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珍珠与糖纸船 > 第一章

赵媛&季礼
我与季礼是青梅竹马。他是我爸爸兄弟与我妈妈闺蜜的孩子,我们两家关系十分要好。我妈还说她们曾经开玩笑说给我们订娃娃亲,但如今是新时代,不搞那些。虽然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但性格各异,他阳光开朗,浓眉如墨,经常嘴角带笑,双眸成月牙却挡不住满目星河。而我胆小怯懦,沉默木愣。其实我有个秘密,我喜欢季礼,很喜欢很喜欢他。但我不敢告诉他,害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也是像他那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心动——他像极了小说中的男主,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性格热烈却待人温和。从小到大,父母工作忙,是他陪着我:陪我玩闹、追星,带我看流星雨、过生日、等日出日落。他的明媚耀眼,就这样一步一步闯入我这个怀春少女的心里。
赵媛,你要参加下下周的艺体节吗听说季礼和校花去竞选主持人了。田木槿挽着赵媛的手臂询问她。
赵媛听此心里不由划过一丝酸涩,想起老师的话,故作镇定地回答:要的,老师叫我去表演《醉清波》,为舞蹈组争点人气。
田木槿想了想:也是,你可是你们老师眼中的宝贝疙瘩,今年的舞蹈曲目肯定非你莫属。害,我还想看你跟季礼同台呢,可惜了,估计又是校花跟他搭档。到时候那些人肯定又要说什么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啧啧——不过我还挺磕你们的,嘻嘻。说着说着,田木槿不由打趣赵媛。
赵媛想到那对般配的身影,压住心里的酸涩,笑着对田木槿说:好了好了,木木不要提他们了。你呢,你这个‘歌星’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大显身手啦
那当然,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少得了我田木木你且看我闪耀发光吧!
好好好,到时候我为我们的巨星欢呼。
那必须的啊,到时候我们一唱一跳惊艳所有人,哈哈!
傍晚的路灯投下树枝的阴影,临川中学下了晚自习,人群中的两个女孩笑闹着归家。夜空中的月亮洒下光影,与灯光一同照耀着她们——如今的她们正值青春年华,都发着属于这个时期的光芒。
转眼到了临川中学一年一度的艺体节,学生们热情高涨,难得可以放下繁重的学业,与朋友一同热闹、欢笑嬉戏。学校为此准备了许多游戏与活动,让青春的他们放肆一回,在校园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随着天空逐渐变暗,黄昏取代了烈阳,天空一点一点变得更加绚丽。操场上的临川学子们陆陆续续布置好舞台,随着灯光亮起,晚上的表演终于开始了。
艺体节舞台暖光灼人。
赵媛躲在侧幕条后,指尖反复摩挲水蓝舞衣的流苏。季礼的白西装肩线挺括如远山,正被黎语笙的红裙衬得愈发清俊。台下传来细碎议论:这对主持人CP感好强听说黎校花准备了独唱曲目......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季礼把偷藏的草莓糖塞进她书包,糖纸在晨光里映出细碎金芒。那时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总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像振翅欲飞的蝶。
妮妮季礼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
她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铁架。少年眸中流转着舞台灯的碎光,抬手替她拂开垂落的发丝:发带要歪了。温热指尖擦过耳后,她猛地偏头,发簪上的珍珠坠子磕在木质背景板上,发出细碎的响。
《醉清波》的前奏漫上来时,赵媛已在台上。
水袖扬起的刹那,她看见季礼坐在嘉宾席第一排,黎语笙正侧头与他说话。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幕布上,像被揉皱的糖纸。后腰的旧伤在旋转时扯得生疼——那是去年替季礼捡挂在树梢的风筝时摔的,他背着她去医务室,额角的汗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颗小太阳。
看!那个跳舞的女生好像总在看季礼。
不会吧,黎校花还在旁边呢......
