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锦绣医妃:庶女逆袭 > 第一章

第一章
连续三十六小时的手术后,姜璃的视线开始模糊。无影灯在她眼前化作刺眼的光晕,耳边监护仪的警报声渐渐远去。她下意识伸手想扶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姜医生!
同事的惊呼是她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再次睁开眼时,檀木床梁上精致的雕花映入眼帘。姜璃眨了眨眼,那雕花没有消失——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绝非医院天花板应有的装饰。
五小姐醒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惊喜地凑过来,手里端着青瓷药碗,您昏睡一天了,可把春桃吓坏了。
五小姐?春桃?
陌生的称呼让姜璃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即一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现在是姜璃,户部尚书姜明远庶出的五女儿,生母是早逝的柳姨娘,在姜府地位卑微得如同隐形人。
穿越了?姜璃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真实得不容置疑。
今日是老爷寿辰,各房小姐都去前厅贺寿了。春桃一边扶她坐起一边说,夫人说您病着就不必去了,但奴婢想着...
我去。姜璃打断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坚定。根据原主记忆,嫡母王氏口中的病着多半只是不想让庶女在人前露脸的借口。
春桃瞪大眼睛:可是小姐您的身子...
无妨。姜璃已经掀开锦被下床。作为现代顶尖外科医生,她经历过比这严重得多的疲惫。况且,在这陌生的深宅大院中,被动等于危险。
在春桃帮助下,姜璃换上一袭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铜镜中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容貌清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明亮锐利,与记忆中唯唯诺诺的原主截然不同。
五小姐今日...有些不同。春桃小声嘀咕。
姜璃微微一笑:人总不能一直病着。
前往前厅的路上,姜璃梳理着脑海中的信息。姜府有五位小姐,三位嫡出两位庶出。原主作为最不受宠的庶女,在府中处境艰难。父亲姜明远是当朝户部尚书,嫡母王氏出身名门,手段厉害。今日是姜明远五十大寿,京城达官显贵云集,正是各房小姐展示才艺、谋求好姻缘的时机。
哎哟,这不是五妹妹吗?一道尖细嗓音从身后传来。姜璃转身,看见一位珠光宝气的少女在丫鬟簇拥下走来,正是三小姐姜瑶,王氏所出的嫡女。
姜璃福身行礼:三姐。
姜瑶上下打量她,红唇勾起一抹讥笑:病秧子也敢往前厅凑?别给姜家丢人。说着故意用肩膀狠狠撞过姜璃,扬长而去。
姜璃踉跄一下被春桃扶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在现代,她以冷静果断著称,从不畏惧挑战。如今穿越到等级森严的古代,面对这样的欺凌,她暗自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前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姜璃悄悄站在角落观察。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父亲姜明远。旁边雍容华贵的妇人自然是王氏。几位小姐正在表演才艺——大小姐抚琴,二小姐作画,三小姐姜瑶跳了一支舞,赢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由五小姐献艺。管家高声宣布。
厅内顿时安静。姜明远皱眉看向王氏,显然不知这个安排。王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收回成命。
姜璃深吸一口气,从容走向中央。她注意到宾客席间一位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微微抬眼,俊美如雕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兴味。
女儿为父亲准备的是茶艺。姜璃声音清亮,没有半分怯场。现代时她曾痴迷茶道,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丫鬟端上茶具。姜璃净手焚香,动作行云流水。她改良了传统手法,融入现代茶艺的优雅简洁。热水冲入茶盏,嫩绿的茶叶舒展如兰,清香四溢。
此茶名为'碧潭飘雪',女儿以山泉水冲泡,愿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姜璃捧茶跪献,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满座宾客惊叹不已。姜明远接过茶浅尝,眼中闪过惊讶:好茶!为父竟不知璃儿有此等手艺。
姜璃垂眸:女儿愚钝,唯此一技可献丑。
她余光瞥见那墨蓝衣袍男子正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如炬,似要看穿她的灵魂。姜璃心头一跳,迅速移开视线。
宴会进行到一半,突然一阵骚动。老夫人——姜明远的母亲突发心绞痛,面色铁青地捂着胸口倒下。众人慌乱无措,太医尚未赶到。
让开!姜璃箭步上前,迅速检查老夫人状况。心律不齐,呼吸急促,典型的急性心绞痛发作。她立即让老夫人平卧,解开衣领,同时按压特定穴位缓解症状。
取丹参、三七、冰片来!快!她厉声喝道,气场全开。
没人敢违抗。药材很快取来,姜璃熟练地配制成简易救心丸,喂老夫人服下。片刻后,老夫人呼吸渐稳,面色转红。
五丫头...老夫人虚弱地握住姜璃的手,老身这条命,多亏了你。
满堂宾客哗然。姜明远看女儿的眼神彻底变了。王氏脸上堆着笑,眼中却寒光闪烁。
角落处,墨蓝衣袍的男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对身旁侍卫低语:查查这位姜五小姐。一个深闺女子,不该懂得如此精妙的医术。
姜璃不知道,她这一出手,不仅改变了在姜府的地位,更引起了一位神秘权贵的注意。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
第二章
姜璃的手指轻轻拂过茶盏边缘,感受着温度的变化。满堂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却仿佛置身于现代茶艺表演的舞台上,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茶具。
五小姐这手法,倒是从未见过。席间一位夫人小声议论。
姜璃充耳不闻,专注于每一个动作。她改良了传统的点茶手法,融入现代茶道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热水冲入茶盏的瞬间,茶叶如绿蝶般舒展开来,清香顿时弥漫整个厅堂。
此茶需静心品味。姜璃双手捧盏,恭敬地奉到姜明远面前,第一口轻啜,感受茶香初绽;第二口慢饮,体会回甘绵长;第三口细品,方知其中真味。
姜明远接过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这小女儿平日里沉默寡言,今日却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间透着说不出的从容气度。
茶汤入口,姜明远眉头舒展:好茶!清香沁脾,回甘悠长。他转头对王氏道,夫人,璃儿何时习得如此精湛的茶艺?
王氏脸上堆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老爷日理万机,自然不知孩子们平日里的消遣。璃儿向来乖巧,想是私下用功所致。
姜璃垂眸不语。在原主记忆中,王氏何曾关心过庶女们的消遣?今日这场表演,全靠她现代积累的茶道知识。
姜大人好福气啊,令爱不仅容貌出众,更是蕙质兰心。一位官员奉承道。
姜璃余光瞥见那位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坐在宾客中并不显眼,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分明,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沉稳有力。
不知为何,那目光让姜璃后背微微发紧,仿佛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她迅速移开视线,退回姐妹们所在的位置。
五妹妹今日可算出尽风头了。三小姐姜瑶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甜得发腻,只是庶女终究是庶女,别以为泡杯茶就能改变什么。
姜璃淡淡一笑:三姐说笑了,妹妹不过尽孝而已。
姜瑶冷哼一声,扭着腰肢回到自己的座位。大小姐姜珊和二小姐姜玥也投来复杂的目光。姜璃心知肚明,自己这一出手,已经打破了姜府后宅微妙的平衡。
宴会进行到一半,老夫人突然面色发青,捂住胸口倒在了座位上。
老夫人!丫鬟惊慌失措地喊道。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姜明远一个箭步冲到母亲身边,只见老夫人呼吸急促,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已开始发紫。
快请太医!姜明远急声喝道。
姜璃挤过人群,迅速判断出这是急性心绞痛发作。在现代,这种情况需要立即服用硝酸甘油,但古代哪来这种药物?她必须争分夺秒。
让开!让我看看!姜璃推开围观的丫鬟,跪在老夫人身旁。
王氏厉声喝道:五丫头,休得胡闹!老夫人身体金贵,岂是你能碰的?
祖母若再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姜璃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父亲,请让女儿一试!
姜明远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快!
姜璃立刻让老夫人平卧,解开她的衣领保证呼吸通畅。她双手交叠,按压老夫人胸口的特定穴位,同时吩咐道:取丹参、三七、冰片、麝香、桂枝、檀香,速速磨粉!再备热酒一盏!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时,那位墨蓝衣袍的男子对身旁侍卫低语几句,侍卫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来。
这是'护心丹',或可一用。男子声音低沉,如金石相击。
姜璃抬头,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确认成分安全后,倒出一粒喂老夫人服下。
不够。姜璃摇头,还需活血化瘀之药。
药材很快备齐,姜璃熟练地研磨调配,加入热酒中喂老夫人服下。同时,她持续按压老夫人手上的内关穴和胸口的膻中穴,促进气血运行。
满堂宾客屏息观望。王氏脸色阴晴不定,姜瑶则满脸嫉恨。唯有那位陌生男子,始终冷静地观察着姜璃的每一个动作,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约莫半刻钟后,老夫人呼吸渐趋平稳,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她虚弱地睁开眼,目光落在姜璃脸上:老身...多谢五丫头...
满座哗然。姜明远长舒一口气,向姜璃投来赞许的目光。
太医姗姗来迟,诊脉后惊讶道:老夫人脉象已趋平稳,是何人施救?手法如此精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璃身上。她轻声道:只是凑巧读过几本医书,略通皮毛罢了。
姜五小姐过谦了。太医捋须道,若非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人握住姜璃的手:好孩子,从今往后,常来陪老身说说话。
这句话的分量,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老夫人虽不管家,但在姜府地位尊崇,有她撑腰,姜璃的地位将大不相同。
王氏脸上堆着笑,眼中却寒光闪烁:璃儿何时学的医术?为娘竟不知。
姜璃早有准备:回母亲,女儿自幼体弱,常翻阅医书自诊,久而久之便记下些方子。
哦?王氏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宴会在一片惊叹声中继续。姜璃退到角落,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她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转头看去,正是那位提供护心丹的男子。他举杯向她示意,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璃微微颔首致谢,心中却升起警惕。那人看似寻常宾客,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上位者的气势,绝非等闲之辈。
那是靖王殿下。春桃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小声说道,听说是老爷特意邀请的贵客。
靖王?姜璃心头一跳。在原主零碎的记忆中,靖王萧景珩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战功赫赫却深居简出,在朝中颇有威望。难怪他随身携带护心丹这样的珍贵药物,想必是战场上用的。
宴会结束后,姜明远罕见地将姜璃叫到书房。
璃儿,今日你救了老夫人,为父甚是欣慰。姜明远捋须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姜璃垂眸思索。直接要求改变待遇太过急切,不如...
女儿只求能时常出入家中书房,多读些医书,也好照料祖母身体。
姜明远略显惊讶:就这些?
女儿别无他求。
好,为父准了。姜明远点头,另外,从今日起,你的月例增加一倍,有什么需要,直接跟管家说便是。
谢父亲。姜璃行礼退出,心中暗喜。有了出入书房的自由和经济支持,她就能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也为日后可能的危机做准备。
回到自己简陋的小院,姜璃刚松了口气,春桃就急匆匆跑来: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王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姜璃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跪下!王氏厉声喝道。
姜璃没有反抗,安静地跪在地上。
说!你那医术从何学来?王氏冷冷地盯着她,别拿医书的谎话搪塞我。
姜璃早有准备:母亲明鉴,女儿确实读过《伤寒杂病论》和《千金方》,今日所用之法,皆出自其中。
胡说!王氏拍案而起,那些古籍艰深晦涩,连太医学徒都需数年才能入门,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懂?
