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校园,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学楼旁老槐树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光影。图书馆里冷气开得有些猛,付青穿着薄毛衣,坐在窗边的位置,专注地翻着一本《近代物理基础》。他身形清瘦,眉目清冷,像是被晨雾拂过的青竹,一点点柔软,却又挺拔得让人不敢靠近。
今天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偶尔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付青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湛蓝,几片薄云懒懒地飘着。正打算继续低头做笔记,忽然,一阵躁动从入口处传来。啪的一声,是椅子被猛地拉开的声音。付青下意识地皱眉,循声望去。——那是个穿着旧夹克的男生,半趴在桌上,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教科书,头发有些乱,像是刚被风吹过,脸上带着不羁又略显疲惫的神色。
林玉。付青认得他,虽然没真正说过话。学校里谁不知道林玉,校霸一枚,打架、逃课、挂科样样拿手,但奇迹般地还没被劝退,像一只在规则边缘跳舞的猫。只是,今天的林玉和平常的样子有些不同。他看上去,……有点狼狈。付青移开目光,继续低头写字。可心脏仿佛被什么细小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痒得难受。旁边的椅子被拖动着拉开,林玉大剌剌地坐到付青两排之内,懒洋洋地趴着,手里翻着课本,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五分钟后,他开始动来动去,时不时低声叹气,桌子咯吱作响。
付青咬着笔头,忍耐着。他习惯了安静,高效,规律,而林玉的存在,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终于,林玉探过身来,拍了拍他的桌角
喂,学霸。林玉压低声音,咧嘴笑了下,借我看一眼你那本书呗,我忘带了。
付青抬头,眉心微蹙。
近距离看,林玉的眼睛颜色很深,带着少年特有的明亮,虽然表情吊儿郎当,但眼底隐隐透着几分……落魄的倔强。付青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把自己的书推过去一点。林玉笑得更欢了,低头靠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付青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不是香水,是洗不干净的烟草味和少年身上的汗味,混在一起,竟然出奇地让人心悸。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拍。他咬了咬牙,装作镇定地继续做笔记。半个小时过去,林玉大概是真的在认真看书,虽然偶尔还是偷偷瞄他一眼。付青假装没看见,可手指却紧紧扣着笔杆,指尖微微发白。明明只是普通的借书,可他从来没被谁这样近距离打破过自己的世界。忍不住了。想和他接触。
付青有些懊恼地低下头,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神里的波动。喂,又是一声低唤。林玉趁机推了推他的小臂,故意压低嗓音,带着点笑意,这个地方我不懂,教教我呗付青的肩膀顿了一下,抬眼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藏着点无赖,又带着点真诚。一瞬间,他几乎想也不想,点了点头。——仿佛答应的不是一次普通的求助,而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沉沦。
这里……他轻声说,声音有点哑。林玉靠得更近了,认认真真听着。两人中间的空气仿佛被拉紧,一丝一缕地缠绕在一起。
外面天色渐晚,晚霞如火烧云般洒在窗户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淡。
（后来付青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天下午的图书馆,空气里全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轻轻地,急促地,像是某种命运开始轻轻敲门。而他,一直在等着,等着某个人闯进来,打破他的规则,打碎他所有冷静伪装。那个人叫林玉。）
太闷了。林玉揉了揉头发,烦躁地低咕一声,要闷死了。付青翻书的动作一顿。他能理解林玉说的那种闷,不只是图书馆冷气过强、气氛沉闷,还有一种从骨子里漫上来的压抑感——安静得像窒息。
林玉啪地合上了书本,动作毫不掩饰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几个自习的学生不满地抬头看他,但林玉像是没看见似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地转头看向付青。
走啊林玉歪着头笑,声音里带着点轻佻,又似乎带着点期待,出去溜一圈付青抬头看他,眉眼间依旧是那种冷淡的平静。他本应该拒绝的。规则告诉他,现在是自习时间。习惯告诉他,他不应该和林玉这种人有所牵扯。可心脏——心脏却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诱惑：——去吧。
——跟他走。
于是,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不是自己：好。林玉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嘴角。
啧,学霸,你该不会暗恋我吧
他笑着打趣,语气轻浮,眼底却带着一点压抑不住的亮光。付青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把笔记本规规矩矩地收进了背包。林玉见状,嘴角弯得更深了,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在前头。付青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走进暮色里的校园。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教学楼的灯光点点,像远处若隐若现的星辰。操场边上,秋风吹得人衣角猎猎作响。林玉蹬着一双破球鞋,慢吞吞地在塑胶跑道上踢着小石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付青。
你是不是从来没逃过课林玉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戏谑。付青沉默片刻,答得理所当然：逃课没有意义。
