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末民初,燕云镇。
镇东头,赵家瓦房顶上卧着层薄霜,晨光熹微,麻雀扑棱棱飞起,带起几片枯叶。
赵大壮蹲在院里,对着那口生锈的铡刀发愣。
铡刀是他爹传给他的,从前能一刀铡断老粗的黄粱,如今锈成这样,活计也越发难揽。
街角转来个瘦小身影,是媒婆王媒婆。
她裹着件褪色花棉袄,一头乱发扎成个鬏,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胭脂,抹得嘴唇通红,看着分外骇人。
赵大壮见着她就头疼,上次给他说亲的姑娘,见面那天被这媒婆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头回上门就露出懒惰性子,成日捧着佛珠念叨,啥活不干还嫌他家吃食糙。
王媒婆老远就笑：大壮啊,给你寻着好亲事咯,保准这回中意。
她挪到铡刀前,用手抹了抹锈迹,眼睛瞪得铜铃大：瞧瞧这刀,多结实！我家小芹就是喜欢勤快实在的男人,你这刀,多像你性子,敦厚！
赵大壮哭笑不得,心说这刀钝成这模样,还结实呢。
嘴上却不敢得罪她,只敷衍应着。
王媒婆神秘兮兮凑近：大壮,这次亲事非同小可,是镇西头林员外家的远房表妹,叫苏婉儿。那姑娘啊,肤若凝脂,眼眸灵动,针线活儿一绝,绣的牡丹能香三里地。员外家有的是钱,彩礼你随意开口,保准让咱燕云镇都眼馋。明儿个戌时,我在林家祠堂等你,带点诚意去,说不定当晚就定下亲事。
说完,她拍了拍赵大壮肩头,转身颠儿颠儿走了。
赵大壮望着她背影直发懵,这媒婆也太能说了,镇西头林员外他倒是听闻过,家财万贯,在镇上说得上话,可素未蒙面,怎就凭空冒出个表妹
再者,这时间定得古怪,戌时,天都黑透了。
可架不住王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心里那点不甘被婚事折磨的念想作祟,便稀里糊涂答应。
当晚,赵大壮套上仅有的一件干净蓝布衫,袖子还破了两个窟窿,缝缝补补勉强遮羞。
他从褥子底下摸出祖传玉坠,这是他爹过世前留给他的,虽不值钱,却有念想,打算当彩礼头回见面礼。
揣好玉坠,又把铡刀擦了擦,想着给人留下勤快印象,这才迈出门槛。
月色幽幽,燕云镇像被罩在薄纱里。
赵大壮沿着石板路往镇西行,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他脚步声回响。
林家祠堂在镇西破败小巷深处,门匾上金字都蒙灰,显得年久失修。
赵大壮赶到时,祠堂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灯光。
他心一横,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陋,正中八仙桌蒙着层灰,王媒婆正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站着个低着头、挽着发髻的女子。
王媒婆见他进来,忙起身招呼：大壮,快来,这就是苏婉儿。
赵大壮大着胆子几步上前,那女子抬眼,月光下,面容清秀,眉眼含羞,他心一下被揪住,慌忙把玉坠递过去：这个送你。
苏婉儿接过玉坠,手在坠子上摩挲两下,轻声说：谢。声音细若蚊蝇。
王媒婆在旁催促：大壮,还不快表表心意。
赵大壮脸涨红,结巴道：我虽家穷,但人勤快,铡草、耕地、伐木,啥都能干,定不负你。
苏婉儿浅浅一笑,赵大壮只觉被电击中,浑身酥麻。
王媒婆拍掌：成了！既两情相悦,那就明媒正娶。彩礼嘛,林员外通情达理,知道你家境,五百大洋足矣。
赵大壮脑子嗡一声,他全部家当也就两头猪、半亩地,卖了也凑不够这数目。
可刚出口的话收不回,苏婉儿那笑还在眼前,他硬着头皮答应,心想着先定下亲事,往后慢慢攒。
三人正热闹,门外忽然传来冷哼。
门吱呀推开,一道黑影闪进来,月光映出清瘦面容,是镇上私塾先生顾清远。