姜璃不慌不忙:女儿愚钝,只是死记硬背了些方子。今日祖母症状与书中描述相似,故斗胆一试。
王氏眯起眼睛,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却又找不出破绽。半晌,她冷冷道:不管你有什么秘密,记住自己的身份。庶女就该安分守己,今日这般出风头,对你没好处。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滚吧。王氏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姜璃退出房间,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从今天起,王氏会加倍提防她。但没关系,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回到房中,姜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她趁人不备时留下的几粒护心丹,她要研究成分,看看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姜璃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靖王府中,萧景珩正听着暗卫的汇报。
姜五小姐确实古怪。暗卫低声道,据查,她过去胆小怯懦,足不出户,今日却判若两人。而且她所用的救治手法,属下问过太医,都说闻所未闻。
萧景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正是姜璃泡过的那只:继续观察。若她真有非凡医术...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同一轮明月下,姜璃翻开从书房借来的医书,开始研究这个世界的医药知识。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那位神秘的靖王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第三章
天刚蒙蒙亮,姜璃就换上了一身青色男装,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春桃在一旁紧张地绞着手指。
小姐,这要是被夫人发现...
我辰时前就回来。姜璃往脸上抹了些许灰尘,掩盖过于白皙的肤色,父亲准我出入书房,又没说必须待在书房。
这是她救治老夫人后的第七日。凭借出入书房的便利,姜璃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今日她要亲自去京城最大的药铺看看,补充些药材。
可您这身打扮...
放心,没人会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姜璃拍拍春桃的肩膀,将几块碎银塞进腰带,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病了在休息。
姜府后门守夜的小厮正打着瞌睡。姜璃轻手轻脚地溜出去,融入清晨薄雾中。
京城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即使天刚亮,街上已是人来人往。叫卖早点的摊贩,挑着担子的货郎,匆匆赶路的行人...姜璃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新出炉的烧饼香,远处飘来的药草味,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马粪气息。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过去一周困在姜府,她几乎要窒息了。
济世堂是京城最大的药铺。姜璃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抬脚走了进去。
药铺内光线昏暗,但收拾得极为整洁。四面墙都是药柜,无数小抽屉上贴着药材名称。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柜台后称药。
小兄弟要抓什么药?老者头也不抬地问道。
姜璃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老先生,我需要川芎、当归、红花...她报出一连串药名,最后补充道,还有龙脑香,要上等的。
老者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前几味常见,龙脑香却是不易得。小兄弟懂医理?
略知一二。姜璃谦虚道。
老者转身去备药,姜璃则在药铺内随意观看。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玻璃罐吸引——里面装着几株奇特的草药,叶片呈星形,边缘有锯齿。
这是...姜璃凑近细看,心跳加速。这草药与现代的紫锥菊极为相似,具有增强免疫力的功效。
那是'七星草',生于北疆雪山,三年才得一熟。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治疗热毒有奇效,但极难保存。
姜璃转身,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着普通商贾的褐色长衫,但腰间的玉佩却透着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鹰般锐利,此刻正带着几分探究看着她。
多谢指教。姜璃拱手行礼,刻意保持距离。
男子却走近一步:小兄弟面生,是第一次来济世堂?
随家师学医不久,确是初次来此。姜璃随口编造,同时警惕地后退半步。
老者将包好的药材放在柜台上:除了龙脑香,其余都齐了。那味药昨日刚被这位客官买走最后一份。他指了指褐衣男子。
姜璃皱眉。龙脑香是她准备制作防疫药方的关键成分,具有抗菌消炎作用。
这位兄台,她转向男子,不知可否割爱少许龙脑香?我愿意出双倍价钱。
男子唇角微扬:巧了,我也急需此药救人。不如说说,你准备用它治什么病?
预防热毒入肺,特别是对体弱者和孩童效果显著。姜璃谨慎回答。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有意思。据我所知,龙脑香多用于外伤,少有人用于预防。
医理千变万化,对症下药才是根本。姜璃有些不耐,兄台若不愿相让,直说便是。
若我偏要请教小兄弟的医理呢?男子似乎存心逗她。
姜璃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龙脑香性凉,入肺、肝经,清热解毒。配合川芎、白芷等药,可制成香囊随身佩戴,预防时疫。兄台满意了?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开口,药铺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快让开!有人晕倒了!
姜璃和男子同时冲出药铺。街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倒在地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周围人避之唯恐不及。
像是热症!
别靠近,听说城南已经有好几个人这样死了!
姜璃箭步上前,蹲下检查妇人状况。高热、颈部淋巴结肿大、皮肤有出血点...她的心沉了下去。这症状太像鼠疫了。
让开些,保持通风!她厉声喝道,同时从怀中取出手帕盖住妇人口鼻。
褐衣男子也蹲了下来,二话不说搭上妇人的脉搏:脉象浮数,邪热内蕴。他抬头看向姜璃,你刚才说的防疫方子,就是为这个?
姜璃点头:恐怕已经开始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疫病爆发。
需要隔离治疗。姜璃低声道,但她从哪里来?还有多少类似病例?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妇人服下:先救人,再查来源。
在药丸和姜璃的穴位按压下,妇人渐渐苏醒。她虚弱地告诉他们,自己来自城南贫民区,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出现类似症状。
官府已经派人封锁了那片区域。一个围观者说,听说进去的人都不让出来了。
姜璃心头一紧。如果真是鼠疫,封锁是必要的,但里面的百姓怎么办?
褐衣男子站起身:小兄弟医术不凡,不知师承何人?
姜璃避而不答:兄台的护心丹也很精妙。她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男子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递给她:这里面是龙脑香,既然用途一致,不如共商对策。
姜璃犹豫片刻,接过药包:多谢。三日后辰时,还在此处相见如何?
一言为定。男子拱手,在下...姓穆。
在下姓柳。姜璃随口编了个姓氏,匆匆离去。
回府的路上,姜璃心绪不宁。如果真是鼠疫爆发,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死亡人数将难以估量。她必须尽快准备防疫药方和措施。
接下来的三天,姜璃闭门不出,日夜研制药方。她将龙脑香与其他药材配制成香囊,又熬制了大锅的药汤。通过春桃,她了解到城南的疫情已经引起了官府重视,太医院正在研制方子,但效果不彰。
第三天清晨,姜璃再次女扮男装溜出府。这次她带了满满一包袱的药材和香囊。
济世堂前,穆姓男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姜璃,他微微颔首:柳兄弟果然守约。
疫情如何?姜璃直截了当。
男子面色凝重:城南已死十七人,今晨城北又发现三例。官府束手无策,只能封锁区域。
我带了防疫香囊和治疗药汤。姜璃打开包袱,需要有人分发到疫区。
男子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配方是?
龙脑香、苍术、川芎、白芷、薄荷等,随身佩戴可避秽气。姜璃又取出一个瓷瓶,这是内服药,针对初期症状。
男子仔细查看后,眼中闪过赞赏:思路独特,配伍精妙。柳兄弟师承何方?
家学而已。姜璃转移话题,当务之急是将这些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跟我来。男子突然说道。
两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推门进去,里面竟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五六岁。两个妇人正在照顾他们。
这些是城南孤儿,最早发病区的幸存者。男子低声道,我暂时安置在这里。
姜璃立刻取出香囊分发给每个孩子,又教妇人如何熬制药汤。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她,一个小女孩突然抓住她的衣袖。
哥哥,我妹妹病了,你能救她吗?
小女孩领着姜璃来到角落。草席上躺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童,面色灰白,呼吸微弱,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姜璃检查后心一沉:已经发展到肺炎阶段了。
没救了吗?男子蹲下身。
不一定。姜璃取出银针,帮我扶住她。
在男子协助下,姜璃为女童施针,刺激特定穴位促进呼吸。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药丸碾碎,和水喂入女童口中。
这是什么?男子问。
我自己配的消炎药。姜璃没有多说。其实这是她根据现代知识改良的配方,加入了高浓度的抗菌成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女童的呼吸渐渐平稳。姜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男子在一旁递工具、擦汗,配合默契,仿佛两人已经共事多年。
体温开始下降了。两个时辰后,男子摸着女童的额头说。
姜璃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浑身酸痛。抬头时,发现男子正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柳兄弟医术高明,穆某佩服。
姜璃摇头:还差得远。这病传染性极强,需要大规模预防。她犹豫片刻,我有个想法,但需要官府支持。
男子挑眉:说说看。
首先,隔离病患;其次,全城分发防疫香囊;再者,在各个水井投放杀菌药材;最后,组织人手清理街道垃圾,灭鼠灭蚤。姜璃一口气说完。
男子若有所思:灭鼠灭蚤?你认为疫病与这些有关?
只是猜测。姜璃不敢说太多现代医学理论,但清洁环境总没错。
男子突然起身:跟我去个地方。
他带着姜璃来到一处高墙大院的后门,敲了三下。门开了一条缝,男子低声说了什么,守卫立刻恭敬地让开。
院内亭台楼阁,显然是大户人家。男子领着姜璃穿过回廊,来到一间书房前。
在这里等我。他推门进去。
姜璃站在门外,心中疑窦丛生。这穆姓男子究竟是谁?能随意进出这样的府邸,绝非普通商贾。
片刻后,男子拿着一份文书出来:你的计划很好。明日开始,官府将按此执行。
姜璃震惊地接过文书,上面赫然盖着京兆尹的大印:你...你到底是谁?
男子嘴角微扬:一个关心百姓安危的人。他顿了顿,三日后,我会派人去济世堂取更多药囊。柳兄弟可还能提供?
我会尽力。姜璃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管你是谁,谢谢你对百姓的关心。
离开那座神秘府邸,姜璃心潮起伏。这次的相遇绝非偶然,那男子身份成谜,但似乎对她没有恶意。更重要的是,疫病当前,救人要紧。
回到姜府,姜璃立刻着手准备更多的药材。春桃慌慌张张地跑来:小姐,老爷找您半天了!老夫人又犯病了!
姜璃心头一紧,抓起药箱就往前院跑。路过花园时,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五妹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三小姐姜瑶阴阳怪气地问。
祖母病了,我去看看。姜璃绕开她。
姜瑶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装什么孝顺?别以为治好了老夫人一次,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姜璃冷冷甩开她的手:三姐若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祖母?
姜瑶哼了一声,扭身走了。姜璃顾不上理会,匆匆赶往老夫人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姜璃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在府中照顾老夫人,晚上偷偷配制防疫药材。通过春桃和府中下人,她将药囊分发给姜府众人,又托人带出府给贫民区的百姓。
奇怪的是,官府的行动出奇地高效。街道被清理,水井投放了药包,隔离区的人得到了基本医疗照顾。疫情在半个月后终于得到控制。
这天,姜璃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里面只有一句话:酉时,城南慈幼局。
慈幼局是收养孤儿的地方。姜璃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赴约。她换上男装,悄悄出府。
慈幼局比想象中整洁。院子里,孩子们正在玩耍,气色比上次见时好多了。姜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曾经病危的女童,此刻正和其他孩子一起跳绳,小脸红扑扑的。
她叫小荷,恢复得很好。
姜璃转身,褐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今日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袍,气度更加不凡。
穆兄。姜璃拱手。
男子微笑:柳兄弟果然守信。今日约你来,一是让你看看这些孩子,二是...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日后若有需要,持此物到靖王府,自有人接应。
靖王府?姜璃心头一震。难道他是...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男子轻笑:不错,我姓萧,名景珩。
姜璃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呼吸一滞。靖王萧景珩,当今圣上的胞弟,战功赫赫的亲王。她竟然与这样的人物共事多日而不自知!
王爷恕罪,在下...
不必多礼。萧景珩摆手,你我一见如故,何况你救了不少百姓,该我谢你才是。
姜璃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王爷过誉。在下只是尽绵薄之力。
萧景珩凝视着她:柳兄弟医术不凡,却甘愿隐姓埋名,实在可惜。不如...
王爷好意心领。姜璃打断他,在下闲散惯了,恐难适应王府规矩。
萧景珩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笑道:人各有志,不强求。不过令牌你且收下,日后若改变主意,随时欢迎。
姜璃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令牌。她知道,与靖王扯上关系风险极大,但在这个世界,有这样一个靠山或许能救命。
多谢王爷。
离开慈幼局,姜璃心绪复杂。她救了人,结识了靖王,但也暴露了自己的医术。接下来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姜府中,王氏和姜瑶又会如何对付她这个突然出息了的庶女?