林玉啧了一声,笑得吊儿郎当：果然是好学生。——像你这种,从小一路优等生的人,肯定也没被家长打过吧
付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习惯这样随意又带着点探究意味的问话。
林玉注意到了,咧了咧嘴,像是故意气他一样,又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这种人付青停下了脚步。微风从他们之间吹过,带起林玉衣角的一角,也吹动了付青额前的碎发。
他垂着眼睫,声音低而清冷：我没有讨厌你。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靠近而已。
林玉眨了眨眼,仿佛被这句话砸了一下似的,愣住了。
一瞬间,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叹气。
付青这个人啊,冷得像块冰,可偶尔一句话,就能轻飘飘地砸进人心里,烫得人直想后退,又舍不得松手。林玉慢慢地踱步回来,站到付青面前,微微低下头,看着他。
两人的身高差了大概半个额头,林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付青,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要不要试着,喜欢我一点点
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付青抬眼看他,眼眸清冷而深邃,像深夜里最静的那片湖面。他没答话,却也没有退开。
林玉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干。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自己也有点窘迫地笑了：……算了,逗你的。别当真啊,学霸。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故作轻松。付青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手指在口袋里紧紧捏了一下,直到指尖泛白。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撩拨了一下,既疼又痒。不是不懂。不是听不见。只是还不敢。但有些东西,一旦种下了种子,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那天晚上,付青失眠了。他一向作息规律,从不熬夜,不刷手机,不聊天,一切都井井有条,可这天晚上,他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放着操场上那一幕。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付青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呆,最后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洗漱、整理,一切动作熟练而有条不紊。像是要用规整的生活细节,把昨晚心里那点奇异的悸动压下去。
可是失败了。
一路走到教室,他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到教室时,教室里人还不多。付青挑了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把书本整整齐齐摆好,低头开始看笔记。过了没多久,后门被踹开了。
砰的一声。付青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林玉。操,早八,杀人啊……
林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嘴里嘟囔着,整个人懒洋洋地晃进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眼神一扫,就看见了付青,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快步走了过来。
学霸,旁边有人么林玉站在付青桌旁,低头问。
付青抬眼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林玉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甩了甩袖口,把破旧的书本丢到桌上,转头冲付青咧嘴一笑。真够意思啊,给哥留了个位置。
付青没理他,继续低头看书,耳尖却泛着淡淡的红。林玉靠着椅背,眯着眼打量他,心里忽然生出点奇怪的满足感。明明这个学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只要多看几眼,就能看见他掩饰不住的小动作——
比如手指紧紧扣着笔盖,比如耳尖悄悄泛红,比如……那种假装镇定的小别扭。林玉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他低头,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刷刷写了几行字,偷偷推到付青手边。
付青正专心看题,忽然瞥见眼角有动静,微微一顿,低头看去。
那张纸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晚上请我吃饭,奖励我昨天陪你自习
付青怔住。下一秒,纸条被又推了一下,林玉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手,挑眉示意他回答。付青脸上的表情没变,可耳朵根彻底红了。他拿起笔,犹豫了两秒,在纸角上写了一个小小的字：好。写完,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手心微微出汗。
林玉收到纸条,看了两秒,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不大,却像羽毛一样挠在心尖上,让付青耳朵更烫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上午的课异常漫长。付青很少分心,可今天,他破天荒地一次次走神。老师在台上讲课,讲到一半,林玉忽然又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声说：喂,学霸,借支笔。付青递给他一支黑色签字笔,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林玉接过笔,指尖不小心擦到付青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只是一瞬,却像电流一样窜过两个人的皮肤。
