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碧玉
民国十二年,早春的苏州,寒意尚未退去,晨雾如薄纱般笼罩在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间。我站在街角,刚送完一盒糕团到老客户家,就在返回的途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身形单薄,长得真的好看。她长着一双晶莹漆黑的眸子,像是两汪清泉,映着晨光。两条过胸的长辫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发梢微微打着卷。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底白花布衫,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摆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女孩忽然转过头,看见我在注视她,她快速走过来：小姐,买支花吧。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试探。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子坚韧,仿佛这清晨的寒意并未让她退缩。
我注意到,女孩的鞋子已经破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红的脚趾。她蹲下身,动作轻缓,像是怕惊动了篮子里的花。她从篮子里取出一支玉兰,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晶莹剔透,仿佛能映出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她将花递向我,手指微微颤抖,却依然稳稳地托着那支花,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接过花,指尖触到花瓣上的露水,冰凉而湿润。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虽淡,却像是这早春里的一缕暖阳,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她那双冻得发红的手上。
碧玉,张碧玉。小姐您呢我叫余青莲我回道,女孩低着头,声音更轻了:小姐买支花吧,仿佛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宁静。她的名字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带着几分质朴与坚韧。
一股相同年龄却不同经历的怜惜从心底悄然升起,像是春日的暖流,缓缓漫过心田。我从荷包里取出我攒了很久了的一块银元,那是父母给我的零花钱,轻轻放在碧玉的手心。银元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映得她的手愈发苍白。
碧玉愣住了,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像是晨露凝结在花瓣上,晶莹剔透。小姐,这...这太多了,我找不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无措与感激。
我微微一笑,从她的篮子里选了两朵玉兰,轻轻别在衣襟上。不用找了,你拿着这些钱,去买双新鞋吧,再买些好吃的。我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碧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她弯下腰,给我深深鞠了一躬,动作郑重而虔诚,仿佛在完成一场无声的仪式。我连忙扶住她,握住她冰凉的手,别这样,快起来。
小姐的大恩大德,碧玉永生难忘。她哽咽着说道,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像是刻在了这清晨的空气中。她的眼神中带着感激与,仿佛在无声地承诺着什么。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早春的苏州,寒意未散,但在这街角,却因她的眼泪与感激,多了一丝暖意。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照顾自己,碧玉。
她点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重新挎起竹篮,转身消失在晨雾中。我低头看了看别在衣襟上的两朵玉兰,花瓣上的晨露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映照出碧玉那双含泪的眼睛。那眼神中的感激与坚韧,像是一根细线,轻轻牵动着我的心弦。
2
父亲的教诲
青莲,你怎么还在这儿糕点送到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身,看到父亲余掌柜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篮子刚出炉的糕团,热气腾腾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他也要去送糕点,但客户不在家,父亲只能悻悻的带回他的糕团,脸上带着几分失落,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却依然温和。
爹,我刚刚遇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叫碧玉,她……我的话未说完,父亲就摆了摆手,示意我不必多说。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几分商人的果决,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行了,先回家吧,你娘还在等你呢。父亲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声音像是这清晨的风,虽轻却有力,让人无法抗拒。
我点了点头,跟着父亲往家的方向走去。青石板路上,我们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这清晨的宁静与生活的琐碎。父亲手中的糕团香气四溢,与衣襟上的玉兰清香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是这早春的气息,温暖而清新。
走了一段路,父亲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温和：青莲,这世上有许多人过得不易,你能帮一个是一个,但也要懂得分寸。他的话语简短,却意味深长,一块银元,在当时也已是巨款了,我这样不知轻重的施舍,有点过分了,但我的心很暖,很开心。
我抬头看了父亲一眼,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稳,眉宇间透着几分岁月的痕迹。刚才的一切,父亲看到了,我轻声应道：我知道了,爹。
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我跟着他的脚步,心中却依然回想着碧玉那双含泪的眼睛。或许,这世间的温暖,正是由这些微小的善意与感激编织而成的吧。
3
余记糕团
余记糕团店位于苏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店面虽不大,但生意却十分红火。门前挂着一块古朴的木匾,上面刻着余记糕团四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透着几分岁月的厚重。店面后屋便是我和父母生活的家。我是父母的独生女,因为母亲生我时难产,接生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我母亲和我保了下来,结果就是我母亲再无法生育。父亲的手艺在苏州城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他做的桂花糕和糯米团子,更是远近闻名。每到清晨,店门口便排起长队,街坊邻里、过往行人都为那一口软糯香甜而来。我从小在店里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做糕团的手艺。揉面、蒸糕、包馅,这些看似简单的步骤,在父亲的手中却成了一门艺术。
回到家,母亲正坐在堂屋里绣花,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映得她手中的绣绷熠熠生辉。见父女俩回来,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迎了上来,眉眼间满是温柔。
青莲,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关切地问道,声音轻柔,像是春风拂过耳畔。