月光下,姜璃握紧那块冰冷的令牌,既感到一丝安心,又隐隐担忧。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加速转动了。
第四章
雨水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姜璃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刚写好的药方吹干。这是她连续第三个不眠之夜,桌上的蜡烛已经短了一截。
小姐,您该休息了。春桃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眉头紧锁,您自己也染了风寒,再这样下去...
疫病不等人。姜璃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城南今日又新增了多少病例?
春桃低声道:听门房老李说,至少二十人。太医院的药方见效慢,百姓都在传...只有'柳神医'的药能救命。
姜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自从那日在慈幼局与萧景珩分别后,她以柳大夫的名义,通过春桃和几个可信的仆人,将改良后的药方源源不断地送出府去。没想到名声传得这样快。
小姐,夫人那边...春桃欲言又止。
姜璃了然。嫡母王氏已经派人来关心过好几次了,表面上是担心庶女的身体,实则是怀疑她这些天闭门不出在搞什么名堂。
就说我旧疾复发,需要静养。姜璃将新写好的药方折好,递给春桃,这些交给老李,他知道该怎么做。
春桃接过药方,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姜璃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桌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恐怕没那么容易好。
窗外雨势渐大,姜璃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不知萧景珩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为疫情忧心?那块靖王府的令牌就藏在她的妆奁底层,但她从未想过使用它。与一位亲王走得太近,在这个时代无异于玩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小姐,门房刚收到这个,说是...说是给五小姐的。
姜璃接过盒子,打开后不禁屏住呼吸。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珍贵药材:人参、灵芝、冬虫夏草...每一样都价值不菲。盒子底部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保重身体。
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笔迹让姜璃心跳加速。是萧景珩。他怎么会知道她病了?又为何特意送药来?
送东西的人呢?姜璃急问。
已经走了,只说是奉主人之命。春桃好奇地瞄着盒子,小姐,这是...
一位...医友所赠。姜璃轻描淡写地说,却感到耳根微微发热。
她取出一小片人参含在舌下,片刻后果然觉得精神一振。这些药材的质量远超市面所见,恐怕是王府珍藏。
准备笔墨。姜璃突然说。
春桃连忙铺好纸,磨好墨。姜璃提笔写下感谢的话,又附上一张新的药方——这是她根据最新病例改良的版本,效果比之前的更好。
想办法送到慈幼局去。姜璃将信笺封好,交给春桃。
春桃眨了眨眼:慈幼局?那不是...
别多问,小心行事。
春桃点点头,将信藏进袖中匆匆离去。
姜璃重新坐回桌前,思绪万千。她与萧景珩之间这种默契从何而来?他们不过见了寥寥几面,却仿佛相识已久。是因为共同救治病患的经历?还是因为他对她医术的尊重与欣赏?
无论如何,这种联系都太危险了。姜璃告诫自己。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一个闺阁女子与亲王私相授受,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雨下了整整三天。姜璃的风寒时好时坏,但她始终坚持改良药方。萧景珩的药材起了大作用,让她能够支撑下去。
第四天清晨,春桃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姐!太医院采纳了您的药方!现在全城的医馆都在按这个方子配药!
姜璃惊讶地抬头:什么?
是真的!春桃兴奋地说,门房老李说,昨天靖王爷亲自带着药方入宫,说是民间神医所献。皇上龙颜大悦,命太医院即刻推广呢!

姜璃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萧景珩将她的药方献给了皇帝?而且还隐瞒了她的身份?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更神奇的呢,春桃继续道,用了这药方的病人,十有八九都好转了!现在满京城都在找这位'柳神医'...
姜璃扶额。这下麻烦了。名声太大只会引来更多关注,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注。
父亲知道这事吗?
春桃点头:老爷今早上朝回来,就召集了府中众人,说是有要事宣布。
姜璃心头一紧。难道...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丫鬟就来传话,说老爷要见五小姐。
姜尚书书房内,气氛凝重。姜明远端坐在太师椅上,王氏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璃儿,为父听说你近来身体不适?姜明远开门见山。
姜璃福身行礼:回父亲,只是小恙,已大好了。
姜明远审视着这个往日不起眼的庶女:你可知道近日京城盛传的'柳神医'?
姜璃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显:女儿略有耳闻。
据靖王殿下所言,这位神医精通医理,所献药方救了无数百姓。姜明远意味深长地说,殿下还特意提到,神医与姜府有些渊源。
姜璃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萧景珩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的身份吗?
王氏突然插话:老爷,靖王殿下怕是弄错了。咱们府上哪有人懂什么医术?五丫头不过是凑巧...
老夫人亲口说,是璃儿救了她的命。姜明远打断王氏,而且...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早靖王府送来这个,指明要给五小姐。
姜璃接过信,手指微微颤抖。信封上是萧景珩那熟悉的笔迹,写着姜五小姐亲启。
为父很想知道,姜明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你何时结识了靖王殿下?
姜璃深吸一口气:女儿并不认识靖王殿下。或许...或许是因为之前女儿曾向慈幼局捐赠过一些药材,殿下记错了人?
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但一时也编不出更好的说辞。
姜明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璃儿今年十八了吧?
回父亲,正是。
嗯,不小了。姜明远捋须道,为父近日事务繁忙,疏忽了你。从今日起,你的月例与珊儿她们相同,有什么需要,直接跟管家说。
姜璃惊讶地抬头。这意味着她的待遇将提高到与嫡女相当!
王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老爷,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姜明远淡淡道,璃儿能得到靖王青眼,必有过人之处。我姜明远的女儿,自然不能亏待。
离开书房,姜璃的手心已经湿透。回到自己院子,她立刻拆开那封信。
信中没有寒暄客套,只有简洁的几行字:
柳兄药方已献于上,龙颜大悦。兄台高义,救民水火,景珩钦佩。疫病源头已有眉目,恐非天灾。若有新方,仍可送至慈幼局。保重。
姜璃将信反复读了三遍,才放到烛火上烧掉。萧景珩不仅帮她隐瞒了身份,还暗示疫情可能有人为因素!这背后的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更让她心惊的是父亲的态度转变。突然提高她的待遇,显然是因为靖王这层关系。在这个权力至上的世界,一个庶女能得亲王青眼,对家族意味着什么,姜明远再清楚不过。
傍晚时分,姜璃的风寒突然加重。她浑身发冷,额头滚烫,不得不卧床休息。春桃急得团团转,要去请大夫,却被姜璃拦住。
不必惊动他人...把我柜子里的白瓷瓶拿来...
服下自配的药丸后,姜璃迷迷糊糊睡去。半夜,她被一阵窸窣声惊醒。睁眼一看,春桃正蹑手蹑脚地往她床头放什么东西。
春桃?
小姐!您醒了!春桃惊喜地说,靖王府又送东西来了!
姜璃撑起身子,看到床头多了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瓶晶莹剔透的药丸,旁边的小纸条上写着:一日一粒,三日可愈。
字迹与之前一样,是萧景珩的亲笔。
送东西的人呢?姜璃问。
还是那个小厮,放下东西就走了。春桃压低声音,小姐,靖王殿下怎么知道您病了?
姜璃摇摇头,没有回答。她取出一粒药丸服下,清凉的感觉立刻从喉咙蔓延到全身。这药绝非寻常,恐怕是御医所配。
春桃,明日一早,帮我送封信去慈幼局。
三天后,姜璃的风寒果然痊愈。更神奇的是,她感觉精力比病前还要充沛。萧景珩的药效果惊人。
这期间,她又与萧景珩通了两封信。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他们交流着对疫情的观察和药方的改良建议。姜璃小心地避免任何私人话题,只谈医理。但每次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她心头总会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疫病在柳神医药方的控制下逐渐平息。这天,姜璃终于获准出门——姜明远特意准许她去慈幼局看望孩子们,还派了马车和护卫。
慈幼局比上次来时更加整洁,院子里晾晒着新洗的衣物,孩子们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姜璃一进门,就看到了小荷——那个曾经病危的女童,正活泼地和其他孩子玩耍。
姜小姐。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璃转身,看到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刚毅,腰间佩剑,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在下韩肃,靖王府侍卫统领。男子拱手行礼,声音压得很低,殿下命我转交此物。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递给姜璃。
殿下还说,疫情之事已有眉目,请小姐不必忧心。小姐所赠医书,殿下已拜读,获益良多。
姜璃接过木盒,心跳加速。她确实在最近一封信中附上了几页自己整理的医理心得,没想到萧景珩如此重视。
多谢韩统领。请转告殿下,姜璃感激他的药材,改日...改日再当面致谢。
韩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属下一定带到。另外...他环顾四周,声音更低,殿下查到,疫情源头与南疆使团有关。小姐在府中务必小心,若有异常,立刻派人到王府报信。
南疆?姜璃心头一震。南疆与大梁交战多年,近期才达成和议。如果疫情真是南疆所为...
我明白了。请殿下也多加小心。
回府的马车上,姜璃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医书——《本草辑要》,而且是宫中御医编纂的珍本!扉页上有萧景珩的亲笔题字:医者仁心,济世为怀。景珩敬赠。
姜璃轻轻抚过那苍劲有力的字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竟有人如此理解并尊重她的医术追求。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姜璃下意识扶住车窗。就在这时,她瞥见街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小姐姜瑶的贴身丫鬟小翠,正鬼鬼祟祟地跟一个陌生男子交谈,对方递给她一个小纸包。
姜璃眯起眼睛。这种秘密交接,绝非好事。联想到韩肃的警告,她心中警铃大作。
回到姜府,姜璃立刻被叫到老夫人院中。出乎意料的是,姜明远也在座,脸色异常严肃。
璃儿,刚接到圣旨。姜明远沉声道,皇上要为几位皇子选妃,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女子都要参选。
姜璃心头一震。选秀!这意味着...
珊儿已经许了人家,瑶儿和玥儿会参选。姜明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至于你...为父想听听你的意思。
姜璃惊讶地抬头。按照惯例,父亲完全可以直接决定让她参选与否,何必询问她的意见?
老夫人轻咳一声:璃丫头,你父亲是考虑到你与靖王...
姜璃耳根一热:祖母,父亲,我与靖王殿下并无特殊关系。只是因医术有过些许交流罢了。
姜明远与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既如此,你也准备参选吧。三日后初选。
离开老夫人院子,姜璃心乱如麻。选秀意味着可能入宫,从此失去自由。但拒绝又不可能。她该怎么办?