付青手微微一颤,迅速收了回来。林玉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低着头,耳尖红得快滴血了。林玉眨了眨眼,心里有点想笑,又有点……舍不得逗得太狠。这个学霸啊,明明冷得要死,可一被撩拨就慌张得像只炸毛的小猫,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再闹,规规矩矩听完了剩下的半节课。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炸开了锅。有人收拾书本准备换教室,有人三三两两结伴出门,还有人趴在桌上继续补觉。付青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动作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林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盯着他收书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晚上几点
付青顿了顿,低声答道：六点。
林玉笑了：行啊,我请你吃小龙虾。
付青抬头,眉心微皱：不是你让我请
林玉挑挑眉,故作不屑道：那不一样。第一次吃饭,我当然得请。下次就让你破费。
付青一愣,下次他低下头,飞快地收好最后一本书,动作有些僵硬,耳朵红得更厉害了。林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忍不住软成一团。——完了完了,这么一副冷冰冰又容易害羞的样子,简直要命。林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笑着踢了踢他的鞋尖。
行了,别磨叽了。六点,校门口见。说完,他率先背着破旧的书包,吊儿郎当地走出了教室。付青坐在座位上,捏着书包带,怔了好几秒,才慢慢站起来。胸口处那颗心脏,又开始没由来的跳得飞快。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完蛋了。
——忍不住了。
——想和他,靠得更近一点。
六点钟,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校门口的路灯亮着,橘黄色的光把地面染成一片温暖的颜色。偶尔有学生结伴经过,笑闹声在夜风中飘散得远远的。
付青背着书包,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双手捏着背包带,姿态一如既往的挺拔整洁,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五分钟后,林玉踩着一双破球鞋,从远处晃晃悠悠地走来。他一身浅色连帽卫衣,帽子没戴,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远远看到付青,眼睛像被点亮了一样,弯出一个明亮的笑。
学霸,挺守时啊。
林玉笑着走近,一手插兜,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自然得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付青微不可查地躲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躲开。
他低头轻声说：你也挺准时。林玉笑得更开心了。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离学校不远的夜市里,摊位林立,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热气腾腾的,充满了烟火气息。
林玉熟门熟路地带着付青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停在一个卖小龙虾的小摊前。
这家老好吃了！
林玉双眼发亮,冲摊主大声喊道：老板,来两斤十三香,再来一扎冰啤！
付青微微蹙眉：啤酒……不行吧林玉咧嘴一笑：未成年不喝,行吧——冰可乐,总行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冲老板改了单：一扎可乐！
付青被他笑着的样子逗得心口一热,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小龙虾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
林玉撸起袖子,拿起一只龙虾熟练地剥了起来。他低着头,指尖灵活地拨开壳,不一会儿,就剥好了一只完整的虾仁,放到付青的盘子里。
吃啊,学霸,不用客气。
付青一时间有点慌。他从小到大,吃饭都是规规矩矩的,很少和人这样热气腾腾地挤在夜市摊子上,更别说有人一只只剥好递给他。他微微僵硬地拿起筷子,夹起那只虾仁。
谢谢。
他小声说,耳根已经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红。
林玉剥虾的动作没停,嘴角带着点坏笑：谢啥啊,你以后要是心疼,就多陪我几次。付青咬着虾仁,耳朵都要烫起来了。
夜市的灯光明暗交错,熙攘人声在周围嘈杂着,偏偏在这一小方桌前,时间好像变得柔软下来。林玉剥了一只又一只,付青吃得慢,林玉就故意剥得更快,推到他面前,堆成了小山。
付青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眉心微蹙：你自己不吃么
林玉叼着吸管喝了一口可乐,懒洋洋地说：看你吃,比自己吃还开心。他语气随意,可眼神却认认真真,像是在看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付青被他盯得心脏一阵失控,连忙低下头,装作专心吃虾的样子。
一顿小龙虾吃到快八点。林玉结了账,拎着两人半满的饮料杯,跟付青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夜风微凉,吹散了身上的辣味,只剩下一点若有若无的可乐甜味。
付青。
林玉忽然叫他。
嗯
你是不是很少跟人这样出来吃饭
付青想了想,点头。
那……
林玉低下头,用鞋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以后能多跟我出来吗
付青微怔。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月亮很圆,星星点点,像是故意铺张出这点温柔来为他们作见证。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回答了一句：
……可以。
林玉抬起头,冲他咧嘴一笑。那一瞬间,付青忽然觉得,胸口有个地方,被什么温热又微微涩的东西填满了。是甜,是涩,是成长里必然要尝到的滋味。但也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味道。
那晚回到宿舍,付青洗了澡,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发呆。
聊天记录停留在最上面——
【林玉】：学霸,早点睡,别想着我失眠哦。后面还跟了个鬼脸表情。
付青盯着那条消息,手指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慢慢打字回复：
