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曾靠在南珂肩头轻声问:如果真的是南柯一梦,你会不会后悔遇见我南珂温柔回应:就算是梦,我也想永远不醒。
第一章
书页间的初遇
九月,夏日的余热还未完全消散,蝉鸣依旧在图书馆外的树梢间喧嚣不止,仿佛在诉说着夏日的不甘。图书馆内,中央空调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老伙计,为这静谧的空间带来一丝清凉。
在这充满书香的氛围中,黎梦正专注地整理着书架。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质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微风中摇曳的花朵。此刻,她踮起脚尖,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一本本排列整齐的书籍。当指尖触碰到《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书脊时,一种熟悉的触感传来,她微微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晃动从书架上传来,紧接着是木质书架发出的令人不安的吱呀声。黎梦心中一惊,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伸出手去扶书架。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整排书架如同一个喝醉了酒、摇摇欲坠的巨人,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倾倒。
小心!
一个急切的声音在瞬间响起,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旁边掠过。南珂,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肩膀抵住了倾斜的书架。他的动作充满了力量,仿佛是在与这失控的书架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
南珂骨节分明的手在书海里迅速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接住了即将坠落的《百年孤独》。书的重量让他的手臂微微一颤,但他还是稳稳地握住了。此时,黎梦抬起头,慌乱中与南珂的目光相撞。她看到南珂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南珂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那味道混合着图书馆里特有的书香气息,钻进了黎梦的鼻腔。黑色卫衣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半截银色尾戒,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泽。
谢、谢谢!
黎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脸颊因为惊吓和感激而涨得通红。她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此时,锁骨处的玫瑰花项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在为她的慌乱伴奏。在捡起书的瞬间,她注意到南珂修长的手指在《百年孤独》封面上马尔克斯的名字上停顿了半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南珂。
男生将书递过来,指节轻轻敲了敲封面,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说道:这书里的爱情太疯狂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疯狂才是爱情的本质啊。
黎梦直起腰,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无数的星辰。她认真地说道:就像霍乱时期的瘟疫,明知危险却无法自拔。
她说话时,发梢不小心沾到了书页,那发丝如同沾着晨露的玫瑰,显得格外动人。
南珂喉结动了动,别开脸,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矫情。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矿泉水瓶。瓶子在地上滚动了几下,透明的液体从瓶口流出,在瓷砖上蜿蜒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南珂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瓶子,可他的动作却被黎梦抢先一步按住。黎梦晃了晃胸前的志愿者胸牌,脸上带着一丝俏皮的微笑,说道:图书馆不能带饮料哦。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下次你可以来借《霍乱时期的爱情》,我给你留最靠窗的位置。那里的阳光很好,看书的时候会很舒服。
南珂望着黎梦转身整理书架的背影,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每一次摆动都像是在他心中奏响的旋律。窗外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触碰到他藏在阴影里的脚尖。那一刻,南珂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黎梦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第二章:暮色里的相遇
暮色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将社区的每个角落都浸染得色彩斑斓。公告栏的纸张在秋风中哗啦作响,边角早已被岁月磨得毛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黎梦踮着脚,指尖轻轻捏住一张旧通知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撕。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因为频繁活动已经起了细密的毛球,深蓝色牛仔裤膝盖处还沾着今早喂流浪猫时蹭到的草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一下又一下,节奏分明。黎梦的手指微微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南珂倚在斑驳的梧桐树上,树干上的纹路像极了老人脸上的皱纹。他黑色卫衣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手里转着篮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泛着一层细碎的光。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真巧。南珂挑眉,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他的目光扫过黎梦手中皱巴巴的公益活动报名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去敬老院擦玻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有人抢着干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在尾音处微微上扬,像是故意在挑衅。
黎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报名表仔细折好,放进帆布包。那个帆布包她用了很久,边角都磨得发白,上面还歪歪扭扭地缝着几个布贴,是她亲手做的小动物图案。周六下午三点,记得穿耐脏的衣服。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说完转身就要走。可刚迈出两步,又突然回头,发间的向日葵发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对了,王奶奶喜欢吃桂花糕,你顺路的话......