更让她不安的是,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她分明看到姜瑶与王氏在假山后窃窃私语,看到她时立刻噤声,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夜幕降临,姜璃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蜡烛,给萧景珩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告知选秀之事。写完后却又犹豫了——这种事,有什么立场告诉他呢?最终,她将信烧掉,重新躺下。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同样的月光下,靖王府书房内,萧景珩正凝视着桌上的一份密报,面色阴沉。
南疆使团三日后离京...他轻声自语,手指敲击着桌面,而选秀也在三日后开始...太巧了。
侍卫韩肃低声道:殿下怀疑其中有诈?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答:加派人手盯着姜府,特别是五小姐的院子。另外...他取出一封信,明日一早,送到慈幼局。
信中没有提及选秀,只有对姜璃医术的赞赏和对疫情调查进展的简要说明。但在结尾处,他破例写了一句私人话语:世事纷扰,望自珍重。
这简单的六个字,蕴含了多少未尽之言,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五章
五小姐,该起了,夫人派了梳妆嬷嬷来。
春桃的声音将姜璃从浅眠中唤醒。她睁开眼,窗外天色尚暗,屋内烛火摇曳,映出几个陌生嬷嬷的身影。
选秀日。
姜璃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过去三天,姜府上下为选秀忙得人仰马翻。嫡母王氏突然对她关怀备至,不仅送来崭新的衣裙首饰,还特意请了宫中退役的嬷嬷教习礼仪。
反常必有妖。姜璃太清楚王氏的为人了,这般厚待背后必有盘算。
老奴给五小姐请安。领头的嬷嬷福了福身,脸上堆着笑,夫人吩咐,今日定要将五小姐打扮得光彩照人。
姜璃默不作声地任由她们摆布。热水净面,香膏润肤,然后是繁琐的梳妆程序。嬷嬷们的手在她发间穿梭,将青丝挽成时兴的飞仙髻,点缀上珠翠步摇。
五小姐肤若凝脂,只需薄施脂粉即可。梳妆嬷嬷赞叹道,手中的胭脂轻轻扫过姜璃的双颊。
铜镜中的少女渐渐变得陌生——眉如远山,唇若点朱,一双杏眼在妆饰下更显明亮。华丽的衣裙层层叠叠,淡紫色的纱衣下隐约可见银线绣成的缠枝花纹,行动间流光溢彩。
小姐真美。春桃小声感叹,眼中闪着泪光。
姜璃扯了扯嘴角。这身装扮确实精致,但更像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她深吸一口气,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小香囊挂在腰间。这是她特制的,里面装有提神醒脑的药材,或许能在漫长的选秀过程中帮到她。
五小姐,该去给老夫人和老爷夫人请安了。
姜璃起身,华丽的衣裙发出沙沙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别人设计好的路上,但她别无选择。
正院内,姜明远和王氏端坐上位。姜瑶和姜玥也盛装出席,只是比起姜璃的装扮,明显简朴许多。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姜璃福身行礼。
姜明远满意地点头:璃儿今日光彩照人,必能入选。
王氏笑容满面:是啊,咱们五丫头出落得这般标致,说不定能得皇子青眼呢。她转向姜瑶和姜玥,你们两个就随意些,走个过场便是。
姜瑶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却意外地没有出言讥讽。
这反常的平静让姜璃心中警铃大作。按照姜瑶的性子,看到庶妹如此受重视,早该闹翻天了。除非...她们另有打算。
老夫人将姜璃叫到跟前,亲手为她戴上一条玉坠:这是老身当年的嫁妆,今日给你讨个吉利。
玉坠触感温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姜璃感激地收下,却在老夫人眼中看到一丝忧虑。
谢祖母厚爱。
临出门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递给姜璃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门房说,有人送来给五小姐的。
姜璃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银簪,簪头做成药草形状,工艺精湛却不显奢华。没有署名,但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萧景珩的手笔——簪子的样式与她曾经在信中随手画过的草药图案一模一样。
她将银簪插入发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有人记得真实的她。
姜府门外,三顶轿子已经备好。按照规矩,参选秀女需由母亲陪同入宫。王氏理所当然地上了姜璃的轿子,而姜瑶和姜玥则由二姨娘陪同。
轿子缓缓前行,王氏突然开口:璃儿,你可知道为何我让你如此盛装出席?
姜璃垂眸:女儿不知。
实话告诉你吧,王氏压低声音,宫中传来消息,靖王殿下向皇上举荐了你。
什么?姜璃猛地抬头。
王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殿下似乎很欣赏你的医术。这次选秀,你极可能被指婚给靖王做侧妃。
姜璃心跳骤然加速。萧景珩举荐她?这不可能!他们之间的书信从未提及此事。除非...这是他暗中相助?但侧妃...这个身份让她胸口发闷。
母亲,女儿...
别急着高兴。王氏打断她,靖王虽地位尊贵,但常年征战,府中姬妾无数。你若入了王府,未必有好日子过。她话锋一转,不过比起入宫为妃,倒也算条出路。
轿子突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嘈杂声。
怎么回事?王氏皱眉掀开轿帘。
夫人,前面有位老妇人晕倒了,挡了路。轿夫回道。
姜璃顺着轿窗望去,只见街中央躺着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面色苍白,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围观者。
绕道走,别耽误了时辰。王氏不耐烦地命令。
且慢。姜璃突然道,母亲,让女儿去看看。若是急症,或可救治。
不等王氏回应,她已经下了轿子,快步走向老妇人。蹲下身检查,发现老人呼吸微弱,脉搏紊乱,额头发烫。
是中暑加上心悸。姜璃迅速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老人服下,又取出银针,在老人合谷、内关等穴位施针。
围观者中有人惊呼:看那手法,莫非是传说中的'柳神医'?
姜璃充耳不闻,专注施救。片刻后,老人缓缓睁眼,迷茫地看着她。
老人家,您家住何处?我派人送您回去。姜璃柔声问道。
老人虚弱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好心的姑娘...这个给你...老身住在城西银杏胡同...
姜璃正要推辞,突然注意到玉佩上刻着一个萧字。她心头一震,仔细端详老人面容,虽衣着朴素,但气质不凡,绝非普通百姓。
您...认识靖王殿下?姜璃压低声音问道。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微微点头:姑娘好眼力...老身是...
姜璃!还不快回来!王氏的厉喝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姜璃匆匆将玉佩还给老人,低声道:老人家保重,改日我再去探望您。说完,起身回到轿中。
王氏脸色阴沉:胡闹!选秀在即,你竟当街救治陌生人,若传出去成何体统?
姜璃低头认错,心中却思绪万千。那位老人与萧景珩是什么关系?为何会突然晕倒在她们必经之路上?这一切太过巧合。
轿子继续前行,姜璃透过轿窗,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搀扶着老人离去,这才稍稍放心。
皇宫西华门外,已经排满了各府轿马。秀女们按序排列,等待初选。姜璃站在姜瑶和姜玥中间,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目光。她这身华丽装扮确实引人注目,不少秀女眼中流露出嫉妒之色。
初选程序繁琐但不复杂——验明正身,检查体貌,询问才艺。轮到姜璃时,检查的嬷嬷格外仔细,看到她发间的银簪时,甚至特意拿下来端详了一番。
姜尚书府五小姐,年十八,精通医术。记录官高声宣读,初选通过!
出乎意料的是,姜瑶和姜玥却被刷了下来,理由是礼仪欠佳。姜瑶脸色铁青,却反常地没有吵闹,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姜璃一眼。
回府路上,王氏心情大好,一反常态地对姜璃和颜悦色:璃儿果然不负众望。三日后复选,你要好好准备。
姜璃试探地问道:母亲,大姐和二姐...
她们自有安排。王氏打断她,你只需操心自己的事。
这种刻意的回避更加深了姜璃的疑虑。回到姜府,她刚换下华服,春桃就急匆匆跑来:小姐,靖王府来人了!
姜璃心头一跳:谁?
一位姓韩的统领,说奉殿下之命,特意来感谢五小姐今日救了殿下乳母。
乳母!姜璃恍然大悟。难怪老人有萧景珩的玉佩,又那么巧出现在她必经之路上。莫非...这是萧景珩安排的试探?
来人怎么说?
韩统领说,殿下邀请五小姐明日过府参加诗会,当面向您致谢。春桃兴奋地说,老爷已经答应了!
姜璃手指微微发抖。诗会...这意味着她将正式以姜五小姐的身份与萧景珩见面,而非柳大夫的伪装身份。
小姐不高兴吗?春桃疑惑地问。
姜璃摇摇头:去准备明日要穿的衣裳吧,素雅些的。
春桃退下后,姜璃取出萧景珩给她的银簪,在烛光下细细端详。簪子中空,轻轻旋开,里面竟藏着一张纸条:
若有急事,将此簪交予韩肃。
姜璃将簪子紧紧握在手心。前路凶险,但至少,她不是孤军奋战。
第六章
姜尚书府五小姐姜璃,年十八,封为正七品才人,赐居流芳苑。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姜璃跪伏在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金砖。三日的复选如同梦境,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她,一个不起眼的庶女,竟真的入选了。
臣妾谢主隆恩。姜璃按照嬷嬷教导的礼仪叩首谢恩,声音平稳得不似自己。
殿内其他落选的秀女投来嫉恨的目光,尤其是那位穿着大红衣裙的李小姐,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姜璃垂眸起身,余光瞥见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约莫三十出头,容貌端庄却透着威严,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听闻姜才人医术精湛,皇后缓缓开口,声音如珠落玉盘,本宫近日头痛不止,太医院那群庸医束手无策。改日你来看看。
姜璃心头一紧,再次福身:臣妾才疏学浅,恐有负娘娘厚望。
皇后轻笑一声:靖王举荐的人,想必不会差。
靖王举荐?姜璃睫毛微颤。萧景珩果然插手了选秀,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领了赏赐,姜璃被一位年长的宫女引领着前往自己的住处。穿过重重宫墙,景色越来越偏僻,最后停在一处小巧的院落前。院门上书流芳苑三字,笔力遒劲。
才人请。宫女推开院门。
院内比想象中精致。一进的小院,正面三间主屋,两侧各有一间厢房。虽不奢华,却也干净雅致。最让姜璃惊喜的是,院中有一小片空地,正好可以用来种植草药。
奴婢青黛,奉皇后娘娘之命伺候才人。领路的宫女福身道,这流芳苑虽偏了些,但胜在清静。才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姜璃敏锐地注意到,青黛说到皇后娘娘时语气微妙。看来这位宫女是皇后派来监视她的。
有劳青黛姑姑。姜璃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递过去,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青黛接过荷包,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才人客气了。按规矩,新入宫的妃嫔有三日休整期,三日后才需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才人可趁此机会熟悉宫中环境。
送走青黛,姜璃终于能松一口气。她环顾这个将成为她家的小院,心中五味杂陈。入宫为妃,意味着失去自由,但也给了她一个相对安全的立足之地。至少在这里,嫡母王氏的手伸不过来。
春桃被允许作为贴身丫鬟随侍入宫,此刻正忙着整理带来的行李。
小姐,这院子虽小,倒比咱们在姜府的强。春桃小声说,就是太偏了些,离皇上的乾清宫远着呢。
姜璃摇头:偏远才好。树大招风,我们初来乍到,低调为上。
正说着,院门被轻轻叩响。春桃去开门,片刻后捧着一个锦盒回来。
小姐,有个小太监送来的,说是...靖王府的礼。
姜璃心头一跳,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套装帧精美的医书,封面上《本草纲目》四个字苍劲有力。翻开第一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学无止境,望勤加研习。——景珩
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他执笔时专注的神情。姜璃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书页间还夹着几张药方,都是针对常见病症的简易配方,想必是萧景珩特意为她准备的。
锦盒底层还有一个小巧的玉瓶,里面装着十几粒碧绿的药丸。姜璃打开闻了闻,辨认出是上好的解毒丹,能解百毒。这份礼物既实用又贴心,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小姐,靖王殿下对您...春桃欲言又止。
姜璃将玉瓶收好:别多想。殿下赏识我的医术,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她的耳根却微微发热。萧景珩即将出征,却还惦记着给她送这些东西,这份心意,她岂能不懂?
接下来的两天,姜璃闭门不出,专心研读萧景珩送的医书。她发现书中不少地方有批注,字迹与题词相同,显然是萧景珩亲手所写。这些批注见解独到,有些甚至与她的现代医学知识不谋而合,让她对这位亲王更加敬佩。
第三天清晨,青黛来报,说皇后娘娘头痛又犯,传姜才人即刻前往诊治。
坤宁宫比姜璃想象的还要富丽堂皇。金丝楠木的柱子,汉白玉的地面,处处彰显着皇后的尊贵地位。皇后半卧在凤榻上,额头上敷着热毛巾,脸色确实不太好。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姜璃行礼如仪。
皇后挥退左右,只留下青黛一人伺候:起来吧。靖王极力举荐你,说你能治本宫的头疾。今日就看看你的本事。
姜璃上前为皇后诊脉。脉象弦紧,肝火旺盛。她又询问了症状和发作时间,很快得出结论。
娘娘的头疾是肝阳上亢所致。臣妾斗胆建议,除了药物治疗,还需调畅情志,少动肝火。
皇后挑眉:你是说本宫脾气太大?
