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祭河神
我叫阿水,住在青石村最破的茅草屋里。爹娘在我三岁那年被洪水卷走,村里人都说我是河神不要的灾星。这天我正蹲在河边洗陈阿婆的裹脚布,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河神发怒啦！快跑啊！
浑浊的河水突然翻起丈高浪头,我看见水面下浮起一片片青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岸边柳树被拦腰折断,腥风裹着水珠劈头盖脸砸来,我脚下一滑摔进泥坑里。
十六岁的童男童女往哪躲！空中传来炸雷般的吼声,我抬头望见半空盘旋着条百丈长的蛟龙,额前两根断角像生锈的犁头。它尾巴一扫,村口张屠户家的猪圈顿时变成满地碎木渣。
里正抖着山羊胡大喊：快把祭品献上！我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就被七八个壮汉按在竹筏上。他们用浸了鸡血的麻绳把我捆成粽子,往我嘴里塞了块发霉的酸枣糕——这玩意还是去年重阳节剩下的。
竹筏顺流而下时,我听见岸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那条恶蛟俯冲下来时,我分明看见它嘴角翘了翘,露出颗闪着寒光的尖牙。
人类果然都是蠢货。它用尾巴卷起我腾空而起,我胃里翻江倒海,酸枣糕差点从鼻孔喷出来。狂风呼啸中,我听见它得意洋洋地念叨：本座要找个童养夫还得演这么出戏,真是麻烦......
我张嘴想骂人,却被灌了满口冷风。等它把我扔在铺满金银珠宝的洞窟里时,我吐出嘴里的水草冷笑道：你们妖怪抢人都不会换台词去年隔壁村被掳走的姑娘也是这套说辞。
恶蛟突然僵住了。它身上腾起黑雾,身形急剧缩小,最后竟变成个穿墨绿长衫的俊俏公子。只是他额角还支棱着半截断角,袖口露出的手腕上布满细密鳞片。
你怎么不怕我他瞪圆了琥珀色的竖瞳,活像炸毛的猫。我拍拍身上的泥巴站起来,顺手从玉雕珊瑚树上掰了块红宝石：怕你有用反正回去也是被沉塘,不如先看看你能给我吃几顿饱饭。
2
龙宫里的童养夫
我掰下那颗红宝石,在手里掂了掂,心想这玩意儿要是带回村里,能换多少顿饱饭可惜,现在怕是回不去了。
恶蛟——不对,现在该叫他蛟公子——正眯着那双琥珀色的竖瞳盯着我,表情像是被人踩了尾巴。
你……你就不怕我吃了你他咬牙切齿地问。
我耸耸肩：你要是想吃我,刚才在河里就嚼了,何必费劲把我带回洞里
他噎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人类果然狡猾。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在洞里转悠。这地方说是龙宫,其实更像是个暴发户的藏宝洞——金元宝堆成小山,珍珠玛瑙散落一地,角落里还扔着几件锈迹斑斑的兵器,一看就是抢来的。
喂,小灾星。蛟公子突然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童养夫了。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啥玩意儿！
他理直气壮地一叉腰：我们蛟族成年后都要找个伴侣,否则会被雷劈的！我看你命硬,适合给我挡灾。
我：……
敢情这货抓我来,是为了应付天劫我翻了个白眼：那你为啥不找个漂亮姑娘抓我个男的算怎么回事
蛟公子理直气壮：姑娘太娇气,动不动就哭,烦死了。你这种皮糙肉厚的,耐折腾。
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行,那你打算怎么养我先说好,我饭量大,不吃素。
蛟公子眼睛一亮,尾巴尖不自觉地晃了晃：放心！本座有的是钱,你想吃啥都行！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过上了从未想过的富贵生活——每天睡在铺满金丝软垫的玉床上,吃着从各地抢来的山珍海味,偶尔还能指挥蛟公子给我捶背捏肩。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脾气。有一次我故意把他的夜明珠当弹珠玩,他气得龙角都冒烟了,追着我满洞跑,最后撞塌了半座珊瑚山。
不过,比起在村里挨饿受冻的日子,这里简直是天堂。
直到某天夜里,我听见他在梦里喃喃自语：……再撑三年,天劫就过去了……
我猛地睁开眼,盯着他熟睡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条傻蛟,该不会真以为我能帮他挡天劫吧**
3
天劫的秘密
那天晚上之后,我开始偷偷观察这条傻蛟。
他每天除了吃、睡、数金子,就是盘在洞口的石柱上晒太阳,偶尔还会对着铜镜摆弄他那半截断角,嘴里嘀咕：要是再长出来就好了……
我蹲在旁边啃着烤羊腿,含糊不清地问：你这角怎么断的
