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镇墓铃**
青铜铃铛在罗盘上方疯狂旋转,震得林砚虎口发麻。古墓甬道里弥漫着青灰色的雾气,手电筒光束像被某种粘稠物质吞噬,只能照出三步开外剥落的壁画。
戌时三刻,阴气最盛......
他默念着《天机策》里的记载,食指划过腰间桃木剑的雷纹。剑柄上系着的五帝钱突然发出脆响,在死寂的墓道里炸开一串回音。
壁画上的朱砂仕女突然眨了眨眼。
林砚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湿冷的石壁。仕女描金的裙裾正在渗血,那些暗红液体顺着壁画流淌,在他脚下汇聚成扭曲的符咒。怀里的罗盘发出刺耳鸣叫,指针直指前方幽深的墓室。
沈昭......将军冢......
石门上斑驳的篆文在血光中清晰起来。林砚摸到背包夹层里的犀角香,这是师姐用三年阳寿换来的破障之物。三天前她在ICU插着呼吸机说出的最后线索,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
青铜门轰然洞开的瞬间,二十八盏长明灯次第亮起。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该停放棺椁的墓室中央,悬着一具冰玉棺。玄铁锁链贯穿棺木,末端没入四尊饕餮石像口中,构成天罡镇煞阵。
更诡异的是棺中女子。
她穿着残破的明光铠,心口插着半截断剑,乌发如瀑垂至腰际。苍白的皮肤下泛着青金色脉络,仿佛沉睡的玉雕。若不是那十指上三寸长的漆黑指甲,林砚几乎要以为这是某个朝代的陪葬妃嫔。
千年不腐,甲生玄墨......他喉结滚动,桃木剑已经出鞘,这是镇墓僵。
《天机秘录》第三卷记载,唯有含冤而死的将军才能炼成此等凶物。林砚终于明白师门为何要将此地列为禁域,但师姐等不到他回去复命了。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剑锋,朝着冰棺踏出第一步。
棺中女子突然睁眼。
那双赤金色瞳孔映出林砚踉跄的身影时,缠绕棺木的玄铁链齐齐崩断。林砚的驱魔咒卡在喉咙,他看见女子心口的断剑正在消融,露出下方跳动的赤色晶体。那光芒像是有生命般,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爬。
你身上......有故人的味道。
女子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冷意,指甲划过林砚颈动脉时,他闻到了沙场铁锈般的血腥气。桃木剑在距她咽喉半寸处凝滞不前,剑身的雷纹像被无形力量压制,发出濒死的嗡鸣。
我名沈昭。她指尖挑起林砚胸前的犀角香佩,宋绍兴三年,有人戴着同样的玉佩,骗我饮下鸩酒。
长明灯突然暴涨,照亮穹顶星图。林砚这才发现七星方位钉着七柄桃木剑,最末位的摇光星处,剑身已经布满裂痕。
第二章
赤玉劫**
冰玉棺在沈昭起身时碎成齑粉,林砚的护身符无火自燃。他后退时撞翻长明灯架,灯油泼在青砖地上竟凝成血字——擅动镇物者,七窍流血而亡。
你们天机阁的诅咒还是这般恶毒。沈昭赤足踏过血色咒文,那些怨毒的字迹像被灼烧的蛇虫般蜷缩退散。她抬手接住穹顶坠落的桃木剑碎片,青金色脉络在掌心游走:摇光已碎,贪狼将醒。你的师长没教过你七星镇煞的规矩
林砚突然想起师姐昏迷前用血画在床单上的星图,残缺的北斗末端连着一个生辰八字——正是他的出生年月。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时,沈昭的指甲已经抵住他心口。
寅年寅月寅时生人。她指尖刺破道袍,殷红血珠渗进漆黑甲尖,难怪能穿过外围的九宫迷阵。
墓室突然剧烈震动,林砚听见甬道深处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声响。七星图上的天枢星骤然大亮,钉在那里的桃木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
你放出了尸煞的引子。沈昭揪住林砚的衣领腾空而起,玄铁锁链如活蛇缠上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血池中浮沉的无数青铜棺。
林砚在坠落中摸到沈昭后颈的镇魂钉,铜钉上熟悉的云雷纹让他浑身发冷——这是天机阁长老才配使用的封魔钉。沈昭突然闷哼一声,赤金瞳孔泛起黑雾: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的。
血池沸腾的瞬间,林砚扯断颈间犀角香佩。异香弥漫时,他看见沈昭眼中闪过破碎的画面:红衣女子将玉佩系在银甲将军颈间,城楼上鸩酒映着残阳如血。
师姐说犀角香能照见前世。林砚在狂风中大喊,你看见的是不是...