他身形单薄,衣袂飘飘,眼神锐利如刀。
赵大壮惊得站起,王媒婆脸一下子青了：顾、顾先生,深更半夜来祠堂做甚
顾清远目光扫过苏婉儿,她身子一颤,迅速低下头,攥紧玉坠。
赵大壮见状,心生怒火：先生,莫要吓着我媳妇。
顾清远冷笑：你媳妇赵大壮,你被蒙在鼓里。这苏婉儿不是人！
祠堂内气氛骤冷,赵大壮只觉天旋地转,玉坠从苏婉儿手中滑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远。
王媒婆慌忙起身,想阻拦顾清远,可他说出的话像重锤,砸得人喘不过气。
苏婉儿颤抖起身,眼里有惊慌,也有悲戚：我不是有意……
话音未落,顾清远拂袖而去,留下满屋惊愕。
赵大壮盯着苏婉儿,喉结上下滚动：你、你到底是谁
2
苏婉儿望着顾清远背影,眼眶泛红。
她缓缓蹲下身,捡起玉坠,指尖轻抚坠上云纹,轻声道：这坠子……是我六百年前遗失的。
赵大壮脑子嗡嗡作响,王媒婆腿一软,瘫坐在地。
月光倾泻,苏婉儿面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我是鬼修,来自碧落鬼域,因渡劫失败,元神受损,需找个人间容器暂避。这玉坠是我当年渡劫信物,机缘巧合落在你家祖辈手里。王媒婆贪财,与林员外串通,想借这门亲事把我骗来,取我修为。
话音落,祠堂死寂。
赵大壮后退两步,撞在铡刀上,铡刀铮然落地。
他惊恐看着苏婉儿：那林员外呢
苏婉儿摇头：林员外不知情,他只是想借亲事名头,骗取彩礼。王媒婆才是主谋。
王媒婆像见鬼,瘫在地上直哆嗦。
顾清远声音从外面飘来：赵大壮,若不想被鬼怪缠身,趁早远离。
赵大壮心里乱麻,他看着苏婉儿,这女子方才灵动眼眸此刻满是哀伤。
他咬牙道：我不信,婉儿,我信你。
苏婉儿抬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本该娶个好姑娘,生儿育女,过安稳日子。我只会拖累你。
赵大壮冲上前,握紧她手：我不怕,鬼怕铡刀,我有这个！
他抽出铡刀,寒光一闪,在苏婉儿眼前晃了晃。
苏婉儿笑了,那笑容比月光还清冷：铡刀虽利,可斩不断因果。
她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纸符,递给赵大壮：这是碧落归途符,若你后悔,烧了它,我便回鬼域,永不纠缠。
赵大壮接过纸符,攥在手心,像握住命运。
王媒婆趁机溜走,祠堂只剩三人。
月光如霜,赵大壮把铡刀扔在一旁,轻声道：我不烧。
苏婉儿眼波流转,望着这莽撞少年,眼中有暖意。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杂沓脚步声,火把光晃得人眼花。
林员外带着家丁闯进来,他肥头大耳,脸涨通红：抓贼啊！王媒婆说亲,原来是骗我彩礼！
赵大壮一惊,苏婉儿迅速躲在铡刀后。
林员外见状,更确定他们是骗子,吆喝家丁围上。
赵大壮急了,抄起铡刀乱舞：别过来！
家丁们被吓住,不敢上前。
林员外却大着胆子：臭小子,识相的交出新娘,跟我回府,五百大洋少不了你的！
苏婉儿攥紧赵大壮衣角：大壮,我走,不然你家破人亡。
赵大壮怒火中烧：想都别想！婉儿是我媳妇！
话音刚落,顾清远身影闪进门,挡在赵大壮身前：林员外,别欺人太甚。
林员外一见他,畏缩几分,可还是叫嚣：顾先生,这贼新娘骗我钱财,你莫要插手。
顾清远冷哼：苏婉儿乃鬼修,你强夺她,不怕镇上人知道后戳脊梁骨
林员外脸都绿了,转身想溜。
可苏婉儿突然冲出去,站在八仙桌上,厉声道：林员外,我虽是鬼修,但有恩必报,有仇必报！你若敢动这祠堂里的人,我让你林家鸡犬不宁！
话音落,四周阴风阵阵,家丁们吓得瘫倒在地。
林员外从未见过这阵仗,腿一软,也瘫坐门口。
顾清远趁机道：还不滚林员外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带着家丁跑了。
祠堂内,三人对望,月光洒在铡刀上,泛着冷光。
