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雨水顺着宁微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苍白的脸色,湿透的衬衫贴在单薄的身躯上,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前。

二十八岁,却像是走完了一生那么长。

三小时前,她还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宁微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她提前结束加班回到那套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推开卧室门,看到丈夫程越和他的初恋情人林雅纠缠在他们新婚时精心挑选的那张床上。

你怎么回来了

程越甚至没有停下动作,只是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抽动着身子。

宁微僵在原地,手中的包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滚出去。

程越的声音冷得像冰。

看见你就烦,自从娶了你,我们家就没好事。

父亲病倒,公司亏损,现在连我妈都查出了肿瘤。你就是个丧门星。

林雅在她精心保养的脸上扯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程越胸口画着圈。

宁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的。

她只记得自己站在电梯里时,手机响了,是医院的电话,通知她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

苏女士的肺部感染加重,需要转入重症监护室,请您尽快来医院签字...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宁微没有带伞,就这么走进了雨里。

姑娘,你没事吧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司机摇下车窗,担忧地看着她。

宁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只是机械地报出了母亲医院的名字。

您全身都湿透了...

好心的司机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

要不要先回家换件衣服

我没有家了。

宁微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此刻,站在重症监护室外,宁微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插满管子的母亲。

五十三岁的苏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她瘦得几乎脱形。

而在病床旁的柜子上,摆着一张全家福——那是父亲还在世时拍的,照片里的三个人都笑得那么幸福。

宁小姐,您需要签一下这些文件。

护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另外,ICU的费用...

宁微接过笔,在每一处需要签名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翻到费用清单时,她倒吸一口冷气——这笔钱远远超出她的存款余额。

程越掌管着他们的共同账户,而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动用那些钱。

我先付一部分,剩下的...

宁微的声音哽住了。

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护士同情地看着她。

您母亲刚才醒过一次,一直在问您有没有来。

宁微立刻抬起头:我能进去看她吗就五分钟。

得到允许后,宁微穿上隔离衣,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各种仪器运转的声音,

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氛围。

妈...

她握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轻声呼唤。

苏雯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女儿的瞬间,浑浊的双眼亮了一下。

她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宁微湿漉漉的头发:怎么...淋雨了...

没事,就是忘了带伞。

宁微强撑起一个微笑,却感到更多的泪水涌出来。

苏雯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别哭...妈妈在呢...

这简单的一句话击垮了宁微所有的伪装。

她趴在母亲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程越...对你不好...

苏雯断断续续地说,这不是疑问句。

宁微抬起头,看着母亲那双依然清澈的眼睛,知道瞒不过去:他...有了别人。

苏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是深深的心疼。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病房角落里的一个旧背包:那里...有钥匙...老房子...还没卖...

宁微这才想起,父亲去世后,他们在城郊的那套老房子因为地段不好一直没卖出去,母亲坚持留着它,说是留个念想。

不要怕...

苏雯的声音越来越弱。

妈妈在...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医护人员迅速涌入病房。

家属请先出去!有人对宁微喊道。

她被请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程越发来的短信:

明天早上九点,带上你的证件,民政局见。别耽误我和林雅的好日子。

宁微关掉手机屏幕,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雨已经停了,零星的星星开始闪烁。

她摸了摸口袋里母亲给的老房子钥匙,感到一丝微弱的温暖。

至少,她还不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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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老房子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艰涩的咔嗒声,像是多年未启的回忆终于被打开。

宁微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和某种她几乎遗忘的气息——家的味道。

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宁微站在门口,恍惚间仿佛看见父亲坐在那张褪色的布艺沙发上,朝她招手:微微,回来啦

她眨了眨眼,幻象消失了。

沙发上空无一人,只覆盖着一层白布,上面落满了灰尘。

关上门,宁微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这套八十平米的两居室承载了她全部的童年记忆,却在父亲去世后迅速被她和母亲遗弃——太多回忆,太痛。

先收拾一下吧,

她自言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妈妈出院后可能需要来这里休养。

宁微掀开家具上的防尘布,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她打开窗户,初夏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涌进来,冲淡了屋内的沉闷。

从医院出来前,医生告诉她母亲的情况暂时稳定,但需要在ICU观察至少三天。

肺部感染控制住了,但您母亲的免疫系统非常脆弱,这次发病可能是长期压力和悲伤导致的。

医生解释道。

她需要彻底休息和良好的照顾。

宁微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机械性的劳动让她的头脑暂时从程越的背叛中解脱出来。

擦桌子、拖地板、换床单...当她跪在地上擦拭卧室地板时,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

主卧是父母以前的房间。

宁微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几件父亲的衣服,那件深蓝色的毛衣是她大学时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她把脸埋进毛衣里,深深吸气,似乎还能闻到一丝父亲的气息。

爸...

她哽咽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衣柜最下层有一个老旧的皮质行李箱,宁微记得那是母亲的嫁妆。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拖出来,箱子上挂着一把小锁,但钥匙不知所踪。

出于某种直觉,宁微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在最里面摸到了一把小小的钥匙。

钥匙轻松地打开了皮箱的锁。

箱子里整齐地放着几本相册、一个绒布首饰盒和几个牛皮纸信封。

宁微先打开了相册,第一页就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是年轻时的母亲,站在某个领奖台上,手捧奖杯,身后横幅上写着第十届全国珠宝设计大赛金奖。

妈妈是设计师

宁微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段经历。

她只知道母亲退休前在一家珠宝公司做财务工作。

她急切地翻看后面的照片。

年轻的苏雯站在设计台前专注绘图的模样,在工厂里与工匠讨论样品的神态,甚至还有几张她与某个外国客户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里的母亲都散发着宁微从未见过的自信与光彩。

最底下是一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宁微打开它,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一套精美的红宝石项链和耳环,设计简约而大气,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盒子内侧烫金字样写,苏雯设计,1995。

为什么妈妈从不告诉我这些

宁微抚摸着珠宝,感到一阵心痛。

她想起母亲这些年来的节俭与沉默,想起父亲去世后母亲迅速衰老的面容,想起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

牛皮纸信封里是一叠设计草图和一沓医疗账单。

宁微粗略翻看,发现这些账单来自不同的医院,时间跨度长达十年,金额大得惊人。

这是...爸爸的治疗费

她恍然大悟。

父亲生病那几年,家里经济状况急转直下,母亲开始加班加点工作,最终卖掉了市区的房子搬到这里。

原来母亲放弃了自己的设计事业,转做财务工作只是为了支付高昂的医疗费。

宁微的胸口一阵发紧。

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普通的会计,从未想过她曾经拥有如此闪耀的才华和梦想,而这一切都为了家庭默默牺牲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回箱子,只留下了那套红宝石首饰和几张设计草图。

窗外天色已暗,宁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她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半包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挂面在橱柜里。

煮面的间隙,宁微检查了手机。

十七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程越,内容从愤怒到威胁,最后几条甚至恶毒地诅咒她和她的病鬼妈妈。

她面无表情地把程越的号码拉黑,然后看到了医院发来的短信:苏女士情况稳定,今晚无需探视,请家属好好休息。

挂面索然无味,但热汤让宁微冰冷的身体稍微暖和了些。

她躺在小时候的床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却在即将入睡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

宁微冲进卫生间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她跪在冰凉的瓷砖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月经已经推迟了两周。

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

第二天一早,宁微去了社区诊所。

验孕棒上的两道杠鲜明得刺眼。

恭喜你,怀孕大约四周了。

医生微笑着说,随即注意到宁微苍白的脸色。

你...还好吗

宁微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要这个孩子吗

程越会有什么反应

以他现在的态度,恐怕只会认为这是她挽留婚姻的手段吧

我...需要考虑一下。

她最终说道,接过医生递来的孕期注意事项手册。

离开诊所,宁微直接去了医院。

母亲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了些。

微微,你脸色很差。

苏雯担忧地看着女儿。

昨晚没睡好吗

宁微握住母亲的手,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自己怀孕的消息。

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她决定暂时保密。

我没事,就是打扫老房子有点累。

她挤出一个微笑。

妈,你知道吗,我找到了你以前的设计作品,那套红宝石首饰太美了。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个设计师。

苏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怀念: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父亲走后,我以为那些都无关紧要了。

为什么不继续设计呢你那么有才华。

生活总有取舍。

苏雯轻声说。

而且我不后悔。有你爸爸和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宁微的眼眶湿润了。

她正想说什么,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宁微惊讶地认出了他——程越的父亲程建国。

抱歉打扰了。

程建国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我听说苏女士住院了,特地来看看。

宁微僵在原地。

程建国与儿子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他此刻的出现令人费解。

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母亲住院的消息

苏雯的表情变得复杂:程董事长,好久不见。

二十三年了。

程建国点点头。

上次见面还是...

他看了宁微一眼,没再说下去。

宁微感到一阵眩晕。

母亲和程建国认识

而且显然在她和程越相识之前就有交集

程建国将花放在床头柜上,简单问候了苏雯的病情,然后转向宁微:能借一步说话吗

医院走廊里,程建国递给宁微一张名片:我听说你和程越的事了。那小子糊涂,但请你相信,这不是我们程家的待人之道。

宁微接过名片,沉默不语。

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程建国叹了口气。

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医疗费方面不必担心,我已经做了安排。

宁微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查看一下你母亲的账户就知道了。

程建国看了看手表。

我得走了。保重,宁微。

不等宁微追问,程建国已经转身离开,留下满腹疑惑的她站在原地。

回到病房,宁微立刻查看了最近的医疗费账单。

果然,过去两天的费用已经全部结清,支付人显示为程氏慈善基金。

妈,你和程建国认识

宁微忍不住问道。

苏雯望向窗外,阳光在她的侧脸投下细碎的阴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等妈妈身体好一点,再告诉你,好吗

宁微点点头,不再追问。

下午,一位姓周的护士来给苏雯做检查,是个活泼的年轻女孩。

您女儿真孝顺,天天来陪床。

周护士一边换输液瓶一边对苏雯说,然后冲宁微眨眨眼。

沈医生昨天半夜还特地来看您母亲的病例呢,他平时可不这样。

沈医生

宁微疑惑地问。

沈翊医生啊,刚从美国回来的呼吸科专家,是我们医院的'明星医生'。

周护士压低声音。

他一般不接普通病房的病人,但对你母亲特别关注。昨天他值完夜班本来可以走的,却留下来研究你母亲的检查报告。

宁微与母亲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可能只是因为病情特殊吧。

宁微说,但周护士神秘地笑了笑。

沈医生明天白班,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周护士做完记录离开了,留下宁微思索这个神秘的沈医生为何对母亲的病情如此关注。

晚上回到老房子,宁微站在浴室镜子前,轻轻抚摸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一个小生命正在那里孕育,而她甚至不确定是否该告诉孩子的父亲。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宁小姐,我是周雨晴,今天照顾您母亲的护士。冒昧联系您,只是想告诉您,沈医生调整了您母亲的治疗方案,明天开始执行。他真的很用心。

宁微回复了感谢,然后坐在床边,拿出母亲的设计草图仔细研究。

那些流畅的线条、独特的构思,无不彰显着母亲的才华。

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微微的礼物,希望有一天她能明白设计的真谛——不仅是美丽的外表,更是坚韧的内心。

眼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宁微擦干眼泪,拿出自己包里的素描本,开始勾画起来。笔尖在纸上舞动,仿佛有一种久违的平静流过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是否该留下这个孩子,不知道程建国的意图,也不知道神秘的沈医生为何关注母亲的病情。

但此刻,在母亲曾经创作过的地方,宁微感到一丝久违的勇气。

设计图渐渐成形——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戒托设计成荆棘环绕的形状,却在中央托起那颗如血般鲜艳的宝石,宛如困境中依然绽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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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深夜的宁静。

从老房子回到医院的宁微从陪护椅上惊跳起来,看到母亲床边的监护仪疯狂闪烁,刺眼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

苏雯的脸色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可怕的青灰色,胸口剧烈起伏却像是吸不进空气。

妈!