臣妾不敢。姜璃不卑不亢,只是肝主情志,怒伤肝。肝火过旺,上扰清窍,故而头痛。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那你说,该如何治疗?
姜璃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此方可平肝潜阳,缓解头痛。另外...她又取出一个小香囊,这里面是菊花、薄荷、桑叶等药材,清香怡神,可置于枕边助眠。
皇后接过香囊闻了闻,眉头舒展:确实舒服多了。青黛,按方抓药。
离开坤宁宫,姜璃长舒一口气。皇后看似和善,但那双眼睛里藏着的算计让人不寒而栗。她必须小心应对。
回到流芳苑,姜璃发现院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才人金安。奴才小德子,是御膳房的。听说才人精通医理,特来求医。小太监跪地行礼。
姜璃让他起来:你哪里不舒服?
小德子掀起裤腿,露出红肿溃烂的膝盖:奴才跪着伺候久了,膝盖生了疮,疼得厉害。太医院的大人们不给奴才这等下人看病...
姜璃心中一酸。在这等级森严的深宫,底层太监宫女的命如草芥。她让小德子进屋,仔细为他清理伤口,敷上自制的药膏,又给了他几贴内服的药。
三日后再来换药。记住,伤口不要沾水。
小德子千恩万谢,留下食盒作为谢礼。姜璃本不想收,但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只好接受。
才人心善,但宫中规矩多,您这样...春桃欲言又止。
姜璃明白她的担忧。按照宫规,妃嫔不得私自与下人交往过密。但她有自己的打算。
春桃,在这深宫里,有时候下人的消息比主子的更灵通。姜璃轻声道,我们初来乍到,需要朋友,而非敌人。
果然,不出三日,姜才人医术精湛、善待下人的名声就在底层宫女太监中传开了。陆陆续续有人顺路经过流芳苑,求医问药。姜璃来者不拒,只收取象征性的谢礼——有时是一把新鲜的野菜,有时是几块绣花手帕。
作为回报,这些宫女太监们也会告诉她一些宫中的消息:哪位妃嫔得宠,哪位失势;皇上最近喜欢去哪个宫;皇后与哪位妃嫔不和...
最让姜璃意外的是,第七天清晨,她发现院门口放着一篮子新鲜的药苗,正是她一直想找的几种珍贵草药。篮子里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纸条:谢才人救治家兄。——御花园杂役小翠
姜璃立刻在院中开辟了一小块药圃,将这些药苗小心种下。有了自己的药材来源,她就能更自由地配药了。
入宫半个月后,姜璃已经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每日清晨,她会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回来后便在药圃忙碌,或研读医书;下午则接待那些顺路来求医的宫女太监。
这天傍晚,姜璃正在药圃浇水,春桃急匆匆跑来:小姐,青黛说皇后娘娘请您立刻过去!
姜璃洗净手,换了身得体的衣裳,随青黛前往坤宁宫。一路上,她注意到宫人们神色紧张,交头接耳,显然出了什么大事。
坤宁宫内气氛凝重。皇后端坐在凤椅上,脸色阴沉。旁边站着一位穿着华贵的美艳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正用帕子抹着眼泪。
姜才人来了。皇后淡淡道,这位是淑妃娘娘。她的贴身宫女突然暴毙,太医院查不出原因。你来看看。
姜璃心头一紧。查死因?这可是个烫手山芋。但皇命难违,她只能应下。
宫女尸体停放在偏殿,已经僵硬。姜璃仔细检查,发现死者嘴唇发紫,指甲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显然是中毒症状。她掰开死者的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砒霜中毒。姜璃低声道,剂量很大,应该是当场毙命。
淑妃闻言,哭得更厉害了:是谁要害本宫?这丫头今日本该替本宫试菜的...
皇后眼中精光一闪:姜才人确定是砒霜?
臣妾确定。砒霜有苦杏仁味,且症状相符。
皇后与淑妃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本宫知道了。姜才人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回到流芳苑,姜璃心神不宁。那宫女死得蹊跷,皇后和淑妃的反应更奇怪。按理说,有人下毒害淑妃,应该彻查才对,为何她们似乎...早有预料?
夜深人静,姜璃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蜡烛,准备再看会儿医书。突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嗒声,像是小石子打在窗棂上。
姜璃警觉地抬头,轻轻推开窗户。月光下,一个黑影站在院墙边,见她开窗,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抛过来一个小包袱。
姜璃接住包袱,那黑影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关上窗,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小瓷瓶。
信是萧景珩写来的,笔迹略显潦草,似乎是在匆忙中写就:
边关紧急,今夜即率军出发。宫中险恶,慎防饮食。此瓶中药丸可验百毒,遇毒则变黑。皇后与南疆使节有密信往来,你务必小心。保重自己,待我凯旋。——景珩
姜璃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掉,心跳如鼓。萧景珩冒险派人送信,情况显然比他透露的更为紧急。而皇后与南疆勾结...这解释了今日淑妃宫女的离奇死亡。
她拿起那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药丸呈淡黄色,闻着有淡淡的草药香。姜璃将它小心收好,这将是她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中的重要护身符。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同样的月光下,萧景珩或许正率领大军奔赴边关。姜璃轻轻抚摸着瓷瓶,心中默默祈愿:愿你平安归来。
第二天清晨,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后宫——淑妃因谋害皇嗣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而所谓的证据,正是昨日暴毙的那个宫女留下的遗书。
姜璃听闻此事,心中一片冰凉。那宫女分明是被毒杀的,如今却成了畏罪自杀。这宫中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午饭后,姜璃照例去药圃照料草药。刚蹲下身,就听见墙根处传来细微的声响。她假装没听见,继续手上的活计,余光却瞥见一个小纸团从墙缝里滚了进来。
等四周无人,姜璃才捡起纸团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才人小心,有人要借您的手害淑妃。——小德子
姜璃立刻将纸条烧掉。看来,这宫中并非所有人都被蒙蔽了双眼。她必须更加谨慎,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傍晚时分,青黛突然来报,说皇后娘娘设宴赏花,特邀姜才人参加。
姜璃心中一紧。宴无好宴,尤其是在淑妃刚被打入冷宫的敏感时刻。但她无法拒绝皇后的邀请,只能小心准备。
临行前,她将萧景珩给的验毒药丸藏在指甲缝中,又带上了几种解毒药。无论今晚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坤宁宫后花园张灯结彩,十几位妃嫔已经入座。皇后坐在主位,笑容可掬,丝毫看不出昨日的阴沉。
姜才人来了,快入座。皇后亲切地招呼,今日淑妃之事已了,大家不必拘束,尽情赏花饮酒。
姜璃行礼谢恩,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她的座位不偏不倚,正好在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妃嫔旁边。那妃嫔见姜璃入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换上笑脸。
这位就是新入宫的姜才人吧?我是李昭仪。听说你医术高明,连皇后娘娘的头疾都能治,真是了不起。
姜璃谦虚地应了几句,暗中观察着李昭仪。这位昭仪娘娘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姣好,但眼神飘忽,说话时手指不停地绞着帕子,显然心怀鬼胎。
宴会进行到一半,侍女端上一盅盅精致的甜汤。李昭仪亲自为姜璃盛了一碗:姜才人尝尝,这是御膳房新研制的莲子羹,最是滋补。
姜璃道谢接过,假装用勺子搅动,实则将指甲缝中的药丸悄悄滑入汤中。不过几息,汤中一处微微变色。
有毒!
姜璃心头大震,但面上不显。她假装舀了一勺送到嘴边,突然失手打翻了碗。
臣妾失礼!姜璃慌忙起身告罪。
皇后眯起眼睛:无妨。来人,再给姜才人上一碗。
第二碗汤很快端来。姜璃知道,这次不能再失手了。她急中生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
臣妾近日脾胃虚弱,需加一味药粉在汤中才能饮用。请娘娘恕罪。
不等皇后回应,她已将瓶中的药粉撒入汤中——这是她特制的解毒散,能中和多种常见毒素。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至少能减轻伤害。
在皇后的注视下,姜璃慢慢喝下了那碗毒汤。味道微苦,但尚可接受。她暗自计算着时间,准备在毒性发作前借故离席。
然而,还没等她行动,李昭仪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啊!疼...疼死我了...李昭仪在地上打滚,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宴会顿时大乱。皇后厉声喝道:传太医!
姜璃立刻明白了——毒本来下在她的碗里,但李昭仪不知怎么误食了。她顾不得多想,上前为李昭仪检查。
症状与那日暴毙的宫女一模一样:嘴唇发紫,指甲青灰...砒霜中毒!
快取绿豆甘草汤来!姜璃急声道,再拿鸡蛋清和牛奶!
皇后冷眼旁观,并未阻止。姜璃顾不上多想,全力抢救李昭仪。催吐、灌解毒汤、针刺特定穴位...一番忙碌后,李昭仪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太医姗姗来迟,诊断后确认是砒霜中毒,多亏救治及时才保住性命。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璃:姜才人医术果然了得。只是本宫很好奇,你为何对砒霜中毒如此熟悉?连解药都随身携带?
姜璃背后沁出一层冷汗。皇后这是在怀疑她?
回娘娘,臣妾自幼研读医书,对各种中毒症状都有所了解。这解毒散是臣妾日常配制的,能解多种常见毒物,并非专门针对砒霜。
皇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今日多亏姜才人在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宫会向皇上禀明,重重赏你。
姜璃叩首谢恩,心中却一片冰凉。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她已不知不觉卷入了一场致命的宫斗。而萧景珩的警告,此刻显得如此真切。
回到流芳苑,姜璃立刻服下自制的解毒丸。虽然她已经预先服了解毒散,但砒霜毕竟不是儿戏。
春桃红着眼眶帮她更衣:小姐,这宫里太可怕了。咱们能不能想办法出去?
姜璃摇头:既来之,则安之。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谁是敌人了。
窗外,夜色如墨。姜璃取出萧景珩送的小瓷瓶,轻轻摩挲着。远在边关的他,可知道这深宫中的险恶?可知道她此刻多么需要他的建议和保护?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打在瓷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深宫之中,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医术和智慧,以及远方那个人的牵挂。
第七章
奉皇后娘娘懿旨,姜氏私通叛将,罪无可赦,即刻褫夺才人封号,打入冷宫!
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流芳苑的宁静。姜璃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攥住裙摆,指节泛白。春桃在一旁啜泣,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按着,无法靠近。
姜氏,还不接旨?宣旨太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姜璃缓缓抬头:臣妾冤枉。不知这'叛将'所指何人?
太监冷笑:装什么糊涂?靖王萧景珩勾结南疆,意图谋反,现已叛逃敌营。而你与他书信往来密切,证据确凿!
萧景珩叛变?姜璃胸口如遭重击,呼吸为之一窒。这不可能!那个为国为民的靖王,怎会叛变?
臣妾与靖王殿下仅有医书往来,绝无...
带走!太监不耐烦地挥手。
两个嬷嬷上前,粗暴地拽起姜璃。春桃哭喊着扑上来:小姐!放开我家小姐!
这丫头一并带走,关入杂役房!太监厉声道。
姜璃被推搡着出了流芳苑,连收拾细软的时间都没给。深秋的寒风穿透单薄的衣衫,她却不觉得冷——胸腔里燃烧的愤怒与震惊已经盖过了一切。
萧景珩重伤失踪的消息三日前才传入宫中。她曾向皇后求情,希望能以医术前往边关救治,却被严词拒绝。如今突然变成叛变,还牵连到她,显然是有人刻意构陷。
冷宫位于皇宫最西侧,是一排低矮破旧的平房,四周高墙环绕,只留一个小门出入。姜璃被推进最里面的一间,门在身后砰地关上,落锁声刺耳。
屋内昏暗潮湿,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线。一张硬板床,一个缺角的木凳,便是全部家具。墙角堆着些发霉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姜璃摸索着坐到床边,手指触到床板上刻着的字——不知是哪位被废的妃嫔留下的绝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景珩重伤失踪...叛变投敌的指控...自己被突然定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巧合。背后必定有更大的阴谋。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姜妹妹,别来无恙啊?