话音被青铜棺盖的爆裂声打断。十二具青面獠牙的尸煞破棺而出,它们的指甲在地面刮出幽蓝火花。沈昭甩开林砚结印,残破的明光铠泛起血色符文:站在震位,闭气!
林砚翻滚到八卦方位时,看见沈昭心口的赤玉丹迸发出耀眼光芒。那些扑向她的尸煞像被抽去筋骨般瘫软,但更多的青铜棺正在开启。他忽然明白师门典籍里缺失的那页写了什么——赤玉现世,百尸朝宗。
接住!沈昭劈手折断自己一节指甲掷来,用你的心头血淬炼它!
漆黑指甲在触及林砚掌心血珠时化作三尺青锋,剑身流转着与赤玉丹同源的幽光。当他斩落第一具尸煞的头颅时,粘稠黑血中浮现出天机阁的符咒残片。
这些是...道门炼制的林砚的质问被尸潮淹没。沈昭在血雨中冷笑:三百年前第一批来送死的道士,现在成了尸煞的傀儡。
地面突然裂开深渊,血池中心升起篆刻着天机永镇的青铜鼎。林砚认出这是师门禁地供奉的炼妖鼎,鼎耳处还刻着他师尊的道号。沈昭的铠甲在接触到鼎中溢出的黑气时开始腐蚀,赤玉丹的光芒忽明忽暗。
原来他们连镇派法器都献祭了。她突然抓住林砚握剑的手刺向自己心口,动手!在我被污染前取出赤玉丹!
剑尖抵住跳动的赤色晶体时,林砚看见沈昭眼底映出自己前世的模样:银甲将军抱着红衣女子跪在星阵中央,七柄桃木剑正从他们体内穿过。
第三章
往生刃**
剑锋刺入赤玉丹的刹那,青铜鼎上的天机永镇四字迸发金光。林砚的虎口被灼出焦痕,沈昭心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星砂,那些银色颗粒在空中凝结成锁链形状。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林砚咬破食指凌空画出血符,这是他偷偷拓印禁地石碑学来的缚灵咒。符咒缠住沈昭的瞬间,前世幻象如潮水般涌入——红衣女子跪在观星台上,七根桃木钉正从她四肢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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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这是唯一能镇压尸煞的法子。银甲将军握钉的手在颤抖,盔甲上沾着干涸的褐色血渍。
用将军骨做阵眼,拿巫女魂当祭品。沈昭的声音在幻象中格外清晰,她脖颈处的犀角香佩沾满血污,李长风,你比尸煞更可怕。
林砚头痛欲裂,这些记忆残片与师尊传授的《天机正史》截然不同。典籍中说初代阁主李长风舍身封印尸煞,可幻象里分明是他亲手将沈昭炼成镇墓僵。
沈昭的指甲突然暴涨三寸,赤金瞳孔彻底被黑雾吞噬。她扯断血符锁链时,整座古墓的壁画开始剥落,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镇魂钉。林砚这才看清每根钉子都钉着一具道袍骷髅,他们的天灵盖上都刻着天机阁印记。
三百年,他们用四十九个纯阳命格的弟子加固封印。沈昭的声音夹杂着重音,仿佛千万冤魂在嘶吼,现在轮到你了。
炼妖鼎中腾起黑气凝成的巨手,林砚怀中的赤玉丹碎片突然发烫。他本能地挥剑斩去,剑锋竟穿过黑气直劈青铜鼎。当天机永镇的牌匾裂开时,鼎中涌出的不是尸煞,而是无数挣扎的道士魂魄。
原来这就是永镇...林砚的剑穗无风自动,那是师姐编的平安结,用同门的魂魄喂养尸煞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更深层的墓室。林砚的后背撞上冰冷石台,发现这里竟是按观星台布局建造的祭坛。七盏青铜灯对应北斗方位,中央玉棺里躺着穿道袍的枯骨,枯骨手中握着与沈昭心口同款的断剑。
李长风。沈昭的指甲在玉棺上刮出火星,你以为把自己炼成尸解仙就能赎罪
祭坛四周的水银槽突然流动,构成二十八宿星图。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出这是《天机策》最后一页的禁忌阵法。当水银漫到沈昭脚边时,她心口的赤玉丹开始不受控制地吸收黑气。
杀了我。沈昭突然将林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赤玉丹被污染会孕育新尸煞,就像三百年前...
