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爱与出路 > 第一章

又是一天晨早,别人是被闹铃叫起,而我,是通宵熬了大夜。
我有正职工作,偶尔夜里也会打些灵感迸发的文字,随即记录下来,有时候上天馈赠的好东西,不赶紧抓住就没了,因此时常会通宵达旦。
而我的努力,也没有因此而改变,我写的东西,仍旧不温不火,饿不死,也富不起。
今日休假,本想着睡一睡,可不知为何,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门缝外透进来的丝丝光亮,我想,我该出去走走,顺便吃个早餐。
没有人给我压力,是我自己给压力自己,我不想平淡地过完一生,我想做完我觉得值得的事情。
我接受不了每个人生来平凡的说法,我觉得有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比旁人多花些时间去争取,该你的,总不能逃。
我戒不掉烟,反反复复,戒了又吸,吸了又戒,但烟草燃烧的味道我早年便闻不了,所以改成了电子科技。
无需打火机,只要一根充电线便可烟雾缭绕。
尼古丁与一杯透心凉的冰美式,也让我精神百倍,不觉疲倦。
我每日只需睡四五个小时,有时候甚至不睡觉也行,仗着年轻,无所畏惧。
妈妈。殷胜利早早起来,手里还拿着我昨天撕掉的图画本。
那是对他的惩罚,因为他撕了别人的,除了告诉他这样做不对,我还想他能换位思考体会一下被欺负的感受。
我不会教孩子,孩子平常也是跟着奶奶生活,偶尔会来我这儿过一夜,像昨天,就是殷胜利的爷爷奶奶要和老友去老年团,这才将他送了过来,明天就接回去了。
我虽然不会教,但我知道五岁的孩子再纵容,到了小学就更加不得了,不能让他有能欺负别人的意识。
知道错了吗我轻轻拿起他手里的图画本翻开一看,他竟然自己粘回去了,又瞧那红红的眼睛,心里不免愧疚。
反省了一晚上也没睡好,我不会欺负别人了妈妈。殷胜利眨巴着眼睛,好像真的知道错了。
他奶奶把他带来时说了这事,原来是和我相处的时间不多,想借此让老师通知我,引起我的关注,可他不敢做别的事,只敢做这小小的霸凌。
但我知道这得从小事制止,不能养成他欺负别人的习惯,这才狠心惩罚他,也希望能杜绝他不对的行为。
殷胜利是我和只见过三面的老公生的,当时还在大四求学的我们被家里催婚逼得无可奈何。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却有虚无爱情的结晶。
那困不困殷胜利揉着眼睛点头,我就将他轻轻推回屋里快去睡,妈妈等会儿去买早餐给你吃。
对于鲜少陪伴的殷胜利,我是愧疚的,但我的人生,不止他。我是自私的,也将迎来属于我的惩罚。
他回了房间补眠,我才敢拿出我那电子科技猛吸几口,站在阳台迎接晨阳时,我体会到了早起的美妙。
可不知是否休息不够,轻微活动身体过后,有些呼吸急促的感觉,还时常伴随着恶心。
前几日还发了高烧,三十八度,也正是那日,我整整休息了十八小时,就躺在床上,连烟也不想抽。
电子科技在手,也用不着打火机那么麻烦,不自觉又吞云吐雾起来,总是忍不住。
看了一眼时间,才早晨七点。
手机恰好响了,是好友尹夏来电。
怎么了这会儿打给我不怕迟到你出门没有啊我哑着嗓调笑起尹夏来,不自觉又咳了几声,不知是被烟呛到了,还是顿感恶心所致。
你这声怎么了,又感冒了,还是发烧了尹夏首先关心的,还是我的身体状况。
没事,就是熬了个夜。我继续活动筋骨,但一拉扯,就感觉骨骼也有些痛,但哪里痛,又说不出来。
我告诉你啊,你得好好对待你这身体。你现在太瘦了,我爸炖了花胶,叫你今晚六点来喝,我妈还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得来啊。尹夏语气不容拒绝,也是来自一番好意。
你们家又想养胖我了,上回吃完回去重了一斤。还有啊,殷胜利来我这儿了。我舒展着右臂,待手伸到跟前时,不知怎么,视线竟模糊了两秒,随着头轻轻摇晃了一下,视力又恢复正常。
那带小屁孩一起来,就你那个猴儿一样的身材,长三斤都算老天保佑了。话我带到,先上班去了。今晚要来接你们吗我估计得五点多。尹夏那头隐约能听见哗哗而流的水声,看来这家伙还在家中。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但殷胜利中午能放你那儿吗他爷奶旅游去了。我想着赶紧挂了,别耽误了她的上班时间。
好你和我爸妈联系就行,那我刷牙啦。
去吧小宝贝,爱你。
挂了电话,我就到了楼下那家最喜欢吃的早餐店点了两份,一份打包给殷胜利,一份在店里吃,两份价格便宜加起来不到二十块。