赵大壮看着苏婉儿,轻声道：婉儿,你住我家吧,铡刀镇邪,我不怕鬼。
苏婉儿眼眶又红了,点头。
这一夜,燕云镇最破旧的赵家小院,成了鬼修容身之所。
月色如水,赵大壮靠在铡刀旁,苏婉儿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残月,轻声道：大壮,我本该在鬼域闭关,可渡劫失败,元神受伤。这玉坠是你家祖辈在山中挖到的,当年我渡劫,它散落凡间。如今,我拿它寻回一丝记忆。
赵大壮听得似懂非懂,只觉苏婉儿像天边云,捉摸不透。
他问：那你现在咋样苏婉儿摇头：元神虚弱,只能借你家暂避。等我恢复些,就回鬼域。
赵大壮急了：那不行,你走了我咋办
苏婉儿浅笑：傻瓜,我总会回来。
她从袖中摸出粒丹药,递给赵大壮：吃了它,能强身健体,也算报答你的收留之恩。
赵大壮接过丹药,塞进嘴里,苦涩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他皱眉,苏婉儿却笑了：修行丹药,哪有糖甜。
他望着她笑,突然觉得,有她在,这破院子也有了暖意。
顾清远不知何时站在院外,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他看着屋内二人,眼底有复杂情绪,转身悄然离去。
夜风起,带来远处山林幽香,赵大壮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苏婉儿柔声催促：睡吧,明儿还有活儿干。
他点点头,拖着铡刀进屋,留下苏婉儿在月光下,身影孤单又倔强。
3
第二日清晨,鸡鸣三遍,燕云镇还沉睡。
赵大壮被苏婉儿叫醒,屋内暖黄灯光下,她已生起炉火,锅里小米粥香飘四溢。
他惊得坐起：婉儿,你、你不是鬼么咋还做家务
苏婉儿浅笑：鬼也得吃食,不然元神难续。何况,我想报答你。
赵大壮挠挠头,从没见过这般勤快新娘。
吃完早饭,他套上破棉袄准备出门铡草,苏婉儿拦住他,变魔术般从袖中摸出把小铡刀,银光闪闪：这把迷你铡刀,外出方便。
赵大壮接过,沉甸甸的,心中暖意涌动。
镇上人不知昨夜祠堂闹剧,依旧忙忙碌碌。
赵大壮铡草时,隔壁王婶凑过来,打量苏婉儿：大壮,你啥时候娶的媳妇咋镇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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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壮憨笑：前儿定的亲,还没办酒席。
王婶啧啧称奇：瞧瞧这小媳妇,贤惠能干,哪像镇西头的娇小姐。
苏婉儿只是笑,低头继续缝补赵大壮棉袄。
针脚细密,每一针都似把赵大壮心拴紧几分。
镇上人围过来,看着苏婉儿干活,纷纷夸赞。
赵大壮听着,心里美滋滋的,仿佛真娶到贤妻。
可好景不长,午后,赵大壮铡草回来,见苏婉儿在门口和一灰袍老者交谈。
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幽深,像能洞察人心。
他心一紧,扔下铡刀冲过去：谁啊
老者转身,对他拱手：在下墨无尘,乃云游方士。闻令夫人气质非凡,特来相面。
苏婉儿想解释,却被赵大壮挡在身后：别瞎说！
墨无尘笑笑：郎君何必紧张令夫人眉间隐露凶光,恐有血光之灾。
苏婉儿攥紧赵大壮衣袖：墨方士,我……
赵大壮打断她：我媳妇好好的,哪有灾祸你别诅咒。
墨无尘不恼,反而从袖中摸出面小铜镜,递给赵大壮：此镜可照妖邪,若信得过,拿它照照令夫人。
赵大壮犹豫,苏婉儿却已松开他衣袖,后退两步：大壮,信他吧。
他心乱如麻,接过铜镜,战战兢兢举起。
月光下,苏婉儿身影映在镜里,突然,镜中她面容扭曲,化作青面獠牙模样,绿火双眸,怨气冲天。
赵大壮一声惊呼,铡刀脱手落地,苏婉儿也骇然望着铜镜,镜中厉鬼像在挣扎,渐渐又恢复她模样。
墨无尘叹息：果真如此,令夫人乃鬼修,且身怀戾气。郎君,留住她,恐引大祸。