姆妈,我刚刚在街上遇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叫碧玉,她……我再次提起碧玉,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想要将那份怜惜与感动分享给母亲。然而,母亲却打断了我的话。
青莲,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多学学怎么操持家务,别总是往外跑。母亲的声音虽然温柔,但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殷切期望。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无奈,仿佛在提醒我,作为女儿,应当以家为重。
我低下头,心中有些委屈。我知道父母是为我好,不让我大手大脚,要勤俭持家,但我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也没有亲近的朋友,仿佛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无法看到更广阔的天地。那些街巷间的故事、那些陌生人的悲欢,仿佛都与我无关。
姆妈,我晓得了。我轻声应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而,心中却暗想,一定要找机会再见到碧玉,了解她的故事。她的那双含泪的眼睛,像是早春里的一抹微光,照亮了我心中那片被束缚的角落。或许,她的故事,正是我渴望看到的那个更广阔的世界。
4
碧玉的梦想
几天后,我趁着父母忙碌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家门。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我沿着那天遇到碧玉的街道,一路寻找,心中既期待又忐忑。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碧玉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双新皮鞋。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那双鞋是她最珍贵的宝物。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光亮,像是早春里的一抹暖阳,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碧玉！我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碧玉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闪烁的星星。小姐,您怎么来了她站起身,有些局促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我来看看你,你……你还好吗我关切地问道,目光落在她那双略显粗糙的手上。
碧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小姐,那天您给我的钱,我买了一双新鞋,还剩下一些,我……我想还给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坚定,仿佛这是她唯一能表达感激的方式。
我连忙摆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不用了,那些钱你留着吧,我看你过得也不容易。
碧玉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小姐,您对我这么好,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我轻轻握住碧玉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柔声说道：碧玉,你不用报答我,我只是想帮你。你……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碧玉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却带着一丝释然。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如呢喃：小姐,您愿意听,我就说给您听。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信任与依赖,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我拉着她坐在巷口的一块石阶上,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柔和。碧玉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讲述她的故事。
我……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跟着奶奶长大的。碧玉的声音很低,仿佛在诉说一个不愿提起的往事,带着几分沉重与无奈。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只能靠卖花赚点钱,勉强维持生活。她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针,刺入我的心底。
我听着,心中一阵酸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像碧玉这样艰难生活的人。她的故事像是一幅褪色的画卷,虽不华丽,却充满了生活的真实与沉重。
碧玉,你……你愿意来我家吗我可以让我爹娘收留你,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我真诚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提供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碧玉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一颗星星。但随即,那光芒又黯淡下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遮蔽。小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我不能离开奶奶,她需要我照顾。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中带着坚定,像是早春里的一株小草,虽柔弱却顽强地扎根在泥土中。
我点了点头,心中对碧玉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她的坚韧与责任感,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中那片被安逸生活遮蔽的角落。
碧玉,你真是个坚强的女孩。我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由衷的钦佩。
碧玉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像是早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柔和而明亮。小姐,您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几分真诚与感激。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这一刻,彼此的心已经紧紧相连。那笑容中,有理解,有共鸣,也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像是两条原本平行的线,终于在某一点交汇。
从那天起,我经常偷偷溜出来,与碧玉见面。我们坐在巷口的石阶上,或是漫步在青石板路上,一起分享彼此的故事,一起憧憬未来的生活。我发现,碧玉虽然生活艰难,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与梦想,像是一株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虽不起眼,却有着无限的生命力。
碧玉,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问道,目光落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上。