正准备吃,还未送入口中,便感喉咙痒得难受,我用力一咳,桌面上便有一滩殷红而浓稠的液体,我立马摸出身上纸巾擦掉。
望着面前那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此刻胃口已荡然无存。
抬头之际,便见了不远处矗立的医院,想着前阵子尹夏拉我去做了个全身检查,报告还没拿,打开手机时,电子报告单里一堆我看不懂的数值。
我这才想着去瞧瞧,顺便印证一下面前那滩被我抹去的液体是怎么回事。
拿起打包那份早餐,我回去后就让殷胜利吃了,随后先将他送到尹夏家。
本来想着放下殷胜利以后到附近逛逛等着尹夏下班,现在只能打消这念头。
到了医院人山人海,这儿果然是不愁生意的好地方。
还好正职工作有买医保,不然这药费我得心疼了。
拿了报告后,我就挂了胸外科和呼吸内科,该做的检查又做了一遍,医生看着比我还焦灼,还给我加急插了一下队。
这医生上回见过,是尹夏家那边的亲戚,尹夏上回也陪我来了,医院还有好几位专家尹夏也认识,因此我便放心了不少。
郑小姐,你的情况不乐观。到了三期了。
什么三期,医生,我不太懂。
你看这,还有这,肺癌中晚期了,你得治。医生给我分析报告上的数值,又引导我去瞧那黑压压的灯片,我脑袋一片空白,只看见他嘴巴在动,只懂茫然点头能治吗
他没有说话,也许是准备与我说一堆商业术语。
别告诉尹夏,我会准时来复诊的。药麻烦给我开一些,还有,不治的话我能活吗能活多久
这个,得看后期治疗,但还是乐观的,你也要有个好心态。
知道了,我心态很好,我饿了,现在得去吃饭了。我笑了笑,没有他预期的反应。
慢步在路上人来人往,他们急促的脚步让我不禁联想到自己,从前的我也如这般匆匆忙忙,一生都在追赶自己,还不知在忙什么。
十几篇废稿,早前已被我整理并完善上存了,如今都是完结的作品,这两年我的步伐很快,快到时间不够用。
我也慢下来了,不论能否治好,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给自己一个交代。
就连微风拂过,我也感觉到了美好,空气中飘荡着绿叶的新鲜与焕发的生机,往昔的我竟毫无察觉。
我暂且平静,许是还没想到如何面对这突发的状况。
我走到一家从未吃过的店,现在是午后,店内客人并不多,我点了看着尚且有食欲的一份餐品,等待的过程中我拿起了手机,随后又放下。
我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说,也不知道该与谁说。
热气腾腾的汤粉上了,辛辣的香气刺激着我的鼻腔。我夹起一大口,就吃了起来。很辣,很过瘾。
这辣度我能接受,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里头带着一股咸味,眼前的食物也变得模糊,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鼻头很酸,眼泪一直往下掉。
顷刻,我又笑了,如今的样子,该笑得难看了。
你对辣过敏还好你没化妆,不然都掉了。那人给我递来一张纸巾,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桌上的纸巾包装,确实一张都没有。
擦拭时,纸巾还隐隐带着清香,这款我也用过,是香水的味道,很淡,丝毫不刺鼻。
我明白自己为何落泪,我才二十八岁啊,刚过了懵懂的年纪,人开始变得沉稳,即将迈入三十而立,不论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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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再擦擦。他又给我递来一张新的纸巾,还是那个怡人的味道。
不用了,没眼泪了。我没有接,也没心思理他,我在想接下来除了治疗我该做什么
这病来得突然,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又或者,我该治疗吗
癌症的后续治疗可不是笔小数目,我除了每个月给国外的爸妈打些生活费尽孝,一个人虽说够吃够喝,但那个是个无底洞,爸妈老了,我也不想他们为了花光积蓄。
而且殷胜利再怎么不用我操心,给他读书的钱也得留一些,要是最后治不了,还不如留些钱给他们。
你流鼻血了,这儿。他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指着自己的人中位置。