他尾巴一僵,眼神飘忽：……小时候撞的。
我啧了一声,明显不信。
蛟公子恼羞成怒,一把抢走我手里的羊腿：吃吃吃,就知道吃！再问东问西,明天给你喂草！
我耸耸肩,懒得跟他计较。反正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了一刻钟,他又会从别的妖怪那儿抢只烧鸡回来哄我。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直到——
**天劫来了。**
那天半夜,我被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惊醒。洞外乌云密布,闪电像银蛇一样在云层里乱窜,整个山洞都在震动。
蛟公子脸色惨白,尾巴紧紧缠在石柱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怎么提前了……
我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拽过去,死死搂在怀里。
别动！他声音发抖,天劫劈下来的时候,你站我前面！
我：
**好家伙,原来童养夫是这么用的！**
我挣扎着想跑,但他力气大得吓人,我根本挣不开。眼看着一道闪电劈下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轰！**
雷声震耳欲聋,但身上却没感觉到疼。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蛟公子挡在我前面,硬生生扛下了那道雷。他浑身焦黑,鳞片都炸开了,却还死死护着我。
我愣住了：……你不是拿我挡灾的吗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本座……本座只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做饭！
我：……
**这条傻蛟,是不是脑子被雷劈坏了**
就在这时,第二道雷又劈了下来。
蛟公子咬咬牙,一把推开我：跑远点！
我看着他被雷劈得浑身冒烟,心里突然一酸。
**妈的,这条傻龙……**
我抄起地上的一把破铜剑,冲了过去——
**要死一起死！**
4
蛟珠与真心
我举着那把锈得掉渣的铜剑冲上去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条傻蛟要是被雷劈死了,谁给我抢烧鸡吃**
结果我刚跑两步,脚下一滑,啪叽摔了个狗吃屎。铜剑哐当砸在蛟公子脑门上,他嗷一嗓子跳起来：你谋杀亲夫啊！
第三道雷劫眼看就要劈下,我急中生智,抓起地上金元宝就往天上扔：雷公爷爷！钱！都是钱！
说来也怪,那闪电在半空拐了个弯,噼里啪啦把元宝劈成了金渣渣。蛟公子瞪圆了眼：这都行
趁这功夫,我拽着他尾巴就往洞里拖。雷云在洞口盘旋半天,最后憋出个闷屁似的响雷,悻悻散了。
蛟公子瘫在地上直喘气,我扒拉着他焦黑的鳞片检查伤势。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从嘴里吐出一颗莹润的青色珠子。
吃了。他别别扭扭地说。
这啥你口水球我嫌弃地往后缩。
蛟珠！能避百毒的蛟珠！他气得龙须都翘起来了,老子修炼三百年才结出这么一颗！
我盯着珠子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放屁！他炸毛跳起来,我是怕你死了没人...没人给我洗鳞片！说着就要把珠子往我嘴里塞。
我偏头躲开,凑近他焦糊的龙脸：喂,说实话,你当初为什么选我当童养夫
蛟公子的鳞片唰地变粉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自暴自弃地说：...十年前发大水,有个小傻子往河里扔馒头喂鱼。
我愣住了。那年我六岁,把攒了半个月的杂粮馒头全扔进了河里。
结果全被本座吃了。他得意地晃晃尾巴尖,难吃得要命,但...挺暖和的。
洞外雨过天晴,一缕阳光照在他残缺的龙角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所以你是来报恩的
少自作多情！他慌慌张张变回人形,耳尖通红,本座就是找个厨子！...顺便挡天劫！
我捏着那颗蛟珠,突然觉得这条傻蛟比村里那些人都强。至少他抢我回来,是真的想让我吃饱饭。
5
龙宫来客
天劫过后,蛟公子养了半个月的伤。我每天变着法子给他炖鱼汤,他嘴上嫌弃难喝死了,尾巴却诚实地把碗底舔得锃亮。
这天我正往汤里撒葱花,洞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山都晃了三晃。
敖青！给老娘滚出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震得洞顶碎石簌簌往下掉。
蛟公子——现在我知道他叫敖青了——吓得一哆嗦,整条龙都僵直了：完、完了......