碧玉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星。我想开一家小小的花店,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让所有人都能闻到花香。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憧憬与坚定,仿佛那小小的花点已经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我笑了,心中涌起一阵暖意：那一定很美。
碧玉也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小姐,您呢您以后想做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我……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平淡,仿佛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无法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我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无奈与困惑。
碧玉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一阵温暖,像是早春的阳光,驱散了心中的寒意。小姐,您的心是自由的,只要您愿意,您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有力,仿佛在为我点亮一盏前行的灯。
我点了点头,心中仿佛被一股暖流包围,像是春日的溪流,缓缓漫过心田。
5
碧玉的离去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我再次偷偷溜出来找碧玉时,却发现她不见了。那条熟悉的小巷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我站在巷口,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像是早春的寒风突然袭来,冷得刺骨。
我四处打听,脚步匆匆,心中焦急万分。终于,从一个坐在巷口晒太阳的老妇人那里得知,碧玉的奶奶病世了。老妇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叹息：那孩子为了奶奶的丧事,不得不嫁人离开了苏州城。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与惋惜,仿佛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我站在那条熟悉的小巷里,心中充满了失落与担忧。阳光依旧洒在青石板路上,却显得格外刺眼。碧玉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她的笑容,她的梦想,她的坚韧,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突然被撕碎,散落在风中。
碧玉,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的目光落在巷口的那块石阶上,仿佛还能看到我们曾经坐在那里,分享彼此的故事,憧憬未来的生活。她的梦想,那家小小的花店,是否还能实现她的心中,是否还保留着那份希望与坚持
我抬头望向天空,早春的云朵缓缓飘过,像是无声的告别。碧玉的离开,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打湿了我的心,却也让我更加明白,这世间的悲欢离合,总是无法预料。
碧玉,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记得你,记得你的笑容,记得你的梦想。我在心中轻声说道,仿佛这样,就能将我的祝福传递给她。那缕微光,那份温暖,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成为我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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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命运的转折
过了一年,母亲开始张罗着我的婚事。那是一家开茶馆的人家,男方叫程思远,比我大一岁,也读过书,谈吐间带着几分书卷气。按说茶馆店配糕点铺,也算是门当户对,街坊邻里都说这是一桩好姻缘。只是,程思远的心思并不在茶馆店上。他常常提起外面的世界,眼中闪烁着对远方的向往。他说要出去留洋,去法国,去学习那些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学问。
家中拗不过他,最终提出了条件：必须成亲后才可以出去。于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嫁到了程家,成了程思远的新娘。婚礼那天,我穿着大红嫁衣,坐在花轿里,听着锣鼓喧天,心中却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程思远的留洋梦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改变。
婚后不到一个月,程思远便提着行李,踏上了去法国的旅程。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歉意：青莲,等我回来。我点了点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走后,我独自一人留在了程家。茶馆的生意依旧红火,但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每天清晨,我站在店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不禁想起碧玉,想起她的梦想,想起她的坚韧。或许,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也终将在这条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陷入了一种闲极无聊的状态。程家的生意有公公婆婆和伙计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似乎并不需要我插手,只是偶尔让我帮着泡泡茶水,清扫一下店堂。这些琐碎的事情并不能填满我的时间,反而让我感到一种空落落的孤寂。
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翻阅家中的书籍。那些被尘封在书架上的书卷,成了我唯一的慰藉。我读了许多书,有诗词歌赋,有史书典籍,也有从西洋传来的新奇故事。渐渐地,一个全新的世界仿佛在我面前徐徐展开。书中的文字像是一扇扇窗户,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那些遥远的地方,那些陌生的人,那些未曾经历的故事,都让我心生向往。
就在这内心空寂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我的向往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那天傍晚,父亲隔壁的邻居刚出门,家里半大的熊孩子玩火,不慎点燃了柴火堆。古城的老宅多是木结构,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整条街瞬间陷入一片火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哭喊声、呼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末日降临。
父母辛辛苦苦经营的糕团店被大火吞噬。那间承载了我无数回忆的店铺,在火舌的舔舐下化为灰烬。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痛得无法呼吸。父母一生的心血,就这样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大火过后,父母经此打击,一病不起。他们的身体本就年迈,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让他们迅速垮了下来。不到一年,他们相继去世,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无依。
那段时间,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父母的离世,糕团店的消失,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绝望。我常常站在那片废墟前,看着焦黑的断壁残垣,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悔恨。街坊邻居们纷纷前来安慰我,但他们的言语在我耳中却显得模糊而遥远。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父母的身影,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叮嘱,还有他们忙碌在糕团店里的样子。那些画面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一次次刺入我的心底。