窃语如针尖,扎进她浸满冷汗的后颈。最后一个旋身落定,水袖垂落如褪尽的潮水,她看见季礼举起手机拍照,屏幕蓝光映着他微弯的眼角。而黎语笙的指尖,正轻轻搭在他握着话筒的手背上。
散场时暴雨突至。
赵媛躲在体育馆后门,望着季礼将西装披在黎语笙肩头。两人共撑一把伞的剪影越走越远,她摸出书包里的薄荷糖——今早季礼塞给她的,说吃完就不紧张了。糖纸在掌心被捏出褶皱,像她始终不敢递出的情书。
手机震动,田木槿发来消息:季礼在找你!他说你舞衣上的珍珠掉在后台了。
雨滴砸在檐角,她望着空荡的走廊,慢慢剥开糖纸。冰凉的薄荷在舌尖炸开,混着咸涩的味道。远处传来黎语笙的歌声,《红玫瑰》的副歌裹着雨幕飘来,她终于想起没告诉季礼:
那枚珍珠,是她故意扯掉的。
暴雨冲刷着后台的铁皮屋顶,发出细密的鼓点。
赵媛攥着湿透的舞衣下摆,珍珠耳坠在掌心硌出红痕。季礼的白衬衫半透出水迹,贴在后背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胛骨,像振翅欲折的蝶。他摊开手掌,那枚脱落的珍珠躺在掌纹里,沾着木屑:掉在道具木箱旁边,差点被踩碎。
她盯着他指节上未愈的擦伤——今早帮篮球队搬器材时蹭的。本该说谢谢,出口却成了:黎语笙的裙子会淋坏。声音轻得像飘进雨幕的蒲公英。
季礼忽然笑了,指尖弹了弹珍珠:她借了老师的外套。倒是你......他忽然伸手拽住她欲塞进书包的舞衣,湿成这样会感冒。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腕,她猛地抽回手,珍珠滚落在地,骨碌碌滚进他脚边的水洼。
远处传来田木槿的呼喊,混着雷声轰鸣。
季礼弯腰捡珍珠的瞬间,赵媛看见他后颈新生的碎发,柔软得像春日溪边长的草。那年他替她摘桂花,也是这样的角度,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她校服上投下颤动的影。
给你。他将珍珠放在她手心,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触电般缩手。珍珠再次跌落,这次滚进排水口,消失在浑浊的水流里。季礼摸了摸鼻尖:算了,反正......
反正只是装饰。她抢在他开口前说,转身将舞衣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后颈突然一暖——他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薄荷香混着雨气袭来。
广播里响起《致爱丽丝》的钢琴曲,是艺体节收尾的信号。
季礼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混着心跳般的鼓点:刚才我拍了......
季礼!黎语笙的呼喊穿透雨幕,她举着透明雨伞跑来,发梢滴着玫瑰色的香水味。少年转身的瞬间,赵媛摸到西装口袋里鼓起的方形物件——是个丝绒小盒子,边角磨得发旧,像被反复打开过。
黎语笙将伞倾向季礼,两人的影子在水洼里交叠成完整的圆。赵媛褪下西装,叠得方方正正放在长椅上,转身走进雨里。书包里的薄荷糖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响,像那年他在她耳边说生日快乐时,窗外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三天后,教室后墙的失物招领栏。
赵媛盯着那张便签纸,笔迹力透纸背:捡到珍珠耳坠一枚,浅蓝色舞衣同款。请失主周五午时到艺体楼画室找程俞淮。末尾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滑稽的与那张扬的字体形成了反差。
她摸了摸耳垂,空荡的耳钉孔还在微微发痒。上课铃响起时,她撕下便签折成纸船,放进走廊外的排水渠。纸船漂过青苔覆盖的砖缝,拐过拐角时,她看见季礼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个眼熟的丝绒盒子,正与黎语笙相视而笑。
午休时,田木槿举着手机八卦:快看!季礼给黎校花送了项链,听说盒子里还有珍珠吊坠呢!