宁微扑到床边,手指慌乱地寻找呼叫铃。

值班护士冲进病房,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大喊:呼吸衰竭!叫沈医生!立刻!

宁微被推到一旁,看着医护人员迅速围住母亲,有人拿着面罩给母亲加压给氧,有人在准备注射药物。

病房里充斥着刺耳的警报声和急促的指令声,宁微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让一下!

一个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宁微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医生大步走进病房,白大褂下是挺括的深蓝色衬衫和修长的黑色西裤。

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浓眉下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琥珀色,此刻正专注地盯着监护仪。

沈医生,血氧掉到75了!

护士急促地报告。

沈翊——宁微脑海中闪过周护士的话。这就是那位特别关注母亲病情的医生。

沈翊的动作快而精准,他检查了母亲的瞳孔,迅速听诊肺部,然后下达一连串医嘱:气管插管准备,静脉推注甲强龙80毫克,肾上腺素0.5毫克静推,准备胸部CT,怀疑肺栓塞。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医护人员立即执行他的指令,动作麻利地为母亲插管。

宁微看着那根管子插入母亲的喉咙,胃部一阵绞痛。

家属请先出去。

一名护士轻轻推着宁微的肩膀。

宁微的双脚像生了根,无法移动。

她死死盯着母亲那张逐渐失去血色的脸,恐惧如潮水般淹没她。

这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如果母亲也离开...

她不会有事。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微抬头,对上沈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近距离看,她发现他的眼角有浅浅的纹路,像是经常皱眉留下的痕迹。

我是沈翊,呼吸科主任。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

你母亲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们会尽全力。现在,请你先到外面等,好吗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却又奇异地带着安抚的力量。

宁微木然点头,踉跄着走出病房,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走廊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宁微弓着身子,双手紧握成拳抵在额头上。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药味,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开了。

宁微猛地抬头,看到沈翊走出来,摘下了口罩。

他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白大褂的袖口沾了些许血迹。

暂时稳定了。

沈翊说,声音里透着疲惫。

是急性肺栓塞,我们已经做了处理。现在需要送她去做CT确认具体情况。

宁微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用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给。

一方深蓝色的手帕递到眼前。

宁微抬头,看到沈翊平静的目光。

她接过手帕,上面有淡淡的雪松香气。

谢谢...

宁微哽咽着说,擦去满脸的泪水。

你母亲很坚强。

沈翊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简单的动作莫名让宁微感到一丝安慰。

~她的基础情况不好,但求生意志很强。这对治疗很有利。

宁微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您就是...沈翊医生周护士提到过您。她说您特别关注我母亲的病情...

沈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变化,快得几乎难以捕捉:嗯,你母亲的病例比较特殊,我有些学术上的兴趣。

他看了看手表。

CT室已经准备好了,我得陪她过去。你应该去休息一下,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我想一起去。

宁微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抖。

沈翊似乎想反对,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只是点了点头:那跟我来吧。

在陪母亲去做CT的路上,宁微偷偷打量走在前面的沈翊。

他个子很高,走路时背挺得笔直,像军人一样的姿态。

与其他医生不同,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听诊器规整地挂在脖子上,连写字笔都整齐地别在胸前口袋里。

CT检查结束后,母亲被送回ICU观察。

沈翊把宁微带到医生办公室,详细解释了病情和治疗方案。

他的讲解专业而清晰,甚至画了简单的示意图帮助宁微理解。

所以...我妈妈会好起来吗

宁微小声问。

沈翊放下笔,直视她的眼睛: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但我个人持谨慎乐观态度。

他顿了顿。

你还有其他家人可以来陪你吗丈夫或者...

宁微的下巴绷紧了:没有,就我一个人。

沈翊的目光在她空荡荡的左手指环痕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我明白了。这样吧,ICU有固定的探视时间,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下午再来。

宁微摇摇头:我想留在这里。

沈翊没有坚持,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杯,走到办公室角落的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又从一个私人储物柜里取出一盒牛奶倒进去,然后递给宁微。

喝了它,然后至少靠在椅子上睡一会儿。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你现在的状态对你母亲没有任何帮助。

热牛奶的香甜气息让宁微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正常进食了。

她小口啜饮着,感受温暖滑过喉咙,流入冰冷的胃部。

谢谢您,沈医生。

宁微真诚地说。

沈翊微微点头,拿起病历本准备离开,又回头道:办公室沙发可以躺,我两小时后回来查房。不会有人打扰你。

宁微太累了,甚至没有力气推辞。

当办公室门关上后,她蜷缩在狭小的沙发上,用沈翊留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当毯子盖在身上。

白大褂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莫名让人安心。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条医院的毛毯,而沈翊的白大褂已经不见了。

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和一张便条:吃了再去看你母亲。探视时间下午2点开始。——沈翊

宁微揉了揉眼睛,看向墙上的时钟——下午1点40分。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三明治,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匆匆赶往ICU。

母亲还在沉睡,但脸色比昨晚好多了。

沈翊站在床边查看监护仪数据,看到宁微进来,简短地点了点头。

各项指标都在好转,

他说。

栓塞已经溶解,肺部功能正在恢复。

宁微长舒一口气,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妈,我在这里...

沈翊安静地退出病房,留她们母女独处。

探视时间结束后,宁微在走廊上再次遇到他,他正和几位医生讨论病例,看到宁微便暂时中断了谈话走过来。

沈医生,我妈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宁微问。

药物作用会让她再睡几个小时。

沈翊说。

你其实可以回家休息,有情况护士会立刻通知你。

宁微摇摇头:我想留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

还有...谢谢您的三明治。

沈翊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几乎称不上微笑的表情却让他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不客气。对了,你的东西还在我办公室。

宁微这才想起自己的包和素描本昨晚慌乱中落在了医生办公室。

她跟着沈翊去取,办公室里现在空无一人。

你昨晚画的设计图很有天赋。

沈翊从抽屉里拿出她的素描本,突然说道。

宁微一愣,随即脸红了:那只是随手涂鸦...

不,那是有专业功底的设计。

沈翊认真地说。

线条流畅,构思独特。特别是那枚荆棘戒指,很有象征意义。

宁微惊讶地接过素描本,翻开最后一页——正是她昨晚画的那枚红宝石荆棘戒指。

她没想到沈翊不仅注意到了,还能准确解读其中的寓意。

我...我大学学的是设计,但毕业后就没怎么练习了。

宁微低声说。

可惜了。

沈翊简短地评价,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

我得去开会了。你母亲有任何变化,值班医生会立刻通知我。

宁微点点头,看着他大步离开办公室。

她低头再次翻看自己的素描本,突然有了继续画下去的冲动。

医院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宁微无意中抬头,看到屏幕上赫然是程越搂着林雅出席某个慈善晚宴的画面。

程越西装革履,笑容满面,林雅一袭红裙,亲昵地靠在他肩上。

标题写着程氏集团少东家携女友亮相,甜蜜公开恋情。

宁微僵在原地,胃部一阵绞痛。

他们甚至等不及办好离婚手续就公开了

而且明明是她被背叛,电视上的画面却让程越和林雅看起来像一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恋人。

需要关掉吗

沈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微这才意识到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遗忘的文件夹。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已经与我无关了。

沈翊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宁微手中吃了一半的泡面,眉头微皱。

他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券递给她:医院餐厅的,我从来用不上。

宁微想拒绝,但沈翊已经将餐券放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走之前顺手关掉了走廊电视的电源。

下午的时光缓慢流逝。

宁微坐在ICU外的长椅上,素描本摊在膝头,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勾画着。

她画了母亲的睡颜,画了医院走廊的窗景,画了那枚未完成的荆棘戒指的更多细节。

宁小姐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宁微抬头,看到一位中年护士站在面前。

沈医生让我通知您,您母亲已经开始有苏醒迹象,可能今晚就能完全清醒。

护士微笑着说。

他还说如果您还在医院,可以去他办公室休息,那里安静些。

宁微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四十。

护士回答。

您一定累坏了。ICU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明天再来吧。

宁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拾东西站了起来。她确实筋疲力尽了,但想到要回到那个空荡荡的老房子,又感到一阵抗拒。

鬼使神差地,她走向了沈翊的办公室。

门没锁,里面黑着灯。宁微轻轻推开门,摸索着找到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愣住了——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里年轻的沈翊穿着毕业袍站在一位老者身边。

那位老者,赫然是宁微已故的父亲宁致远。

你认识他

沈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微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那是我父亲。

宁微指着照片,声音发颤。

你怎么会认识我爸爸

沈翊走进来,关上门,将咖啡放在桌上。

他的表情复杂难辨:我在医学院时,你父亲资助过我的研究。后来我们成了忘年交。

他停顿了一下。

所以当我在患者名单上看到苏雯的名字时,我认出了她是你父亲的妻子。

宁微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你特别关注我妈妈的病情...