我好奇地探头往外看,只见一条银白色的巨龙盘踞在洞口,龙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额头上两根完整的龙角威风凛凛。
哟,这就是你养的小童养夫银龙转眼化作一位英姿飒爽的银甲女子,大步流星走进来,一把捏住我的脸左右打量,长得倒是俊俏,就是太瘦了。
敖青慌慌张张挡在我前面：三姐！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挨了三道天劫没死,特地来看看。三姐一把推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塞给我,这是东海灵芝膏,这是南海珍珠粉,每天给他涂鳞片,知道不
我抱着满怀的瓶瓶罐罐,一脸茫然。敖青在旁边急得跳脚：谁要涂这些娘们唧唧的东西！
三姐抬手就给他一个爆栗：闭嘴！鳞片都焦了还逞强！转头又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小弟第一次养童养夫没经验,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往东海扔这个——
她塞给我一枚银光闪闪的鳞片。敖青见状惨叫：三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三姐临走时突然压低声音对我说：小青的断角......是被天雷劈的。他若再历一次天劫,必死无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手中的蛟珠,好生照顾他。
我望着三姐远去的背影,转头看向正在偷偷摸摸想顺走银鳞的敖青,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说吧,天劫到底怎么回事
敖青眼神飘忽：就...普通的雷劫嘛......
三姐说你再历一次天劫会死。我死死盯着他,所以你找我来,根本不是让我挡劫,是想......
想什么想！敖青突然炸毛,一把将我按在墙上,本座活得好好的！倒是你——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颈间的蛟珠,——这颗珠子要是离体太久,本座才会死呢！
我俩大眼瞪小眼,鼻尖几乎相碰。洞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三姐的脑袋从洞口探进来：忘说了,蛟珠离体超过三个月,你们两个都会......咦
她看着我们暧昧的姿势,恍然大悟：打扰了！银光一闪就没影了。
敖青：......
我：......
6
抢亲风波
三姐走后,我和敖青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甩着尾巴嘟囔：...我去抓条鱼。
结果这傻蛟一去就是三天。
我蹲在洞口数蚂蚁,把三姐给的珍珠粉全倒进了敖青最讨厌的苦瓜汤里——谁让他躲着我
第四天清晨,我被一阵敲锣打鼓声吵醒。往外一瞧,好家伙！一队虾兵蟹将抬着镶金嵌玉的大红花轿,领头的龟丞相正扯着嗓子喊：奉东海龙王之命,特来迎娶敖青公子的童养夫！
我一口漱口水全喷了出来：啥玩意儿！
龟丞相掏出一卷金灿灿的诏书：经龙族长老会决议,敖青公子资质出众,当配龙女。至于这个人族小童养夫......他眯着眼打量我,龙王开恩,许你给八公主当陪嫁丫鬟。
我气得抄起扫把就往外冲：放你娘的屁！让敖青自己来跟我说！
他正在龙宫试喜服呢~一只母贝精捂着嘴笑,八公主可是东海第一美人......
我还没发作,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龙吟。只见一道青光疾驰而来,轰地砸在花轿上,瞬间木屑纷飞。
敖青化为人形落在我身前,身上还套着半件没穿好的大红喜袍,气得龙角都冒烟了：老子什么时候答应娶亲了！
龟丞相吓得缩进壳里：可、可这是龙王的意思......
我爹的意思敖青冷笑,一把扯下喜袍摔在地上,那让他自己嫁去！
现场一片死寂。
我戳戳敖青的后腰：喂,你逃婚啊
他转身瞪我,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他胸口。掌心下的心跳又急又重,震得我指尖发麻。
感觉到了吗他声音沙哑,蛟珠离体超过七日就会要我的命......他凑近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这些天去哪了我在南海抢避天劫的法宝！
我这才发现他袖口藏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龟丞相突然大叫：不好！蛟珠离体已满六日！
敖青脸色骤变,拉着我就往洞里跑。刚冲进内室,他整个人就栽了下去,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我慌忙掏出怀里的蛟珠往他嘴里塞,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拦住。
现在塞回去...也来不及了。他惨白着脸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亲口承认...是我的童养夫......
我：......