青莲,节哀顺变。一位老邻居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听起来如此轻巧,可对我来说,却像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父母去世后,我回到了程家。公公婆婆虽然对我还算照顾,但他们的关心更像是一种责任,而非发自内心的温暖。程思远远在法国,偶尔会寄来一封信,最近的信中说他快回来了,信中满是他的见闻与理想,却鲜少提及我的处境。我读着他的信,心中既有一丝安慰,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他的世界越来越广阔,而我的世界却越来越狭窄。
程思远回来的那天,苏州城下着蒙蒙细雨。我站在程家的茶馆门口,远远地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洋装、头戴宽檐帽的摩登女子。她的妆容精致,举止优雅,与这座古城的氛围格格不入。程思远挽着她的手,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笑容中透着自信与满足,却也带着几分疏离。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站在原地,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程思远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松开那女子的手,朝我走了过来。
青莲,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距离感。
我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来就好。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开口道：青莲,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我心中一紧,隐隐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进去说吧。
我们走进茶馆的后院,坐在那张熟悉的石桌旁。雨丝轻轻飘落,打湿了桌面,也打湿了我的心情。程思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青莲,我在法国遇到了她,她叫安娜。我们……我们相爱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安排。现在,我想结束这段关系,去追求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他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入我的心脏。我低下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但声音却已经有些颤抖：所以,你是来跟我谈和离的,是吗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不,青莲,我不是说离婚。我希望你能接受安娜,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你依旧是我的妻子,只是……只是安娜也会成为我的伴侣。
我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你要让我做小妾
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低声道：青莲,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我希望你能理解,安娜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你……你也是我的家人。
我冷笑了一声,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家人原来在他心中,我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安排的家人。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愤怒,仿佛自己的人格与尊严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程思远,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这样的安排我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决绝。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青莲,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选择离婚。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让你以后的生活无忧。
我站起身,目光直视着他,心中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程思远,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也不需要你的施舍。我青莲,绝不会做任何人的小妾。如果你执意要这样,那我们离婚吧。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坚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如果你坚持,那我们离婚。
我和程思远离婚了。我收拾起我简易的包袱,带着满腹的心酸离开了程家。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天空阴沉沉的,濛濛细雨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座苏州城。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也打湿了我的心情。我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和着泪水顺着脖颈不停地流淌,冰凉刺骨,却比不上心中的寒意。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街道两旁的房屋渐渐变得陌生,行人也越来越少。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沼泽里,难以自拔。我已经没有家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心中的迷茫与无助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包裹。
终于,我再也走不动了。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我靠在一户人家的墙角,缓缓滑坐在地上。雨水依旧不停地落下,打在我的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我陷入了深深的昏睡。
7
重逢碧玉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却显得格外宁静。
小姐,小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关切。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妇站在床边,身形微胖,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却又透着一丝欣喜。
碧玉是你吗我近乎痴狂地喊道,声音沙哑而颤抖。
是我呀,小姐。碧玉握住我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你发了两天烧了,晕倒在我家门前。谢天谢地,让我得偿所愿,总算和你见面了。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曾经的点点滴滴像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欢笑、那些泪水、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碧玉,我……我没有家了。我的声音哽咽,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碧玉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柔声说道：小姐,别怕,你还有我。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碧玉的重逢,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灰暗的生活。
