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叙白与江知成婚后过的第一个年。
此时周叙白一人在万佳庭院看电影,托江知的福,这里成为了他的家。
哒…哒…,是门口传来的声音。
很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长裙的女人,屋里并不冷,因此她脱掉了外衣。
她身材高挑纤细,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是个标志的美人。
漂亮又带着一丝危险,因为那双桃花眼里并不含情,而是满满的算计,至少周叙白是这样觉得的。
江知,海市的一个有钱的闲人,这是周叙白对她的第一印象,今天是她的第二十九个生辰。
生日快乐。周叙白有些局促地开了口,声音很冷。
他若是知道她今晚会提前回来,一定会早早睡了。
谢谢!江知有些困了,朋友替她组了个生日局,灌了她不少酒。
她越过周叙白,想要回房间休息,忽然瞧窗外的烟花升起,那是零点的钟声。
新年快乐!周叙白。因着看电影的缘故,屋里的灯很暗,男人隐隐约约瞧见女人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嗯。
……
他们之间,最近才逐渐获得平静。
1
一年前
人间的三月总是美丽的,日刚暖,天刚长,繁花锦绣,一切都可盼可期。
蒋秀黎七点准时带着文件进入了万佳庭院,她是一家心理咨询室的老板兼员工,而江知是她最大的雇主。
来了,先随便坐吧,稍等一下。江知正在浏览财报,见人进来抬了下眼皮。
蒋秀黎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并非是江知不尊重她,而是她习惯性先处理手头事,这五年一向如此。
起初她只觉得自己这个顾客是傲慢的,但渐渐相处下来,发现她只是不太喜欢讨好别人。
……
一套检测流程下来,蒋秀黎有些挫败,眉头紧皱:安静的状况还好吗
医生说它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差了,与其整日受病痛折磨,不如早日解脱。江知语气十分平静。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还是想建议你找一个伴侣,你已经有了自毁倾向,江知,这很严重了。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毕竟眼前这位虽然是个温和的人,但极其固执。
相比宠物,人的寿命更长,你不必承受那么多次生离死别,这不会刺激到你。
我也希望这件事能和你说得一样容易。她语气十分平静,起身走向吧台,拿过提前放在那里的黑丝绒盒子。
节日快乐,蒋医生!
江知是一个十分体贴的朋友,当恋人应当也十分合格,蒋秀黎看着那张脸时常想,只可惜她性取向为异性。
谢谢你!她自然地接过打开,出言赞美,你的眼光总是很独到,我很喜欢!
自从认识江知,蒋秀黎每年三月八日都会收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她知道江知并不缺钱,但这些礼物都恰好撞在了自己的审美上,不难看出送礼之人的用心。
喜欢就好。
那我先走了!蒋秀黎回头收拾东西。
我恰好要去宠物医院和安静告别,顺路捎你一段吧。说话间,江知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行头。
走吧!
……
宠物医院
江小姐,这边请!
江知跟在助理身后进入了周安静的病房。
周安静是一只老年的拉布拉多犬,江知在导师周本华去世后收养了它。
安静狗如其名,安静乖巧,只是此刻,带着些病态,眼睛看着有些疲乏,但还是努力想要睁开眼,似乎是想要最后记住些什么。
可以给我一些单独的时间吗。谢谢!
江知的语气生硬,像是没有情感的机械语音。
主治医生表示理解并退了出去,助理按捺住上前安慰的冲动离开了。
李主任,安静对江小姐应该很重要吧。助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他来的次数不多,江知是他接待的第一个顾客。
据我们所知,那是她已故恩师的狗,自己也养了七年,应该不是一般的感情。李主任如是说。
小周,你快要转正了,有些事我还是要敲打你,说多错对,江小姐这种人我们是惹不起的,你呢就好好工作,不要多生事端。
哦,好的李主任。
一个小时后,江知从病房出来,眼角微红。
你们开始准备吧,麻烦各位了。
说着人影朝电梯内走了,助理多心瞄了一眼。
顶层!不好!
诶!你去哪里
救人!