啊喔,谢谢。我连忙接了过来,一擦果然一片鲜红。
但按常理来说,除非转移了,否则与流鼻血也没太大关系,也许是天气干燥所致。又或者是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压力稍大罢了。
我在那边注意了你有一会儿了,你发呆发了很久。是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我不是变态,也没有故意看你,就是我也是一个人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就我坐那位置,那角度,一抬头就看见你了。这粉也辣,没办法一直低头吃。他一口气说了大堆话来,可我越看越觉得哪里见过他。
没事,就是压力大了。我微微一笑,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我叫殷和,你叫什么
郑宜。
我后知后觉,难怪熟悉,这家伙怎么回来了,是真的认不出我,还是故意来找茬的
你等下有事忙吗
你要泡我吗
我继续配合着他演戏,那就都装不认识。
这句话我六年前也说过,在大学外的小清吧里。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大学三年多,或许擦肩而过无数次,但头回正式见面还是在师兄组的局上,那晚大家都喝多了。
怪那几年该死的催婚盛行,我和殷和都逃不掉,倒霉的我们在那一夜,也有了数不完的共同话题。
啊现在不想,你也确实好看,以后不知道,我就是闲着无聊想拉你到底下江边走走。你不是压力大吗我不是坏人啊,你看我长得也不赖,要是你不放心,手机给你,能用的也是最新款,你看,还能滑。我可以走在你前头,你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现在是下午人也多是不是你不用给我留联系方式,就当是陪个无聊人走走。殷和不知为何也不磕巴,头回见面时他说话可没这么利索。
他一边说,还一边滑动手机证明能用。我笑了笑,起身连他的单一并扫码付了。
我们到了江边,今日确实如他所言人很多,小孩子最多,都坐到树下乘凉吃着零食。
他看见路边有摆摊的,就买了两杯冰美式,给我一杯,自己也喝了起来。
我们靠在栏杆上盯着偶有波动的江水,心底好似得到一丝平静。
殷和,这是我们的第四次见面。说吧,回来干嘛
认出我了
看过殷胜利了吗,你爸妈知道你回来吗
还没,刚下飞机想着吃点东西没想到遇见你了。
好玩吗,你在逗我
你还是不喜欢开玩笑,我们第二次见面,就是双方父母都在那次,你也是这么不禁逗。
究竟回来干嘛
落叶归根啊,顺便看看孩子妈。
上回见面,殷胜利还没出生,要不是爸妈非逼着我去机场送你,我也懒得去,打车回来也麻烦。
那我得谢谢你喽。
自从殷胜利到了国外读研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每次爸妈问我有没有和殷和视频,我都说有。倒是殷和与同市的爸妈见面比我多,巧合的缘分让他们在国外相遇。
殷和说了许多关于爸妈的近况,我一直听着。
对于殷胜利来说,我和殷和都是不合格的父母。我们眼里从来只有自己的事,虽说殷和父母喜欢带孩子,可我们就真的丢给他们不管了。
殷胜利出生后,我醉心写作,而殷和在国外求学,大家都没怎么理过孩子。
也是这次生病,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不称职。
直到晚霞洒向江上,我们才分别,留了电话,殷和说方便我找他。
别了他以后我就动身去尹夏家,我尽量表现得一切如常,今日的菜不知为何,没什么味道,但闻着很香,与以往别无二致。
殷和与尹夏不熟,所以没来一起吃饭看看殷胜利。
饭后我陪着尹夏爸爸妈妈看电视,偶尔笑了笑,可电视里头演了什么,过了我就忘了。
尹夏今夜不知怎的,工作电话一直聊着,在电视里头放广告时,我从后背抱住了她,企图从她身上寻找一丝安慰。
她捏了捏我覆在她肚肚上的手,回头冲我笑,而后又认真继续讲那通电话,我松开了手,绕到她跟前做了个口型,示意我先回去休息了。
带着殷胜利走在大街上异常精神,一整日睡眠极少,可想到日后大可长眠,便没了睡意。
才十点多的街上人流依旧不绝,他们面上漾着笑,我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才发现原来真人比文字生动许多,不知不觉,就走到家附近了,看了一眼手机,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
