之息’这款香水。
我简单介绍了冰锋之息的香调结构和灵感来源,没有过多渲染,只是客观地阐述。
主持人适时提问：苏小姐,我们都知道Myst在业内非常神秘,几乎从不露面。这次为什么会选择与莫氏合作,并公开身份呢
我笑了笑：因为莫总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创造一款真正‘有灵魂’的香水。以及,一个值得我为之倾注心血的‘缪斯’（艺术形式的灵感来源）。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莫璟天。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莫璟天的冰山脸似乎……有那么一丝裂痕耳根好像又红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小姐,请问,你真的是这款香水的唯一创作者吗
提问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记者,但他的问题却像一颗炸弹,瞬间让现场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我看向那个记者,他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我心里有了数。
当然。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记者拿出手机,似乎想展示什么,我们收到匿名爆料,说‘冰锋之息’的核心配方,其实是借鉴了林氏集团旗下香水实验室的一项未公开研究成果。而林氏集团的大小姐,林薇薇小姐,也参与了这次莫氏香水的研发过程。请问这是真的吗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抄袭借鉴这可是香水界的大忌！如果属实,不仅冰锋之息会身败名裂,莫氏集团和我的声誉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薇薇。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伪装成惊讶的表情,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秦云的脸色沉了下来。莫璟天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看向那个记者的目光如同刀锋。
胡说八道！莫璟天厉声呵斥,强大的气场让那个记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璟天哥哥,你别生气嘛。林薇薇假惺惺地开口,这位记者朋友可能也是听了什么谣言。不过……说起来也巧,我们林氏的实验室,之前确实在研究一种类似香调的男香,核心香材也是雪松、鸢尾和不凋花呢……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引人遐想。
哦是吗我突然笑了,接过话头,林小姐,你说你们也在研究类似的香调那能不能请你具体说说,你们用的是哪种雪松阿特拉斯雪松还是弗吉尼亚雪松鸢尾用的是香根鸢尾还是德国鸢尾提炼方式是浸渍法还是蒸馏法至于不凋花,你们用的是来自科西嘉岛的,还是巴尔干半岛的它们的气味可是有细微差别的哦。
我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向林薇薇。
她瞬间懵了,张口结舌,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她对香水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之前在我实验室听到的那点皮毛,也只够她说出几个香材的名字而已,哪里懂这些细节
这、这些……都是商业机密！她色厉内荏地狡辩。
是吗我笑容更盛,那不如这样,林小姐,你刚才说你也参与了‘冰锋之息’的研发,那能不能请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款香水完整的前、中、后调,以及各自的核心香材和比例不需要太精确,说个大概就行。
林薇薇的脸彻底白了,眼神慌乱,求助似的看向莫璟天。
莫璟天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纵容
台下的人都不是傻子,看到林薇薇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个提问的记者也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了,脸色惨白,悄悄地想溜走。
这位记者朋友,别急着走啊。我叫住他,你刚才说收到匿名爆料,能不能把爆料的邮件或者信息给我们看看或者,告诉我们爆料人的联系方式莫氏集团的法务部,应该很想和这位‘热心人士’聊一聊,关于诽谤和不正当竞争的问题。
记者吓得腿都软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够了！莫璟天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事实如何,相信大家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对于这种恶意的中伤和诽谤,莫氏集团绝不姑息,一定会追究到底！
他转向林薇薇,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林薇薇,从今天起,我不希望在任何莫氏集团的场合,再看到你。
林薇薇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莫璟天：璟天哥哥……你、你怎么能……
保安！莫璟天直接打断她,声音冷酷无情。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请走了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林薇薇。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台下响起了更加热烈的掌声,这一次,是真诚的祝贺和赞赏。
我站在台上,看着莫璟天。他也正看着我,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发布会结束后,后台。
秦云拉着我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好孩子,受委屈了！幸亏你机智,不然今天真要被那个丫头给毁了！
云姨,我没事。我笑着安慰她。
莫璟天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他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我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走吧,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
9.