【付青】：……晚安。
他放下手机,躺进被子里。心脏跳得还是有点快,但比昨天夜里安稳了很多。他想,大概就是这样了。忍不住地,慢慢靠近他。一点一点,习惯有他的存在。就像春天的风,吹得不急不缓,但终究能把冬雪融化。
最近几天,付青发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容易被林玉吸引。
晨光微熹的早自习教室里,其他人都低头专注地看书,唯有林玉慵懒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一只手支着脑袋,凌乱的头发肆意散开,长而微微卷起的睫毛下,藏着不被打扰的美梦,宛如一只困倦的猫咪,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体育课上,林玉在打球时不慎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明明疼得直咬牙,却还强撑着笑容,冲同伴挥挥手,故作轻松地喊着：老子皮糙肉厚！
付青站在跑道边,看着那倔强的身影,手指在掌心慢慢收紧,心中泛起丝丝心疼。
傍晚的图书馆,静谧而空旷。付青捧着笔记本进来,准备找个角落复习。走到拐角处,一眼就望见了林玉。他窝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件破旧却带着独特气息的卫衣,低着头专注地做题。桌上的台灯洒下一圈暖黄的光晕,将他整个人温柔地笼罩其中,显得格外安静而美好。
付青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题不会。林玉抬起头,冲着付青露出灿烂的笑容,手指轻轻点了点面前的卷子。付青默默放下书,在他身旁坐下。刚一落座,他的目光就被林玉的手吸引住了——手背上几道细细的伤痕清晰可见,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破,伤口还未愈合,泛着淡淡的红。
付青心头猛地一紧,低声问道：怎么弄的
林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小意思,不碍事,打球刮的。
付青紧紧盯着那几道伤痕,眉头皱得紧紧的。林玉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岔开话题：学霸,快教我这题,明天小测,我要翻身做人了！
付青没有再追问,接过卷子,低头认真地讲解起来。可那几道伤痕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沉甸甸的,让他无法释怀。
晚自习结束后,付青特意绕路去了药店,买了创可贴和消毒水。回宿舍时,他不自觉地在林玉寝室门口停住了脚步。透过虚掩的门,他看见林玉正靠在床上打游戏,宿舍里一片嘈杂,室友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门口那个身影。
付青轻轻敲了敲门框：林玉。
林玉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清是付青后,他先是愣了两秒,随后咧嘴一笑,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学霸,找我
付青抬手,将装着药品的袋子递过去：手伤,自己处理一下。
林玉低头看着袋子里整齐摆放的药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接过袋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付青的手腕,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窜过两人的皮肤。林玉咽了咽口水,笑着调侃：关心我呢
付青慌忙移开目光,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红晕：……顺路。
林玉忍不住轻笑出声：行吧,顺路关心,哥认了。
他紧紧抓着袋子,眼中闪烁的光芒,像是藏了整片璀璨的星空。
自那晚之后,林玉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不再随意摔跤,也很少和人打闹。付青将这些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既微微发酸,又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温暖。他们之间,仿佛悄悄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你为我收敛锋芒,我为你,默默守护。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操场边的梧桐树影在微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林玉抱着篮球,笑意盈盈地找到付青：打球去
付青原本拿着书,想要拒绝,可当他对上林玉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球场走去。林玉将球拍到付青手里,笑着调侃：别光看书,运动运动,不然成书呆子了。
付青接过球,笨拙而认真地学着林玉的动作投篮,那模样惹得林玉在一旁哈哈大笑。
慢点,别急！林玉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握住付青的手腕,耐心地教他正确的姿势。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没有一丝缝隙。林玉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付青的耳侧,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付青浑身僵硬,耳根迅速染上红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可林玉的手依旧稳稳地贴着他,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那一刻,付青心里那道一直坚守的防线,轰然坍塌。他低下头,紧紧咬着唇,内心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完了。
——彻底完了。
——早就忍不住了。
投篮结束后,两人并肩坐在场边的石阶上。林玉咬着吸管喝着可乐,付青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操场上活力飞扬的少年们。微风拂过,光影在地面上跳动。
林玉忽然侧头看向付青,轻声唤道：付青。
嗯
以后,不许躲着我。
付青微微一愣,转过头,对上林玉认真而坚定的目光。林玉又凑近了一点,声音低哑而温柔：我不许你跑。
付青的睫毛微微颤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月光的笼罩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许下了一个永恒的承诺,足以点燃两人胸口所有的悸动。
