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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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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抓着我的手猛地收紧,力气大的惊人。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额角青筋暴起。
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沈家大少爷判若两人。
云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婉儿还在山上!她随时可能....
可能什么
我轻轻打断他,嘴角依然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能被山贼侮辱还是可能被杀死
我的目光扫过院中那些死不瞑目的家仆。
地上零散的躺着一个个我熟悉的面庞。
有早上还在笑着问我要吃什么的李嬷嬷,此时正仰面躺着,胸口一个血窟窿。
小丫鬟春夏半截身子挂在井沿上,辫子散开浸在血泊里。
就像他们一样
沈景席这时才仔细瞧了地上横着的尸体,倒抽一口凉气。
眼中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厌恶和嫌弃。
你什么意思你咒婉儿是不是!拿这些下贱的仆人和婉儿比。
果然,他本身就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家伙。
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只在乎他的婉儿。
不对,看他这架势,应该是抛下薛婉儿自己逃回来了。
想到这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感情也消失殆尽。
怎么自己逃回来了,把你那心肝扔在那了
要救你自己救,与我无关。
沈景席被我气的脸色通红,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他猛地松开我的手,转而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拉近到几乎鼻尖相碰的距离。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那是薛婉儿最爱的栀子花香。
你这个贱人!
他咬牙切齿,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婉儿是你未来的大嫂!你竟敢见死不救!
我既不挣扎也不退缩,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扭曲的面容。
大嫂她一个妾室,算我什么大嫂
沈景席被我这番话呛住,他确实没有理由反驳。
毕竟薛婉儿青楼出身,之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外室,母亲死活不让她进门。
还是他以死相逼才勉强抬为妾。
他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却没了先前的底气。
不管怎样婉儿是我的人!你必须立刻派人...
大哥。
我开口打断他,这次声音冷了下来。
你看看四周。
我抬手示意满院狼藉。
府里刚遭大难,死伤大半,母亲被吓得现在还没醒。
而你,沈家大少爷,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家中伤亡,不是查看母亲安危。
而是为一个尚未过门的女人大呼小叫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划开他虚伪的伪装。
沈景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将我吞没一样。
沈云舒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算什么东西我是长子!家中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你一个女人,到时候嫁出去就和沈家没半分关系了!
他对着我这个亲妹妹破口大骂,完全不顾贵公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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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站着,看着他这副丑态,内心竟出奇地平静。
沈景席的咆哮声在庭院中回荡,就在他骂得最凶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门开了。
沈景席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母亲...
沈景席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心虚。
我缓缓转身,看到翠桃正搀扶着母亲站在门口。
母亲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震惊与失望。
她的手紧紧攥着翠桃的手臂,指节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景席...
母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你刚才对云舒说的什么话!
沈景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上前两步,又突然停住,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亲,您怎么起来了
我快步上前,从另一边扶住母亲。
您现在身子还虚着,应该多休息。
母亲却摇摇头,目光始终锁定在沈景席身上。
我看到她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是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最本能的信任与期待。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此话一出,沈景席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昨晚要不是云舒在,恐怕这沈府已经灰飞烟灭了!
你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祸事,竟然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对待人命如此凉薄,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景席被母亲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的眼里闪烁着不服,但又不能发作。
沈景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他向前爬了几步,想要抓住母亲的衣角。
母亲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母亲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解释你为了一个妾室,置全家安危于不顾
她指着院子里的尸体。
你看看!看看这些为我们沈家卖命的下人!他们有的已经跟了我们二十年!
沈景席跪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哪里还有方才趾高气扬的样子。
我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
前世母亲至死都不知道她一直疼爱寄予厚望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如今总算看清了。
母亲,大哥也是一时情急...
我故作体贴地开口,却被母亲打断。
云舒,你不必为他说话。
母亲疲惫地闭上眼睛,她重新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坚定。
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
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祠堂半步。
沈景席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母亲!您要禁我的足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沈景席头上。
不行!婉儿现在还生死未卜...
闭嘴!你竟然还敢提她!
母亲再次打断他,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几个下人将沈景席压到祠堂,身后还传来他的叫喊声。
我无视他的声音,搀扶着母亲回房。
直到回到房中,母亲才脱力的倒在我身上。
云舒,你大哥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好...竟将他教导成一个是非不分的纨绔!
我轻拍母亲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不怪母亲,人性本恶,有些人生来便是自私自利。
即使后天再怎么教化,终有暴露的那天。
6
几天过去了,死的仆人都好生安葬了,家属也送了抚恤金。
府中恢复平静,就连沈景席也跪在祠堂安分了许多。
父亲也终于回来了。
沈府这么多年用的一直都是家仆,对每个人基本上都脸熟。
府中一下子少了许多熟面孔,而且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悲伤。
父亲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直到翠桃看到了父亲,脸上露出欣喜。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夫人!
还没等我和母亲出去,父亲先进了屋。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父亲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与母亲对视一眼,知道父亲已经察觉出异样了。
母亲将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没有半分隐瞒。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
混账东西!
父亲听完事情经过,突然暴喝一声,一掌拍在桌上。
茶盏震翻,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那张总是威严端方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来人!
父亲朝门外怒吼。
把那个畜生给我押来!
在一旁站着的老管家领命前去。
这个混账竟然....
父亲揉了揉眉心,不知该用什么话来骂他。
就在这时,老管家惊慌的闯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
祠堂没人,大少爷跑了!