她的警告被破空而来的金钱剑打断。十二名紫袍道人从天而降,为首的正是天机阁执法长老。林砚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想起三年前正是此人将师姐选为守鼎人。
孽徒果然与妖尸勾结。长老袖中飞出捆仙索,速将赤玉丹奉上,尚可留你魂魄入轮回。
沈昭突然笑了。她扯开残破的铠甲,露出心口跳动的赤玉丹:想要自己来取。在水银漫过祭坛的瞬间,她搂住林砚的腰跃入星图中央的暗河。
**第四章
往生刃**
暗河的水沾衣成冰,林砚的睫毛凝着霜花。沈昭的心跳隔着两层湿透的衣料传来,那频率竟与北斗七星闪烁的节奏重合。他低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掌间缠绕着金红双色丝线——这是往生河对因果债的具象化。
别碰那些线。沈昭划破指尖,血珠在河面燃起幽蓝鬼火,往生河会让人看见最恐惧的记忆。
话音刚落,林砚就被拖入血色幻境。他看见师姐躺在炼妖鼎中,七盏本命灯环绕着她苍白的躯体。执法长老手持青铜杵,正将刻着沈昭生辰八字的镇魂钉敲进她的太阳穴。
用纯阴命格温养赤玉丹,这才是守鼎人真正的用处。长老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膜,你以为当年为什么选中你们姐弟
水浪突然剧烈翻涌,林砚的瞳孔泛起赤金光芒。沈昭拽着他躲过水银俑射来的箭矢,那些箭簇在河面炸开时,竟浮现出天机阁弟子练剑的身影。
他们在箭上附了追魂咒。沈昭斩断一缕缠上林砚脚踝的黑发,那是往生河里沉积的怨念,抱元守一,别被往生河的怨气侵蚀。
暗河尽头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七十二把古剑倒悬在穹顶,剑柄皆系着褪色的红绸。林砚的桃木剑突然脱手飞出,径直刺入剑阵中央的石碑。碑文在剑气激荡下显形——镇北大将军沈昭埋骨处。
原来你把自己的剑冢修成了囚笼。林砚抚过碑文上深深的抓痕。那些痕迹里渗出的血珠凝成卦象,正是师姐昏迷时在病房窗户上反复画过的图案。
沈昭的铠甲在靠近剑冢时片片剥落,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赤玉丹的光芒照亮碑文背面的小字,林砚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用他生辰八字写成的祭文。
李长风当年用的祭品...是你的前世。沈昭的指甲深深抠进石碑,他抽了你的帝王骨炼成赤玉丹,又把你的魂魄...
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了她的话。水银俑大军如银色潮水涌来,它们踩着天机阁的七星步法,手中陌刀组成绞杀阵型。执法长老的金钱剑悬在阵眼,剑穗上拴着的正是师姐的一缕头发。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赤玉丹在他体内生根发芽。当他握住沈昭的本命剑时,往生河突然倒卷上天,形成水幕上的战场幻象——三百年前的同一天,银甲将军也是在此处举起反旗。
他们怕的不是尸煞。沈昭的声音混在剑鸣中,而是你我联手重现血月之变。
剑冢突然地动山摇,七十二把古剑齐声长吟。林砚看见自己的血滴在石碑上,竟与沈昭当年的血痕严丝合缝。当赤玉丹的根须刺破他指尖时,暗河之水化作万千剑影,将扑来的水银俑钉死在岩壁上。
你终于醒了。沈昭的手覆上他握剑的手,铠甲碎片重新汇聚成带血的明光铠,大周镇北军主帅。
执法长老的惨叫声中,林砚看清了真相。三百年前血月当空,他与沈昭本该用七星尸煞的力量推翻暴君,却被李长风用犀角香佩篡改记忆。那些所谓尸煞屠城的记载,实则是炼妖鼎焚烧起义军的黑烟。
小心!沈昭突然旋身将林砚护在怀里。执法长老的金钱剑穿透她的肩胛,剑身咒文疯狂闪烁。赤玉丹的光芒骤然暗淡,沈昭的瞳孔开始渗出黑血。
林砚的怒吼震落洞顶钟乳石,赤玉丹的根须在他背后凝成血色披风。当他掐住执法长老的咽喉时,往生河的水全部倒悬而起,每一滴水都映出轮回中的背叛与欺骗。
你们用三百年布这个局...林砚的声音带着重瞳回响,不就是要再造一个李长风