赵大壮瘫坐在地,铡刀寒光在他眼前晃动。
苏婉儿跪在他面前：大壮,我本想报恩,却连累你。烧了那符纸,我便走。
赵大壮想起昨夜苏婉儿月光下眼眸,想起她清晨做的粥,想起她缝补衣裳的温柔,心软了：我不信,婉儿不是坏人。
墨无尘冷笑：郎君重情可嘉,但鬼修本性难移。你看这铡刀,虽锋利,可斩不断鬼蜮伎俩。
苏婉儿望着赵大壮,眼中有泪光：大壮,我走,是为了你好。
赵大壮突然暴起,抄起铡刀就朝墨无尘扑去：你走！别再烦我媳妇！
墨无尘轻巧闪开,赵大壮铡刀砍空,差点摔倒。
镇上人被动静引过来,围成圈看热闹。
王婶惊呼：大壮,你疯啦！竟敢对方士动手！
墨无尘拂袖而去,临走丢下句话：郎君,灾祸临头,悔之晚矣。
人群散去,赵大壮望着苏婉儿,她眼里全是悲伤。
苏婉儿轻声道：大壮,我本不该来。把玉坠还我,我走。
赵大壮摇头：不,这是我家祖传的,也是你信物。我不赶你走。
苏婉儿还想争辩,赵大壮却把她推进屋,闩上门：你哪都不许去,我铡草回来,咱好好过日子。
日头西斜,苏婉儿坐在窗边,望着赵大壮远去背影,指尖摩挲玉坠。顾清远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外,月白长衫,清冷如月。
苏婉儿抬头：顾先生,又来劝他赶我
顾清远摇首：我只是担心,你戾气难除,会伤他。
苏婉儿凄然一笑：我若真想害他,昨夜林员外来时,就能取他性命。可我没动手,只因……
她望着赵大壮留下的破棉袄,那里有他体温,只因这人间情义,让我贪恋。
顾清远沉默,月色给他面容镀层银光：苏婉儿,你既入红尘,便得守红尘规矩。他若执意留你,我便护他周全。
苏婉儿眼眶红了：多谢。顾清远转身离去,衣袂飘飘,像卷走一片月光。
屋内,苏婉儿望着窗外夜色,想起六百年前渡劫失败,元神被冲散,玉坠遗落凡间。
她本以为再无机会回归,却在赵大壮这儿找到信物。
这少年的纯善,像破晓曙光,照进她幽暗世界。
4
夜幕低垂,燕云镇被黑暗吞噬。
赵大壮铡完草,拖着疲惫身躯往家走。
月光如水,他望着自家屋顶炊烟,心里踏实。
推门进屋,苏婉儿已做好饭菜,桌上飘着米酒香。
他坐下,苏婉儿给他斟满酒,轻声道：今天累不累
赵大壮摇头：有你在,再累也值。
正吃着,窗外传来诡异声响,似野兽低吼,又像阴风呼啸。
赵大壮警觉起身,抄起铡刀。
苏婉儿眼眸骤然锐利,她冲出门外,月光下,她面容竟透着层绿意。
赵大壮大惊,跟出去,只见苏婉儿立在院中,周身泛起幽蓝光晕,脚下竟生出透明手脚,身形逐渐扭曲。
婉儿！赵大壮惊呼,铡刀脱手。
苏婉儿回头,绿眸似要滴出水：大壮,躲开,是我鬼域同族来了。
话音刚落,院墙外爬进数道黑影,形似人却扭曲变形,正是鬼域妖使。
为首妖使阴恻恻道：苏婉儿,逃了六百年,如今被围,还不束手就擒
苏婉儿冷哼：有本事,就来捉我。
她周身蓝光大盛,与妖使对峙。
赵大壮惊恐看着,这还是他温柔媳妇吗
顾清远突然从天而降,手中拂尘一扫,妖使们哀嚎倒地。
他冲苏婉儿喊：快回屋！
苏婉儿还想抵抗,却被赵大壮拽住：听他话,回屋！
她回头,眼里满是不甘,最终随着赵大壮进屋。
妖使们被顾清远拂尘打得狼狈不堪,却仍不死心：苏婉儿,你逃不掉！
顾清远寒声道：燕云镇乃人间净土,尔等敢来,便是死！
拂尘挥动,一道白光将妖使们裹住,拖出院子,消失在夜色里。
屋内,苏婉儿靠在墙角,喘着粗气,人形逐渐恢复。
赵大壮扶她起身：你没事吧
苏婉儿摇头：他们来收我回鬼域,闭关渡劫。
赵大壮急了：为啥非要抓你
苏婉儿轻抚玉坠：我渡劫失败,元神逸散,鬼域以为我死了。如今他们发现我存活,想逼我回去,可回去必死无疑。
赵大壮攥紧铡刀：我不让你走！
苏婉儿眼眶红了：大壮,我若不走,他们屠镇,你信吗
赵大壮想起方才妖使狰狞模样,心里发寒,却仍倔强道：我有铡刀,还有顾先生,怕啥
苏婉儿摇头：大壮,你留不住我,也挡不住鬼域。烧了符纸,让我回吧。
赵大壮沉默,想起初见时她浅笑,想起她清晨煮粥,想起她缝补衣裳,想起她眼中泪光。
他从怀里掏出碧落归途符,攥在手心,凑近油灯。