阳光穿过教室窗棂,在赵媛的课本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她翻开练习册,去年平安夜季礼送的钢笔在纸页上洇开墨点,像落在心尖的雪。
后桌传来议论:他们真的好美好啊
她捏紧钢笔,在草稿本上画下第三百六十五颗星星。窗外的香樟叶沙沙作响,有什么东西在泥土里悄悄腐烂,又在更深的地方,长出新的根须。
入秋的第一场凉雨来得猝不及防。
赵媛前去艺体楼画室路过连廊,忽然听见美术教室传来争执声。黎语笙的帆布鞋碾过地板:程俞淮,你能懂点事嘛!你知道爸他很担心你!......她猛地刹住脚步,作业本边角蹭到墙根的爬山虎,落下几片湿漉漉的叶子。
他才不是我爸!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也不想看到你。季礼的声音尖锐带着刺的吼道。
冥顽不灵!黎语笙冷笑。
金属相框倒地的脆响惊飞檐下的麻雀。赵媛看见黎语笙摔门而出时,程俞淮垂着头站在画架前,白衬衫后领被扯得歪斜,露出他的蝴蝶骨,上面有一块淡青的疤痕,让赵媛觉得眼熟。
美术教室的门虚掩着。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推门,松木颜料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程俞淮转身时,她看见他掌心握着支断成两截的炭笔,铅灰蹭在虎口,像道未愈的伤。
帮、帮忙拿卷纸巾......他别过脸,声音沙哑得异常。
赵媛弯腰去拿讲台下的纸巾盒,瞥见画架上的画布——是她跳《醉清波》的速写,水蓝舞衣被涂成大片阴影,只有发间的珍珠坠子闪着荧光。右下角用炭笔潦草写着:你转身时,像片要碎的月光。潦草的字迹熟悉的像什么,赵媛想抓住那一抹触动心弦的熟悉感,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纸巾盒突然从手中滑落。
程俞淮蹲下身捡,两人的指尖在湿冷的地面相触。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赵媛,你......
走廊传来班主任的谈话声。赵媛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翻了调色盘,钴蓝色颜料泼在她白球鞋上,像片突然凝固的海。她抓起讲台上的珍珠耳坠冲进雨里,听见程俞淮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却混在雨声里碎成齑粉。不由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名字,总感觉他给我一种熟悉感。忍不住想逃离
周五的值日生会议开到很晚。
赵媛抱着扫除工具经过器材室,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歌声。她从门缝窥见程俞淮独坐在单杠下,手机屏幕映着黎语笙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全家自拍,明艳的她与恩爱的父母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块大蛋糕
氛围美好幸福。
你跟她…她不知道何时来到了程俞淮跟前,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开口。
少年猛地抬头,睫毛上沾着不明液体。眼眶发红,眼角泪痣也跟着透着红,为其添上一抹魅惑感,他摸出牛仔裤口袋里的小瓶,金属盖子拧开时发出咔嗒轻响:是松节油,洗颜料用的。透明液体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花。
赵媛盯着他那颗泪痣,现实与回忆重叠,记忆中的男孩眼角也有颗泪痣,双手捧着蛋糕,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透着银河,明媚的笑到:生日快乐鸭,妮妮!可是怎么也看不清全脸,轮廓像季礼又好像不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田木槿发来消息:季礼官宣了!黎校花发的合照,他俩在海边牵手!
配图里季礼笑得灿烂,白衬衫被海风吹起,像极了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剪影。但此刻赵媛盯着眼前的少年,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喧嚣,什么东西从脑海里破土而出。小淮哥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程俞淮握瓶的手剧烈颤抖。松节油泼在水泥地上,气味辛辣得让她眼眶发酸。
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言,蝴蝶骨上的淤青洇开旧痕,泪痣在记忆里忽明忽暗。那些有迹可循的温柔,原是回忆撒的谎——命运早把齿轮悄悄扭转,让心动错认成月光,却在时光深处,埋下重逢的伏笔。
夜风卷着桂花香灌进走廊。
程俞淮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颤音:其实那天在画室,我本来想......