剑冢突然陷入死寂。执法长老的头颅滚落在石碑前,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他碎裂的天灵盖里爬出一只青铜甲虫,虫背上刻着林砚和师姐的生辰八字。
沈昭的指甲突然刺入自己心口,生生挖出半块赤玉丹:吞下去!这是唯一能斩断轮回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暗河尽头亮起七盏引魂灯,师姐白衣染血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手中捧着李长风的尸解仙命牌。她脚下的阵法,正是林砚在往生河里见过的炼魂阵。
时辰到了。师姐的眼角流下血泪,阿砚,该你入阵了。
林砚手中的本命剑突然调转剑尖,赤玉丹的根须已经缠住他的心脏。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往生河里那些金红线,缠的根本不是前世今生——
而是天机阁用三百年光阴编织的夺舍罗网。
**第五章
血月鉴**
沈昭的指尖在林砚心口凝成冰花,赤玉丹残片在她掌心绽出蛛网状裂痕。往生河的水倒卷成通天水柱,师姐手中的尸解仙命牌正在吞噬星光,二十八宿方位接连亮起血色符咒。
当年你替我挡下鸩酒...沈昭的铠甲碎片扎进林砚后背,在皮肤上刻出北斗纹路,现在该我还你了。
林砚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赤金色,帝王骨在他脊梁上隆起尖刺。当师姐启动炼魂阵时,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重叠在现实——李长风用同样的阵法抽走他的魂魄,将帝王骨炼成赤玉丹。
阿姐!林砚嘶吼时口中喷出星火,往生河的水触之即燃。火焰中浮现出童年画面:师姐在乱葬岗捡到他时,他心口嵌着半块赤玉丹。
沈昭突然掰断自己一根肋骨,骨茬在掌心化作雕龙匕首:大周镇北军听令!剑冢七十二古剑应声出鞘,在水焰中熔成赤金流火,破军!
流火贯穿师姐右肩的瞬间,林砚看清她道袍下蔓延的青铜纹身——那是李长风的尸解仙印记。炼魂阵出现裂痕时,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真正的七星尸煞破土而出。
那是由七具天机阁长老尸身拼合的怪物,每颗头颅都长着李长风的脸。尸煞抬手引动天雷,劈开的云层后露出血色月亮,与三百年前的凶象分毫不差。
时辰正好。七张嘴同时开口,声浪震碎山岩,当年取你一根帝王骨,今日该还债了。
沈昭的匕首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赤玉丹残片在血光中重聚。她扯断缠在林砚身上的因果线,将他推入燃烧的往生河:记住,赤玉丹是钥匙也是牢笼...
林砚在烈焰中下坠,看见记忆被血色浸染。那场未竟的血月之变在眼前重现:沈昭的战旗插上皇城时,李长风用炼妖鼎收走了起义军的魂魄。所谓尸煞屠城,实则是三万义军被炼成丹药的冲天怨气。
现在你知道了。师姐的声音在火中忽远忽近,她的身体正在被李长风吞噬,我们不过是师尊养的人丹...
七星尸煞的利爪穿透沈昭胸膛时,林砚背后的帝王骨破体而出。骸骨在血月下疯长成参天巨树,枝干上挂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棺。天机阁地脉深处传来轰鸣,历代阁主的尸身从棺中爬出,朝着血月跪拜。
沈昭的残魂附在本命剑上,剑身映出她最后的微笑:将军,借你的火一用。林砚的泪落入烈焰,点燃了帝王骨中的赤龙精魄。当七星尸煞的利爪再次落下时,燃烧的骸骨化作龙形火浪,将七颗头颅同时贯穿。
李长风的惨叫中混杂着师姐的呼唤。林砚在火海中抓住沈昭即将消散的残魂,赤玉丹的光芒突然暴涨。他碾碎丹药按进心口,任由帝王骨刺破所有脏器:这次,我们一起改命。
血月炸裂成万千星子,往生河逆流冲垮炼魂阵。当光芒消散时,七星尸煞的残骸上开满赤玉丹结晶,每颗晶体里都封存着被吞噬的魂魄。师姐躺在破碎的阵眼中,右眼的青铜纹身正在剥落。
犀角香佩...她吐出半块玉佩,戴着它...去找真正的...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便化作飞灰。林砚握着尚有温热的玉佩,听见沈昭的声音在风中消散:三百年...终于等到...你的火...