火苗轻舐纸符边缘,他却犹豫了。
苏婉儿见状,眼里闪过惊喜,却又摇头：大壮,别意气用事。
符纸燃起,赵大壮却猛地抽回手,符纸掉在桌上,火苗熄灭。
苏婉儿惊愕看着他,赵大壮一字一顿：我不烧,我就信你能留下。
苏婉儿眼眶红了,泪水滑落,她猛地抱住赵大壮：傻瓜……他回抱她,铡刀靠在墙角,见证这荒诞又真挚拥抱。
顾清远在窗外看着,月色映着他清冷面容,他轻叹：这少年,命途多舛。
转身离去,衣袂飘飘,像带走片月光。
5
此后几日,燕云镇平静得像湖水,可赵大壮家却暗流涌动。
苏婉儿依旧早起煮粥,缝补衣裳,可她眼神常飘向远方山峦,似在思念鬼域旧事。
赵大壮看在眼里,嘴上不说,铡刀却磨得锃亮。
这日清晨,苏婉儿在院里晾衣,赵大壮背着手走来：婉儿,我今日去镇上卖草,你可要伴我
苏婉儿点头,她跟在赵大壮身后,像寻常小媳妇。
镇上人见了,都投来羡慕目光。
走到镇西头,赵大壮突然停在当铺前。
苏婉儿疑惑：做甚
赵大壮神秘一笑：等会儿便知。
推门进当铺,掌柜的见是赵大壮,直撇嘴：又是来当铡刀
赵大壮却从怀里摸出祖传玉坠,递给掌柜：这坠子,当五百大洋。
掌柜的惊：这坠子虽古朴,可值不了几个钱。
赵大壮坚持：我就当五百,不然不卖。
苏婉儿惊呼：大壮,这是我六百年前的东西！
赵大壮打断她：嘘,卖了它,我就凑够王媒婆说的彩礼,明儿正式娶你过门。
苏婉儿眼眶红了：傻瓜,这东西对我意义非凡。
赵大壮却固执：彩礼定了,你就得做我媳妇。
掌柜的见二人僵持,心生一计：郎君,五百大洋确实过高。这样,我出一百大洋,再介绍你去镇北钱庄做苦力,月月有饷银,如何
赵大壮想了想,点头。
掌柜的立刻叫小伙计取银,又给他钱庄地址。
赵大壮揣着银子和苏婉儿回屋,她一路沉默。
进门后,他兴奋道：婉儿,明年开春,我就去钱庄做工,每月拿钱,往后日子肯定好起来。
苏婉儿却蹲在门槛上,泪水滑落：这坠子于我,是过往记忆,你卖了它,我便真成了无根浮萍。
赵大壮慌了,手足无措：那、那我去赎回来。
苏婉儿摇头：不必了,你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怕这人间情义,终敌不过我鬼域宿命。
赵大壮急得直跺脚：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夜色渐浓,苏婉儿倚在赵大壮肩头,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影子拖得老长。
顾清远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外,望着这对痴情人,轻叹：情之一字,能让人忘却生死。
转身离去,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6
转眼开春,赵大壮正式迎娶苏婉儿。
燕云镇热闹非凡,家家户户贴红挂彩。
赵家小院人头攒动,王媒婆涂着厚脂粉,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说,这门亲事成！瞧瞧这新娘,生得俊俏,针线活儿一绝,往后大壮日子肯定蒸蒸日上。
苏婉儿蒙着红盖头,安静坐在喜房。
赵大壮在堂屋敬酒,铡刀洗得发亮,挂在墙上。
宾客们吃着喜饼,交头接耳：这苏婉儿哪像镇西头人,温柔贤惠,还带着点仙气。
可不是,大壮捡到宝咯。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锣鼓喧天。
顾清远站在远处柳树下,身着月白长衫,手中拂尘轻荡。
他望着赵大壮喜气洋洋模样,眼中闪过忧虑。
这时,墨无尘从林间踱来,灰袍飘飘：顾先生,这少年命不久矣,你还不劝他
顾清远摇头：情深不寿,可他是甘愿。
墨无尘冷哼：等血光之灾临头,看他如何收场。
说罢,转身隐入林中。
顾清远轻叹,拂尘扫过柳枝,柳絮纷飞,似为这场姻缘凭吊。
入夜,婚宴散去,宾客们拖着醉意回家。