部分原因是这个。

沈翊承认。

但主要还是因为她的病例确实特殊,对我的研究很有价值。

宁微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之小,她逃亡般来到这家普通医院,却遇到了父亲的故交。

喝咖啡吗

沈翊似乎刻意转移话题。

虽然这个时间可能不该喝咖啡。

宁微接过纸杯,小心地问:你和我爸爸...很熟吗

沈翊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声音变得柔和:他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之一。当年我研究的项目缺乏资金,是你父亲无条件支持了我。

他看向宁微。

你长得像他,尤其是眼睛。

宁微的眼眶湿润了。

父亲去世五年,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他的回忆。

他经常提起你,

沈翊继续说。

说你从小就喜欢画画,有艺术天赋。

他指了指宁微手中的素描本。

看来我没说错。

宁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设计图,突然想起什么:沈医生...你知道我妈妈以前是珠宝设计师吗

沈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我知道。事实上...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父亲曾给我看过她的设计图,非常出色。

两人沉默地喝着咖啡,各自沉浸在回忆中。最终,沈翊打破了沉默: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你母亲今晚会很安全,明天你就能和她说话了。

宁微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这是医生的建议,不是客套。

沈翊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已经36小时没好好休息了,这对你和...

他突然停住,改口道。

对你没好处。

宁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但太疲倦了没有追问。

她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走出医院大门时,夜风拂过宁微的脸颊。

她抬头看了看星空,突然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

尽管前路依然迷茫,但至少今晚,她不是完全孤独的。

沈翊站在她身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她感到压迫,又能在她需要时提供支持。

在路灯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分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星光,深邃而沉静。

谢谢你,沈医生。

宁微真诚地说。

为了我妈妈,也为了...一切。

沈翊微微点头:叫我沈翊就好。

他顿了顿。

你父亲曾经帮助过我很多。现在,能帮助他的家人,是我的荣幸。

宁微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也许仍有不期而遇的温暖。

就像她设计的荆棘戒指——即使被尖刺环绕,宝石依然能够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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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雨水拍打着老房子的窗户,宁微坐在客厅地板上,周围散落着从父亲书房搬出来的纸箱。

已经连续三天了,她每天从医院回来就埋头整理这些尘封多年的资料,试图找出更多关于父母过去的线索。

母亲的情况在沈翊的治疗下逐渐稳定,今天甚至能坐起来喝半碗粥了。

但每当宁微想问及程建国或父亲的事,母亲就会转移话题或者疲惫地闭上眼睛。

至少先把这些文件分类吧。

宁微自言自语,拿起一叠泛黄的纸张。

这是父亲的工作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医疗设备参数和专业术语。

她轻轻抚过父亲工整的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他伏案工作的样子。

一个棕色的牛皮纸信封从文件中滑落出来。宁微打开它,里面是一沓研究报告和几张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让她屏住了呼吸——父亲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年轻许多的沈翊,两人都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微笑。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是父亲去世前两年拍的。

沈翊和爸爸一起工作过

宁微皱眉,翻看附带的文件。

那是一份关于珠宝加工业职业性肺病发病率的研究报告,署名处赫然并列着宁致远和沈翊的名字。

报告内容专业而晦涩,但宁微还是抓住了关键信息:程氏珠宝当年使用的一种特殊金属清洁剂,可能导致工人患上一种罕见的肺纤维化疾病。

而父亲的公司正是生产防护设备的供应商。

所以这就是联系...

宁微心跳加速,继续翻阅。

在信封最底部,她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是父亲写给沈翊的:

沈老弟,程家已经发现我们在收集证据,昨天我办公室遭人闯入,所有备份数据都被盗。此事危险远超预期,我已将最后一份样本藏在老宅书房《唐诗三百首》封皮内。若我遭遇不测,请照顾好雯和微微。他们手段肮脏,切勿正面对抗...

信纸在宁微手中颤抖。

父亲去世时,医生给出的诊断确实是肺纤维化,但从未有人提过这可能与工作有关。

她冲进书房,从书架上找出那本破旧的《唐诗三百首》,用力撕开封面——里面藏着一个微型U盘。

宁微盯着手中的U盘,胸口剧烈起伏。

这里面有什么

父亲和沈翊到底在调查什么

为什么程建国会认识母亲

无数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但此刻她甚至找不到一台可以查看U盘内容的电脑——老房子里连网络都没有。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宁微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是宁微女士吗

一个职业化的女声传来。

这里是新锐广告,收到您上周投递的简历,想约您明天上午十点来面试。

宁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在母亲刚住院时,她确实向几家广告公司投过简历,那时她还没发现自己怀孕,也还天真地以为能轻易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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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点...好的,没问题。

宁微机械地回答,记下面试地址。

挂断电话后,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宽松的毛衣还能遮掩,但职场面试怎么办她不可能永远隐瞒怀孕的事实。

第二天早晨,宁微站在衣柜前发愁。

最后她选了一套深色的宽松套装,尽量淡化身材变化。

镜子里的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这些天的奔波和孕吐让她瘦了不少,只有小腹处隐约有了弧度。

面试进行得出奇顺利,直到最后时刻。

宁小姐,您的作品集很出色,

人事总监翻看着她的资料。

但您有近半年的空窗期,能解释一下吗

宁微握紧了手中的包:我母亲重病住院,需要人照顾。

理解。

总监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

您之前在程氏集团旗下的广告公司工作,为什么选择离职

宁微的指尖陷入掌心:个人原因。

总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直说吧,我们收到过...暗示,最好不要录用从程氏出来的人。除非有非常合理的解释。

宁微的血液瞬间凝固。

程越竟然在业内封杀她

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请把我的简历还给我,谢谢。

走出写字楼,宁微在最近的公共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怀孕带来的恶心加上愤怒和绝望,让她几乎站不稳。

当她终于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时,卫生间隔间的门突然开了。

宁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宁微转头,看到周雨晴护士惊讶的脸。

您还好吗

周雨晴关切地问,随即注意到宁微的状态和下意识护住腹部的动作,露出了然的表情。

孕吐很严重

宁微无力否认,只能点点头。

周雨晴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一包话梅和一瓶矿泉水:试试这个,对我姐姐很管用。

然后压低声音。

沈医生知道吗

什么不!没人知道。

宁微猛地摇头。

请别告诉他...

放心啦,医患保密原则我还是懂的。

周雨晴眨眨眼。

不过你这种情况更需要好好照顾自己。来,我陪你坐会儿。

在商场休息区,宁微小口喝着水,酸涩的话梅确实缓解了恶心感。

周雨晴没有多问,只是闲聊着医院的琐事,却在不经意间提到:对了,沈医生今天请假了,听说他姐姐从法国回来。

宁微勉强笑笑:是吗...她突然想起什么。

沈医生有姐姐

对啊,沈玥,超厉害的!是某个奢侈品牌的设计总监呢。

周雨晴一脸崇拜。

上次她来医院,那气质那打扮,跟明星似的。

设计总监

宁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程建国。

我接个电话。

宁微对周雨晴说,走到几步外按下接听键。

程建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宁微,听说你今天去面试了

宁微后背一凉:您怎么知道

这个圈子很小。

程建国轻描淡写地说。

听着,我不想看到你被程越那小子逼到绝路。我旗下有家珠宝公司正在招聘设计师,你有兴趣吗

珠宝公司

宁微想起父亲的研究报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为什么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有些事...我需要弥补。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详谈吧。

他给了地址,没等宁微回答就挂断了。

宁微站在原地,脑海中各种信息碎片翻腾。程建国的突然好意、父亲的研究、沈翊的身份...这一切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但她还看不清全貌。

回到医院,母亲的气色比昨天又好了一些,正坐在床边小口喝粥。看到宁微,她立刻放下碗:微微,面试怎么样

宁微摇摇头,在母亲床边坐下,决定实话实说:他们不敢得罪程越。

苏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是深深的自责:都是妈妈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

宁微握住母亲的手。

其实...程建国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可以提供一份珠宝公司设计岗的工作。

母亲的手猛地一颤:你答应他了

还没有。妈,你和程建国到底有什么过往为什么他昨天看到你那么...

宁微斟酌着用词。

那么感慨

苏雯望向窗外,阳光在她的侧脸投下细密的阴影:当年我是程氏珠宝的首席设计师,程建国是我的老板。

她停顿了很久。

后来我认识了你爸爸,辞职创业...程建国认为我带走了公司最重要的设计图和客户资源。

是真的吗

宁微轻声问。

部分是真的。

苏雯苦笑。

我带走了自己的设计,那是我的知识产权。但客户资源...是他多虑了。你父亲的公司当时发展很好,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做。

宁微想起父亲研究报告上的内容:那后来爸爸为什么...

宁小姐

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了她。

宁微转头,看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性站在病房门口。

她一身简约的米色套装,颈间一条造型独特的项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散发着优雅而干练的气质。

我是沈玥,沈翊的姐姐。

女人微笑着走进来。

我刚从巴黎回来,听说我弟弟特别关照的病人在这里,特地来看看。

宁微慌忙站起来:您好,我是宁微,这是我母亲苏雯。

沈玥的目光落在苏雯身上,闪过一丝惊讶:苏女士...我好像在哪见过您的照片。

苏雯的表情变得警惕:可能是在杂志上,我以前做过设计工作。

设计

沈玥眼睛一亮。

难怪我觉得您的面相很熟悉。我在法国珠宝设计师协会的档案里见过您的资料,您九十年代的'四季系列'至今仍是教科书范例!

宁微惊讶地看着母亲。

她知道母亲曾经是设计师,但没想到成就如此之高。

苏雯微微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玥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苏雯疲惫的神情,转而从手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宁微:我听我弟弟说起过你的情况。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在国内有一家小型设计工作室,如果你有兴趣,随时欢迎来聊聊。

宁微接过名片,上面烫金的Lumière设计工作室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沈玥又问候了苏雯几句,便优雅地告辞了。她走后,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妈,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设计这么有名。

宁微轻声说。

苏雯摸了摸女儿的脸:那些虚名有什么好提的。看着你平安快乐地长大,比什么奖项都重要。

宁微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素描本,翻到最近画的一张设计图:妈,你看这个...

苏雯接过素描本,看到一枚戒指的设计图——荆棘缠绕的戒托上,一颗红宝石傲然绽放,旁边还有宁微草草写下的设计理念——在伤痕中盛放的美。

这是你画的

苏雯的声音微微发颤。

宁微点点头:前几天随手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苏雯的手指轻轻抚过图纸,眼中泛起泪光:很美...非常有力量的设计。

她抬头看着女儿。

微微,你继承了我的天赋,不应该浪费它。

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宁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苏雯握住女儿的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抓住能让你发光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

关于程建国的offer...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但那位沈女士的工作室,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机会。

宁微陷入沉思。

程建国的公司无疑能提供稳定的收入,但父亲的研究表明程家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沈玥的工作室虽然看起来更有吸引力,但收入和稳定性恐怕都无法保证。

我有个想法...