留下一头雾水的李主任。
他来到顶楼对着女人的背影喊道:江小姐,你听我说,这里跳下去并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会感受到身体碎裂的痛苦之后……
江知原本站在栏杆边上,听见身后的动静,回了头,顶楼露天的风很大,揉乱了她的卷发,像电影里拥有自由灵魂的诗人。
抱歉,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个打算。诗人露出了礼貌的微笑,你们照顾了安静,我是不会在这座楼顶跳下去恩将仇报的,那是很不礼貌的事。
助理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抱歉啊,你刚失去安静又跑到顶楼来,很难让人不误会。
不过江小姐也不要太难过,安静是遵循自然规律的衰老,没有任何病痛折磨,更幸运的是它在你之前离开了,江小姐伤心后仍然有好好生活的能力,若是你走在它之前,那么渺小的它该怎么度过余生呢。
江知的眼神有些动容,并非因为这番话,而是眼前的人似乎有着她没有的生命力,让人想要抓住的生命力。
她缓缓走近了男子,微微转头:周、叙、白,谢谢你了。
也记住你了。
……
许多年后,周叙白仍旧记得那自己撞进的那双眼睛里,是令人发寒的侵略性。
2
梦里的江知离开了他的视线,周叙白也从沙发上惊醒,对上江知探究的目光。
他梦到一年前的事了。
做噩梦了吗江知起身,房间的暖光披在她身上,很温和。
周叙白被这份温和迷惑:江知,你还想要把我关在这里多久
这下轮到江知疑惑了:
你把我工作辞了,又强制让我搬进万家庭院,不是为了把我关在这里吗
周叙白,我似乎没有限制过你的出入。
江知似笑非笑。
我们已经结婚了,住在一起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不可能委屈自己去和你挤一个小地方,你住我这儿应该谈不上委屈。
江知嘴唇微抿,继续道:宠物医生助理是你临时找的一个糊口的工作,你学不到任何东西,现在跟着我,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从事的行业不用担心报酬问题。
周叙白:可你并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抱歉,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么多,但我想,如果不是你每天故意躲着,我们不至于现在才有时间谈到这些。
江知的语气很诚恳。
另外我并非是毫无根据地辞掉你的工作的,之前你醉酒后曾吐露过,你并不喜欢这份工作。
周叙白脸有些热:啊……哈……酒后胡言乱语……
江知嘴角微扬:万家庭院你可以随意出入,但每晚十一点的门禁,后院的车你可以随意使用,钥匙同沈叔拿。
另外工作的事也可以联系我,我可以干涉,但或许能给你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最后,晚安。
江知进了卧室,留下一脸迷茫的周叙白。
所以是我自己脑补错了噫~霸道总裁文不都是这样写的嘛!
……
那晚之后周叙白和江知之久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江知会在客厅等周叙白回来后进屋,周叙白也会主动同她打招呼。
江知是怕周叙白错过门禁,毕竟负责关门的小李每晚十一点准时下班。
至于周叙白,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江知是擅长蛊惑人心的,不要被她迷惑了,周叙白告诫自己。
一年前周叙白的妻子陈怡意外成为了江知的助理,她原本是一家小公司的会计,而江知恰巧成为了那家企业外聘的金融顾问。
周叙白起初以为这只是一场巧合,直到江知再一次找到了他。
考虑跟我结婚。如同上一次见面一样,江知眼底的侵略性太强了。
江小姐,我已经结婚了。周叙白觉得她太过冒昧了。
你妻子在不久后就会和你离婚的。
疯子!他眉头紧皱,这是生气的表现。
周叙白与陈怡是自由恋爱,同是背井离打拼的两人惺惺相惜,陪伴彼此走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因此如今生活越来越好的两人彼此都十分珍惜对方。
周叙白厌恶她的发言:江小姐,你的确很有钱,但那些我们以后也会有,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很好,希望你自重!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江知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理会眼前人的情绪,如果你的妻子提出了离婚,就和我结婚。
她抬手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当然,如果一个月后你的妻子没有这么做,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这么无聊的赌注!