赵大壮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回喜房。
苏婉儿已揭开盖头,靠在床头,月光洒在她身上,清冷又柔美。
赵大壮进门,她起身,递上杯酒：大壮,喝吧。
酒香浓郁,赵大壮一饮而尽：婉儿,往后咱好好过。
苏婉儿轻抚他脸颊：大壮,我怕……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妖异笑声。
窗纸摇晃,一股阴风灌入。
赵大壮警觉起身,抄起铡刀。
苏婉儿已站床前,周身泛起幽蓝光晕,她厉声道：大壮,躲开！
话音刚落,数道黑影破窗而入,正是鬼域妖使。
为首妖使桀桀怪笑：苏婉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冷哼：有本事,就来取我性命。
周身蓝光大盛,与妖使对峙。
赵大壮挥舞铡刀冲上去,铡刀寒光一闪,竟将一妖使手臂斩断。
妖使惨叫,绿血四溅。
大壮闪开！苏婉儿厉喝。
她周身蓝光化作利刃,将妖使们逼退。
可妖使们越战越勇,数量渐增。顾清远破窗而入,拂尘一扫,白光将妖使们击飞。
赵大壮喘着粗气：顾先生,有你在,不怕！
顾清远摇头：他们还会来,下次不会只这点人马。
苏婉儿望着满屋狼藉,泪水滑落：大壮,我连累你了。
赵大壮扔下铡刀,将她紧紧搂住：我不怕,有你在我身边,铡刀就能斩妖。
苏婉儿靠着他的胸膛,泪水打湿他衣衫。
窗外,月色被乌云遮蔽,黑暗笼罩小院。
远处山林传来阵阵阴风,似为这场血色婚宴哀歌。
顾清远拂尘轻扫,将妖使们尸体掩埋,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7
婚宴次日,燕云镇被血色阴霾笼罩。
赵大壮家喜房外,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镇上人议论纷纷,说昨夜见着蓝光冲天,还有惨叫,像是闹鬼。
赵大壮在屋里焦躁踱步,苏婉儿靠在床头,脸色苍白。
她昨夜为护他,元神大损,此刻连维持人形都吃力。
赵大壮握住她手：婉儿,你会好的。
苏婉儿摇头：大壮,我时日无多,鬼域不会放过我。你烧了符纸,我回鬼域,还能留你性命。
赵大壮却将碧落归途符紧紧攥在手心：不,我不信你走了我就活不了。
窗外,顾清远立在柳树下,望着小院。
他身侧站着墨无尘,灰袍与月白长衫形成鲜明对比。
墨无尘冷笑道：如今信了吧这少年命丧旦夕。
顾清远沉默,转身进了小院。
苏婉儿见他进来,勉强起身：顾先生,救救大壮。
顾清远摇头：我只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要救他,除非你舍弃元神,与他同生共死。
苏婉儿瞳孔骤缩：怎、怎做
顾清远从袖中摸出粒丹药：此乃三生石髓丹,你服下,元神与他血肉融合。只是,你鬼修本源会被封印,永世不得回鬼域,且会承受三界排斥之苦。
苏婉儿回头望向赵大壮,他正焦急看着她,眼眸清澈又坚定。
她颤抖着接过丹药：我愿。
赵大壮惊呼：婉儿,这丹药啥效果你别瞎来！
苏婉儿含泪一笑：这是咱们在一起的唯一法子。
她将丹药塞进赵大壮嘴里,自己也吞下一粒。
瞬间,剧痛袭来。
赵大壮感觉有冰冷触感在体内蔓延,似万千蚂蚁噬咬。
苏婉儿也疼得蜷缩,她周身蓝光爆闪,幽蓝元神离体,缠绕赵大壮。
铡刀在墙角铮然作响,似感应到主人危难。
顾清远拂尘一扫,白光将二人裹住,减轻痛苦。
赵大壮模糊中看见,苏婉儿元神与他血肉融合,她渐渐失去人形,化作缕缕幽蓝光芒,融入他身体。
最后,她只剩一丝意识,轻声说：大壮,我一直在。
他伸手想抓,却抓到空气。
痛苦渐消,赵大壮瘫坐在地,怀里空无一物。
顾清远轻叹：她元神与你融合,你们已是共生之体。只是,你得承受她戾气折磨。
赵大壮挣扎起身：婉儿呢
顾清远摇头：她已是你,也是你。
赵大壮望着空荡房间,泪流满面。
次日清晨,赵大壮在院子里舞铡刀。
刀光凌厉,带着幽蓝光芒。
镇上人见了,惊呼：大壮疯啦！