**第六章
烬土生香**
赤玉丹花在月光下泛起血雾时,林砚的指尖正从青铜鼎内壁刮下最后一点香灰。三年来他走遍《天机策》记载的七十二处镇煞地,终于拼齐鼎内被刻意磨去的星图——北斗天枢的位置赫然标着沈昭的将星命盘。
你果然在这里。
沾着夜露的棠棣花被放在鼎沿,来人身着绣着往生纹的素白道袍。林砚头也不回地转动星盘,看着鼎中香灰聚成北疆地形图:茅山也想要赤玉丹
我们要的是真相。年轻的茅山掌教按住旋转的星盘,天机阁旧址每到子时便有阴兵借道,那些士兵铠甲上...绣着沈字旗。
林砚袖中的犀角香佩突然发烫,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感应到沈昭的气息。他捏碎香佩洒入鼎中,灰烬里浮现出北邙山深处的景象:冰棺中的沈昭心口插着半截断剑,三千青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霜化。
将军骨在反噬宿主。茅山掌教掐指结印,太乙神数在虚空中投射出卦象,若不在下个血月之夜拔出诛魔剑,她会彻底变成...
我知道。林砚截断话头,将染血的战旗残片投入鼎中。火焰腾起的瞬间,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将断剑刺入沈昭心口时,剑柄处镶嵌的正是犀角香佩碎片。
北邙山的雪下得蹊跷,六月飞霜掩住山涧血色。林砚踩着没膝的积雪来到冰棺前时,七十二只血鸦在枯树上齐声哀鸣。沈昭的睫毛上凝着冰晶,心口的诛魔剑已经与赤玉丹长成一体。
这次换我替你守着。林砚割开手腕,让帝王骨的血浸透冰棺。当血月升到中天时,那些渗入地下的血突然回流,在雪地上画出巨大的往生阵。
冰棺炸裂的刹那,诛魔剑上的锈迹片片剥落。沈昭抓住剑刃翻身而起,霜化的发丝在风中散成星尘。她赤足点在林砚结印的手背,借力跃上悬崖时,整座北邙山的积雪都在震颤。
你用了逆星术沈昭的指甲划过林砚颈间新添的伤疤,那里跳动着不属于人类的心脏,用半块赤玉丹做心,能撑多久
回答她的是地底传来的锁链声。九百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皆刻着天机阁的炼魂咒。林砚的瞳孔泛起赤金光芒:够撑到烧尽这些脏东西。
沈昭的本命剑在触到青铜棺时发出龙吟,剑气扫过之处,棺中爬出的竟是三百年前起义军的尸骸。他们的天灵盖上都钉着犀角香佩碎片,眼中跳动着李长风的魂火。
他把自己炼成了尸煞蛊。林砚的脊骨刺破皮肤,燃烧的帝王骨在夜空下舒展成火龙,师姐当年没说完的话...是让你杀了我。
沈昭的剑突然调转方向,却不是刺向林砚。她劈开最大的青铜棺,拽出里面李长风的尸解仙本体,将诛魔剑钉入他眉心:不,她是要我们毁了真正的阵眼。
血月突然裂成七块,坠落的碎片点燃了整片雪原。林砚在火光中看见师姐的残魂从李长风体内飘出,她手中握着的正是缺失的赤玉丹碎片。
阿姐...燃烧的帝王骨突然停滞,火龙眼角落下赤金血泪。
沈昭的剑势未收,顺势刺穿林砚心口的赤玉丹。当两半丹药在剑尖合一时,往生阵突然逆向运转。无数光点从青铜棺中升起,那是被囚禁三百年的起义军魂魄。
现在,物归原主。沈昭握住林砚持剑的手,刺入自己心口。诛魔剑寸寸碎裂,赤玉丹绽放的光芒里,三百年前的犀角香佩终于拼合完整。
血月消散时,北邙山顶的棠棣花突然盛开。茅山掌教找到二人时,只看见插在雪地中的诛魔剑柄,以及剑柄上系着的红绸——半幅残破道袍,半面染血战旗。
**终·山河灯明**
自此每逢中元夜,北疆百姓都会在门前悬挂双色灯笼:赤纱灯纪念焚尽尸煞的火龙,白绸灯祭奠消弭灾劫的女将军。更有行商传言,在边关茶马道上,常见背着青铜鼎的旅人与红衣女子并肩而行,鼎中香灰撒落处,赤玉丹花开满古道。
而那柄插在北邙山巅的诛魔剑,雪落不覆,风过留吟,恰似故人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