殷胜利很乖,也默默随着我走。
回到家,哄睡殷胜利后我习惯性打开手提电脑,可顷刻,便又合上了。
我需要洗个热水澡,即便不困,也可以躺在床上玩会儿手机,等着倦意袭来,这便是一个普通人最正常不过的夜晚。
今夜很奇怪,我从未发现热水流淌过皮肤时是那么舒适,也不曾发现床是这般柔软,用不着半小时,我便睡了过去,安睡一夜,醒来便到了次日中午。
也许从前节奏太快,我几乎把下半年的任务都清空了,有了时间,我就从通讯录里翻找许久未曾见面的朋友,之后又去了国外探望父母一周。
可除了殷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我生病的事,想起他,我就翻开通讯录联系上了。
殷和这人很闲,几乎是秒接,隔三差五就应邀出来,一月里头,光是见面次数就比离我近的尹夏多了不少。
殷胜利好几次都吵着要和他一起出来,可殷和知道我的情况便拒绝了儿子的请求。
我买了个新的摩卡壶,要不上来尝尝我话音刚落,殷和就疑狐地望着我道我不喝摩卡。
你傻呀,那壶只能萃咖啡液。我笑了,他还挺可爱的。
舍得让我喝殷和止住了脚步,又往我家楼下的方向走。
很便宜的,不到一百块,网上淘的。我说罢便先一步领路,他也自然而然地跟随着我的脚步。
靠不靠谱啊安全吗看来他真的没有接触过这小玩意。
我萃过十几杯了,算安全吗我记得,前天早上还做了一杯,几分钟就好了,清洗也十分方便。
那咖啡豆得磨吧,费时间。现在也不早了,还是别打扰你休息。殷和不知怎的,忽然转身又要逃,我赶紧拉着他。
我这人怕麻烦,买豆子都是选磨好粉的,一倒下去拧紧就行,粉也不压。萃一杯从开始制作到洗干净器具不到十分钟,两杯一起最多十几分钟就收拾好了。冰杯我冰箱都有冻了好几个。你推三阻四的,不是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吧我低头看他,饶有兴致地笑着。
我一男的怕什么,上去呗。你不怕睡不着就行。我的意思是咖啡因会精神,才,才睡不着。
我凌晨三点喝都能睡,走吧。
我家还算整洁,特别是鲜少打稿码字后,我更热衷于家里的卫生,没事干嘛,都这样。
家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听到动静,我的小可爱老早就来了门口等着。
从前我对着屏幕无暇顾及它,它总是自己找乐子,也不发出声响,存在感低得我都快要忘记它了。
可如今不同,它喜欢黏着不忙的我。我与它之间,感情突飞猛进。
它也是殷胜利每次来我家都最期待的小可爱。
这小卷毛好可爱,叫什么殷和被它吸引了,它也不怕生,就这么被殷和这个冒昧的家伙抱起。
小橘子,不像吗浑身黄黄的,这家伙能吃,带橘的都这样,在它这个品种里它算胖的了。我点了点小橘子的鼻尖,它还亲昵地往我掌心靠去。
放下东西,我就稍稍清洗了一遍摩卡壶的小部件,大小十分迷你,只有手掌大小的坐地面积。
随着咖啡粉落下粉仓,香气还未萃取便在屋子里弥漫。
等待的过程很快,不到四五分钟便有轻微的滚滚水声传来。
第一滴咖啡液流出时,我赶忙关了加热座,用余温继续萃取咖啡液,望着咖啡液一点一点出来时,我觉得很治愈,那种解压的感觉旁人也许无法理解。
等咖啡量全部萃取完,不到三十秒便可倒出。
小橘子,你看。妈妈萃咖啡液的样子可真专业。殷和一直抱着小橘子不肯撒手,小橘子也由着他抱,还颇有享受的意思。
不是妈妈,是姐姐。我将咖啡液都倒出后,就把部件用冷水冲凉,清洗后重复了一遍萃取,预计这次完了就可以品尝了。
啊那小橘子看姐姐呀,真美。殷和笑了笑,略带尴尬。
它是我姐姐,我妈回国的时候带给我的,她说小橘子的年纪换算成人,它就是姐姐。别看小橘子个子小小,它年纪可不小,就是因为不是幼猫才便宜,打折的时候我妈买的。
哦,小橘子的妹妹啊
又是一阵沉默,等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冰杯也随之拿了出来,夜里喝还真不一样,那种冰凉的感觉传至全身上下,余香还缠绕鼻间。
小橘子失去了耐性,从殷和怀里跳了下来,殷和这才拿起冰美喝,那表情显然是满意的。
他随我到了阳台,望着外头点点光亮,我再次感觉内心得到了平静以及极大满足,原来生活真的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们聊了半小时左右,殷和的节奏随我,也慢了下来,我也从谈话中对他了解不少。