王婶颤巍巍走来：大壮,你咋回事
赵大壮停下,幽蓝光芒消散,他恢复正常：我媳妇走了,可她又没走。
王婶摸摸他额头：烧糊涂咯媳妇好端端在房里。
赵大壮冲进喜房,苏婉儿正缝补衣裳,浅笑看他：舞刀呢
他奔过去,将她紧紧抱住：婉儿,你还在！
苏婉儿困惑：我从未离开。
赵大壮松开她,发现她眼里多了丝灵动,似有星辰大海。
他懂了,苏婉儿元神已与他融合,只是她自己不知。
顾清远在窗外微笑,拂尘轻扫柳枝。
墨无尘从林间踱来,冷哼：这是在造孽,你知不知道
顾清远摇头：这是他们的选择,外人无权干涉。
墨无尘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晨雾里。
赵大壮带着苏婉儿去钱庄做工。
他白天拉车、搬货,晚上铡草喂牲口。
苏婉儿则帮他洗衣、做饭,还把钱庄账目整理得井井有条。
钱庄掌柜的见她聪慧,便收她为徒,教习账务。
赵大壮虽累,可夜里有苏婉儿在他怀中,便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月色泻窗,钱庄后院里,赵大壮与苏婉儿相拥而坐。
她轻声道：大壮,我感觉咱们这样挺好。
他点头：嗯,只要你在,哪儿都是家。
远处传来更鼓声,诉说着时光流转。
8
时光荏苒,转眼盛夏。
赵大壮在钱庄升了管事,苏婉儿也成了账房好手。
二人搬进钱庄后院小屋,虽简陋,却温馨。
只是,苏婉儿总在月圆之夜望着铡刀发愣,那刀如今被赵大壮磨得吹毛立断,挂在墙上威慑四方。
这夜,月圆如镜,苏婉儿在院里舞动丝帕,幽蓝光芒隐隐闪动。
赵大壮坐在门槛上,望着她身姿,觉得岁月静好。
突然,远处山林传来凄厉鬼嚎,苏婉儿身形一颤,丝帕落地。
赵大壮警觉起身：咋回事
苏婉儿摇头：没事。
可她眼里闪过恐慌。
赵大壮抄起铡刀：别怕,有我在。
苏婉儿点头,可那鬼嚎声越来越近,似有人在呼唤她名字：苏婉儿……苏婉儿……
苏婉儿面容扭曲,她冲进屋里,拿出玉坠紧紧攥住。
赵大壮跟进去,她已满头大汗,玉坠上云纹泛着幽光。
他问：咋回事
苏婉儿颤抖：是我鬼域师父,他来寻我回去闭关。
赵大壮急了：咋办
苏婉儿摇头：只能等。
窗外,月色渐暗,阴风呼啸。
顾清远突然出现在小院,身后跟着墨无尘。
他进门,环视一周：时机到了,她本源封印快解除。
墨无尘冷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清远不理他,对赵大壮说：你速带她回燕云镇,铡刀镇邪,或能一搏。
赵大壮二话不说,背上苏婉儿就往燕云镇赶。
月色下,二人身影拉得很长。
回到燕云镇,已是次日凌晨。
小院里,铡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赵大壮把苏婉儿放在床上,她已陷入昏迷,玉坠上云纹急闪。
顾清远和墨无尘紧随而入,二人周身气势碰撞,小屋空气都凝固。
顾清远拂尘一扫,白光护住苏婉儿：墨无尘,今日助我一臂之力。
墨无尘虽不情愿,可还是点头,双手结印。
突然,玉坠爆发出刺眼幽蓝光芒,小屋四壁都映得发亮。
苏婉儿元神从玉坠中逸出,化作六百年前模样——青丝如瀑,身着玄色长裙,眉心一点朱砂,正是当年渡劫的鬼修。
她望着赵大壮,眼中既有陌生又有熟悉：你是谁
赵大壮惊愕：婉儿,你不认得我了
苏婉儿摇头：我是苏婉儿,碧落鬼域渡劫弟子,六百年前渡劫失败,元神逸散。你是谁
赵大壮悲切：我是大壮,你丈夫！
苏婉儿困惑：丈夫我乃鬼修,怎会有丈夫
顾清远叹道：因三生石髓丹,你们元神融合,可她本源解除封印,记忆回笼,便不认你。
赵大壮慌了,顾清远又道：唯一法子,用铡刀斩断她与鬼域牵绊,逼她记起凡尘情谊。
赵大壮抄起铡刀,颤抖着对准苏婉儿。
苏婉儿惊恐后退：你想做甚
赵大壮闭眼,铡刀挥下。
刀锋划过虚空,竟在苏婉儿身前停住。
赵大壮不忍,铡刀当啷落地。
苏婉儿跪在他面前：我不认得你,但求你放过我回鬼域。
赵大壮心碎,这时,顾清远拂尘一扫,白光将苏婉儿击昏。