知道了。南珂烦躁地拍了下篮球,橡胶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树梢上几只正在打盹的麻雀。他看着黎梦蹦蹦跳跳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许多个画面:下雨天,她把唯一的伞塞给卖红薯的大爷,自己淋着雨冲进便利店买塑料袋裹书;黄昏时分,她蹲在花坛边,用自己舍不得吃的火腿肠喂流浪猫,嘴里还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那些画面就像老电影的片段,一帧一帧在他脑海里回放,让他的心跳都乱了几分。
敬老院的走廊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味,夕阳透过玻璃窗,把整个屋子都染成了琥珀色。南珂站在椅子上,笨拙地擦拭着高处的玻璃。他的动作生硬,抹布在玻璃上胡乱地抹着,留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水痕。黎梦踩着借来的小板凳,踮着脚示范:要顺着一个方向擦,就像......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她苍白的手指死死按住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涨得通红,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南珂扔掉抹布,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冲过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他的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黎梦后背的嶙峋,那单薄的触感让他心里猛地一揪。黎梦很快恢复如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摇头道:老毛病了,不碍事。可她发间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窗台上茉莉花香,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了南珂的心里,让他的心跳突然失了节奏。
在整理旧物时,黎梦从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相册。相册的封皮已经裂开了几道口子,里面夹着干枯的桂花,虽然花瓣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色泽,却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是去年秋天王奶奶和老伴的合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照片里的人,爷爷走后,她总说闻到桂花香就能看见他。
南珂凑近看去,照片里的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却笑得格外幸福。他望着老人的脸,突然想起自己奶奶临终前的模样——也是这样执着地握着他的手,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说想听他考上大学的消息。那一刻,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沉默着把带来的桂花糕放在桌上,第一次,他认真地听黎梦讲关于生命与希望的故事,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三章:月光下的蜕变
深秋的晚风裹挟着寒意,透过图书馆的窗缝钻进来,在室内盘旋。烤红薯的甜香混着油墨味在空气中弥漫,那香气是从街角的小摊飘来的,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腔,勾得人直咽口水。南珂缩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冻得通红的手指几乎握不住笔,指节因为寒冷而泛着青白。黎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一个还带着温热的暖手宝塞进他怀里。暖手宝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布料柔软又厚实,一接触到皮肤,暖意便迅速蔓延开来。
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错题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像是跳动的符号,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南珂盯着黎梦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侧脸,她垂着眼睫,专注的神情让他移不开目光。她的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时不时咬一下下唇,思考着解题的思路。突然,南珂鬼使神差地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出一小团墨渍。黎梦抬起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阴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因为我见过你在图书馆偷偷做奥数题的样子。说着,她伸手翻开南珂的笔记本,里面夹着的全国数学竞赛宣传单已经有些褶皱,边缘还沾着咖啡渍,你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她的语气坚定又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南珂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猛地合上本子,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桌面上的草稿纸。他的耳尖泛红,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红:随便写写而已。可当黎梦开始讲解立体几何,用彩色粉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旋转的正方体,耐心地分析每一条辅助线时,他又不自觉地凑近。他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也听见她因为咳嗽而断续的声音。那咳嗽声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喉咙发紧,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深夜,小区楼下一片寂静,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南珂站在自家楼下,仰头看着窗户透出的争吵声。屋内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哭喊混在一起,透过窗户刺进他的耳朵。他攥着竞赛报名表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报名表被捏得皱巴巴的,边缘都有些破损。就在这时,黎梦的消息弹了出来:【今晚的星星特别亮,你看见了吗】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夜空,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星星,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南珂颤抖着打下回复:【我在你楼下。】发送完消息,他就站在原地等着,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他的裤腿上。
没过多久,黎梦裹着白色毛绒睡衣跑了出来,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发尾还沾着洗发水的香气,是清新的柠檬味。她看见南珂通红的眼眶,什么都没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递给他:我生病住院时,就靠这个撑过了所有难熬的日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南珂接过棒棒糖,剥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黎梦在台阶上坐下,背后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开始讲童年时父母因为医疗费争吵的故事,讲病房窗外的梧桐树如何在春天发芽,嫩绿的叶子一点点舒展开来,眼睛又重新亮起。苦难总会过去的。她说这话时,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让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圣洁的光芒中。南珂望着她,恍惚间又看见奶奶临终前,床头那盏永远为他留着的‘白月光’,那柔和的光也是这样,给人温暖和希望,而此刻,黎梦就是他生命中的那一束光。