宁微慢慢地说。

也许我可以同时接触两边,先了解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苏雯赞许地点点头:这才是我的女儿。她突然咳嗽起来,宁微连忙递上水杯。

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宁微帮母亲躺好,承诺明天再来。

走出病房,宁微惊讶地发现沈翊靠在走廊窗边,似乎正在等她。

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严肃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沈医生

宁微走过去。

听说你今天请假了

沈翊直起身子:我姐姐告诉我她来过了。

他的目光落在宁微手中的名片上。

你考虑接受她的邀请吗

宁微将名片放进包里:我还在权衡选择...程建国也给了我一个offer。

沈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程氏珠宝

你知道

宁微警觉地问。

猜的。

沈翊迅速恢复平静。

我姐姐的工作室虽然规模小,但与国际接轨,对你的职业发展可能更有利。

宁微直视他的眼睛:沈医生,你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翊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我们曾经是同事,后来成了朋友,算是忘年交。

仅仅是这样

宁微追问。

~我今天整理父亲的文件,发现你们一起做过关于珠宝业职业病的研究。

沈翊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找到了那些资料

还有他留给你的信,和这个。

宁微从包里拿出那个U盘。

你想看里面的内容吗

沈翊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不是在这里。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谈谈。

他顿了顿。

在此之前,不要接触程建国,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个U盘。

宁微点点头,将U盘收回包中。两人在电梯口道别,沈翊突然又喊住她:宁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更加小心。

宁微浑身一僵:你...知道了

我是医生。

沈翊轻声说。

况且,孕吐在早晨最为严重,而你连续三天来医院时都带着酸味话梅的气味。

宁微的脸一下子红了:请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

沈翊的表情柔和下来。

如果需要任何帮助,随时联系我。

走出医院大门,宁微深吸一口傍晚的空气。

她的人生似乎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方迷雾重重,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无论是沈翊还是他神秘的姐姐,甚至那个动机不明的程建国,都代表着某种可能性。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做了一个决定:明天见过沈翊后,她要去找沈玥谈谈。

程建国的offer可以作为一个备选,但她更想试试靠自己的能力赢得机会。

至于父亲留下的U盘和那些未解的谜团...宁微相信,真相终将水落石出。

---

5.第五章

宁微站在沈翊办公室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包里那个小小的U盘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肩膀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请进。

沈翊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

宁微推开门,发现办公室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沈翊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疲惫,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似乎整夜未眠。

你来了。

他站起身,示意宁微坐下。

要喝点什么吗

宁微摇摇头,直接拿出U盘放在桌上:我昨晚看了里面的内容。

沈翊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找到能读取老式U盘的设备了

老房子隔壁住着一位退休的计算机老师。

宁微解释道,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他帮我转换了文件格式。

沈翊拿起U盘,指节泛白: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日期是爸爸去世前三个月。

宁微的声音发紧。

画面里有个工厂车间,几个工人在处理金属原料,没有佩戴任何防护设备。视频最后几秒,有人递给其中一个工人一叠现金...

沈翊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还有呢

还有一些数据分析文件,证明程氏珠宝使用的某种金属清洁剂会导致肺纤维化。

宁微直视沈翊的眼睛。

而爸爸的公司生产防护设备,如果工人不使用防护设备,产品销量就会...

大幅增加。

沈翊接上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冰。

宁氏防护当年是行业标杆,程建国为了打压竞争对手,故意隐瞒职业风险,导致无数工人患病,其中包括你父亲。

宁微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所以爸爸的病不是意外

沈翊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办公室的书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回到桌前坐下。

我第一次见到宁教授,是在医学院的研究生课题答辩会上。

沈翊打开档案袋,取出一张照片推给宁微。

那时我研究珠宝加工行业的职业病防护,缺乏资金和设备,几乎要放弃。

照片上年轻的沈翊站在演讲台前,背后投影屏显示着研究数据。

台下第一排坐着宁微的父亲宁致远,正专注地做着笔记。

答辩结束后,宁教授单独找到我,说我的研究非常有价值。

沈翊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宁微从未听过的温暖。

他不仅提供了资金,还让我使用宁氏集团的实验室和设备。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又拿出几张照片:沈翊和宁父在实验室的合影;两人站在某个工厂门口的抓拍;最后一张是宁父躺在病床上,瘦得脱形,却依然对着镜头微笑,沈翊站在床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宁微的指尖轻轻触碰父亲的脸,喉咙发紧。

那是父亲去世前一个月拍的,她记得那天,却不知道沈翊也在场。

你父亲确诊肺纤维化后,我们开始怀疑这不是偶然。

沈翊继续道。

他接触过同样的金属清洁剂,但作为公司老板,理论上不应该有高风险暴露。我们暗中调查,发现有人在他的私人办公室空调系统里投放了浓缩药剂。

宁微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程建国

我们没找到直接证据。

沈翊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但就在我们准备向监管部门举报时,实验室遭到破坏,所有备份数据被盗。你父亲意识到危险,将最后一份证据藏了起来,并让我承诺——

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他有不测,我要保护好你和你的母亲。

宁微的视线模糊了。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因病去世,从未想过背后可能有谋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她声音颤抖。

沈翊深吸一口气:第一,我需要确认你和苏女士的安全。第二...

他指了指U盘。

没有确凿证据,这些只是猜测。直到现在,看到你父亲留下的视频...

这足够起诉程建国吗

不够。

沈翊摇头。

视频太模糊,无法确认地点和时间。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

你父亲去世后,程氏改进了生产工艺,那种清洁剂已经停用多年。

宁微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所以他就这样逍遥法外我爸爸就白死了

沈翊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在宁微面前蹲下,这个动作如此突兀,让宁微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轻轻握住她紧攥的拳头,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

宁微,看着我。

沈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答应过你父亲两件事:一是保护你们母女安全;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让真相大白。现在,这个时机可能到了。

宁微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第一次注意到其中细碎的金色纹路,像是阳光穿透琥珀的痕迹。

什么时机

她小声问。

沈翊松开她的手,回到座位上:程氏集团最近在筹备上市,需要彻底清查历史环保和安全记录。程建国急于拿到你父亲可能留下的任何证据,这也是他突然对你示好的原因。

宁微恍然大悟:他以为妈妈可能知道些什么...

或者你。

沈翊严肃地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提醒你小心。程建国的'好意'背后,可能有其他目的。

办公室陷入沉默。

台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阴影,像是无声诉说着那些被隐藏多年的秘密。

那么...沈医生。

宁微终于打破沉默。

这些年你一直在暗中关注我和妈妈

沈翊的表情松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宁微从未见过的柔和:我定期查看苏女士的就医记录,确保她得到最好的治疗。至于你...

他顿了顿。

我知道你大学毕业,进入广告公司工作,和程越结婚...我本打算永远不打扰你的生活,直到你在我的患者名单上出现。

宁微的心跳漏了一拍:所以那天在ICU,你一眼就认出了我

你长得太像宁教授了,尤其是眼睛。

沈翊轻声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迅速移开。

我本想保持专业距离,但...

但你答应过爸爸要保护我们。

宁微替他说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原来沈翊所有的关心和照顾,都只是为了履行对一个逝者的承诺。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沈翊补充道:不仅如此。认识你之后...我发现宁教授把你教育得很好。你坚强、聪明,面对背叛和困境时展现出的韧性...

他罕见地语塞了,最终只是说。

他很为你骄傲。

这句话击中了宁微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她低下头,不让沈翊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那个U盘...

她转移话题。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沈翊恢复了专业冷静的神色:我会找专家分析视频,看看能否增强画质,确认地点和时间。同时...

他犹豫了一下。

我建议你接受我姐姐的工作邀请。程氏集团的手伸不到法国品牌的工作室,你在那里会更安全。

宁微想起沈玥优雅自信的样子,和那张烫金名片:你姐姐知道这些事吗

只知道你是我重要朋友的女儿。

沈翊摇头。

关于程氏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宁微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沈医生,你说爸爸的公司生产防护设备...那后来公司怎么样了

沈翊的表情变得复杂:宁教授去世后,公司被收购了。收购方是...

程氏集团

宁微猜到了答案。

通过空壳公司间接操作的。

沈翊点头。

这是程建国的惯用手法——制造问题,然后收购解决方案。

宁微站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

阳光倾泻而入,刺痛了她的眼睛。

窗外是医院的花园,几个病人正在散步,生活如常进行,仿佛没有任何黑暗存在。

我要见程建国。

她突然说。

沈翊立刻站起来:太危险了。

不,这正好。

宁微转身面对他,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

如果他以为我不知道真相,想通过我获取信息,那么反过来,我也可以从他那里套出更多线索。

沈翊眉头紧锁: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正因为如此,他不会怀疑我有其他目的。

宁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沈医生,我不能让爸爸白白牺牲。如果真有证据证明程建国害死了他...

宁微,

沈翊走到她面前,声音异常严肃。

你父亲最希望的是你平安快乐地生活,不是为他复仇。

那为什么他要留下这些证据

宁微反问。

为什么他要你等待'合适的时机'

沈翊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见程建国,至少让我陪你一起去。

这个提议让宁微惊讶:你但你们的身份...

就说我是你的医生,提醒你孕期注意事项。

沈翊已经恢复了专业口吻。

这不算谎言。

宁微突然意识到,在短短几周内,这个原本陌生的男人已经成为了她最信任的人。

不是因为他是父亲的旧友,而是因为他在她最无助时伸出的每一只手,给予的每一分温暖。

好。

她轻声答应。

明天上午十点,程氏大厦。

沈翊点点头,回到桌前开始整理资料。

宁微注意到他的动作比平时急促,手指微微发抖,暴露出他平静表面下的情绪波动。

沈医生...

她犹豫了一下。

谢谢你。为了爸爸,也为了...我和妈妈。

沈翊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阳光现在照在他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被点亮的宝石。

叫我沈翊吧。

他轻声说。

毕竟,我们现在是...