周叙白想要起身离开,再见江小姐。
不敢吗或者说你对自己妻子不信任对方身体前倾,目光直视着自己,按住了想要起身离开的自己。
周叙白在那一瞬间被点燃起了内心的冲动,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直到走出咖啡店才发觉自己有些冲动了,懊悔不已。
周叙白觉得,试探和考验,都是对爱情的亵渎。
3
陈怡今日难得比周叙白早到家,他们约定谁先到家便负责准备晚餐。
回来了那正好快去洗洗手吃饭吧。
陈怡正在盛饭。
好。
周叙白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但陈怡太累了,不知是有意忽视还是真的没有察觉。
他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陈怡江知的意图:老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想要让我们两人离婚你会怎么做
那我一定会对他破口大骂然后赶走他!
如果那人是我的上司呢
这……
陈怡犹豫了,她记得他曾经一顿菜吃三天的艰辛,现在周叙白宠物医院的工作好不容易步上正轨,她不想让他失去机会。
那说就说呗……几句流言不足为惧。
总比让他没有工作强,不管有没有在他身边,她都希望周叙白能过的好。
你今天很奇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陈怡觉得应该是他老板说了什么。
周叙白皮囊尚可,若是被老板的子女看上了,也情有可原。
没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了,想问问你。
真的陈怡眼神坚定,周叙白,我们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以后只要我们相互扶持,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嗯……
他应该相信她的。
可事实太残酷了,在赌注时间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陈怡提出了离婚。
周叙白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什么
陈怡眼里满是歉意,但却格外坚定:周叙白,我不想这辈子只能做你的妻子。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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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姐给了我一笔钱,还承诺送我去国外留学,周叙白,我因为家里的原因,连高中都没上过几天,你知道的,我很想念书的。
后来遇见了你,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我们一起在这座城市奋斗,有了我们的小家,但是周叙白,我们的努力好像没有尽头……
说到这里她开始哽咽,眼泪无声地滑落,房贷和生活的压力让这对年轻的夫妻不停地赶路,一刻也不敢停下。
他们很幸福,因为彼此相爱,但也很辛苦,因为彼此都是一无所有的人。
我真的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不想就这样忙碌地过完一生,我想找到我活着的另外一种可能……
我不想这辈子只做你的妻子你明白吗……
二人都泪眼朦胧,恰好看不清婚姻走到头的模样。
我知道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周叙白率先整理好情绪,明天我们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不顾陈怡的回答跑了出去,他有些乱。
此刻是凌晨三点,小区街道两旁的路灯亮着,但没有一个人。
周叙白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走到尽头就能劝服自己接受现状。
他想找朋友倾诉,但发觉自己除了工作的同事和陈怡,并没有相熟的人了,他是个孤儿,更没有亲人可倾诉。
他本以为是江知从中作梗,采用一些强势见不得光的手段,但江知太坦荡了,她不过是和陈怡说明了一切,给了她两个选择而已。
他甚至觉得自己找不到理由去责怪江知,当然也包括陈怡。
他见过陈怡的努力,知晓她想要的生活,也理解她的不甘。
所以到头来只能责怪自己,为什么留不住她。
路到了尽头,他仍旧没有想明白,索性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今晚应该要和你为伴了。
他轻轻地对着月亮说。
周叙白,我来收筹码了!女人从黑色的宾利车上下来,逆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到周叙白跟前。
江小姐似乎没有丝毫愧疚毁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
周叙白见她一脸坦然,有些莫名生气。
那在报应来之前,周先生可以先支付筹码吗
江知似笑非笑,从背后拿出一叠文件。
这是一份结婚协议,签了吧!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
确实有些迫不及待,我马上就要出差了,总得抓紧时间把这事办下来,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江知这人说话怪气人的,像是听不懂别人话里的嘲讽和怒气,只自顾自地讲着。
你也不必介怀,每个人在拥有伴侣以前,都应该有自己完整的人生,陈怡不过是在弥补自己的前半生,人之常情,这没有任何错。
……
4
周叙白找了一份摄影的工作,工资不高,不过他每日都很开心。
他喜欢摄影,但孤儿院可没有相机给他用,后来工作了也只能拿手机拍拍,生活已经逼得很紧了,没有闲钱买相机,再后来根本没有时间考虑生活以外的事情。
准备了一些礼物,看看喜欢吗。
江知后面将抱着的大箱子放在周叙白眼前。
这是什么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周叙白在不知不觉中与江知的相处越发自然了。
相机
满满一箱的相机,各种款式,连配套的镜头都一并搭配好了。
喜欢的!谢谢你!