第四章:暴雨中的抉择
梅雨季的天空像是被戳破的墨水瓶,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空气里满是潮湿闷热的气息。图书馆的玻璃窗上早已爬满蜿蜒的雨痕,远处时不时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仿佛巨兽在低吼。黎梦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手中捧着那本翻旧了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书签夹着写着心灵的爱情在腰部以上,肉体的爱情在腰部往下的页面。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文字开始扭曲变形。
咚的一声闷响,书本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朵朵水花。黎梦直直地向前栽倒,额头磕在木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正在书架间徘徊的南珂闻声转头,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黎梦像一株被狂风折断的百合,软绵绵地滑落在地,苍白的脸颊贴着浸透雨水的地毯。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南珂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冲过去的瞬间踢翻了脚边的椅子,金属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黎梦!南珂跪在湿漉漉的地毯上,颤抖着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南珂的手指抚过她冰凉的脸颊,触到一片不正常的潮红,慌乱中摸到她后颈黏腻的冷汗。暴雨不知何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却盖不住他失控的喘息。他抱起黎梦冲向门口,雨水顺着图书馆的台阶汇成小溪,浸湿了他的裤脚和运动鞋。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像无数细小的针往鼻腔里钻。南珂浑身湿透地站在缴费处,水滴顺着发梢不断落在缴费单上,晕开三十万三个刺目的数字。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目前唯一的希望是靶向治疗,但费用高昂……医生的声音忽远忽近,南珂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紧闭的手术室门上,那里的红灯像一只警惕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病房里,黎梦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呼吸面罩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看到南珂通红的眼眶和湿透的衣服,她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衣角:别折腾了,就当是……闭嘴!南珂突然失控地大吼,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他转身时撞翻了护士站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护士们纷纷抬头,而他早已冲进暴雨中,泪水混着雨水肆意流淌。
深夜的教室里,南珂浑身滴着水站在讲台上。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黑色卫衣往下淌着水,在地面晕开深色的痕迹。手中的募捐海报墨迹未干,上面是黎梦在图书馆的照片——她倚着书架微笑,阳光为她的发丝镀上金边,眼神明亮得像藏着整个春天。南珂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写下救救黎梦,粉笔灰簌簌落在他颤抖的手背上。当第一个同学红着眼眶放下零钱时,他突然想起黎梦总说,再小的善意汇聚起来,也能照亮整个黑夜。
接下来的日子里,南珂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白天,他抱着募捐箱穿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雨水和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夜晚,他蜷缩在医院长椅上,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在医疗论坛里疯狂搜索每一丝希望。键盘缝隙里塞满了饼干碎屑,面前的咖啡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当他终于找到国外专家的联系方式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医院的窗帘,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投下淡淡的光晕。
黎梦再次醒来时,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她看见南珂趴在床边。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手指紧紧攥着泛黄的奥数竞赛证书,那是他一直视若珍宝的东西。他的嘴角干裂,胡茬冒出来,显得格外憔悴。我们一定会赢的。他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将证书塞进她手里,就像解最难的数学题,只要不放弃,总会找到答案。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为这充满阴霾的病房,带来一丝微弱光,却照耀着彼此坚定的希望。
第五章:手术室的灯光
高考结束的铃声撕开凝滞的空气时,蝉鸣正躁。南珂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考场外,花瓣上凝结的晨露顺着花茎滑进他掌心的纹路,凉意渗进皮肤。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校门,他踮脚张望着,直到看见黎梦纤细的身影穿过人流——她今天特意换了玫瑰花发夹,浅蓝色连衣裙在风中扬起一角,却掩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等你出来,我们就去看海。南珂把玫瑰塞进她怀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像触到冬日的薄冰。花束上的刺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她眼底的青黑,听说青岛的海边有片玫瑰海岸,等你康复,我们就去拍合照。黎梦轻轻笑了,睫毛上却沾着细碎的光,她将脸埋进花瓣,深吸一口气,甜腻的花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走廊的瓷砖泛起冷光。南珂来回踱步,新鞋的橡胶底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不知何时竟磨出了浅浅的凹槽。黎梦的母亲蜷缩在长椅上,无声的泪水砸在紧握的佛珠上,念珠一颗颗从指缝间滑落又被攥紧;父亲倚着墙根,香烟明明灭灭,烟灰落在泛白的裤脚,烧出星星点点的焦痕。南珂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烈,像是要钻进每一个毛孔。
记忆突然翻涌。昨夜黎梦靠在他肩头,发间的中药味混着洗发水的清香,轻声问:如果真的是南柯一梦,你会不会后悔遇见我他记得自己当时吻了吻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树影:傻瓜,就算是梦,我也想永远不醒。此刻这句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心底的恐惧。
南珂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玫瑰花项链,金属链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那是黎梦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亲手在银饰店敲制的,里面还刻着小小的南字。他想起她当时专注的模样,脸颊沾着银粉,眼睛亮得惊人,说这是要锁住他的幸运。此刻项链却像一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疼。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手术室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明灭之间,众人的身影在墙上扭曲成破碎的剪影,将所有期待与恐惧都定格成永恒的悬念......