共犯

宁微尝试开玩笑,嘴角微微上扬。

沈翊也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队友。

这个简单的词汇让宁微心头一暖。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沈翊叫住。

宁微,还有一件事。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

关于孩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宁微的手停在门把上,没有回头。

她没想到沈翊会提起这个最私人的话题,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表达支持。

我还没想好。

她最终诚实地说。

但...谢谢你。

走出办公室,宁微深吸一口气。

走廊上人来人往,病人家属、医护人员、推着轮椅的护工...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人群。

而她的人生,却在短短一小时内被彻底颠覆。

父亲不是病逝,可能是被害;

沈翊不是偶然出现,而是履行承诺;

程建国的善意不是愧疚,而是别有用心...一切都有了解释,却又带来了更多疑问。

宁微摸了摸包里那张沈玥的名片,做了一个决定。

在见程建国之前,她要先去会会这位法国归来的设计师。

如果真要对抗程氏集团,她需要更多的盟友,也需要一份独立的经济来源。

至于腹中的孩子...宁微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腹部。

这个生命无辜地卷入了一场它毫不知情的战争,她有责任保护它,就像父亲曾经保护她一样。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

宁微向着那道光走去,仿佛走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

6.第六章

Lumière设计工作室坐落在城市艺术区的一栋老厂房改造建筑内。

宁微站在锈迹斑斑的电梯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沈玥给她的烫金名片。

三天前,她鼓起勇气联系了这位沈翊的姐姐,没想到对方热情地邀请她今天来工作室详谈。

电梯门打开,迎面是一扇厚重的玻璃门,上面用优雅的法文花体写着Lumière。

宁微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宁微!你来了!

沈玥从一张设计台后站起来,快步迎上前。

今天她穿着简约的白色立领衬衫和黑色阔腿裤,颈间一条几何造型的银质项链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光。

与在医院初见时的优雅不同,此刻的沈玥浑身散发着创意人特有的活力与热情。

沈总监,谢谢您愿意见我。

宁微拘谨地说,目光却被工作室内部吸引——挑高的空间里,几张设计台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墙上挂满了设计图和灵感板,几位年轻设计师正专注工作。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展示柜里那些精美的珠宝样品。

叫我沈玥就好。

沈玥拉着宁微的手,带她参观工作室。

这里是我们的设计区,后面是样品制作间,楼上是我和几位核心设计师的办公室。

宁微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处细节,那些设计工具、半成品珠宝、色彩斑斓的宝石原料,都唤醒了她大学时代对设计的热情。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仿佛回到了最本真的自己。

我听沈翊说了你的情况。

沈玥给宁微倒了杯花果茶,两人坐在会客区的白色沙发上。

你母亲是苏雯,对吗九十年代最杰出的珠宝设计师之一。

宁微惊讶地抬头:您真的知道我妈妈

当然!我在巴黎珠宝学院读书时,教授还专门讲过她的'四季系列'。

沈玥的眼中闪烁着真诚的钦佩。

那种将东方哲学与西方工艺完美融合的手法,至今无人能及。

宁微胸口一热。

她从未想过母亲的作品会在国际舞台上被如此推崇。

我看了你的素描本。

沈玥继续说,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文件夹。

虽然只是草图,但能看出深厚的功底和独特的视角。特别是这枚荆棘戒指...

她指着宁微那天晚上画的设计图。

很有力量感,像是一种宣言。

宁微抿了抿嘴唇:那只是...情绪发泄。

最好的设计往往源于真实情感。

沈玥认真地说。

宁微,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先从兼职设计师做起,如果你的作品被客户选中,会有相应的提成。

宁微的心跳加速:我...我已经很久没专业做设计了,而且...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那里还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孕吐和疲惫感时刻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孕育的生命。

沈玥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了然地点点头:沈翊告诉我了。这不会影响工作,我们很灵活。

她顿了顿。

除非你自己觉得无法胜任...

不!我可以!

宁微脱口而出,随即有些窘迫。

我是说,我想试试。

沈玥笑了,眼角的细纹让她整个人更加亲切:太好了!明天能来上班吗正好有个紧急项目,客户想要一套融合东方元素的婚嫁珠宝,我觉得你的风格很合适。

宁微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薪酬方面...

底薪三千,设计提成5%,如果系列大卖还有额外奖金。

沈玥干脆地说。

虽然不算高,但...

很合理。

宁微迅速说。

这笔钱足够支付她和母亲的基本生活了,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有机会重拾设计梦想。

离开工作室时,宁微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初夏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沈翊的号码。

谈得怎么样

沈翊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沉而温和。

沈玥给了我工作!

宁微难掩兴奋。

明天就开始。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恭喜。我姐很挑剔,能这么快决定录用你,说明她真的欣赏你的才华。

谢谢你介绍我们认识。

宁微真诚地说。

还有...谢谢你没有告诉她关于程家的事。

那是你的隐私。

沈翊的声音变得严肃。

不过宁微,你现在怀孕初期,别太劳累。

宁微心头一暖:我会注意的。对了,我妈妈今天怎么样

各项指标都在好转。新抗生素效果不错。

沈翊顿了顿。

要和她说话吗她正好醒着。

可以吗

几秒钟后,母亲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传来:微微

妈!

宁微的鼻子一酸。

我今天去见了沈翊的姐姐,她给了我一份设计工作!

沈翊的姐姐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警觉。

她叫什么名字

沈玥。她说她在巴黎时就听说过您和您的'四季系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宁微以为信号断了。

妈你还好吗

很好...

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玥...她长得像谁

宁微一愣:有点像沈翊,尤其是眼睛...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母亲迅速转换话题。

工作的事很好,你从小就喜欢设计...

挂断电话后,宁微总觉得母亲的反应有些奇怪。

但现在没时间多想,她得赶紧回老房子收拾一下,准备明天开始的新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宁微每天上午去医院陪母亲,下午和晚上在工作室埋头设计。

沈玥给了她极大的创作自由,只提供客户的基本要求,剩下的全凭她发挥。

这位客户是法国华裔,想要一套既有东方韵味又不失现代感的婚嫁珠宝。

沈玥在项目启动会上说。

预算充足,唯一的要求是'与众不同'。

宁微花了三天时间研究客户资料和母亲早期的设计风格。

第四天晚上,当工作室其他人都已离开,她突然有了灵感,抓起铅笔在纸上飞速勾画——将母亲四季系列中的梅花元素解构重组,用现代几何线条重新诠释,搭配罕见的粉红色蓝宝石,既传统又前卫。

这是什么

沈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宁微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

沈玥笑着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设计图上。

这是...梅花但如此抽象现代的演绎...

我借鉴了母亲早期的设计语言。

宁微有些忐忑。

您觉得客户会喜欢吗

沈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图纸仔细端详:这不仅仅是设计,宁微,这是一种传承。

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激动。

明天我就把图纸发给客户看。

令宁微震惊的是,客户不仅一眼相中了她的设计,还提出要见设计师本人。

她说这设计有苏雯大师的神韵。

沈玥转述客户的话时,眼中闪烁着骄傲。

我告诉她你是苏雯的女儿,她更兴奋了,想订制整个系列。

宁微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因为她是苏雯的女儿而欣喜而非轻视。

项目正式启动后,宁微更忙碌了。

她需要与工艺师沟通制作细节,亲自挑选宝石原料,监督样品制作。

与此同时,母亲的病情在沈翊的治疗下逐渐好转,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一个周五的傍晚,宁微带着刚完成的样品去医院给母亲看。

推开病房门,她意外地发现沈翊也在,正和母亲聊着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出奇地融洽。

微微!

母亲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

沈医生刚告诉我,我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

宁微冲过去抱住母亲,然后转向沈翊。

谢谢你,沈医生。

叫沈翊吧。

他微笑着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丝绒盒子上。

这是什么

宁微打开盒子,里面是她设计的梅花系列的第一件成品——一枚胸针,粉红色蓝宝石镶嵌在抽象的梅花造型中,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的第一个商业设计。

宁微轻声说,将胸针递给母亲。

送给您。

苏雯接过胸针,手指轻轻抚过宝石表面,突然泪如雨下:这...这太美了,微微。你继承了我的眼睛和手感...

客户订了全套首饰,包括项链、耳环和手镯。

宁微骄傲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

妈,我用了您'冬梅'设计中的一些元素...

就该这样!

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的所有设计你都可以用,那是留给你的遗产。

沈翊静静站在一旁,目光在母女俩之间流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沈医生,你觉得怎么样

宁微突然转向他。

沈翊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询问意见。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胸针,认真端详:很美。像寒冬中绽放的希望,很符合你母亲的气质。

他顿了顿。

也很像你。

宁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翊很少说这样的感性话语,更少直接夸赞她。

对了,

沈翊转移话题。

我姐让我转告你,明天有个重要客户要来工作室,希望你能参加会面。

宁微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沈医生...沈翊,你明天休息吗

嗯,这周我值了四个夜班,明天补休。

沈翊看了看表。

我得去查房了,你们聊。

他离开后,母亲若有所思地看着宁微:沈医生人不错。

他是爸爸的朋友嘛。

宁微假装没听懂母亲的暗示,低头整理胸针盒子,却掩饰不住耳根的发热。

第二天上午,宁微准时到达工作室,发现沈玥已经准备好了会议室。

这位客户是欧洲著名珠宝买手,如果能拿下,我们的品牌就能进入巴黎老佛爷百货!

沈玥兴奋地说,一边帮宁微整理着装。

你今天代表我们工作室,紧张吗

宁微深吸一口气:有点。但我准备好了。

会面进行得出奇顺利。

客户对宁微的设计赞不绝口,特别是得知她是苏雯的女儿后,当场签下了意向订单。

送走客户,沈玥激动地抱住宁微:你太棒了!知道吗,你的设计让我们工作室前进了一大步!

宁微沉浸在成就感中,直到下午孕吐突然袭来。

她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当她虚弱地走出来时,发现沈翊不知何时来到了工作室,正和沈玥低声交谈。

你没事吧

沈翊看到她,立刻迎上来,递上一瓶矿泉水。

我姐说你一上午都在开会,没怎么休息。

我没事...

宁微接过水,小口啜饮。

就是有点累。

沈玥若有所思地看着弟弟反常的关切,突然说:宁微,今天你早点回去吧。正好沈翊有车,让他送你。

回医院的路上,沈翊提议先去吃点东西。

他带宁微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粥店,点了清淡的南瓜粥和几样小菜。

你最近太拼了。

沈翊看着宁微消瘦的脸颊。

怀孕初期需要充分休息。

宁微搅动着碗里的粥: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设计是我的梦想,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

但不必以健康为代价。

沈翊轻声说,你母亲下周就出院了,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宁微抬头看他:沈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认识我爸爸吗

沈翊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变得复杂:最初是。但现在...