——好啊。
——以后都不会跑了。
四月中旬,学校外的梧桐叶悄悄长大了。
日子像溪水一样缓缓流淌着,表面平静无波,只有付青察觉到——林玉最近有些不对劲。他笑得少了,眼底的光也暗了些；上课时走神,下课时一个人发呆；篮球也不打了,连夜市小龙虾都提不起劲。付青起初不敢多问,只是默默陪着。但他越看,越觉得心疼。
那天傍晚,天阴得厉害,风卷着细沙呼啸着穿过操场。付青拎着两杯奶茶,站在教室门口等林玉。林玉慢吞吞地背着书包走出来,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给你的。付青把一杯温热的奶茶塞进他手里。
林玉低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
学霸……你是不是很闲啊他的声音有点哑。
付青垂眸,声音很轻：不闲。专门来找你的。
林玉怔了怔,低头咬住吸管,猛吸了一口。甜腻的奶香在口腔蔓延开来,却冲不走胸口的苦涩。
两人肩并肩走到操场边。风大得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林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低的：我爸出事了。付青转头看他,眼里带着止不住的关切。林玉咬了咬牙,笑得讽刺：欠债跑路了,家里一堆烂账。债主都快堵到我学校来了。付青心脏狠狠一震。
林玉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我早习惯了,小爷命硬。说着,他抬起手臂,学着打拳的样子挥了挥拳头,像小时候看过的那种打不倒的小超人。付青站在风里,眼眶一阵发烫。林玉笑着笑着,忽然声音发颤,低头,死死咬着吸管,不让自己哭出来。
付青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林玉一怔,抬头看他。付青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比风还轻：林玉。……你不是一个人。林玉眼眶一红,鼻尖发酸。他从小到大,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糟糕的事情,从没想过有人会站在风里,朝他伸手。哪怕是瘦瘦的,一点点温柔的力量。可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那天晚上,付青没回自己宿舍。他陪林玉在操场坐到很晚。两人窝在看台最高的一排,裹着风,喝着已经冰凉的奶茶,像两只落单的小兽,靠在一起取暖。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付青低声说。
林玉偏过头看他,目光湿漉漉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你不会嫌我烦
付青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不会。
我……林玉咬了咬唇,声音哑得快听不清了,我真的很差劲。
付青顿了顿,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不是差劲。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颤抖,是太好了。林玉瞪大了眼睛,鼻尖一酸,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付青慌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林玉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头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风吹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付青僵了一下,慢慢抬起手,抱住了他。
那一夜,操场上的灯早已熄灭。只有远处教学楼顶的红色信号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像夜空里一颗孤独的星。付青抱着林玉,听他小声地抽气,听他哽咽着讲一些从来没告诉过别人的事情。贫穷,失望,被辜负,孤独地长大。付青一一听着,一一记在心里。他想,要是可以,他愿意成为林玉的全部支撑。哪怕前路再苦,也要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夜深了,林玉终于安静下来。他睁着红肿的眼睛,嘶哑着嗓子问：付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付青垂下眼睫,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早就忍不住了。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想守护。忍不住,喜欢上了。
林玉笑了,眼里还有泪,却笑得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以后……他低低地说,我也保护你,好不好付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柔软又坚定。两人紧紧依偎着,像两只在暴风雨中抱团的小动物。互相取暖,互相救赎。
成长的路,依旧布满了荆棘。但只要有彼此,就再也不会怕了。月亮悄悄爬到天顶。操场空无一人,只剩下风,和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少年。甜中带涩,涩中带着炽热的甜。成长的滋味,就是这样,苦涩又珍贵。他们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坎坷。但此刻,他们只知道——这一生,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
春末,夏初。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整个学校都像绷紧的弦,随时要断。课表排得密不透风,自习时间拉长到天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付青压力很大,但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比考试更让他焦虑。
——林玉。
林玉表面上吊儿郎当,考试却一场比一场进步,像是拼了命也想追上来。但付青看得出,他夜里常常失眠,眼睛红得吓人,整个人瘦了一圈。每次看到林玉拿着卷子,埋头苦练到凌晨,付青就恨不得替他扛一半。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一直陪着。