在碧玉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逐渐恢复。她每天为我熬药、做饭,还陪我聊天解闷。我们的话题似乎永远也说不完,从儿时的梦想,到少女时代的憧憬,再到如今各自的遭遇,我们像是要把这几年缺失的时光都找补回来。每一次的交谈,都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与踏实。
碧玉的丈夫是个老实本分的商贩,常年在外奔波,很少有时间回家。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名叫小宝,今年刚满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小宝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姑充满了好奇,每天都围着我转个不停,问东问西。
姑姑,你为什么住在我们家呀
姑姑,你会讲故事吗
姑姑,你喜欢吃糖吗
小宝天真无邪的笑容和稚嫩的童言童语,像是一缕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每当看到他蹦蹦跳跳的样子,我心中便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有亲人、有欢笑、有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在碧玉的鼓励下,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曾经的糕团店承载了父母的全部心血,也承载了我儿时的回忆。那场大火虽然带走了它,却无法抹去它在我心中的印记。我决定重新拾起父母的衣钵,将糕团店再次开起来。
一天,回到那条被大火烧毁的街道。焦黑的废墟早已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土地。我站在那片土地上,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曾经是父母忙碌的身影,是糕团的香气,是街坊邻里的欢声笑语。如今,它却成了一片空白,等待着新的开始。
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碧玉站在我身边,轻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是的,我想把父母的糕团店重新开起来。这不仅是为了纪念他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碧玉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支持：小姐,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会一直陪着你。
在碧玉的帮助下,我开始筹备新店的事宜。我们租下了那片土地,重新建起了一间小小的铺子。我决定将店面一分为二,一边开糕团铺子,另一边为碧玉开一间花店。这样,我们既能互相照应,又能实现彼此的梦想。
几个月后,新店终于开张了。糕团铺子的招牌上写着青莲糕团铺,花店的招牌则是碧玉花坊。开张那天,街坊邻里纷纷前来祝贺,小宝也兴奋地跑来跑去,像个小主人一样招呼客人。
姑姑,这个糕团真好吃！小宝捧着一块桂花糕,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糕团铺子里,我亲手制作的糕团香气四溢,吸引了许多客人。碧玉的花店里,各式各样的花朵争奇斗艳,芬芳扑鼻。我们忙碌着,却也快乐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糕团铺子和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和碧玉像从前一样,分享彼此的故事,憧憬未来的生活。
或许,这场大火不仅带走了我的过去,也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在这片废墟上,我重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也重新找到了家的温暖。而这一切,都离不开碧玉的陪伴与支持。
小姐,你看,我们的生活终于有了新的开始。碧玉站在花店门口,笑着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希望：是啊,碧玉,谢谢你。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而如今,我们终于在这座古城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糕团铺子和花店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我和碧玉的生活也变得更加充实。每天清晨,我都会早早起床,亲手准备糕团的食材,让铺子里飘满香甜的气息。碧玉则细心照料着她的花店,每一朵花都在她的手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一天傍晚,铺子里的客人渐渐散去,我正低头整理账本,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一位穿着长衫、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微笑着走了进来。
这位姑娘,听说您家的糕团是苏州城一绝,特来尝尝。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书卷气。
我连忙起身招呼：先生请坐,我这就给您准备。
他点了点头,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目光在铺子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墙上一幅我亲手绣的山水画上：这幅画绣得真好,是姑娘的手艺吗
我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闲暇时绣的,算不上什么好手艺。
他摇了摇头,眼中带着赞赏：姑娘谦虚了,这画中的意境,可不是一般人能绣出来的。
我们聊了几句,得知他姓李,是附近学堂的教书先生。他学识渊博,谈吐风趣,与我聊了许多关于诗词歌赋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他起身告辞,临走时说道：姑娘的糕团果然名不虚传,改日我再来叨扰。
从那以后,李先生常常来铺子里光顾。有时他会带几本书来与我分享,有时则会与我聊聊他的学生和学堂里的趣事。他的到来,为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碧玉看在眼里,常常打趣道：小姐,李先生对您可真是上心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脸色却泛起了红晕,或许,我们的缘分到了吧。
然而,就在我渐渐对李先生心生好感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程思远。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铺子里没什么客人。我正低头整理糕团的模具,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程思远正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愧疚。