他似乎在斟酌词句。

看到你重新找到热情,我很高兴。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饭后,沈翊带宁微去了医院天台。

傍晚的风带着初夏的温暖,吹散了白天的疲惫。

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美得不真实。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沈翊靠在栏杆上。

值完夜班后,我常来这里看日出。

宁微学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两人肩并肩沉默了一会儿。

能问你个问题吗

宁微最终打破沉默。

你...结过婚吗

沈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结过。她叫林芮,是记者。五年前在叙利亚采访时遇到爆炸...我当时在无国界医生组织工作,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宁微的心揪成一团: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关系。

沈翊的声音很平静,但宁微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痛苦。

你呢除了程越,还爱过别人吗

宁微摇摇头: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他了,以为那就是幸福...

她自嘲地笑笑。

多天真。

不是天真。

沈翊转向她。

是勇敢。敢于付出真心从来不是弱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眼中流转。

宁微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如此坦诚地分享过去,而不感到羞耻或防备。

天色渐暗,宁微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累了

沈翊轻声问。

宁微点点头,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何时,她的头靠在了沈翊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雪松香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感觉一件外套轻轻披在自己身上,一只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拂过她的发梢,停留了片刻,又迅速收回。

当宁微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发现自己靠在沈翊肩上,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而他正专注地看着远处的夜空,一动不动,生怕惊醒她。

几点了

宁微迷迷糊糊地问。

九点半。

沈翊的声音异常柔和。

你睡了将近两小时。

宁微猛地坐直:这么久了你应该叫醒我的!

你需要的。

沈翊简单地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我送你回家吧。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天台时,沈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紧锁:是我姐。

通话很简短,但宁微看到沈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

他挂断电话后,宁微忍不住问。

沈翊犹豫了一下:程越从商业杂志上看到了你的设计作品和采访,正在打听你的近况。

宁微的血液瞬间变冷:他...想干什么

不确定。但我姐说,有人打电话到工作室,询问你的住址和联系方式,说是'老朋友'。

沈翊的目光变得锐利。

小心点,宁微。程越不会轻易放过你,尤其是现在...

现在什么

宁微警觉地问。

沈翊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现在你有了他的孩子。以程家的作风,他们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

宁微下意识护住腹部:我不会让他碰我的孩子。

我们会保护好你。

沈翊的声音坚定如铁。

你,你母亲,还有孩子。

这个我们让宁微心头一暖。

走下天台时,她不自觉地靠近了沈翊一些,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多力量。

第二天,宁微在工作室收到了样品师递来的成品梅花胸针,底部刻着小小的NW标记——她的设计师代号。

她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字母,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新身份。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程氏集团总部,程越将一本商业杂志狠狠摔在桌上,封面正是对Lumière工作室的专题报道,配图中宁微站在沈玥身旁,手中展示着梅花系列设计图,笑容自信而明亮。

找到这家工作室的所有资料,

程越对助理冷声说。

特别是投资方背景。还有,查查这个沈玥是什么来头。

助理匆匆离去后,程越盯着电脑屏幕上宁微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宁微怀了我的孩子,就别想轻易离开。

程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恶毒心思,还没有得以实践,他便变得一无所有。

7.第七章

程氏集团总部大楼矗立在城市最昂贵的商务区,全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

宁微站在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建筑,喉咙发紧。

准备好了吗

沈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沉稳而坚定。

宁微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领。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职业套装,将头发挽成干练的发髻,还化了淡妆——这是她离开程越后第一次如此精心打扮自己。

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为了在这场心理战中不落下风。

记住我们的计划,

沈翊低声提醒。

只谈工作,不提及U盘和你父亲的事。

宁微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包里的录音笔。

这是沈翊的建议,记录下与程建国的每一句对话,以防万一。

大楼内部装修极尽奢华,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前台后面是一幅巨大的山水壁画。

宁微报上姓名后,前台小姐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程董事长正在等您,宁小姐。电梯到28楼,会有人接您。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宁微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沈翊站在她身边,身姿笔挺,像一堵无形的墙,给她依靠的力量。

呼吸。

他轻声说,目光依然盯着电梯数字。

别让他看出你的紧张。

宁微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心跳稍稍平稳了些。

电梯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秘书已经等在门口:宁小姐,程董在会议室等您。这位是...

我的医生。宁微平静地说,孕期例行检查,不能耽误。

秘书的目光在沈翊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点头:这边请。

会议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

程建国站在窗前,背对着门,身姿挺拔如松。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宁微,你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沈翊,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这位是

我的产科医生。

宁微面不改色。

刚才正好做完产检,就一起来了。

程建国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恭喜你怀孕。程越那个混小子,到现在都没告诉我。

宁微的手指在桌下微微蜷缩:我们已经准备离婚了,孩子的事与他无关。

血缘是割不断的。

程建国叹了口气,突然转向沈翊。

医生贵姓

沈。

沈翊简短地回答,脸上是专业的平静表情。

沈...

程建国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沈翊呼吸科的

宁微的心猛地一跳。程建国怎么会知道沈翊的全名和专业

沈翊面不改色:程董事长认识我

听医院的朋友提起过,说你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程建国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迅速转向宁微。

关于工作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程建国详细介绍了珠宝公司设计总监的职位,开出的薪资待遇优厚得令人咋舌,还包括全套医疗保险和股权激励。

宁微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时不时点头,但内心警铃大作——程建国越是慷慨,她越觉得其中有诈。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宁微最终说。

毕竟现在母亲刚出院,我需要时间照顾她。

当然。

程建国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offer

letter,你可以带回去仔细看。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宁微接过文件,突然鼓起勇气问了一个盘踞在心中已久的问题:程董事长,您当年为什么和我母亲断绝来往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程建国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蛇形尾戒。

商业分歧而已。

他最终说,声音冷了几分。

你母亲带着设计图离职创业,这在当时对我们造成了一定损失。

宁微敏锐地注意到,当程建国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微微向右上方飘移——沈翊曾告诉她,这是人说谎的典型表现。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个会议。

程建国明显是在送客了。

沈医生,能借一步说话吗关于宁微的孕期注意事项。

沈翊看了宁微一眼,得到她微不可察的点头后,跟着程建国走到会议室角落。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宁微看到沈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而程建国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像长辈对晚辈那样。

离开程氏集团时,宁微的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长舒一口气。

他说了什么

她迫不及待地问沈翊。

沈翊的眉头紧锁:他说知道你父亲留下的证据在你手上,愿意出高价买回。还暗示...如果我们不合作,可能会对你母亲不利。

宁微的血液瞬间变冷:他承认了承认害死我爸爸

不是直接承认,但意思很明显。

沈翊的声音低沉而愤怒。

他还说...如果我识相,可以考虑让我进入程氏的医疗董事会,年薪七位数。

你在考虑吗

宁微半开玩笑地问,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沈翊的眼神变得锐利:宁微。

他只叫了她的名字,但语气中的谴责让她立刻后悔开了这个玩笑。

对不起,我不该...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门开了。

沈翊大步走出去,宁微小跑着跟上。

停车场空旷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混凝土结构中回荡。

沈翊,等等!

宁微拉住他的手臂。

我知道你不会被他收买。我只是...太紧张了。

沈翊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表情缓和了些:我知道。但我们必须格外小心,程建国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刚才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宁致远是你什么人

宁微和沈翊同时转身。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他穿着皱巴巴的保安制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是谁

沈翊立刻将宁微护在身后。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宁微:你是宁致远的女儿,对不对你长得像他。

宁微的心跳加速:你认识我父亲

男人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王建。程氏集团前副总,你父亲的老朋友,也是被陷害的替罪羊。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

我听到你们刚才的谈话了。你们在找程建国的犯罪证据

沈翊的手悄悄握住了宁微的手腕,随时准备拉着她逃跑: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当保安五年了。

王建苦笑。

程建国毁了我的职业生涯后,没人敢雇佣我。最后我只能隐姓埋名,在他眼皮底下讨生活。

他凑近一步。

但我从没放弃过复仇。宁小姐,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肺纤维化。

宁微小声回答。

王建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果然...我就知道。那种清洁剂...

他突然从内袋掏出一个U盘。

这里有程氏使用违规化学品的全部证据,包括你父亲办公室被投放药剂的监控录像。原件,不是拷贝。

宁微的手颤抖着接过U盘: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等了十年,等一个能真正扳倒程建国的人。

王建的眼睛湿润了。

你父亲曾经尝试过,但他...太正直了。而你不一样,你有理由恨程家,也有勇气对抗他们。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我得走了,被发现就完了。U盘密码是你父亲生日后六位。祝你好运。

王建迅速消失在停车场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宁微紧握着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掌心。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沈翊低声说,拉着宁微快步走向停车位。

这可能是个陷阱。

两人上了沈翊的车,锁好车门后,宁微才敢仔细查看手中的U盘。

那是一个老式的黑色金属U盘,侧面刻着NW两个字母——宁氏集团的缩写。

这真的是爸爸公司的...宁微的声音哽咽了。

沈翊发动车子,快速驶出停车场:我们先回医院,那里最安全。程建国不会想到我们敢在他的地盘上查看证据。

回程路上,宁微一直紧握着那个U盘,脑海中回放着王建的话。

你父亲太正直了

...是啊,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从不用卑劣手段对付敌人,哪怕对方罪有应得。

你在想什么

沈翊瞥了她一眼。

宁微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在想...爸爸如果知道我手里拿着能摧毁程家的证据,会怎么想。

他会为你骄傲。

沈翊毫不犹豫地说。

因为你不仅继承了他的正直,还拥有他所缺乏的勇气和决断。

宁微转头看他,发现沈翊的目光异常坚定,下颌线条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在紧张,但为了不让她担心,强装镇定。

沈翊,

宁微突然说。

靠边停车。

沈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打了转向灯,缓缓停在路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宁微摇摇头,解开安全带,倾身抱住了他。

沈翊的身体瞬间僵硬,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哪里。

谢谢你。

宁微在他耳边轻声说。

为了所有的一切。

她能闻到沈翊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几秒钟后,沈翊小心翼翼地回抱了她,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后背上,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不用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答应过你父亲...

宁微松开他,直视他的眼睛:不只是因为我父亲,对吗

沈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金色的纹路。

他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微的心跳加速,但她没有退缩,而是轻轻握住了沈翊的手,十指相扣:我们一起看U盘里的内容,一起决定下一步,好吗

沈翊点点头,反手将她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一些:一起。

回到医院后,沈翊带宁微去了医生休息室,那里有台老式电脑,可以离线使用。

宁微输入父亲生日后六位密码,U盘顺利打开了。

里面是几十个文件夹,分门别类地标注着日期和内容。

宁微点开最早的一个,里面是程氏珠宝工厂的内部质检报告,详细记录了某种金属清洁剂导致工人出现呼吸系统症状的情况。

报告明确建议停用该产品,但被程建国亲笔批示,继续使用,加强通风即可。

这是直接的证据!