有一次,夜自习后,付青在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准备回教室。远远看见林玉蹲在教学楼后的小巷里,点了一支烟。烟火在夜色里一闪一闪,像濒临熄灭的星星。付青心里一揪,快步走过去。
林玉！他低声喝道。
林玉被吓了一跳,急忙把烟摁灭,慌张地藏到背后。我……就一口……
付青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目光压抑着翻滚的情绪。林玉咧咧嘴,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事,学霸。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付青咬牙,忽然伸手,一把拉住林玉的手腕,把他拽进怀里。林玉僵住了,耳边只剩下付青急促的心跳声。风吹过,夹杂着烟味和少年的汗味,咸涩又滚烫。良久,付青低声开口,声音闷闷的：你可以脆弱,但不许自己毁了自己。林玉鼻子一酸,险些又哭出来。他用力点头,在付青怀里闷闷地答应：……好。
之后的日子,林玉真的戒了烟。连深夜偷偷喝冰可乐的习惯也改了,乖乖喝付青递过来的温水。他努力地,一点点改变自己,像是在拼命追赶一个光。而那个光,就是付青。
时间一天天逼近高考。最后一次模拟考,林玉考了全年级前一百。消息传到班上,所有人都炸了。林玉趴在桌子上笑,笑着笑着,眼眶都红了。付青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表格。
志愿表,拿着。他把纸拍在林玉桌上,淡淡地说。
林玉翻了翻,是他们本省最好的大学。他挑眉,半开玩笑地问：跟你一所
付青点头。林玉心脏一跳,想要说点什么,却一时卡住了。付青似乎早有预感,低声提醒：别乱想,不是为了你选的。林玉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声音低低地,带着一点得意和哽咽：哦,那太巧了,我也是。
高考前一晚,学校组织誓师大会。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白衬衫,在操场上喊着口号,灯光亮得晃眼。林玉在人群里站着,时不时回头看付青。付青也看着他。两人视线隔空交汇,默契又炙热。像隔着千万人的喧嚣,只为彼此存在。
誓师结束,天上放起了烟花。付青走到林玉身边。两人并肩站着,仰头看天。
林玉。付青忽然开口。
嗯
考完试……我们去海边吧
林玉一愣,转头看他。付青也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烟花。亮得那么温柔,那么决绝。林玉喉头动了动,笑着点头。好啊,学霸。去海边。只要是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烟花一簇接一簇绽开,夜空被照得五彩斑斓。他们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肩膀轻轻碰着肩膀。没有说喜欢。但早已胜过了所有甜言蜜语。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生根发芽,慢慢长成了唯一的风景。
海风与心跳
高考,终于结束了。
林玉坐在考场最后一排,做完最后一道题时,笔尖还在微微颤抖。交卷铃声响起的一刻,他攥着卷子,眼前一片模糊。太漫长了,太辛苦了,但也太值得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尽头,有一个人等着他。
出考场时,太阳正毒。林玉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很快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付青背着阳光站着,手里拎着两瓶冰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白衬衫微微湿透,却依旧笔挺干净。林玉像失控的小兽一样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付青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抱紧了他。四周的人在欢呼,在大笑,在尖叫。但在林玉的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剧烈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付青。他埋在付青肩膀里,声音嘶哑。
嗯。
我考完了。
我知道。
……我好想你。
付青心脏猛地一震,眼睛酸得厉害。他轻轻拍着林玉的后背,低声应：我也想你。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了。
夜晚,他们一起收拾宿舍。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一人拎一个双肩包,坐上了去海边的长途车。车上很空,林玉靠在付青肩膀上,闭着眼睛,眉心终于舒展开来。他梦呓般呢喃了一句：付青,你以后……别不要我。
付青回头看他,眼里藏着千山万水的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扣住林玉的手指,十指相扣。不会的。林玉,我不会不要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凌晨三点,海边。潮水拍打着岸边,星光碎成一地银白。他们光着脚站在沙滩上,海风裹着咸味扑面而来。林玉踩着细软的沙子,回头看付青,笑得像个终于得到自由的少年。
学霸！他大声喊。我想泡海水！
付青无奈地笑了笑,把背包一扔,脱了鞋子跟上去。两人在夜色中追逐着跑向海里,像两只失控的小兽。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小腿,裹着他们的裤脚。
林玉回头,眼睛在夜色下亮得吓人。付青——他忽然喊,声音被海风吹散。我喜欢你！！！
付青站在海水中,呆呆地看着他。林玉气喘吁吁地冲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我说——他咬牙,额头抵着付青的额头。付青,我喜欢你。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是想要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谈恋爱
付青眨了眨眼,下一秒,嘴角慢慢弯起来,笑得温柔又笨拙。……其实,我早就想跟你在一起了。
林玉一怔,随即笑得一塌糊涂。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少年。
海风大作。付青踮起脚,轻轻在林玉唇角亲了一下。浅浅的,蜻蜓点水一样。林玉愣了愣,下一秒一把扣住付青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咸咸的海风,甜甜的吻。少年们在这个世界最干净的夜晚,狠狠地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