周叙白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好。
江知并未留下与他一起拆剩下的包装,而是回了房间。
……
对江知来说投其所好并不是一件难事。
陈怡收到包时开心的像个孩子:江知!这礼物太贵重了!但是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这是对你这段时间认真工作的奖励。
真的吗谢谢你!
陈怡觉自打接触江知以来,觉得对方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谦虚又温和不端架子。
积极向上生活的人都应该获得奖励。江知缓缓开口,陈怡,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但缺乏足够的见识和拿得出手的背景,这些都会影响你的以后。
……陈怡笑得有些无措,江知应该是想辞掉她了。
你没念完高中对吗
很平静的语气,但却勾起了陈怡藏在心底的自卑感:对。
没有人想要过早地面对生活,她想。
那确实有点遗憾。
江知在她心底埋下一颗种子后就离开了,种花总归是需要给花自己发芽生长的时间的。
对于此,江知很有耐心。
后来的半个月里,江知刻意带着陈怡参加各种活动,无论工作还是玩乐的场合,都带在身边,给她心中那颗种子浇水施肥。
半个月里,陈怡像是见到了另一个世界,她生出了野心。
她愈发希望自己能过上江知一样的生活,但一想到再过几天这份工作就要结束了,自己又要回到那间小公司重复的忙碌,就有些心烦。
直到江知给她开了两个条件。
你好好考虑一下!有些晚了,等会儿沈叔送你回去安全一些。
江知语气透露的关心,不像是假的,如同她的体贴一样,真诚但仅限于她的礼貌。
为什么是周叙白
女人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大概是因为,他能救我。
江继承了父母对她的冷漠,对一切事情都不甚在意,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出生以来,周边没有人因为她的存在而开心,甚至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将她寄养在一个宅子里,在十岁之前,她没见过一个亲人。
保姆一开始是十分尽责的,在发觉江家并不重视这个女儿后,便开始怠慢。
她们并不敢有过分的行为,毕竟拿了钱,又怕后面追责,但言语霸凌和时不时的怠慢总归不少。
那是一个牢笼,江知后知后觉。
在江家,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她又不像父母,不像他们与这个世界有着牵绊,她没有亲近的人,父母不是,保姆不是。
后来渐渐她患上了轻度抑郁症,不致命但不快乐。
她的第一次自救是离家出走,独自一人去国外念书,成功了,但效果并不显著。
在工作和人情世故上她很聪明,但对感情一事,就像一个病人,她只会利用自己学到的技巧与人相处,拿不出真心。
或者说,她没有真心。
她的研究生导师周本华是她的第一个治疗师,那是一个很和蔼的外籍华人小老头。
他短暂地弥补了她对情感的缺失,他像亲人也像朋友。
周本华离开后,她似乎与这个世界都失去了牵绊,抑郁症加重了,她开始有了自残的倾向,时不时会想结束生命。
或许是脑海深处的求生意识过强,她开始了第二次自救,找一个心理医生,也就是蒋秀黎。
同时她收养着周安静,企图与这个世界再建立联系,可它离开了。
蒋秀黎的治疗效果并不显著,并非她学艺不精,而是江知太聪明了,她本身就是一个心理学硕士,寻常路数对她不管用。
周叙白在天台上那句话她并没有听进去,真正影响到她的是周叙白对生命的敬重,在那一刻,她心底有个声音说,这个人能救自己。
于是她开始了第三次自救。
5
周叙白在一个平常的一天提出要请江知吃饭。
你今晚能早一点回来吗我想请你吃饭。
周叙白笑盈盈地望着她,男人生的白净,浓眉大眼,是没有攻击性的长相,笑起来有几分可爱。
好。江知突然觉得,养着他是个不错的事情。
周叙白在家里做的饭,他厨艺尚佳,可惜并不了解江知的喜好。
见她没怎么动筷子,他面露疑惑:是不好吃吗
他对自己厨艺还是很自信的。
我不吃葱花,不吃酱油,不喜欢胡萝卜和排骨一起炖。
你怎么这么挑……周叙白咕哝着。
不过这个土豆丝和红烧肉很好吃。
江知察觉到了他的失落。
真的吗那你多吃点!