他这人,物欲极低,但忽然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当然是通过正常途径获取。
我余下的时间也能被他填满,挺好的,遇上他,或许是我的幸运。
还真是喝咖啡啊殷和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间看不到一丝失落,反倒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眼神也温柔如水。
不然呢我这身子骨还能干点别的我此前已经告诉他得了癌症的事,可当时他的反应让我很舒服,没有同情怜悯,只有思考。
他问我有没有别的地方想去,他说自己很闲,可以和我一块儿,正好他能写生。
他用了半天时间,给我之前写好又还未发布的故事画了封面,色彩与构图都是我想要的,他也不收分文只要求我请他吃饭,这人实在,确实适合交朋友。
你那摩卡壶挺好玩的,借我玩玩,我看你弄挺简单的。你家里有可可粉和香草糖浆吗我下回给你做个无奶油简易版的热摩卡吧。殷和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的摩卡壶,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我家没那玩意,我只喝冰美。简单快捷又好喝。你不是不喝摩卡吗怎么会做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拿了一个精致的袋子,擦了擦外部水迹便装了进去。
之前上学那会儿做过兼职,天天闻天天做就慢慢不喜欢了。下回给你买些可可粉和香草糖浆。我晚上回去一起下单寄你家,你到时候签收一下。他拿着手机一通搜索,还不忘抬头看我。
不要麻烦了,我不喝甜的。现在晚了,你回去小心点。我一听他说那堆东西就脑壳疼,太复杂了。
我把袋子给了他,他懵懵懂懂点点头,随后挥手与我道别,还约定好下周一起到周边采风的时间。
几天以后,临出发前我还存了稿,打算不在家的几天里也能发文,虽然暂时休息不创作了,但之前写好的发一发也不伤神,目前还是可以应付的。
约定的地方是座小山,山间有民宿也有汤泉,边郊来说离我家是最近的,不到四十公里,还算在本市内。
去的路上殷和还停下来给我煮咖啡了,用的就是我那个摩卡壶,我们坐在他的后备箱上,等待萃取的过程中望着来往车流放空自己。
恰巧见到路边测绘的,那应该是某地图在更新路线并上存到软件上。
殷和也看见了,立马比了剪刀手,还举起我的手,让我也笑一个。
对方见了,没有移动,只是顺着我们的方向,又拍了一张。
你看,我们孩子都生了,这还是第一张合照呢,等会儿上了山上要不多拍几张我看网上说风景不错,别浪费了才好毕竟花了钱。殷和说完就低头去倒咖啡,还带着好些糖浆给我调。
就在他专心制作时,我拿出手机趁其不备按下快门,本想捕捉他失焦的狼狈瞬间,没想到这家伙反应极好,最后的合照里他还是一脸帅气,旁边就是一脸得意以为得逞的我。
尝尝,有时候人嘛,未必要吃苦,偶尔试一试微微的甜,也别有一番风味嘛。反正你也不一定活得长,都试试也没有坏处。到了底下,还能和别的鬼炫耀这玩意有多好喝。
殷和,你就是太闲。
坐到路边的我们品尝完咖啡,收拾好东西后就继续上路。
郑宜,你长得很像我奶奶,不止神态像,就连得病后对待癌症的心态都像。此刻我才发现,殷和好像在透过我看着什么,我想,是他已逝的奶奶
我有那么老吗
你奶奶也得癌症我微微一笑,望着前方快抵达的山间,不知为何,竟有些向往。
胃癌,但比你严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做了化疗也没用。所以我知道你现在有多难受,也明白很多时候你在故作轻松。你有什么最迫切要做的吗殷和没有说的,便是他奶奶得的不止癌症,这也是我后来才知晓的。
以前有,现在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上回你提到那花海,我想去,要是能拍下一两张照片到时候改改做封面也不错。我们穿过路牌,就在一处偌大的停车场那儿下车了。
那你得去,但去了以后,你会好好治疗吗殷和缓缓停靠,随即就拉开了车门。
我不治,刚开始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感受着车门打开时扑面而来的山间凉风,快步跟上绕到车尾拿行李的他。
郑宜,你还年轻,能治好,不像我奶奶,我想你能活着,好好地活着。殷和力气极大,一手一个行李箱便都拿了下来,随着车门锁上他也往里头走去,不时回头,怕我没有跟上。