青莲……他低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愣住了,手中的模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我们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青莲,我……我回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回来做什么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和安娜分开了。她……她并不适合我。我这才明白,真正对我好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冷笑了一声,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程思远,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青莲,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抛下你,更不该让你受那样的委屈。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看着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曾经的伤痛与屈辱,早已让我对他失去了所有的期待。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程思远,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走吧,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他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决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我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这场重逢,正是让我彻底放下过去的机会。
几天后,李先生再次来到铺子里。他看出我心情不佳,轻声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本诗集递给我：这是我最近读到的一本诗集,觉得里面的诗句很美,想与你分享。
我接过诗集,心中感到一阵温暖。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有失去,也有得到。重要的是,我们始终要相信,只要心中有希望,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从那天起,我与李先生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他的温柔与体贴,让我重新找到了对生活的信心。而我也明白,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勇敢地走下去,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时,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8
李先生的困境
这天,碧玉神色慌张地跑进铺子,脸上满是担忧：小姐,不好了,我刚刚听说李先生家的学堂出事了,他……他被抓起来了！
什么我震惊地站起身,手中的诗集掉落在地。
到底怎么回事我抓住碧玉的手,急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听说学堂里有个学生出了事,警察把李先生抓去问话了。碧玉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愣了片刻,随即冲出铺子,直奔学堂而去。
学堂门口围满了人,我挤进人群,看到几个警察正从里面走出来。
官爷,请问李先生他……我上前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其中一个警察打量了我一眼,问道。
我是他的朋友。我急切地说道,请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涉嫌一起案件,我们正在调查。警察说完,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担忧。李先生为人正直,学识渊博,他怎么可能涉嫌什么案件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想到这里,我转身向警察局的方向跑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救出李先生！
然而,当我来到警察局门口时,却被守卫拦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恳求,他们都不肯让我进去。
就在我束手无策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警局里走了出来。我一看,是程思远。他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青莲,你怎么在这里
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程思远,你帮帮我,李先生他被抓了,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他皱了皱眉,轻轻挣脱我的手：你先别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听后沉默片刻,道：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我看着他,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程思远虽然现在和我没有关系,但他毕竟曾经是我的丈夫,他的人脉关系,或许能救出李先生。
程思远没有食言,他很快就带来了消息。然而这个消息,却让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李先生的情况有些麻烦。他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出事的学生,是当地一个权贵之子。他们一口咬定是李先生害死了那孩子,官府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们。
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程思远连忙扶住我：青莲,你没事吧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程思远,你一定要救救他！李先生是好人,他不可能害人的！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吧。
9
权贵的阴谋
李先生的案件,源于
学堂中有一位学生,名叫张子豪,是当地一位权贵之子。张子豪性格顽劣,常常在课堂上捣乱,李先生多次耐心教导,却收效甚微。一天,张子豪在课堂上与同学发生争执,甚至动手打人。李先生见状,上前制止,并严厉批评了他。张子豪不服气,当场顶撞李先生,甚至扬言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几天后,张子豪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不慎失足落水,溺水身亡。张子豪的父母得知此事后,悲痛欲绝,却将责任全部推到了李先生身上。他们一口咬定,是李先生在课堂上羞辱了张子豪,导致他心情低落,才会发生意外。
张子豪的父亲是当地一位有权有势的富商,与官府关系密切。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向官府施压,要求严惩李先生。官府的人不敢得罪他,便以过失致人死亡的罪名将李先生逮捕。
李先生被关进大牢后,遭受了严刑拷打,逼他认罪。然而,他始终坚持自己是清白的,拒绝签字画押。与此同时,张子豪的父亲还派人散布谣言,诋毁李先生的名声,让他在苏州城内声名狼藉。
得知李先生的遭遇后,程思远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到了一些内幕：张子豪的死,其实与李先生无关。那天,张子豪是因为与一群混混发生争执,才不慎落水的。
为了证明李先生的清白,我和程思远开始四处奔走,寻找证据。我们找到了当天在场的几名目击者,他们证实了张子豪的死与李先生无关。然而,这些目击者因为害怕权贵的报复,不敢公开作证。
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张子豪的父亲曾多次贿赂官府,掩盖自己的不法行为。这些证据,成为了我们反击的关键。
为了引起社会的关注,我将李先生的遭遇写成文章,投给了当地的一家报社。文章发表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许多百姓纷纷声援李先生,指责权贵的恶行。在舆论的压力下,官府不得不重新审理此案。
在重新审理的过程中,我们提交了收集到的证据,并请来了几名勇敢的目击者作证。最终,法庭判定李先生无罪,当庭释释放。
李先生重获自由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青莲,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仅救了我,还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笑着摇了摇头：李先生,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你要感谢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程思远