好!
……
周叙白回来的越来越晚,江知起了疑心,决定去看看。
周叙白的技术突飞猛进,得到了不少前辈的赏识,却也遭到了不少人的嫉妒。
他今天原本打算下班离开,却忽然被导演叫了回去。
朱导,还有什么事吗
你负责的这台机器坏了,要耽误我们今晚的拍摄,你说怎么办吧
周叙白上前查看,的确是他负责的那台设备。
朱导,这台机器九点我交接给小李时是完好无损的。
可是小李跟我们说他到机器旁时根本就没有看见你!
是啊,我到的时候你根本不在!那个叫小李的实习生大声说道,是你提前离开导致机器被损坏了。
接着有不少人跳出来指认看见他提前离开,一时间周叙白百口莫辩。
恰巧机器那边并没有安装摄像头,他无法自证清白。
拿了钱不办事看个机器都看不好!朱导有些生气了,我养着你吃干饭的吗
准是他想偷偷用,弄坏了就想跑了。
朱导……
你还想狡辩吗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我就想要一个解决办法!因为耽误了开拍计划,朱导此刻已经开始生气了。
周叙白立刻意识到自己被人合伙整了,但眼下他没办法自证。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朱导好久不见,这是是江知。
别提了,实习生弄坏了设备,所有人都等着开工,这深更半夜我上哪去找设备!朱导正在气头上,一时间竟忘记询问江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不是巧了,我那正好有我先生练手的设备给你带过来怎么样
朱导闻言面露喜色:那就麻烦江小姐了!
好说,不过我搬不动这些重件,让我先生同我一道搭个手可也吧。
江小姐的先生是事情解决了朱导自然也就和颜悦色了起来,此刻俨然一副好奇的模样。
周叙白,走吧。
江知带着周叙白回到万家庭院取设备的路上,周叙白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我弄坏的。
我知道。江知在不远处听了一会儿才上前的。
朱导很注重时间观念,他在气头上是没有办法听你解释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解决他的问题,情绪也就自然而然解决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之前一直觉得朱导是个温和的人,没想到暴躁起来这么难搞。
你不觉得冤枉吗
冤枉啊!他们应该是想把我挤兑走,好多出来一个转正名额,可惜周围没有监控,我没办法洗脱冤屈!
你对自己转正还挺有信心的。
这句话像是一句调侃。
好几个前辈夸我很有天分的,而且我觉得这是我喜欢的事,哪怕不给钱我也能做。
他说得很认真,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期待别人的的认同。
江知并未再开口,专注地开着车。
而周叙白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说,你不要不相信,我已经学会了片场所有机器的使用方法,还有我……
身旁的人忽然停了车,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周叙白噤了声,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
下车了。
哦,好。
……
朱导已经在路边上等着了,他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哎哟!江小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呀!改天,不!明天,明天我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不客气,这部电影我也算个小投资商,帮您也算是帮自己了。江知出言拒绝,好意我领了就行。
约她吃饭的已经排在了下个月,朱导自然也懂。
不过今晚恰巧在场,相机这事我也一并处理了吧。没有商量的语气。
那敢情好!真是麻烦你了江小姐。
江知在周叙白耳边低语一会儿,一同走到方才指认的那位小李面前。
我突然想起来方才离开机器时把手表放在了机器旁边,你说你到的时候没有看见我人,那有看见我的手表吗周叙白状似才想起这事。
江知告诉他,如果他并不能快速想出应对别人冤枉自己的对策,就模仿别人的方式回击,让别人拆自己的招。
哪里有什么手表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知道那只江诗丹顿成色不错,你见到起了歹心也是正常的,但那是我妻子送我的礼物,很重要的。
他神情为难:只要你还给我,这事我就当没发生,怎么样
周围人一听到此话,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小李脸涨得通红,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谎!