想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远处传来熄灯铃,他站起身,单杠在身后投下交叉的影子,像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栏。少年揉乱头发,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没什么。该回去了,你怕黑。
我亲爱的妮妮,我好想你。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经过操场时,程俞淮忽然停步,从卫衣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她手里:草莓味,新出的。糖纸在夜风里哗啦作响,她看见他耳尖红得比糖纸更艳,却在她抬头时迅速转身。
糖块在舌尖化出酸甜的水,混着松节油的苦。赵媛望着他被路灯拉长的背影,想起美术教室那幅未完成的画——她的影子被涂成深蓝色,而他的影子,正用指尖轻轻触碰她发梢的珍珠。
松节油的味道飘荡,忽然明白有些东西越洗越清晰,比如画布里未干的蓝,比如他瞳孔里晃动的自己。
程俞淮,我喜欢你。
夜风突然静止,连桂花瓣都悬在半空。
程俞淮的背影猛地僵住,卫衣绳带在风里晃出细小的弧度。赵媛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当年地震时教室吊扇摇晃的响动。糖纸还捏在掌心,草莓香气混着松节油,在喉间酿成酸涩的酒。
他缓缓转身,路灯在睫毛投下颤动的影,泪痣被月光浸得发亮。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不是季礼,不是……
是小淮哥。赵媛往前走一步,运动鞋碾过落叶发出脆响,是十二岁替我挡篮球的小淮哥,是出国前塞给我草莓糖的小淮哥,是画室里画我背影的小淮哥。她举起掌心的糖纸,上面还留着他当年用铅笔写的生日快乐,虽被雨水洇开却依然清晰,这些我都想起来了。
少年突然跌坐在单杠下,双手捂住脸。
赵媛看见他后颈碎发在夜风里抖得厉害,像暴雨前的麻雀。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手电筒光束,她却在他身边坐下,任月光把两人影子叠成完整的圆。那年火灾……她指尖触到他锁骨下方的烫伤,你背我跑了三条街,消防车来的时候,你的白衬衫都染红了。
别说了。程俞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却又像碰到火般松开,你那时才十四岁,浑身是血地喊我名字,我却连救护车都叫不起……他喉咙动了动,后来我爸把我拽上飞机,我把珍珠耳坠塞给季礼,求他替我……
所以你就躲在画室画我
赵媛抽出被他攥皱的糖纸,用松节油洗笔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洗回忆
少年猛地抬头,眼里有水光在晃。她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比画布里的更清晰——原来他从未走远,只是藏在离她最近的暗处,用画笔一遍遍地触碰思念。
他从卫衣里扯出根红绳,末端坠着半枚珍珠,正是她故意扯掉的那枚,车祸后,他们说你记不住我了,叫我不要来打扰你的生活,说你现在很好,有了……
赵媛突然握住他的手,把自己那半枚珍珠按上去。两半碎片严丝合缝,在月光下拼成完整的圆。现在我想起来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不过是回忆在作祟,你一直在我心里。我一直喜欢的是你啊。
程俞淮的呼吸骤然变烫,近在咫尺的睫毛扫过她鼻尖。
远处传来田木槿的呼喊,夹杂着宿管阿姨的哨声。少年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却又伸手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刘海:明天早自习,要不要一起去看画室的日出他指腹擦过她无名指的旧疤,我新买了钛白颜料,能调出你舞衣那种蓝。
糖纸在掌心沙沙作响,赵媛忽然想起那年未拆封的情书。
原来有些错过是为了重逢,有些疼痛会开出花朵。她看着程俞淮耳尖未褪的红,想起美术教室那幅速写的落款——不是程俞淮,而是被炭笔涂了又涂的小淮。
好。
她把两半珍珠按进他掌心,这次换我牵你的手,好不好
夜风卷起最后一片桂花,落在两人相触的指尖。远处的月亮圆满如糖纸,而某个角落,季礼正给黎语笙披外套,笑骂她穿这么少活该感冒。命运的齿轮终于转回正轨,让错位的星光各归其位,让迟来的告白,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悄然埋下第一颗露珠。