宁微激动地说。

他明知道那东西有害,还坚持使用!

沈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看这个日期...那时你父亲的公司正在竞标程氏的防护设备订单。

宁微继续浏览,找到了更惊人的内容——她父亲办公室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趁夜潜入,将某种液体倒入空调系统的水箱中。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人手腕上的蛇形腕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和今天程建国戴的一模一样。

就是他...

宁微的声音颤抖。

他亲手杀了爸爸...

沈翊的手覆上她的肩膀:还有更多。看这个文件夹。

点开后,是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和合同扫描件,证明程建国通过空壳公司低价收购了宁氏集团的股份,最终导致公司破产。

而经办这一切的,正是当时的副总王建——后来被程建国栽赃挪用公款,身败名裂。

这就是王建说的陷害...

宁微恍然大悟。

他替程建国做了所有肮脏事,最后被当成替罪羊抛弃。

最后一个文件夹里,是一份未完成的起诉书草稿,宁父亲笔所写,详细列举了程建国的各项违法行为,包括商业欺诈、故意伤害和谋杀未遂。

爸爸早就知道了...

宁微的眼泪滴在键盘上,他准备起诉程建国,但还没来得及...

沈翊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现在我们有了确凿证据。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宁微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先备份,然后找值得信任的律师。程建国势力太大,普通途径可能奈何不了他。

我有个同学在最高检工作。

沈翊思索着。

他专门处理经济犯罪和商业谋杀案。我们可以...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宁微看来电显示,是沈玥。

宁微!

沈玥的声音异常紧张。

工作室刚才来了几个陌生人,翻遍了你的办公桌!他们说是什么商业调查,但我怀疑...

宁微和沈翊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程建国的人。他们找什么

不知道,但他们特别关注你的设计图纸。

沈玥压低声音。

宁微,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说来话长。

宁微简短地说。

沈玥,最近别去工作室了,也告诉其他同事放假几天。

挂断电话,宁微的脸色苍白:他们已经行动了。程建国一定猜到王建给了我证据。

沈翊立刻站起来: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去接你母亲,然后去我家。程建国不知道我住哪里。

宁微点点头,迅速拔出U盘,小心地藏在内衣暗袋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沈翊的手机也响了。

沈医生,快回医院!

是周护士焦急的声音。

苏女士的病房刚才有人闯入,幸好护士及时发现,那人逃走了!

宁微的血液瞬间凝固。程建国竟然真的对母亲下手了!

我们马上去病房。

沈翊简短地说,拉着宁微快步走向电梯。

别怕,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和医护人员,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宁微紧握着沈翊的手,两人的掌心都沁出了冷汗,但谁都没有松开。

这一刻,他们不仅是医生和患者家属,不仅是朋友,而是共同面对风暴的战友。

电梯门打开,宁微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向母亲的病房。

无论程建国使出什么手段,她都不会再退缩了。

父亲留下的证据,王建十年的隐忍等待,母亲和自己所受的苦难——这一切都将有个了断。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第八章

最高人民检察院的金属门在宁微面前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咔嗒声。

她站在走廊上,双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藏在衣服下的U盘——现在那里已经空了,所有证据都已安全地交到了反商业犯罪科的检察官手中。

他们会立案吗

宁微低声问身边的沈翊。

沈翊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定会。你父亲留下的证据太完整了,加上王建的证词,程建国至少面临商业欺诈、故意伤害和谋杀未遂三项指控。

他轻轻握住宁微颤抖的手。

你做到了,宁微。

宁微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释然、愤怒、悲伤,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她刚刚亲手将一座商业帝国的掌舵人送上了审判席,而这个人是她前夫的爸爸,是她曾经叫过父亲的人。

妈妈知道了吗

她问。

周护士陪着她在病房看新闻。

沈翊看了看手表。

现在应该已经播出了。

两人快步走向停车场。初夏的阳光灼热刺眼,宁微眯起眼睛,看到路边报亭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紧急新闻:程氏集团董事长程建国因涉嫌多起商业犯罪被警方带走调查,集团股价开盘暴跌30%,触发熔断机制...

街上的行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宁微听到有人惊呼,有人咒骂,还有人拍手称快。

她拉低帽檐,加快脚步钻进沈翊的车。

直接回医院

沈翊发动车子,问道。

宁微摇摇头:先去趟工作室。沈玥说有人闯进去翻过我的东西,我想看看损失情况。

Lumière工作室一片狼藉。

宁微的办公桌抽屉被整个拉出,设计图纸散落一地,几台电脑的主机箱被拆开,硬盘不翼而飞。

沈玥正在和两名警察交谈,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迎上前。

他们明显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沈玥低声说,脸色苍白。

但我不明白,你的设计稿有什么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

宁微和沈翊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沈玥关于U盘的事。

不是设计稿。

宁微弯腰捡起一张被踩脏的图纸,那是她母亲早期作品的临摹。

他们在找能证明程建国罪行的证据。

沈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证据

宁微简单解释了父亲留下的U盘和王建的事。

随着她的讲述,沈玥的表情从困惑变为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复杂的了然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

沈玥喃喃自语,随即摇摇头。

没关系,工作室损失不大,重要的是你们安全。程建国被抓了,但他的爪牙可能还在活动。

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三人开始收拾狼藉的工作室。

宁微跪在地上,一张一张捡起她的设计图,小心地抚平上面的皱褶。

这些都是她的心血,是她重获新生的证明。

宁微

沈玥突然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今早送到的。巴黎老佛爷百货正式确认订购你的'荆棘'系列,首单五十套。

宁微的手指停在半空:在这种时候...他们还愿意合作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沈玥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商场如战场,程氏一倒,多少人等着分蛋糕呢。你的设计本就出色,现在又有了'对抗商业巨鳄的英雄设计师'光环...

我不想要这种光环。

宁微苦笑。

我只想为爸爸讨个公道。

沈玥走过来,轻轻拥抱她:有时候,世界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报你的勇气。

收拾完工作室,沈翊坚持要宁微回医院休息。

怀孕加上连日来的精神紧张,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吓人。

医院病房里,苏雯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新闻,周护士在一旁削苹果。

看到宁微进来,母亲立刻张开双臂:我的女儿,你做到了!

宁微扑进母亲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药香,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所有的压力、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苏雯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歌谣。

程建国会被判多久

等宁微平静下来,苏雯问道。

沈翊站在窗边回答:根据刑法,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情节特别恶劣的,可以判无期甚至死刑。加上商业欺诈和谋杀未遂,他余生都将在监狱度过。

那程越呢

苏雯的眼神变得锐利。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显示他参与犯罪。

沈翊实事求是地说。

但他作为程氏现任CEO,将面临股东和债权人的集体诉讼。失去程建国的庇护,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宁微擦干眼泪,突然想起什么:妈,程建国被抓前,问我知不知道'那套设计图'在哪里。他指的是什么

苏雯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的'四季系列'原稿。当年我离开程氏时带走了自己的设计,他一直耿耿于怀。

她顿了顿。

那些图纸我早就放在银行保险箱了,准备等你三十岁生日时给你。

正说着,病房电视上的新闻突然切换画面:最新消息,程氏集团股价继续暴跌,目前已跌破发行价,市值蒸发超过80%。多家银行宣布冻结程氏信贷额度,供应商集体要求现款交易...

画面切到程氏大厦外,记者正在采访愤怒的投资者和小股东。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镜头捕捉到程越被保安护着冲出大厦,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脸上还有一道血痕。

记者大声提问:程先生,有消息称您未婚妻林雅卷款潜逃,您对此有何回应

程越猛地转身,对着镜头狰狞地咆哮:滚开!全都给我滚开!

然后推开记者,钻进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宁微不由自主地捂住嘴。

曾几何时,那个光鲜亮丽的程氏少东家,如今落魄得像条丧家之犬。

报应。

苏雯冷冷地说,关掉了电视。

当晚,宁微睡在母亲病房的陪护床上,沈翊则守在医生值班室,以防程越狗急跳墙来医院闹事。

夜深人静时,宁微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微微,我们需要谈谈。就我们两个人。——程越

宁微盯着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沈翊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

睡不着

他低声问,将牛奶递给她。

宁微把手机给他看:程越找我。

沈翊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别理他。他现在走投无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如果他伤害妈妈...

有我在,他伤不到任何人。

沈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昏暗的病房里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喝点牛奶,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宁微点点头,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

沈翊拉过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她,直到她的眼皮开始发沉。

睡吧。他轻声说,接过空杯子。

我就在外面。

宁微想道谢,但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她被病房外的争吵声惊醒。一个熟悉的男声正在高声叫骂:滚开!那是我老婆,我有权见她!

宁微的心跳瞬间加速——是程越!她迅速起身,看到母亲也已经醒了,正紧张地望着门口。

我去处理。

宁微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门口。

走廊上,程越正在和两名保安拉扯。

他看起来糟透了——眼睛布满血丝,西装皱得像抹布,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看到宁微出来,他立刻挣脱保安,踉跄着冲过来。

微微!

他的声音里带着宁微从未听过的乞求。

你得帮帮我!公司完了,林雅那个贱人卷走了我最后的钱...我爸被抓了,所有人都背叛我...

宁微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你想要我做什么

撤销指控!告诉我爸的那些证据是伪造的!

程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你是关键证人,只要你改口...

不可能。

宁微冷冷地抽回手。

那些证据都是真的,你父亲罪有应得。

程越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我们程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回报

他突然注意到宁微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等等...那是我的孩子,对不对看在孩子份上...

不,程越。

宁微后退一步,护住腹部。

这孩子和你没关系。从你把我赶出家门那天起,我们就结束了。

程越的脸扭曲了:我就知道!你和那个医生有一腿对不对早就勾搭上了吧装什么贞洁烈女!

他恶毒地咒骂着,言语污秽得让路过的护士都红了脸。

你以为沈翊看上你什么一个离过婚的二手货,还拖着个病鬼老妈...

宁微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没等她回应,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侧面冲过来,一拳将程越打倒在地。

道歉。

沈翊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站在程越面前,白大褂下的肌肉紧绷。

为你说的每一个字道歉。

程越捂着脸爬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哟,姘头来了我告诉你,她肚子里是我的种,你...