我看向程思远,心中充满了感激。他虽然和我没有了关系,但他却仍然愿意伸出援手,帮助李先生。这份情义,我永远不会忘记。
程思远走过来,笑了笑：李先生是清白的,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程思远变了,他变得更加成熟和有担当。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他曾经失去过我。
李先生的事情解决后,我们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他常常来铺子里看我,陪我聊天、下棋。我也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却再次打破了我的平静生活。
10
李逸轩的归来
那天,李先生如往常一样来到铺子里,却带来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青莲,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我站起身,急切地问道。
京城。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我家中出了些事情,必须回去处理。
我愣在原地,心中充满了不舍。李先生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他就要走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泪眼朦胧。
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我：青莲,别哭。我会回来的,等我。
我靠在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李先生离开的那天,我去城门口送他。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在心中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愿他平安归来,愿我们重逢有期。
他离开后,我继续经营着糕点铺,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充实。
碧玉看着我形单影只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小姐,你何不关了这铺子,去京城找李先生呢
我摇了摇头：他让我等他,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知道,李先生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有他牵挂的人,有他许下的承诺。而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他,直到他归来。
11
京城恩怨
终于有一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逸轩！我惊喜地跑过去,抱住他,你终于回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微笑着说道：我回来了,青莲。
我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等待和付出,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幸福的泪水。
他拿出手帕,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我破涕为笑,拉着他坐下：快告诉我,京城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他还没有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李逸轩,你终于还是回来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他恶狠狠地看着李先生。
我愣住,看向来人：你是谁
李先生站起身,将我护在身后：这是我京城里的恩怨,和你无关,青莲。
我心中一紧,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12
余警官的解围
李逸轩,你以为你躲到这里,就能逃脱得了吗年轻男子冷笑一声,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上前,把他给我抓起来！
李先生面色一沉,将我推到一旁：青莲,快躲开！
说着,他便迎了上去,与那些随从打斗起来。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惊慌和无助。我想要上去帮忙,却又怕成为累赘。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擀面杖。我咬了咬牙,拿起擀面杖,朝着其中一个随从狠狠地砸了过去。
啊！那随从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抓着李先生的手。李先生趁机挣脱出来,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
青莲,小心！李先生大喊一声,将我拉到一旁,避开了另一个随从的攻击。我紧紧抓着擀面杖,心跳加速,却又充满了勇气。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放肆！
我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着警棍的警察。这是我们城里专门管理我们这条街的警官余警官,跟我家还沾点亲,平时也喜欢吃我家的糕点。那年轻男子看到来人,顿时面色一变：舅舅,您、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翻天了,这是我家小妹开的店,怎容你们放肆余警官瞪了他一眼,转身看向我们,你们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相救。
没事就好。他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警察上前,走,把这些人都给我赶出去！
13
高利贷的阴影
年轻男子和他的随从们被警察带走了。铺子里恢复了平静,然而我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我看着李先生,心中充满了担忧：逸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李先生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下：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京城人士,家中世代经商。然而,近年来生意日渐萧条,家中又遭遇变故,欠下巨额债务。那年轻男子是债主之一,他多次逼债未果,便对我怀恨在心。
我听得心惊肉跳：那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李先生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变卖了家产,还清了应还的债务。然而,还有一些高利贷的债务瞬息万变,就像无底洞一样,今天还了,明天利息又涨了,没完没了。我无奈之下,只好离开京城,来到这里避难。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怎么能这样难道就没有王法来制裁他们吗
李先生苦笑一声：王法在他们眼里,钱就是王法。
我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道：逸轩,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度过难关的。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青莲,谢谢你。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虽然我自己的力量有限,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李先生摆脱困境。我们坐在铺子里的木桌旁,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却显得格外安静。
逸轩,你能详细说说那些高利贷的情况吗或许我们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轻声问道。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些高利贷的债主,背后都有地方势力的支持。他们用暴力威胁,逼人还债,利息高得离谱。我曾经试图报官,但官府的人早就被他们收买了,根本不管。