他叹道：情深缘浅,你放她走吧。
赵大壮望着昏迷的苏婉儿,指尖轻抚她眉心朱砂：婉儿,我尊重你抉择。
他从怀里掏出碧落归途符,放在她手心。
符纸燃烧,白光裹住苏婉儿,她身影逐渐透明。
大壮……
苏婉儿幽幽唤了声,似有无尽眷恋。
赵大壮泪流满面：去吧,往后再无牵挂。
符纸燃尽,苏婉儿消失,只余玉坠落在地上。
赵大壮攥紧玉坠,月光下,铡刀寒光闪烁。
9
苏婉儿离去后,燕云镇仿佛被抽走魂魄。
赵大壮日日坐在院里,铡刀横在膝头,望着玉坠发呆。
镇上人说,这赵大壮失心疯了,守着把铡刀和块玉坠过日子。
王媒婆再没上门,林员外也闭口不提亲事,大家都怕招惹这被鬼缠身的男人。
顾清远常来赵家小院,坐在赵大壮对面,喝着他泡的苦茶。
赵大壮眼神空洞：顾先生,她还会回来吗
顾清远摇头：鬼修回归鬼域,便再无牵挂。
赵大壮将铡刀贴在胸口：可我总觉得,她还在。
顾清远轻叹,拂尘扫过铡刀,刀身寒光更盛。
这日黄昏,赵大壮在院里磨铡刀。
刀刃锋利,倒映他沧桑面容。
突然,院门被推开,一道清瘦身影闯入。
是顾清远,他满身血污,手中还拖着具黑袍尸体。
赵大壮惊起：先生,出啥事了
顾清远喘着粗气：鬼域为夺苏婉儿,与三界修士开战。为护你周全,我将他们引到此处。
话音刚落,天边涌来滚滚阴云,妖异绿光闪烁。
赵大壮攥紧铡刀：我有铡刀,能护你。
顾清远摇头：这非你力所能及,快躲进屋！
赵大壮倔强立着不动。
阴云压顶,妖使们破云而出。
为首妖使正是苏婉儿师父,他面容冷峻,双眸幽绿：顾清远,交出赵大壮,饶你全命。
顾清远冷哼：休想！拂尘一扫,白光冲天。
赵大壮望着妖使们,心一横,抄起铡刀冲上去。
铡刀寒光与妖使们绿火碰撞,发出刺耳声响。
他招招凶悍,竟逼退几名妖使。
苏婉儿师父见状,冷笑道：这便是你舍命护的人
他拂尘一扫,赵大壮铡刀脱手,人也被击飞。
大壮！
顾清远拂尘卷住赵大壮,将他甩到屋檐下。
苏婉儿师父步步紧逼：顾清远,你败了。
顾清远嘴角溢血,却仍挺直脊梁：只要我有一口气,绝不让你伤他。
此时,赵大壮从屋檐下站起,他摸出玉坠,碧落归途符碎片还在。
他将碎片贴在掌心,默念：婉儿,若你有灵,助我一臂之力。
碎片突然发光,幽蓝光芒将他笼罩。
他只觉力量涌入,元神与玉坠相连,苏婉儿残留意识竟被唤醒。
大壮……
苏婉儿意识在赵大壮脑海响起。
他大喜：婉儿,是你吗
苏婉儿的声音带着疲惫：是我元神残片。借我力量,斩妖邪。
赵大壮攥紧铡刀,刀身寒光大盛,竟泛起幽蓝光芒。
他冲向妖使们,铡刀舞成风车,幽蓝光芒将妖使们逼退。
苏婉儿师父惊怒：不可能！你怎还有力量！
赵大壮大吼：因为婉儿与我同在！
铡刀寒光斩向苏婉儿师父,他匆忙招架,却见赵大壮眼中闪过苏婉儿影子。
妖使们渐渐不敌,苏婉儿师父厉喝：撤退！
妖使们化作绿光遁入阴云。
顾清远瘫坐在地,望着赵大壮周身幽蓝光芒,轻声道：情能通灵,果真如此。
赵大壮收刀,光芒消散,只剩玉坠在他掌心发烫。
苏婉儿意识在他脑海轻语：大壮,我只能护你一时。这残片力量有限,下次再遇妖邪,你难抵。
赵大壮点头：只要能护你片刻,便值了。
他把玉坠贴身收好,走到顾清远身边：先生,多谢。
顾清远摇头：是你情深,打动天地。
此后,赵大壮成了燕云镇传奇。
他铡刀在手,护镇上平安。
玉坠成他护身符,每逢危难,苏婉儿残片意识便助他渡劫。
镇上人不再怕他,反而敬他,说他是被鬼仙眷顾的英雄。
岁月流转,赵大壮青丝变白发,铡刀也卷刃斑驳。
玉坠光泽暗淡,苏婉儿意识愈发微弱。
他却始终守在燕云镇,日日磨刀,望着远处山峦,等候那场再也等不来的重逢。
直到生命尽头,他将玉坠与铡刀一并埋在院中老柳树下。
树干上刻着：盼婉儿归。柳枝轻摇,似在呢喃。
燕云镇的故事,随风而逝,留下的,唯有铡刀铡草声,回荡在岁月深处。
而赵大壮与苏婉儿的情缘,化作传说,在民间传唱,教诲后人：情深可斩妖,亦可破苍穹。
只是,那场跨越三界的爱恋,终成铡刀上幽蓝光芒,照亮凡人追寻真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