沈翊又是一拳,这次直接打中了程越的鼻子。

程越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鼻血直流。

离婚协议。

沈翊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程越面前。

签字。

程越还想反抗,但两名保安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

沈翊蹲下身,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签了它,否则我保证明天各大媒体都会收到你在夜色会所吸毒嫖娼的照片和视频。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程越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会...

签字。

沈翊重复道,递给他一支笔。

程越颤抖着手,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沈翊检查无误后,对保安点点头:把他扔出去。通知全院保安,禁止此人进入。

看着程越被拖走的狼狈背影,宁微突然双腿发软,差点跌倒。

沈翊立刻扶住她,将她搂进怀里。

结束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宁微把脸埋在沈翊胸前,无声地流泪。

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他的气息干净清爽,与程越的污浊形成鲜明对比。

在这个安全的怀抱里,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防备。

沈翊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腹部,那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都结束了,小家伙。你妈妈安全了。

宁微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到沈翊温柔的目光。

阳光从走廊窗户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若守护天使降临人间。

谢谢你。

她轻声说。

为了所有的一切。

沈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到母亲病房。在那里,苏雯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女儿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他签了离婚协议。

宁微告诉母亲,声音里带着释然。

一切都结束了。

苏雯望向沈翊,眼中满是感激:不,亲爱的,一切才刚开始。

窗外,初夏的阳光照耀着这座城市,驱散了所有阴霾。

宁微知道,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她不再害怕。

有母亲的爱,有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有沈翊坚定的守护,她终于可以真正地开始新生活。

而那个曾经让她痛苦不堪的过去,就像程越被拖走的背影一样,永远成为了历史。

8.最终章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落在教堂的过道上,形成一道绚烂的光路。

宁微站在红毯尽头,手捧一束白色铃兰与淡粉玫瑰组成的新娘捧花,感受着掌心细微的汗意。

紧张吗

身旁的母亲轻声问道,替她整理了一下头纱。

宁微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一年前,我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

苏雯今天气色格外好,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头发优雅地盘起,丝毫看不出曾经病重的痕迹。她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你爸爸会为你骄傲的。

管风琴奏响《婚礼进行曲》,教堂大门缓缓开启。

宁微深吸一口气,挽住母亲的手臂,踏上了那条洒满阳光的红毯。

两侧长椅上坐满了亲友——医院的同事、工作室的设计师、沈家的亲戚,还有几位父亲的老朋友。

前排座位上,沈翊的父母正微笑着向她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而沈玥则坐在一旁,怀里抱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小男孩,逗弄着他肉乎乎的小手。

宁微的目光最终落在红毯尽头的那个人身上。

沈翊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站得笔直如松,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惊叹。

当他看清宁微的装扮时,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已经非常整齐的领结。

宁微今天选择了一件简约的缎面婚纱,没有繁复的蕾丝和装饰,只有流畅的剪裁和优雅的线条,后背处巧妙地融入了荆棘缠绕的设计元素,既符合她设计师的身份,又象征着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头纱则是母亲当年的旧物,经过沈玥的巧手改造,增添了几分现代感。

走到圣坛前,苏雯轻轻吻了女儿的脸颊,然后将她的手交到沈翊手中:好好照顾她。

我用生命保证。

沈翊郑重地回答,声音有些哽咽。

神父开始宣读誓词,但宁微几乎听不进去。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他浓密的眉毛下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微微发红,握住她的手指温暖而坚定,掌心有一层薄薄的汗。

请交换戒指。

沈翊从伴郎手中接过戒指时,差点失手掉在地上,引得宾客们善意的轻笑。

当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镶嵌着淡粉色蓝宝石的戒指套进宁微的无名指时,宁微看到了内圈刻着的那行小字:荆棘深处,遇见玫瑰。

——这是她个人展览的主题,也是他们爱情的隐喻。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沈翊轻轻掀起宁微的面纱,双手捧起她的脸,像对待稀世珍宝般,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教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仪式结束后,新婚夫妇和亲友们在教堂外的花园里合影留念。

初夏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草坪上点缀着白色和粉色的玫瑰,与宁微捧花相呼应。

小星星,来和妈妈拍照!

沈玥抱着那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走过来。

孩子穿着迷你版的小西装,黑亮的眼睛和宁微如出一辙,但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却莫名神似沈翊。

宁微接过儿子,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宝贝,今天妈妈和沈叔叔结婚了,以后他就是你爸爸了,知道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但听到爸爸两个字,立刻转向沈翊,张开双臂:爸爸!抱!

沈翊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他接过孩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搂进怀里,在孩子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引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宁微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孩子本该是程越的骨肉,但从出生第一天起,就是沈翊在照顾他、爱护他,给了他全部的父爱。

拍照了!新人看这里!

摄影师喊道。

沈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住宁微的腰,三人站在玫瑰花丛前,定格下这幸福的瞬间。

对了,你的展览怎么样

回到婚宴上,沈翊轻声问道。由于婚礼和荆棘与玫瑰个人展时间接近,宁微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

比预期还要好!

宁微眼睛亮了起来。

老佛爷百货已经下了第二批订单,还有几家国际画廊邀请我做巡回展。

她压低声音。

最棒的是,妈妈的'四季系列'复刻版被一抢而空,她说要把所有收益都捐给职业病防治基金会。

沈翊笑着摇头:你母女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

说到基金会,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宁微问道。

用程建国赔偿金设立的职业病防治基金会是沈翊的心血,旨在帮助那些像宁父一样的受害者。

下周正式启动。我已经联系了几家医院和研究所,你父亲的老同事们都愿意提供技术支持。

沈翊的眼神变得柔和。

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婚宴进行到一半,沈玥站起来敲了敲香槟杯:作为新娘的老板兼新郎的姐姐,我要说几句。

她今天一身利落的白色裤装,颈间戴着宁微设计的荆棘系列项链。

一年前,当沈翊第一次向我提起宁微时,我只当他是出于对宁叔叔的承诺。但当我见到这个女孩...

她看向宁微,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看到了一颗被泥土覆盖的钻石。而今天,这颗钻石已经熠熠生辉,不仅找回了自己的光芒,还照亮了周围的人。

宁微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年来,如果没有沈玥的指导和信任,她不可能这么快重拾设计事业;如果没有沈翊的支持和爱护,她也不可能从那段黑暗的婚姻中彻底走出来。

最后

沈玥举起酒杯。

我想说的是——欢迎加入沈家,妹妹。虽然我们可能早就...

她突然停住,迅速改口。

早就该是一家人了!

宾客们欢呼着举杯,但宁微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玥那一瞬间的异常。

她转向沈翊,发现他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这对姐弟之间,似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婚宴结束后,宁微和沈翊带着孩子回到了他们的新家——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离医院和工作室都不远。

沈翊的父母特意从老家赶来,准备帮忙照顾孩子,让新婚夫妇能短暂地享受二人世界。

宁微洗完澡出来,发现沈翊正坐在婴儿床边,轻轻哼着歌哄孩子入睡。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为这个平日里严肃冷静的医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辉。

他今天累坏了。

沈翊轻声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婴儿床。

从没见他这么兴奋过。

宁微走到他身边,两人一起注视着熟睡中的孩子。

小家伙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小拳头松松地握着,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沈翊

宁微突然问道。

关于沈玥今天说的话...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你注意到了。

他拉着宁微走到阳台上,夜风轻柔地拂过两人的面庞。

其实...沈玥和苏阿姨之间,有一段我们都不愿提起的往事。

宁微的心跳加速:什么往事

你还记得你母亲曾经提过,她和程建国之间不只是商业分歧吗

沈翊斟酌着词句。

三十年前,你母亲和程建国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当时她怀了双胞胎...

宁微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沈玥是我妹妹

沈翊点点头:程建国强迫你母亲放弃其中一个孩子,她偷偷把沈玥送到了远房亲戚家,也就是我父母那里。后来她带着你离开了程氏集团,遇到了你父亲...

宁微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为什么沈玥第一眼看到母亲的设计图就认出来了;为什么母亲对沈玥的态度总是复杂而微妙;为什么程建国如此执着于找到母亲的设计图,那里面可能记录了这个秘密...

妈妈知道沈玥已经发现真相了吗

知道了。

沈翊握住宁微的手。

她们私下谈过几次。你母亲...很愧疚,但沈玥说她不怪任何人。事实上,正是这个原因促使她回国发展,她想近距离了解自己的亲生母亲。

宁微回想起这一年来沈玥对母亲的种种关心,恍然大悟。

那些看似偶然的探望,那些对母亲病情的特别关注,原来都有更深层的原因。

所以,我不仅得到了一个丈夫,还多了个姐姐

宁微突然笑了。

这买卖不亏。

沈翊也笑了,将她搂入怀中:不仅如此,星星还多了对祖父母,我爸妈简直宠他宠得没边了。

两人相视而笑,在月光下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廉价酒吧里,程越正一个人买醉。

曾经光鲜亮丽的程氏少东家,如今胡子拉碴,眼袋深重,面前摆着一排空酒瓶。

电视上正在播放宁微个人展的新闻,画面中她笑容灿烂地站在自己的设计前,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

贱人...

程越咒骂着,又灌下一杯烈酒。

自从公司破产、父亲入狱后,他的生活一落千丈。

林雅卷走了他最后的钱,后来听说嫁给了一个东南亚富商,却遭遇家暴,如今下落不明。

酒保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打烊了,结账吧。

程越摸遍全身,只找出几张零钞。

酒保翻了个白眼:又不够老板说了,下次没钱就别来了!

被赶出酒吧后,程越踉踉跄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路过一个报亭,晨报的头条赫然是《职业病防治基金会成立,纪念宁致远逝世十周年》,配图中沈翊和宁微手挽手站在台上,身边是笑容满面的苏雯和沈玥。

程越对着报纸吐了口唾沫,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而此刻,宁微正依偎在沈翊怀里,看着东方渐渐亮起的曙光。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她和沈翊的孩子,一个在爱与期待中到来的生命。

在想什么

沈翊吻了吻她的发顶。

宁微微笑着闭上眼睛:在想命运多么奇妙。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被程越赶出家门,如果没有遇见那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如果没有住进你的医院...

没有如果。

沈翊温柔而坚定地打断她。

我们注定会相遇,只是路径不同而已。

阳光渐渐洒满阳台,新的一天开始了。

楼下传来孩子的咿呀声和沈母轻柔的哼唱,厨房里飘来早餐的香气,远处工作室的电话铃声隐约可闻——这是宁微曾经不敢奢望的平凡幸福,如今却真实地环绕着她。

荆棘之路的尽头,真的有玫瑰盛开。

而她,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