不是你说你到的时候就一个人吗,那平时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工作,没有谁会跑到机器那边去吧,这不只好来问你了吗。
你少血口喷人了!哪里有什么表,你说有就有吗小李面露狠色,他像是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一时间竟不知道骂谁,眼神求助地四处流转。
然而却只能看见同伴的头顶,这下他更加愤怒了: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你这样子能带上那种表
确实没有摄像头。江知上前,声音干净利落,不过这附近应该有不少代拍,少不了带过点机器旁的动向,用点心思还是能找到的。
手腕上的表盘反射月光照进了小李的眼里。
她声音平静,但眼前人却听出了警告,这位人精刚才瞧见了朱导对这人的态度,心知自己惹不起。
那什么,小周啊我应该是误会你了,我到的时候你就在位置上,这机器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坏了,我这……太着急了,记错了……小李慌忙改口。
接着慌忙找补:表呢你先回去找找,我也帮你四处看看行吧。
看似在询问周叙白,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江知。
那这样我就下班了。周叙白松了一口气,朝江知透出感激的笑。
两人并肩回到车上,江知开车。
后座的盒子拆开看看喜不喜欢江知没转头。
周叙白照做,打开后发现是一只手表,简约优雅,和她手上那只颇为相似。
收下吧,明日见到那人就说是你忘记落在车上了,礼貌地道个歉。
见他不语,又补充到:做戏就要做全套,不然给朱导留下个不诚实的印象可不好。
周叙白:江知……我好像忽然就不恨你了……
周叙白神情恍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说谢谢的场合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两人都沉默的话。
他恨江知吗,在陈怡走之后他问过自己,那时候模糊的答案现在似乎明了了。
他从没有恨过江知,他后来想过,陈怡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困在柴米油盐里的。
就算没有江知,往后人生也会有许多机会,让她生出羽翼,而他不能让一个本该夺目的的人继续陪他在泥潭里挣扎了。
她很坚定,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终有一天他会摆脱江知,不惜一切代价。
起初他能肯定,自己是不爱江知的。
可现在他好像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
6
重逢的七月总是美好的,四年后的陈怡离开了M国。
我想我应该还是喜欢国内的天气,叙白,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
陈怡回国第一件事便是约周叙白单独吃饭。
我结婚了。周叙白语气平静,他留起了长发,穿着随意却很优雅,不知不觉中,被江知养的贵气了不少,看起来像个文艺富少。
我知道,你们是打赌的协议婚约。陈怡很自信,她想自己是有这个资本的,毕竟四年前的周叙白真的很爱她。
是的,我愿赌服输。
江知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不是吗你可以和她离婚,和我继续在一起,我们这一次一定不会分开了。
陈怡有些慌了,她的预想里周叙白不会如此气定神闲地说出这几个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贪心的,国外这几年身边不乏有优秀的追求者,但或许是见过周叙白的真心以待,总觉得他人差些意思。
真心,是很难得的东西。
我很爱我的妻子,从前是,现在也是。周叙白语气十分坚定,陈怡,再见了。
过去不复存在,未来虚无缥缈,只有当下值得把握住。
四年,周叙白从摄影师助理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拥有了与江知不相上下的人脉和财力。
他和江知没有离婚,因为他知道这份平等的爱是江知给自己的。
或许没有人会拒绝江知这样一个完美的伴侣,除却一开始的不愉快,无可挑剔。
去见谁了江知站在窗边,窗户被打开,散走了一室的烟草气息。
周叙白不喜欢万佳庭院的空旷,像是一座没有人烟的美丽花园,于是江知迁就地买了楼房,在市中心的十七层。
陈怡。
你们……聊了什么
她想叙旧。
还有呢
……,她想和我重新开始。
那你的态度呢
她低头看着脚尖,装作不甚在意,但背后攥紧的手出卖了她。
我拒绝了她。
似乎是狂风骤雨摧残后的海面,无比寂静,微小的生命又在不断向上。
周叙白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我和她说,我很爱我的妻子。
江知环住他的腰,眼泪顺着鼻梁而下,埋进了他的颈窝。
她不会告诉周叙白,如果他同意了陈怡的求和,自己会立刻从窗口一跃而下。
蒋秀黎说她的情况很稳定了,已经不需要她了,可那不过是江知的伪装。
江知的心理学能力,在她之上,骗她,轻而易举。
她只是找到了更好的心理医生了,周叙白,她要依靠他活着。
7
周叙白的自述