番外一:未完成的诗
消毒水的味道随着最后一次换药渐渐消散,只留下病房里枯萎的百合花在窗台上垂着头。花瓣早已失去洁白,泛着暗黄,偶尔有一片轻轻飘落,落在床头柜上积了薄灰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书页间。南珂站在墓园的雨幕中,黑色的伞骨被风吹得微微变形,雨水顺着伞檐成串地坠落,在石板路上砸出小小的水花。他望着墓碑上黎梦的照片,那笑容永远定格在十八岁的夏天,玫瑰花发卡的影子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他缓缓蹲下,将最新出版的奥数教材轻轻放在墓前。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还沾着青苔,指尖抚过扉页上用钢笔写下的字迹:这道题,我替你解完了。墨迹被雨水浸得微微晕开,却依旧清晰。想起曾经无数个夜晚,黎梦蜷在图书馆的角落,用彩色荧光笔在他的草稿纸上圈画重点,发梢扫过他的手臂,留下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而如今,教室里那排靠窗的座位永远空着,黑板角落黎梦随手画的小太阳,历经多次粉刷仍隐约可见,像是时光烙下的印记。
放学铃声依旧准时响起,曾经热闹的教室如今空无一人。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窗望去,课桌上的划痕、墙壁上的涂鸦都还在,唯独少了那个总爱哼着歌整理书本的身影。同学们自发设立的玫瑰基金已经帮助了许多患病的孩子,每一封感谢信都会寄到南珂的邮箱。南珂都会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在那些稚嫩的笔迹里,寻找黎梦当年的影子。信纸上工整的字迹诉说着新生的喜悦,有个小女孩在信里写道:大姐姐,我也想变成别人生命里的小太阳。这句话让南珂在深夜里对着窗外的月亮,无声地流泪到天明。照片里孩子们戴着玫瑰花发卡的笑脸,让他恍惚间又看见黎梦在敬老院教老人们折纸玫瑰的模样,她总是说:再小的善意,也能成为照亮别人的光。
多年后的某个午后,南珂在整理阁楼旧物时,发现了那个藏在铁皮盒里的日记本。牛皮纸封面边角磨损得厉害,里面夹着干枯的玫瑰花瓣和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翻开最后一页,黎梦的字迹依旧娟秀:如果生命是场霍乱,遇见你就是我最疯狂的治愈。窗外的梧桐树又开始抽芽,嫩绿的新叶在春风里轻轻摇晃,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日记本上,让那些文字仿佛有了温度。
南珂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望着一抹鲜活的色彩,突然想起黎梦说过的话:你看,就算冬天再漫长,春天总会来的。此刻他终于读懂了马尔克斯笔下最深刻的爱情——不是花前月下的永恒相守,而是在她离去后,他带着她给予的温暖与希望,将善意传递给更多的人。就像她教会他的那样,把苦难酿成蜜糖,让思念化作照亮余生的光。那些未说完的话、未实现的约定,都化作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每个风起的日子,轻轻叩响回忆的门扉。他合上日记本,将它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再次感受到黎梦的心跳,在时光的长河里,与他的心跳重叠。
番外二:永不熄灭的光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白墙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带。术后的黎梦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她转头看见南珂趴在床边,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轻浅而急促。他的手指还紧紧攥着她的输液管,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像一缕青烟般消散。
黎梦的手指微微发颤,轻轻抚上他长出胡茬的下巴,触感有些扎手。南珂猛地惊醒,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像两汪决堤的湖水。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子,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手背上,滚烫滚烫的。黎梦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喉间因为长时间未进水而干涩:我们去看海吧。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有一只小鸟正停在枝头欢快地鸣叫,去看真正的玫瑰海岸,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南珂没有说话,只是把她轻轻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后背凸起的脊椎,那是漫长治疗留下的印记,却也是他们共同熬过黑暗的勋章。黎梦曾靠在南珂肩头轻声问:如果真的是南柯一梦,你会不会后悔遇见我南珂温柔回应:就算是梦,我也想永远不醒。
大学的樱花大道上,粉白的花瓣如雪花般簌簌飘落。黎梦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发间别着精致的玫瑰发卡,与南珂并肩而行。她的脚步比从前轻盈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轻轻咳嗽两声。南珂立刻紧张地看向她,眼里满是关切,直到她笑着摇摇头,他才重新放松下来。社团招新处,南珂踩着梯子挂起玫瑰志愿者协会的横幅,黎梦在下面仰着头,时不时提醒他:左边再高一点!她踮起脚尖,想要帮忙调整歪斜的海报,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南珂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就像那年图书馆的初遇。风拂过,横幅上的玫瑰图案轻轻舞动,旁边路过的同学笑着说:这对学长学姐真般配。
结婚那天,礼堂被布置成了一片玫瑰花的海洋。深红的花瓣铺就长长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黎梦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南珂的手臂缓缓走过红毯。她的笑容灿烂如阳,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完全看不出曾经与病魔抗争的痕迹。当南珂将那条玫瑰金项链重新戴在她颈间时,手微微颤抖:这次,我要把属于我们的故事,写成永不落幕的诗。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带着历经沧桑后的从容。礼堂外的玫瑰开得正盛,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掌声如潮水般响起,他们相视而笑,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酿成了余生的甜。他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份幸福,将如永不熄灭的光,照亮他们未来的每一个日子。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们会一起牵着孩子的手漫步海边,会在深夜里依偎着看老电影,会把那些与命运抗争的日子,讲成最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