莫璟天选的餐厅很特别,不是什么奢华的米其林,而是一家隐藏在老城区巷弄里的私房菜馆。门面不大,古色古香,透着一股宁静雅致的味道。
这里……我有些好奇。
我母亲很喜欢这里的菜。莫璟天解释道,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落座后,他熟练地点了几个菜,都是清淡爽口的家常风味,很合我的口味。
没有了外人,气氛反而有些……安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也不擅长找话题。
今天……谢谢你。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不自然。
谢我什么我明知故问。
发布会上的事。他看着我,眼神认真,还有……‘冰锋之息’。
我们是合作关系,莫总。帮你解决麻烦,做出好产品,是应该的。我端起茶杯,掩饰着心里那一点点异样的感觉。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调香师这个职业
我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想了想,说：因为气味不会骗人。开心、悲伤、爱恋、憎恨……人的情绪可以通过语言和表情来伪装,但气味是诚实的。而且,气味能承载记忆。一种熟悉的味道,就能瞬间把人带回某个特定的时空。我觉得这很神奇。
那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能闻出我的‘情绪’吗
我抬眸看他,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灯光下,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暖意。
我微微一笑：莫总的情绪,像‘冰锋之息’,初闻是冷冽克制的,但细细品味,就能感受到雪松下的暖意,和香根草深处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着什么。
你之前说,‘冰锋之息’的缪斯……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嗯我装傻。
是……谁他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看着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莫总觉得呢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耳根又开始泛红。
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又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我。
没什么,我努力憋住笑,就是觉得,莫总您……还挺可爱的。
可爱莫璟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眉头紧锁,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
我笑得更开心了。原来冰山也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这顿饭,在一种轻松而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一点点甜。
快到公寓楼下时,莫璟天突然开口：苏染。
嗯
长期合作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我沉吟了一下,莫总给的条件确实很诱人……
他似乎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不过,我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他立刻道。
我不想只做莫氏的专属调香师。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希望保留我个人的工作室,也可以接其他感兴趣的项目。当然,我会优先保证莫氏的需求,并且遵守保密协议。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
可以。他最终点头,还有吗
还有……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凑近他,压低声音,莫总……以后能不能别老是板着脸笑一笑,其实挺好看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我看到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有些慌乱,还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恼怒
苏、苏染！他几乎是咬着牙叫我的名字。
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我心情大好,拉开车门,跳下车。
莫总,晚安！我冲他挥挥手,转身跑进公寓楼。
身后,传来他带着一丝无奈和气急败坏的声音：明天早上九点,来公司签合同！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冰山,好像……真的开始融化了。
10.
我和莫氏集团的长期合作合同,很快就签了下来。莫璟天完全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了我极大的自由度和最优厚的待遇。
冰锋之息上市后,获得了空前的成功。独特的香气和莫璟天本人的代言（虽然他本人可能没意识到）,让这款香水迅速火爆全球,成为精英男士的新宠。我也因此声名大噪,真正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林薇薇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生活中。听说林家因为这次的丑闻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也被家里禁足,后来送去了国外。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和莫璟天的关系,也在合作中,慢慢地,一点点地靠近。
他依然是那个外冷内热、口是心非的别扭总裁,但对着我的时候,冰冷的外壳似乎越来越薄。
他会记得我的喜好,在我熬夜工作时默默送来宵夜；会在我遇到难题时,不动声色地提供帮助；会在我不开心时,用他那笨拙的方式试图安慰我（虽然效果往往适得其反,反而把我逗笑）。
他依然不爱笑,但偶尔,在我逗他或者和他开玩笑时,嘴角会勾起一个极浅的、转瞬即逝的弧度。那一点点的温柔,却比任何盛大的笑容都更让我心动。
秦云成了我们关系的最佳助攻。她三天两头找借口约我吃饭、逛街、喝下午茶,话里话外都在撮合我和莫璟天。
染染啊,我们家璟天就是个木头疙瘩,不懂浪漫,你多担待点。
染染啊,你看璟天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了。
染染啊,你要是做了我们莫家的儿媳妇,云姨保证把你当亲女儿疼！
每次听到这些,我都哭笑不得,而旁边的莫璟天,则会默默红了耳根。
终于,在一个洒满月光的夜晚,在我工作室的露台上。
那天我正在调试一款新的女士香水,灵感来源于雨后初晴的花园。莫璟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在忙什么他问。
调试新香水。我拿起一根沾了香水的试香纸递给他,闻闻看
他接过去,放到鼻尖嗅了嗅,眉头微蹙：太甜了。
这是女士香水,当然要甜一点。我笑着说。
我不喜欢。他很直接。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随口问。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拥住了我。
我瞬间僵住,手里的试香纸掉落在地。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身上的气息,还是那熟悉的、冷冽干净的松林味道,但此刻,却又多了一丝温暖和……缱绻。
苏染,他收紧手臂,把我更深地拥入怀中,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有一句简单直接的告白,和他那颗透过胸膛传递过来的、有些急促的心跳。
我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寒潭,而是盛满了温柔的星光,和毫不掩饰的情意。
我笑了,伸出手,回抱住他：莫总,你的‘专属香气’,好像……有点上头。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清晰而温柔的笑容。
月光下,两道身影紧紧相拥。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独一无二的香气,那是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心动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