起初我是很想要摆脱掉江知的,因为我感觉到她只是将我作为一个情感寄托。
她想要我的开朗,我的明媚,我的乐观,我的爱,但我一样都不想给她。
我以为她和我知道的有钱人并无不同,傲慢了,冷漠。
可是作为伴侣,她无可挑剔。
她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她放任我追求梦想,失落时鼓励,困难时施以援手,我的导演生涯走得异常顺利,这都是她的功劳,我都知道。
但她从未以此作为筹码,要挟我为她做事。
我开始改变对她的看法,不得不说,她一步一步打破了我的偏见。
不过让我开始了解她的一次,是我见到了蒋秀黎,那位幸福的心理医生。
暂时这样称呼她吧,因为每次见面都能感觉到她的幸福,是那种对每天都充满期待的幸福感。
从她那里我知道江知生病了,轻度抑郁,十年。
可她看起来正常极了,出于好奇,我开始观察她。
作息规律,生活习惯好,情绪稳定,这样的人很完美了。
可过于完美或许本身就是一种缺陷,我从她书架里的书上看到的。
她似乎对人不太感兴趣,不喜欢主动和人交流,但不怯场,任何场合都能轻松应对。
但对我还不错,适当关心,偶尔调侃,没事送点礼物。
我第一次发现她不对劲时是个下雨天的凌晨,窗外倾盆大雨,我起来检查窗户有没有被关好,却发现她却站在雨里,跳舞。
雨水浸湿了她,我撑伞冲出去,想将她拽进了屋里,可刚触碰到她,就被一起带翻在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悲伤,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大火,将生命焚烧得只剩余烬。
周叙白,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那是那晚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听得我毛骨悚然,那天她手腕没带表,我见到藏在表带下触目惊心的伤疤。
不过后来再也没有遇见那场景了,不知是不是她已经改掉了那个坏习惯。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完美的正常人。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但面对这样完美的伴侣,应该很难有人会不心动吧。
不过我能记得哪一刻我明白自己是爱她的。
她喜欢去各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结婚后也带上了我,当然我也能找到不少拍摄灵感。
托天气预报的福,那晚我意外被困在积雪的山上,夜里冷得直发抖,我不断搓着手,告诉自己熬过今晚就好。
大雪掩盖了上山的路径,没有人会冒险上来寻人,我很清楚这点。
可就像电视剧情节一样,江知独自来了,不过她的出场并不唯美,反倒有些狼狈。
脏乱的羽绒服十分臃肿,许是手脚并用上的山,手套也不是很干净,帽子被划得抽线了,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不是另辟蹊径找上来的。
但她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以我后来对她的了解,她大概是觉得,在找我的去世,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
可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年少的自己,纯粹的爱恋,相爱长久的秘诀或许是,一个恋爱脑遇见另一个恋爱脑吧。
即使江知的爱有些畸形,但此时此刻,它无比真诚,不计后果。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太狼狈了,我也是,心疼的一塌糊涂。
那是爱一个人的证明,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沦陷了。
再后来我才知道,江知并不会爱人,但她很会伪装。
伪装别人爱人的手段,学习其他爱人之间的相处。
不禁让我想起一句话,如果幸运的话,你会遇见爱你的人,再幸运一点的话,爱你的人会以你想要的方式爱你,更幸运的话,你恰好也有爱人的能力。
那我想,我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不知道江知爱不爱我,但她不会爱人,可幸运的是,我会爱人。
我没见过江知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据说是移居国外了,但她不适应便留了下来。
后来听沈叔说其实是抛弃,对于她父母来说,她是个意外,不够狠心丢掉,也不够耐心照料。
她父母离婚时更是都主动放弃了她的抚养权,将她养在万家庭院这座空宅,除了沈叔和她的父母,其余亲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或许知道,但也没人在意。
我不知道自己爱她什么,大抵是琉璃易碎,想要将她的心捧起来好生看顾。
也或情之一事本就没有理由,起初我妄图从生活的点滴寻找到我爱上她的原由,却一无所获。
后来的后来,我只希望她一生顺遂,无病无灾,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