姜璃抬头,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李昭仪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原来如此!李昭仪是皇后的人,那日的毒汤根本就是一场戏,为的就是找机会陷害她。
李昭仪有何贵干?姜璃平静地问。
李昭仪轻笑:来看看你这叛贼同党的下场。靖王已经伏诛,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伏诛?姜璃心头一震,但很快意识到这是谎言。如果萧景珩真的死了,皇后大可直接宣布,何必说叛逃?
是吗?那真是恭喜昭仪娘娘立了大功。姜璃故意顺着她说,只是不知道,娘娘可曾想过,下一个被打入冷宫的会是谁?
李昭仪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娘娘以为替皇后除了眼中钉,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了?姜璃压低声音,淑妃娘娘的下场,娘娘可还记得?
李昭仪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离去。姜璃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天色渐暗,冷宫越发阴冷。姜璃蜷缩在硬板床上,用发霉的稻草勉强保暖。门外偶尔传来巡逻太监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缝下突然塞进一个小包袱。姜璃警觉地起身,等脚步声远去后才捡起包袱。打开一看,是一块硬馍、一小壶水和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是几粒药丸,正是她之前给御花园杂役小翠的哥哥配的药!
包袱里还有一张字条:才人保重,小翠必设法相救。
姜璃眼眶一热。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竟还有人冒险帮她。她小口啃着硬馍,就着水咽下,然后藏好药丸——这些消炎药关键时刻能救命。
第二天清晨,门被打开,一个老太监扔进来一套粗布衣裳:换上,去洗衣房干活!
姜璃默默换上衣裳,被带到冷宫后院的洗衣房。十几个被废的妃嫔和宫女正在冰冷的水中搓洗衣物,手上满是冻疮。见姜璃进来,大多面无表情,只有几个投来同病相怜的一瞥。
你,负责洗这些。老太监指着一大堆沾满血迹的绷带。
姜璃心头一颤——这些是伤兵用过的绷带,说明前线战事激烈。她一边洗,一边留意绷带上的血迹。有些已经发黑凝固,显然是几天前的;有些则还鲜红,应该是新送来的。
这些...是从哪里送来的?姜璃小声问旁边一个憔悴的妇人。
妇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边关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听说靖王...呸,那叛贼重伤后,南疆趁机大举进攻,我军伤亡惨重。
姜璃咬紧下唇。萧景珩重伤是真,但叛变绝对是污蔑!她必须想办法查明真相。
洗衣房的工作从黎明持续到黄昏。姜璃的手被冰水泡得发白起皱,腰背酸痛不已。回到冷宫,她瘫倒在硬板床上,却不敢睡死——这里危机四伏,必须保持警觉。
半夜,姜璃被一阵轻微的刮擦声惊醒。她屏息凝神,看到门缝下缓缓塞进一张字条。等声音远去后,她摸黑捡起字条,借着月光辨认:
才人,奴婢打听到靖王殿下实为深入敌营查探军情,非叛变。明日子时,西南墙角。
字迹潦草,没有署名,但姜璃猜测是小翠派人送来的。她将字条嚼碎咽下,心跳如鼓。萧景珩果然没有叛变!他是去调查什么?为何会牵连到她?
次日洗衣时,姜璃故意打翻水桶,弄湿了自己的衣裳。
笨手笨脚的!监管的老太监骂道,去杂物房找件干净的换上!
姜璃低头认错,被一个哑巴宫女带到杂物房。趁换衣的间隙,她快速扫视房间——这里堆满了冷宫多年的破烂,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柜子里,姜璃发现了几本发黄的册子。翻开一看,竟是前朝末年的宫廷记录!其中一页记载引起了她的注意:
景元十二年冬,王丞相密会南疆使者于冷宫梅园,赠以边关布防图...
王丞相?那不正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吗?姜璃心跳加速。难道萧景珩查的就是这个?王家通敌卖国,而皇后为了掩盖家族罪行,不惜诬陷忠良?
她迅速撕下关键几页藏入怀中,其余放回原处。刚换好衣服,哑巴宫女就推门进来,示意她回去干活。
当天夜里,姜璃等到巡逻的太监走远,悄悄摸到西南墙角。果然,一块松动的砖后藏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套太监服饰、一张简易地图和一把小钥匙。
地图标注了冷宫的布局和巡逻路线,钥匙则能打开西北角的一个小门——那是运送垃圾的通道,守卫相对松懈。包袱里还有字条:才人可装病,后日垃圾车出宫。
姜璃明白了计划。她需要伪装重病,被移出冷宫就医,然后趁机从垃圾通道逃走。但逃出去后呢?如何洗清萧景珩的冤屈?如何对抗权倾朝野的王家?
她摩挲着怀中那几页泛黄的证据。这些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确凿的证据。
第二天洗衣时,姜璃故意摇摇晃晃,然后晕倒在洗衣池边。老太监骂骂咧咧地让人把她抬回冷宫,找了个懂点医术的老宫女来看。
热症,会传染的!老宫女检查后惊恐地说,必须隔离!
这正是姜璃想要的效果——她事先服下了一种能引起发热症状的草药,模仿伤寒的症状。冷宫最怕传染病,一定会将她移出去。
果然,傍晚时分,两个太监用担架把她抬出了冷宫,安置在靠近御医房的一间偏僻小屋。这里虽然简陋,但比冷宫干净多了,更重要的是——守卫松懈。
半夜,姜璃悄悄起身。药效已过,她虽然虚弱,但神志清醒。换上太监服饰,她按照地图指引,避开巡逻的侍卫,向御医房摸去。
如果能找到更多王家通敌的证据...
御医房大门紧锁,但姜璃早有准备。她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铁丝,几下就撬开了锁。潜入后,她直奔存放病历的架子——御医们不仅记录病情,有时也会记下病人的谈话,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翻找了半个时辰,姜璃终于在一本旧病历中发现了线索。这是皇后父亲王丞相五年前的诊脉记录,御医在末尾写道:
丞相酒后吐真言,言及南疆大王子许诺登基后割让北疆三城...
姜璃手指发抖。这绝对是通敌的铁证!她撕下这一页,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到药柜后面,屏住呼吸。
两个御医走进来,低声交谈:
靖王的伤势到底如何?
凶多吉少。箭上淬了剧毒,若非他体质过人,当场就毙命了。
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狠心?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
嘘!小声点!你以为靖王为何遇袭?他查到了王家与南疆的交易证据!
脚步声远去后,姜璃才敢呼吸。她握紧手中的证据,眼中燃起决意的火焰。现在她确信无疑——萧景珩是被陷害的,而幕后黑手正是皇后和她背后的王家!
回到暂住的小屋,姜璃开始筹划。小翠安排的逃跑路线是后天,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收集更多证据,同时想办法联系萧景珩的旧部。
第二天,姜璃继续伪装病重,拒绝饮食。御医来诊脉时,她故意含糊不清地念叨:靖王...冤枉...王家...通敌...
老御医神色大变,匆匆离去。姜璃知道他会去向皇后报告,这正是她想要的——让皇后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破绽。
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青黛,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姜氏,皇后娘娘慈悲,念你曾有功于宫,特准你写封家书。青黛放下纸笔,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姜璃立刻明白了——皇后想通过家书探查她是否掌握了什么证据,或者是否有同党。她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颤抖着写下绝笔书,内容全是思念家人、自诉冤屈的套话,只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用暗语提到了先帝旧档。
青黛收走书信,满意地离去。姜璃知道,皇后一定会派人去查先帝旧档,这正是调虎离山之计。
夜深人静,姜璃换好太监服饰,准备实施逃跑计划。突然,窗外传来三声轻轻的猫叫——是小翠安排的暗号。
她轻轻推开窗,一个黑影递进来一个小包袱:才人,这是御马监小德子准备的。明日寅时,垃圾车在西北角门等您。
包袱里是一套宫女服饰、一块出宫令牌和几两碎银。最让姜璃惊喜的是一封密信——韩肃写来的!
姜小姐:闻您蒙冤,韩某痛心。殿下确为查王家通敌而入敌营,现已脱险,正秘密收集证据。若您能出宫,可至城南慈幼局寻李嬷嬷,自有人接应。
姜璃将信贴在胸口,泪水模糊了视线。萧景珩还活着!而且仍在为洗刷冤屈而奋斗。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寅时将至,姜璃换上宫女服饰,将收集的证据贴身藏好,然后悄悄向西北角门摸去。夜色如墨,寒风刺骨,却挡不住她坚定的步伐。
拐过一道回廊,突然前方亮起火光!姜璃急忙躲到假山后,只见一队侍卫押着几个太监经过,为首的正是青黛。
仔细搜!那姜氏必是伪装逃跑,绝不能让她出宫!
姜璃屏住呼吸,心跳如雷。皇后果然起了疑心,加派了巡逻。这下如何到达西北角门?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御膳房走水了!
侍卫们立刻转向火场方向。姜璃知道,这一定是小翠安排的调虎离山之计。她抓紧机会,快速向西北角门奔去。
穿过最后一道回廊,西北角门已在眼前。一辆装满垃圾的马车停在那里,车夫正是小德子!他看到姜璃,微微点头示意。
姜璃正要上前,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她回头一看,魂飞魄散——李昭仪带着几个侍卫正朝她冲来!
抓住她!这贱人要逃跑!
千钧一发之际,垃圾车后窜出几个黑影,与侍卫缠斗在一起。小德子一把拉住姜璃:才人快上车!
姜璃爬上垃圾车,小德子挥鞭驱马,马车冲出角门。身后传来李昭仪气急败坏的尖叫:追!给我追!绝不能让她跑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姜璃紧紧抓住车栏,寒风扑面而来。身后,皇宫的高墙渐渐远去,而前方,是未知的险途和微弱的希望之光。
但此刻,她心中无比坚定——为了洗清萧景珩的冤屈,为了揭露王家的阴谋,她将不惜一切代价。
马车消失在京城的街巷中,而皇宫内,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第八章
垃圾车的恶臭几乎让姜璃窒息。她蜷缩在腐烂的菜叶和破布之间,感觉有蛆虫爬上了手腕,却不敢动弹。马车每颠簸一下,那些污秽就挤压得更紧,渗透进她单薄的衣衫。
站住!什么人?
城门守卫的喝问让姜璃浑身紧绷。小德子谄媚的声音响起:军爷,小的御膳房杂役,奉总管之命出城倒垃圾。
这个时辰?守卫狐疑地问。
昨晚宫中设宴,垃圾多得堆不下。总管说再不清理,怕招来鼠患...
一阵沉默。姜璃屏住呼吸,手指摸到藏在袖中的银针——那是她仅剩的武器。
走吧走吧!臭死了!守卫终于放行。
马车再次启动,穿过城门的一刻,姜璃几乎要哭出来。但她知道危险远未结束——李昭仪发现她逃跑后,必定会派人四处搜捕。
马车在城外三里处的一个荒废茶棚停下。小德子低声道:才人,到了。
姜璃艰难地从垃圾堆中爬出,浑身污秽不堪。小德子递来一个水囊和包袱:才人简单清洗下,换身衣裳。前面小溪边有棵老槐树,树下埋了东西,是给您的。
小德子,多谢你。姜璃声音嘶哑,你冒险帮我,若被发现...