我对这话题避而不答,又继续追问他儿时的生活。
直到登记好后,我们傍晚前就去了泡汤,早起的疲惫一扫而空,随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我们也在享受着微热的温度。
此刻余晖未散,伴随着偶有的白雾如油画一般美。
我看了你最近写的东西,感觉你变了很多。
怎么说
你的每个文字都很有魅力,但可惜啊,你很赶,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你在急切追寻某一样东西,或许是时间,也或许是荣誉。但现在的你不同,你开始用心感受身边的一切,甚至你愿意停下来歇一会儿,享受当下。
所以是好可人啊,一旦停下久了就会有了惰性。
那又如何呢在能保障生活的前提下,你得让自己高兴啊。人生苦短不是吗你这病可能随时走了,得及时行乐啊。这也是我曾经没来得及对奶奶说的。
那你觉得及时行乐和赶紧治疗有冲突吗
我觉得没有。身体好了,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及时行乐,要是治病的勇气都没有,那可太胆小了。但郑宜我得说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包括你,我能给你提意见也希望你能接纳,可最后的决定权在你,要是你觉得治疗很难受要放弃,那也没必要耗着。
回去以后和殷胜利吃顿饭吧,我们还没一起吃过饭。
好啊,下周我就要走了。
不是刚回来吗
不出国,只是外地有活儿,想去试试,我还年轻能给父母儿子挣点钱。他满额是汗,给自己拿了毛巾以后又给我拿。
那祝你顺利。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像他说的,得尊重选择,而我,是不是也该多一种选择
回去以后我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要是治疗理想,我才去花海,带着殷胜利一起去,我们还没去过旅游呢。
这天我起得很早,与殷和父子约好中午去东边的农庄吃饭,离殷和家不到二十公里,以他的车速很快就到,还能在周边走走。
我要挣钱!有了钱你就不会走了!殷胜利红着脸冲身旁殷和大叫,车门就这么开着谁也不上车。
我看他们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上前,生怕他们把楼上的老夫妻喊下来了。
殷胜利奶奶暴躁,要是下来了殷胜利免不得一顿教育。
皮痒了不读书是不是不读书你这个年纪要去哪里工作,难道你想捡垃圾吗殷和说着上手,拧着殷胜利那小耳朵。
干嘛了这是我不明所以,没等殷和反应殷胜利就抢着说我爸要去别的地方了,要是因为钱,我也可以工作,妈妈,你劝劝他。
儿子,这事你爸有决定,以前和爷爷奶奶不也是这么生活吗,妈妈以后可以多来看看你,你也能找妈妈。我示意殷和放手,别真的吓到孩子了。
我不要,我就要爸爸妈妈。捡垃圾就捡垃圾,有什么难的。殷胜利借着我在,愈发张狂。
好,那就捡,我陪你。殷和二话不说,从车上翻出两对手套来,拉着他就往垃圾站走去。
我跟在他们身后在笑,难得看见殷和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感叹小小的殷胜利,五岁的人儿说话就这么利索。
他们就这么翻呀找呀两小时,谁也不服输,期间殷和还不让他弄乱垃圾站,非得要殷胜利把散开的垃圾归类并绑好袋子。
我在车里等着他们上去洗澡,到了农庄已经中午一点了,殷胜利饿得不行,一顿猛吃。
吃完殷和还不放过他,硬是拉着他到农庄外区捡垃圾,农庄出名,这个点还是人来人往,过路的行人一看殷胜利,他就把脸埋得极低。
下午时我们带着一车子水瓶去了废品站,拿了钱以后殷和给了一半儿子,问他明天还要捡吗,他说明天下午放学了还捡。
于是次日下午,我也加入了捡垃圾的行列。
殷和还挑了幼儿园附近人流最多的地方,一直捡到过了晚饭时间。
终于,脸皮薄薄的小人儿败了,哭着说要读书,再也不捡垃圾了。
一连两日,不仅累,还害臊,自此殷胜利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殷和离开那天还去送他。
半年后我躺在病床上翻着不久后要去花海的路线,原来还会途经上次温泉那条路。
而地图上竟挂着当时我和殷和的合照,只是图片里的我们不是主角,迷迷糊糊能看见两道人影和比耶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