赵媛望着枕边的珍珠耳坠,那颗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她摸出草稿本,在画满星星的页面写下:原来有些秘密,是松节油也洗不掉的蓝。窗外的桂树沙沙作响,有花瓣落在作业本上,像他欲言又止时,眼角颤动的光。
深冬的初雪落满临川中学时,校园里流传起珍珠恋人的传说。
有人看见程俞淮在天台用三百六十六颗珍珠拼出女孩的轮廓,多的那颗,是赵媛亲自放进画框的——她说:多一颗,是为了装下未来的每一天。
平安夜的天台,程俞淮将最后一颗珍珠嵌进画框,转头看见赵媛抱着保温杯走来,围巾上落着雪花。他掏出铁盒里的糖纸船,每张背面的字都被重新誊抄过,最后一张写着:原来你眼里的星光,也在看我。
蜡烛被风雪吹得明灭不定,却照亮了彼此眼底的银河。
赵媛将松节油轻轻放在画架旁,瓶底沉着两枚珍珠——一枚是舞衣上的,一枚是他藏了十年的。程俞淮忽然握住她的手,在漫天飞雪中轻轻说道:以后不用再折糖纸船了,我会做你的溪流,永远接住你的心事。
雪落在他们相触的掌心,融成温热的水痕。远处的圣诞钟声里,赵媛终于读懂所有未说出口的暗语:原来暗恋的尽头不是苦涩,而是两颗星星穿过漫长的黑夜,终于在彼此的轨道上,绽放出最璀璨的光。
清晨的阳光爬上教学楼时,程俞淮的画架前围满了人。
画布上的少女穿着水蓝舞衣,发间珍珠坠子闪着光,右下角用金粉写着:你是我所有未完成里,最圆满的那一笔。
赵媛望着画里的自己,又望向身边笑得灿烂的少年,忽然明白:有些喜欢,本就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糖,初尝是涩,细品却甜得漫过整个青春。
(完)
程俞淮自诉:碎糖纸与暗涌的十年
我十二岁那年偷藏的草莓糖,是这辈子最甜的东西。赵媛蹲在美术教室门口等我放学,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温顺的小兽。她总把作业本垫在膝盖上画星星,而我假装调颜料,实则用余光描她睫毛的弧度——那时我就知道,这个怕黑的小姑娘,是我荒芜人生里唯一的光。
父亲的拳头落在后背时,我攥着半枚珍珠往机场跑。父亲说母亲在温哥华病重,说我必须立刻去陪她,可我知道,他只是想把再婚的麻烦甩得干干净净。飞机起飞前,我把珍珠塞进季礼手里,求他替我照顾她,求他别说我是被亲爹用母亲病重的谎言骗走的——那年我十四岁,后颈还留着替她挡秋千时的疤,却连张像样的告别纸条都写不了。
温哥华的冬天冷得刺骨,母亲把我的画具锁进地下室,说艺术家都是废物。她每天往我书包里塞抗抑郁药,药片在金属盒里发出空洞的响,像极了美术教室空荡的走廊。我偷偷在便利店打工,用攒下的钱买机票,却被她发现后撕成碎片。她哭着说妈妈只有你了,可我望着镜子里自己越来越淡的泪痣,忽然想起赵媛总说我眼角有颗会发光的星星。
父亲再婚的消息是黎语笙告诉我的。她举着手机里的全家福,笑得像个小公主: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哦。照片里的男人系着领带,怀里搂着穿旗袍的女人——那是我记忆里唯一抱过我的温度,此刻却成了别人的父亲。我把松节油泼在画架上,蓝色颜料顺着地板缝流成河,突然就懂了赵媛总说的深海的孤独。
母亲葬礼那天,我在她衣柜最深处找到护照。签证页停留在十三岁那年的北京,照片上的少年还没长出泪痣,嘴角却有颗即将绽放的糖。我连夜飞回临川,在艺体节后台看见穿水蓝舞衣的她,发间珍珠坠子晃得我眼眶发酸——原来她把我的星星戴在了头上,却在望向季礼时,眼底盛着我从未见过的光。
季礼说她车祸后失忆,说她总把星星挂在嘴边,却记不得星星的名字。我躲在画室画她的背影,用松节油一遍遍地洗去画纸上的思念,直到白衬衫都染上钴蓝色。有次她推门进来,我差点喊出妮妮,却在触到她惊恐的眼神时,把名字咽回喉咙——原来我的光,早已被别人酿成了糖。
那天在器材室,她突然喊我小淮哥,草莓糖从掌心滚落到脚边。松节油的气味混着雨水,我终于看清她无名指上的疤——是当年学我削铅笔时划的。她把两半珍珠按在一起,说我一直喜欢的是你,我忽然想起十二岁那个夏夜,她把萤火虫装进玻璃瓶,说这是送给小淮哥的星星。
现在她总说我画架上的蓝太暗,却不知道每一笔都混着温哥华的雪。我把糖纸船藏在铁盒最底层,每张背面都写着未寄出的画,最后一张是她在画室捡的那张便签:你转身时,像片要碎的月光——其实我没敢写,月光碎在我眼里,成了十年里唯一没融化的雪。
昨夜她靠在我肩头看初雪,围巾上的毛线勾住我卫衣拉链。我摸出藏了十年的半枚珍珠,与她的那颗拼成完整的圆,听见她在风雪里轻轻说:原来松节油洗不掉的,是你眼里的银河。远处的圣诞钟声响起来,我忽然明白,有些光哪怕被云层遮住十年,只要重逢时风是暖的,雪是甜的,就终会在彼此的瞳孔里,重新亮起整个宇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