小德子摇摇头:才人救过奴才的命,这点报答算什么。快走吧,天亮前得到慈幼局。
姜璃迅速在小溪边洗净身体,换上包袱里的粗布衣裙——普通农妇的打扮。按小德子所说,她在老槐树下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有几两碎银、一把匕首和一张简易地图,标注了前往慈幼局的隐蔽路线。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姜璃已混入进城卖菜的农妇队伍。她低头走路,用头巾遮住半张脸,但心跳始终急促——城门处贴着她的画像,守卫正逐个盘查入城百姓。
你!把头巾摘下来!一个守卫指着她喝道。
姜璃手指微颤,正犹豫是否要强行冲关,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抓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一个大汉高声喊道。
人群顿时大乱,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姜璃趁机溜进城门,回头一瞥,看到那个喊抓贼的大汉冲她眨了眨眼——又是小翠安排的人!
京城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姜璃按地图指引,穿过七拐八弯的小巷,终于来到城南的慈幼局。这是一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门上的牌匾已经褪色,看起来破败但整洁。
姜璃谨慎地敲了三下门,停一停,再敲两下——韩肃信中提到的暗号。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警惕地打量她:找谁?
李嬷嬷,我姓姜,来取先夫留下的东西。姜璃说出约定暗语。
老妇人眼神一变,迅速拉她进门,反手锁上门栓:姜小姐?老奴等了您两日了!
院内比外观宽敞许多,十几个不同年龄的孩子在晨读,见到生人也不惊讶,只是好奇地多看几眼。李嬷嬷将姜璃引入后院厢房,端来热水和干净衣物。
韩统领吩咐,您若来了,立刻送信通知他。但这两日城中戒严,各处城门都有暗探,消息传递不便。
姜璃洗去脸上最后的污渍,急切地问:可有靖王殿下的消息?
李嬷嬷面露忧色:三日前收到边关密报,殿下重伤未愈,但已脱离危险。只是...她压低声音,朝廷已宣布靖王叛国,派兵围剿其旧部。韩统领等人不得不隐匿行踪。
姜璃从贴身处取出从宫中带出的证据:这些能证明靖王清白。皇后和她父亲王丞相勾结南疆,意图不轨。靖王殿下是为查证此事才深入敌营。
李嬷嬷仔细查看那些泛黄的纸页,面色越来越凝重:这些确实重要,但仅凭前朝旧档和御医笔记,难以定当朝皇后和丞相的罪...
所以我必须找到更多证据。姜璃坚定地说,韩统领现在何处?我需要见他。
这...李嬷嬷犹豫片刻,太危险了。您刚从宫中脱身,朝廷必定四处搜捕。不如先在此安顿,老奴想办法联系韩统领。
姜璃摇头:时间不等人。每耽搁一刻,靖王殿下和其旧部就多一分危险。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孩子们的惊呼。李嬷嬷脸色大变:不好!官兵搜查!
姜璃立刻起身,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李嬷嬷一把拉开床板——下面竟是个暗格!
快进去!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姜璃刚藏好,就听见靴子踏进院子的声音。透过缝隙,她看到几个穿着官服的差役闯了进来。
奉旨搜查叛贼同党!所有房间都要查!
李嬷嬷颤声道:官爷,我们这是孤儿院,哪有什么叛贼...
少废话!有人举报看见可疑女子进入此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姜璃屏住呼吸,手指紧握那根银针。若被发现,她至少要带走一个敌人。
差役踢开厢房门,粗暴地翻箱倒柜。一个差役走到床前,用刀鞘敲打床板,发出空洞的响声。
这床下有问题!
姜璃浑身紧绷,准备拼死一搏。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喊叫:
西门发现叛贼踪迹!所有人立刻前往支援!
差役们犹豫片刻,为首的啐了一口:走!回头再来查这破地方!
脚步声渐渐远去,姜璃却不敢轻举妄动。果然,片刻后一个差役悄悄折返,在屋内转了一圈才真正离开。
李嬷嬷确认安全后,才打开暗格:姜小姐受惊了。看来城中已不安全,老奴带您去另一个地方。
趁着官兵前往西门搜捕的混乱,李嬷嬷带着姜璃从后门离开,穿过几条隐蔽小巷,来到一间不起眼的药铺——济世堂。
姜璃眼前一亮,这正是她当初与萧景珩初遇的地方!
药铺掌柜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见到她们立刻关上店门,引领至后堂。后堂竟别有洞天,是个宽敞的院落,十几个精壮男子正在练武,见到姜璃纷纷行礼。
姜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韩肃从内室大步走出,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让您受苦了!
姜璃连忙扶起他:韩统领请起。现在情况如何?
韩肃面色凝重:情况不妙。殿下虽脱险,但朝廷已派大军围剿。更糟的是,南疆趁我军内乱大举进攻,连陷三城。殿下不得不率残部且战且退,现被困在青崖谷,粮草将尽。
姜璃胸口如压巨石:必须想办法支援...
属下已集结旧部三百余人,但朝廷封锁了通往边关的所有要道。而且...韩肃犹豫片刻,我们怀疑军中有奸细,否则殿下不会中伏。
姜璃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一事:韩统领,我在宫中时曾听御医谈及王丞相与南疆往来。他们提到一个叫'黑鸦'的联络人,你可知道是谁?
韩肃神色一变:黑鸦?那是南疆安插在我朝的最高密探,据说身份极为隐秘,连南疆王都只与他单线联系。
若能抓住此人,或许能揭开整个阴谋。姜璃眼中燃起希望,我在宫中还发现一件事——我父亲姜尚书似乎也被卷入其中。皇后曾召他密谈多次,之后他便开始频繁接触兵部官员。
韩肃与药铺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姜小姐,此事重大。若令尊确实参与谋反...
姜璃苦笑:我与父亲本就情分淡薄。若他通敌叛国,我绝不姑息。但我们需要确凿证据。
属下已派人潜入王丞相府,或许能有所发现。韩肃说,眼下最紧急的是如何支援殿下。
姜璃突然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朝廷封锁了道路,但不会封锁给边关将士送药材的车队。济世堂可有办法组织这样一支队伍?
老掌柜捋须微笑:老朽正有此意。边关瘟疫频发,送药车队确实不受阻。只是需要官方文书...
这个我来想办法。姜璃眼中闪过决然,我父亲是户部尚书,他的印信能派上用场。
韩肃肃然起敬:姜小姐大义。但此行凶险万分,您刚脱险,不如...
靖王殿下为救百姓深入险境,我岂能贪生怕死?姜璃打断他,何况只有我熟悉那些证据,必须亲自向殿下说明。
当天夜里,姜璃女扮男装,随韩肃悄悄来到姜府后门。望着这个她生活了半年的地方,姜璃心中百感交集。曾经,她只想在这里苟且偷生;如今,她却要冒险潜入,偷取父亲的印信。
小姐,真要如此?春桃已在韩肃安排下从宫中脱身,此刻担忧地拉着她的衣袖。
姜璃点头:你在此等候,若天亮我们还未回来,立刻回慈幼局报信。
借着夜色掩护,姜璃和韩肃翻墙进入姜府。凭着记忆,她避开巡逻的家丁,来到父亲书房外——印信必定在此。
书房灯亮着!姜璃屏息从窗缝窥视,只见父亲姜明远正与一个黑衣人低声交谈。那人背对着窗户,看不清面容。
...黑鸦大人放心,粮草已按计划调往南疆。姜明远的声音透着谄媚,只待南疆大军攻破青崖谷,大事可成。
黑衣人冷笑:王丞相对你很满意。事成之后,答应你的北疆三州绝不会少。只是...他突然转身,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你那个女儿坏了我们不少事,必须除掉!
姜璃险些惊叫出声——那黑衣人竟是御医房的首席御医赵闵!这个为皇室服务了二十年的老臣,居然是南疆密探黑鸦!
姜明远面露难色:小女已被打入冷宫...
她逃了!赵闵厉声道,皇后娘娘大发雷霆。若让她与靖王汇合,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姜璃与韩肃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这下证据确凿了!但如何拿到印信?
正犹豫间,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他们被发现了!
什么人!姜府护卫高喊着冲过来。
赵闵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出书房。韩肃拔刀迎上,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竟不分胜负!
姜璃!姜明远看到女儿,脸色大变,你...你都听到了?
姜璃冷冷地看着这个生身父亲:听到了。通敌叛国,罪当诛九族。
姜明远面如死灰,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既如此,为父只能大义灭亲了!
韩肃见状想回援,却被赵闵缠住无法脱身。姜璃后退几步,银针在手,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脚踢飞了姜明远的匕首——是小翠!
小姐快走!小翠护在姜璃身前。
韩肃也趁机摆脱赵闵,拉着姜璃就跑:证据已得,不必恋战!
身后,赵闵的怒吼和姜明远的尖叫混成一片。几人翻墙逃离姜府,身后追兵的火把如长龙般蔓延。
去济世堂!韩肃边跑边说,那里有密道出城!
一行人七拐八绕,终于甩掉追兵,回到济世堂。老掌柜早已准备好马匹和干粮。
姜小姐,这是您要的文书。他递上一份盖有户部印信的公文,老朽多年前曾救过姜尚书一命,他赠我空白文书以报恩,今日总算派上用场。
姜璃惊讶不已:您早料到会有今日?
老掌柜笑而不答,只是递给她一个小包袱:路上用的药材和干粮。车队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韩肃点齐二十名精锐,全部扮作药商伙计。春桃红着眼眶为姜璃换上男装,系紧包袱:小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姜璃抱了抱这个忠心的丫鬟:放心,我会带着靖王殿下一起回来。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支送药车队悄然离开京城,向边关疾驰而去。姜璃骑在马上,回望渐行渐远的城墙,心中默念:萧景珩,坚持住,我来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青崖谷。
萧景珩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敌军营地。他脸色苍白,左肩的箭伤还在渗血,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殿下,粮草只够三日了。副将低声报告,南疆军又增兵五千,将谷口围得水泄不通。
萧景珩神色不变:京城可有消息?
探子回报,皇后已宣布您叛国,派大军围剿我们。还有...副将犹豫片刻,姜才人被打入冷宫,罪名是与您私通。
萧景珩拳头猛地攥紧,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她...现在如何?
最新消息是,她逃出了冷宫,下落不明。
一丝笑意浮现在萧景珩唇角:果然是她会做的事。
殿下,我们是否强行突围?
萧景珩摇头:再等等。
等什么?
等一个转机。萧景珩望向京城方向,轻声道,我相信,她一定会给我们带来转机。
月华如水,洒在萧景珩坚毅的侧脸上。同样的月光下,姜璃也在马背上仰望星空,心中默念着同一个名字。
两地同心,只为彼此信任的那份默契。
第九章
青崖谷的清晨笼罩在浓雾中。姜璃趴在岩石后,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她带领的药商队伍已经在这潜伏了两天两夜,谷口层层叠叠的南疆军营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姜小姐,不能再等了。韩肃压低声音,南疆军今早又增兵了,我们必须趁大雾突围进去。
姜璃抿紧干裂的嘴唇。三天前,他们伪装成药商混过关卡,却在接近青崖谷时遭遇巡逻队。一番厮杀后,二十人的队伍只剩八人,药材也丢失大半。所幸最重要的解毒丹和文书还在。
再等等。姜璃盯着远处的军营,南疆军正在换防,等他们交接时会有空隙。
正说着,南疆军营突然骚动起来。号角声四起,士兵们匆忙列队。
怎么回事?韩肃眯起眼睛。
姜璃心头一跳:看那边!
谷口方向,一支残破却整齐的军队正列阵而出。为首的将领银甲染血,长剑如虹,赫然是萧景珩!他竟主动出击,以区区数百残兵迎战数万南疆大军!
殿下要突围!韩肃失声道,他疯了吗?这简直是送死!
姜璃却突然明白了萧景珩的意图——他不是要突围,而是要制造混乱,给外面的人创造机会!
快!准备行动!她急声道,殿下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果然,南疆军主力被萧景珩的敢死队吸引,军营后方顿时空虚。姜璃一行人趁机潜入,直奔谷中。
山谷内满目疮痍。伤兵躺了一地,缺医少药,哀嚎不绝。姜璃心如刀割,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寻找萧景珩的中军帐。
站住!什么人?一个满脸血污的副将拦住他们。
韩肃上前一步:是我!韩肃!我带援军和药材来了!