等我们赶到祠堂时已经空无一人,门口看守的护卫被人打晕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沈景席浑身狼狈的出现在李家门口。
李家次女李南月一直爱慕着沈景席。
只是李家是开镖局的,她从小跟着她爹习武。
性格也是豪迈强势,与沈景席喜欢的那种温柔似水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他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甚至说有些嫌弃。
本来他先是去了好几个以前一起玩的狐朋狗友的家里。
那帮人看他身无分文,一猜就是和家里闹翻了。
都不待见他,将他撵了出来。
无奈只能来找李南月。
门口的丫鬟进屋通报,果然,不到半刻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
景席哥哥!
外面下着小雨,李南月连伞都没打就冲了出来。
她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头发还滴着水,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看到沈景席的惨状,她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怎么这副模样
她声音发颤,心疼的看着沈景席。
赶紧将他迎进李家客房内。
你妹妹为了争夺家产,勾结山贼陷害你
她拳头捏得咯咯响。
沈景席恰到好处地颤抖了一下,将茶杯放在一旁。
她年纪小,做出这种傻事不怪她。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
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狠...
这个贱人!
李南月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闪着寒光。
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别!
沈景席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又迅速松开,做出一副惶恐模样。
南月,你不知道她有多阴险。她在父亲面前装得乖巧,背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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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突然哽咽,别过脸去,肩膀微微抖动。
李南月果然心疼得不行,坐回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景席哥哥,你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那贱人好过!
沈景席在心底冷笑,没想到这个粗鲁的女人还能派上用场。
平日里他最厌恶她这副江湖习气,如今却要靠着她的莽撞才能报仇。
你不知道...
他继续添油加醋。
她为了陷害我,连母亲都下药害病了。
父亲被她蒙蔽,竟要将我关进祠堂禁足...
李南月眼中怒火更盛。
我这就召集人,去沈家为你讨个公道!
沈景席假意阻拦。
这...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
李南月已经大步走向门口。
次日清晨,我正在书房查看账本,忽听前院一阵喧哗。
小姐!不好了!
翠桃慌慌张张跑进来。
李家二小姐带着一群镖师在门口叫骂,说要为,为大少爷讨公道!
我放下毛笔,整理了一下衣袖。
去叫我父亲,我出去看看。
远远就听见李南月中气十足的骂声。
沈云舒!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给我滚出来!
大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
李南月一身劲装,腰间佩剑,身后站着十几个镖师,气势汹汹。
见我出来,她更是怒目圆睁。
李小姐一大早来我沈府叫骂,所为何事
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少装蒜!你勾结山贼,陷害亲兄,还有脸在这装大家闺秀
我缓步走下台阶。
李小姐,你口中的这些罪名,可有证据
景席哥哥亲口告诉我的!
她理直气壮,对沈景席十分信赖。
我轻笑出声。
哦那请问我哥哥现在何处为何不亲自来对质
李南月一愣,随即强硬道。
他...他伤势严重,在我家养伤!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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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提高声音,确保街角马车里的人能听见。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怎么从沈家祠堂逃出来的
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了一个妾室调走所有护卫,任由山贼袭击自家府邸
有没有告诉你,他视人命如草菅
李南月被我一连串问蒙了,脸色涨的通红。
我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大声的说了出来。
周围的群众都被震惊的瞪大双眼。
景席哥哥才不是这种人!
她冲着我喊道,还是不愿相信。
我看到马车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示意护卫去把他拽出来。
很快,扑通一声,沈景席被护卫扔到我们两人中央。
是不是真的,你问问他就好了。
我冷漠的看着地上的沈景席。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南月声音发抖,即使她再蠢也能看出来我说的不像是假话。
沈景席还在狡辩争论。
没有!都是她污蔑我!南月你要相信我啊。
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闯入人群中。
景席,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人身上的衣裙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淤痕。
沈景席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一眼认出那是薛婉儿,虽然她此刻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娇媚女子判若两人。
薛婉儿直接扑到沈景席身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你说会来救我的...你说过的...
她抬头时,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沈景席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厌恶。他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推倒在地。
哪来的疯妇!我不认识你!
人群骚动起来,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缓步上前,故作惊讶。
咦,这不是薛姨娘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我这句话直接验证了此人就是被他抛弃的妾室。
李南月的嘴唇都在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在骗我
沈景席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上前拽住她的衣袖。
南月,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李南月眼中怒火更盛。
你把我当枪使,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替你出头
她猛地松开手,沈景席踉跄着跌坐在地,围观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沈景席,我李南月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种畜牲!
李南月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完她直接哭着离开了。
贱人!
沈景席见李南月离开了当场暴怒,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你这残花败柳,也配污我名声!
此时的他也顾不得什么以前的情分了,恨不得将她撕烂。
都怪你这贱人!要不是你,我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父亲才匆匆赶来,正好看到沈景席当街暴打薛婉儿。
沈景席一看父亲来了,急忙停手。
甩开薛婉儿,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我错了,都是这个女人蛊惑的我!
还没等他说完,父亲直接开口打断他。
经家中长辈商讨,你德行有亏,将你从祠堂中除名。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沈家人,我只有云舒一个女儿。
闻言,沈景席彻底愣住了,就连我们离开都没有察觉。
我跟随父亲回到了家,父亲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他将我拉到书房。
云舒,从今日起,我教你经商,以后沈家就交给你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跟随父亲四处游历,学习经商。
几年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接管沈家的所有生意。
至于沈景席,听说那天之后,他们二人被青啸寨抓了回去。
最后被折磨致死,两张草席一卷,随便扔到了乱葬岗。
暴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