我皱起眉头,心中感到一阵无力。民国时期的社会本就混乱,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坐视不管。
逸轩,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我坚定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些有正义感的人帮忙,或者通过其他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青莲,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那些人势力庞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我握紧他的手,语气更加坚定：你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即使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可是,我不想连累你。那些人手段狠辣,如果他们知道你在帮我,恐怕会对你不利。
我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再说了,我在这苏州城里也不是没有朋友。碧玉的丈夫常年在外做生意,认识不少人,或许他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李先生点了点头,眼中多了一丝期待：如果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说道：你不需要感谢我,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从那天起,我开始为李先生的事情奔走。我找到碧玉,将情况告诉了她。碧玉听完后,眉头紧锁：小姐,这件事确实棘手。那些人不好惹,我们得小心行事。
我点点头：我知道,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先生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吧
碧玉想了想,说道：我丈夫认识一些做生意的朋友,或许他们能帮忙周旋一下。不过,高利贷的事情牵扯太多利益,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我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
在碧玉的帮助下,我们联系了几位有影响力的商人,试图通过他们的关系与高利贷的债主谈判。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那些债主态度强硬,根本不愿意降低利息,甚至还威胁说,如果不尽快还清债务,就要对李先生不利。
面对这样的局面,我感到一阵无力,但并没有放弃。我决定另辟蹊径,通过舆论的力量来施压。我找到当地的一家报纸,将李先生遭遇高利贷欺压的事情写成文章,揭露那些债主的恶行。文章发表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许多百姓纷纷声援李先生,指责那些债主的不法行为。
在舆论的压力下,债主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他们同意与李先生重新谈判,最终达成了一份相对公平的还款协议。虽然李先生仍然需要偿还一部分债务,但利息已经大大降低,还款期限也延长了许多。
事情解决的那天,李先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青莲,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仅救了我,还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笑着摇了摇头：逸轩,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青莲,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我看着他,心中感到一阵温暖：逸轩,你不需要报答我。只要我们能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从那天起,李先生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他重新回到学堂,继续教书育人,而我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糕团铺子和花店的经营中。我们的生活虽然忙碌,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每天清晨,李先生都会来铺子里买一份糕团,我们常常在晨光中聊上几句,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程思远再次出现在我的铺子里。这一次,他的态度更加坚决。
14
程思远的执着
青莲,我考虑了很久,觉得我还是不愿意放弃你。他站在我面前,眼中满是执着,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看着他,心中感到一阵无奈：程思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青莲,我不求回到从前,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是真心向你忏悔。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感到一阵挣扎。程思远的出现,让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再次变得复杂。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就在这时,李先生走了进来。他看到程思远,微微一愣,随即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青莲,程先生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是我的……前夫。
李先生点了点头,目光在程思远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对我说道：青莲,如果你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我可以先离开。
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用了逸轩。我和程思远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程思远看着我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青莲,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但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原谅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铺子,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我站在原地,心中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
李先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说道：青莲,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我看着他,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谢谢你,逸轩。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再被过去束缚,而是勇敢地面对未来。无论程思远如何恳求,我都不会轻易动摇。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幸福,不是回到过去,而是珍惜眼前的每一刻。
而李先生,正是那个让我感到温暖与安心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在这段共同经历中变得更加亲密。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在经历了风雨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