副将认出了韩肃,顿时热泪盈眶:韩统领!殿下他...他亲自带队冲锋,为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姜璃眼前一黑,抓住副将的手臂:殿下现在何处?
刚被亲兵抬回来,身中三箭,怕是...副将哽咽道。
姜璃不等他说完,抓起药箱就往里冲。中军帐内,几个军医正围着一张简易木床束手无策。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银甲已被血染红。
让开!姜璃厉声道。
军医们愕然回头,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推开他们,扑到床前。当看清床上人的面容时,姜璃的眼泪夺眶而出——萧景珩脸色灰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三支羽箭深深插在胸口和腹部。
热水!干净布!还有...酒!越烈越好!姜璃抹去眼泪,声音颤抖却坚定。
军医们迟疑地看向韩肃,后者厉喝:照他说的做!这是京城来的神医!
姜璃无暇解释,迅速检查萧景珩的伤势。最危险的是胸口那支箭,距离心脏仅寸许。她必须先处理这个。
殿下,坚持住...姜璃喃喃自语,接过烈酒清洗双手和匕首,你说过要等我来的...
酒和热水很快备齐。姜璃深吸一口气,开始手术。她先给萧景珩灌下特制的麻沸散,然后利落地拔出箭矢,清理伤口,缝合血管...动作快准稳,看得一旁的军医目瞪口呆。
两个时辰后,姜璃终于缝好最后一针,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所有伤口。她的双手沾满鲜血,后背被汗水浸透,但萧景珩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暂时...脱离危险了。姜璃哑声道,但今晚很关键,若不高热,才算真正活下来。
韩肃红着眼眶单膝跪地:姜小姐大恩,靖王府上下没齿难忘!
姜璃摇摇头,轻轻握住萧景珩冰冷的手:别说这些。药材都带进来了吗?
带进来了,正在分发。
好。姜璃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这是解毒丹,能解南疆常用的几种毒。殿下中的箭上也有毒,幸好我提前准备了...
夜幕降临,山谷中厮杀声渐歇。萧景珩的高热如期而至,姜璃彻夜不眠,用湿布为他降温,不时灌下汤药。天蒙蒙亮时,萧景珩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姜璃刚松了一口气,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将冲进来,满脸喜色:援军!朝廷派来的援军到了!南疆军溃败了!
什么?姜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廷不是宣布殿下叛国吗?怎会...
副将激动道:是皇上的密旨!原来皇上一直知道殿下是冤枉的,暗中派兵支援!
姜璃心中一动:可有圣旨或信物?
副将递上一枚玉佩:领军的是禁军统领周将军,他说皇上将此物交给殿下,殿下自会明白。
姜璃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景珩二字,正是当初萧景珩送她的那块!后来她在冷宫时还给了萧景珩的乳母...
我明白了。姜璃长舒一口气,这是皇上的暗示——他一直相信殿下清白。
正说着,床上的萧景珩突然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姜璃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死了吗?萧景珩声音嘶哑,不然怎会...梦见你...
姜璃泪如雨下,紧紧握住他的手:殿下没死,我也不是梦。我来了,带着证据和药材来了...
萧景珩虚弱地笑了:就知道...你会来...
帐内众人识趣地退出,只留下两人。姜璃小心地扶萧景珩喝了些水,然后简明扼要地讲述了逃出冷宫、发现证据、组织药队的经过。
赵闵就是'黑鸦'?萧景珩眉头紧锁,难怪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掌握中...
不止如此。姜璃低声道,我父亲...姜尚书也参与其中。我亲耳听到他与赵闵密谋。
萧景珩叹了口气,艰难地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大义灭亲,难为你了...
我不难过。姜璃摇头,这样的父亲,不值得我流泪。倒是殿下...她看着萧景珩满身伤痕,声音哽咽,为了查明真相,差点搭上性命...
萧景珩凝视着她:值得。
简单两字,胜过千言万语。姜璃胸口滚烫,所有的艰辛与危险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三日后,朝廷大军彻底击溃南疆军队,俘虏了南疆大王子。萧景珩虽伤势未愈,但已能下床行走。他在大帐中亲自审问南疆大王子,获得了王丞相通敌卖国的铁证——包括往来密信和割让城池的密约。
明日启程回京。萧景珩对姜璃说,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姜璃却有些担忧:殿下,皇上虽然暗中支持您,但皇后和王丞相在朝中势力庞大...
萧景珩冷笑:放心,皇上隐忍多时,就等这一击必杀的机会。
回京的队伍浩浩荡荡。萧景珩坚持让姜璃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方便随时照料他的伤势。一路上,两人或讨论医术,或下棋解闷,偶尔也谈及未来。
若一切平息,你有什么打算?萧景珩状似随意地问。
姜璃望向窗外:我想开一间医馆,专门救治贫苦百姓。再办个学堂,教女子学医...
不想回姜府?
那里从来不是我的家。姜璃轻声道,我的价值不在后宅,而在这一身医术。
萧景珩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多言。
十日后,京城在望。萧景珩下令在城外扎营,派先锋入城通报。不到一个时辰,城门大开,禁军列队相迎——皇上竟亲自出迎!
臣,幸不辱命。萧景珩单膝跪地,呈上证据,南疆大王子已擒获,王丞相通敌卖国的证据在此。
皇帝扶起萧景珩,目光复杂:皇弟受苦了。朕...有不得已的苦衷。
原来,皇帝早怀疑王家和南疆勾结,但苦于没有证据。萧景珩主动请缨深入调查,故意制造叛逃假象引蛇出洞。而姜璃在宫中发现的前朝秘档,恰好补全了证据链。
明日大朝,朕要当众处置这群乱臣贼子!皇帝厉声道,随即转向姜璃,姜氏,你忠勇可嘉,朕会恢复你的才人封号,重重封赏。
姜璃叩首谢恩,心中却无多少喜悦。才人之位非她所愿,但此时不便多言。
次日大朝,金銮殿上气氛凝重。王丞相、赵闵等人被五花大绑押上殿来。当萧景珩出示铁证时,王丞相面如死灰,赵闵却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一枚毒针直取皇帝!
千钧一发之际,姜璃飞身扑上,用身体挡在皇帝面前。毒针深深扎入她的肩膀,顿时一阵剧痛蔓延开来。
姜璃!萧景珩厉喝一声,一剑斩下赵闵头颅,随即抱住摇摇欲坠的姜璃。
没事...我服过解毒丹...姜璃强撑着说,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躺在华丽的寝宫中,春桃守在床边喜极而泣:小姐醒了!太医说您中的毒厉害极了,若非您自己配的药,早就...
皇上呢?殿下呢?姜璃虚弱地问。
皇上无恙,靖王殿下一直在外间守着,三天没合眼了...
话音未落,萧景珩已大步进来。他眼下青黑,胡茬凌乱,哪还有半点亲王威仪?见姜璃醒来,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挥手让春桃退下。
你...萧景珩嗓音沙哑,为何要这么做?
姜璃微笑:本能反应罢了。再说,我服过解毒丹,有把握...
若有万一呢?萧景珩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若有万一...
姜璃怔住了。萧景珩眼中翻涌的情感让她心跳加速——那不只是感激,而是更深、更炽热的东西。
我...没事了。她轻声说,手指轻轻回握。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皇上要见你。等你再好些...
三日后,姜璃伤势稳定,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她和萧景珩。皇帝亲自为她赐座,态度和蔼得不像一国之君。
姜氏,你救了朕两次——一次揭穿王家的阴谋,一次挡下毒针。朕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赏你。皇帝微笑道,靖王提议,恢复你自由身,准你离宫行医。你觉得如何?
姜璃惊喜地看向萧景珩,后者嘴角微扬。
臣妾...民女叩谢皇上恩典!姜璃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皇帝捋须而笑:别急,朕还没说完。靖王还提议...咳,赐婚你二人。这个,你怎么想?
姜璃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不敢抬头。萧景珩轻咳一声:皇兄,您答应让姜小姐自己选择的。
朕知道,朕知道。皇帝笑道,姜氏,朕不勉强。你若愿意,朕即刻下旨赐婚;若不愿,朕也绝不怪罪。
姜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皇上,民女有一请求。
讲。
民女想先离宫行医一年。一年后...若殿下仍有此意,民女...心甘情愿。
皇帝大笑:好!有志气!朕准了!
离开御书房时,萧景珩走在姜璃身侧,轻声道:一年后,我会去找你。
姜璃抿唇一笑:谁知道呢?说不定一年后,我已经是个走街串巷的游医了,殿下找起来可不容易。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正是她当初在药铺留给他的药方:你走到哪,我就找到哪。
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城南新开的济世医馆名声鹊起。不仅因为馆主医术高明,更因为她专为贫苦百姓义诊,还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和女子,教他们医术谋生。
这日黄昏,姜璃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一年来,她救治了无数病患,培养了十几个女弟子,还建了一所小小的孤儿院。虽然辛苦,但每一天都充实而有意义。
大夫,抓药。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柜台前响起。
姜璃头也不抬:药方给我看看。
一张泛黄的纸递了过来。姜璃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这是她一年前留给萧景珩的药方!抬头望去,萧景珩一袭素袍,含笑而立。他比一年前更显成熟稳重,眼角多了几道笑纹。
殿...景珩?姜璃惊喜地唤道。
我来履约。萧景珩柔声道,一年之期已到,姜小姐可还愿意嫁我?
姜璃眼眶发热:我现在只是个游医,无权无势...
我要的是姜璃,不是权势。
我可能会一直行医,没多少时间相夫教子...
我们可以一起办医馆,教学生。萧景珩从怀中掏出一叠纸,这一年来,我整理了军中医护章程,正需要你这样的良医指点。
姜璃接过那叠纸,发现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精细的插图。他竟将她的医术理念融入军中制度!
还有...萧景珩指向门外,看看谁来了?
姜璃探头望去,只见春桃领着一群孩子站在院中,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束野花。最前面的小女孩正是当年她与萧景珩一起救过的小荷!
姜姐姐嫁给靖王殿下吧!小荷脆生生地喊道,殿下这一年常来看我们,每次都带好多好吃的!
姜璃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萧景珩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这一年,我走遍了你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问过你救治的每一个病人。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姜璃深吸一口气,展颜一笑:好。
三个月后,一场简朴而温馨的婚礼在靖王府举行。没有奢华的排场,但满堂宾客都是真心祝福——被姜璃救治过的百姓,萧景珩麾下的将士,还有那些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们。
婚后,夫妻二人合力扩建了济世医馆,增设女医学堂。萧景珩改革军中医疗制度,姜璃则培养了一支女子医疗队,专门为军营中的女眷和儿童看病。
又一年春天,姜璃在药圃中忙碌时,萧景珩匆匆走来:夫人,皇上急召我们入宫。
什么事?
南疆又起战事,但这次不同...萧景珩神色复杂,他们主动送还了侵占的城池,请求议和。
为什么?
因为他们听说大梁有位'神医王妃',能起死回生。萧景珩笑道,南疆王得了怪病,想请你医治。
姜璃挑眉:我去治敌国君主?
皇上的意思是,医者仁心,不分敌我。若能借此化干戈为玉帛,也是美事一桩。
姜璃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去。不过有个条件——南疆必须释放所有大梁俘虏,并保证永不侵犯边境。
我已经替你说过了。萧景珩得意地说,皇上夸咱们夫妻心有灵犀。
姜璃忍俊不禁,轻轻捶了他一下。萧景珩趁机握住她的手:夫人,此行凶险,我陪你同去。
不怕我被南疆扣下?
怕。萧景珩坦然道,所以更要同去。你在哪,我在哪。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而是紧紧相依的两个。
从庶女到王妃,从冷宫到济世。姜璃知道,她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