都这时候了还耍无赖！
7
契约之吻
承认你大爷！我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珠子还你,爱死不死！
敖青被我打得一歪,却突然咧嘴笑了：你手在抖。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拿不稳蛟珠,那颗青莹莹的珠子在掌心滚来滚去,映得他惨白的脸也泛着微光。
王八蛋...我嗓子发紧,你早知道蛟珠离体会要命,还故意躲着我
他眼神飘向洞顶：...本座只是去给你找聘礼。
聘你个头！我一把揪住他衣领,三姐说蛟珠离体三月才会...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敖青的睫毛颤了颤,鳞片已经开始泛灰。龟丞相在洞口急得直跺脚：童养夫契约必须双方心甘情愿认下,蛟珠才能归位啊！
我盯着敖青越来越弱的呼吸,突然想起他这一个月——
半夜偷偷给我盖被子；
被我气得龙须打结也不还手；
还有那天雷劫时,他毫不犹豫挡在我前面的背影...
...
...行吧。我咬牙切齿地凑近,老子认了！
敖青眼睛倏地亮起来,还没等他得意,我直接低头堵住了他的嘴。蛟珠嗡地泛起青光,顺着交缠的呼吸渡回他体内。
洞外突然电闪雷鸣,龟丞相嗷一嗓子：天道认证！契约成了！
敖青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他扣住我的后脑加深这个吻,龙尾不自觉地缠上我的腰。直到我喘不过气捶他胸口,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早这么乖多好。他舔着嘴角,龙角亮得反光。
我抹着嘴瞪他：少嘚瑟！聘礼呢
敖青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
半块发霉的酸枣糕。
......
就这！我抄起扫把追着他打,老子还不如嫁给八公主！
敖青边躲边笑：急什么真正的聘礼在...
话音未落,整座山洞突然剧烈摇晃。洞口传来三姐急促的龙吟：小青快走！父王派了雷部众将！
一道水桶粗的紫雷劈开洞顶,烟尘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天兵身影。为首的神将冷笑：孽蛟私通凡人,触犯天条！拿下！
敖青瞬间将我护在身后,龙鳞根根倒竖：跑！去南海找...
第二道天雷轰然劈下！
8
南海惊变
我被敖青一掌推出洞外,后背撞在软绵绵的云堆里——这傻子临了还不忘给我垫个缓冲。
走啊！他在雷光中回头吼我,半张脸已经爬满龙鳞。
我连滚带爬刚跑出几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跟头。低头一看,是那块发霉的酸枣糕。
电光火石间,我猛地想起一个月前——
**南海有位专治天劫的老龟仙,最爱吃陈年酸食...**
这是敖青前几天说梦话时漏的馅！
我抓起酸枣糕就往南跑,身后传来敖青的痛吼。天兵们的叫骂声中,隐约听见龟丞相在喊：殿下撑住！老奴去请...
狂风在耳边呼啸,我边跑边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是泪。
***
南海比想象中还远。
我游了三天三夜,饿得前胸贴后背时,终于看见一座珊瑚小岛。岛上蹲着只磨盘大的绿毛龟,正眯着眼晒太阳。
老龟仙！我扑通跪在沙滩上,掏出那块长绿毛的酸枣糕,救救敖青！
老龟鼻头耸动,突然睁圆绿豆眼：嚯！三十年陈酿！
它叼走酸枣糕嚼得津津有味,我在旁边急得直转圈。等它吃完最后一口,才慢悠悠道：小蛟龙出事了
天庭要杀他！
杀他老龟突然冷笑,他们敢动真龙血脉
我呆住了：什么真龙
老龟的龟壳上浮现出古老纹路,沙地上无端出现一幅画面——
**三百年前,东海龙宫。**
**年幼的敖青被强行拔去龙角,鲜血淋漓中,有人在他耳边说：记住,你永远是条低贱的蛟...**
画面戛然而止。
我喉咙发紧：所以他的角...
被抽了龙筋,贬为蛟身。老龟叹气,如今契约唤醒真龙血脉,天庭自然坐不住了。
它突然咬住我的衣角往海里拖：快！龙血契主能救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上一只巨型砗磲。老龟念念有词间,砗磲嗖地射向天际,速度快得我胆汁都要吐出来。
***
再睁眼时,我正从高空直坠向东海法场。
敖青被九根困龙钉锁在刑台上,浑身是血。执刑神将高举雷戟：孽畜,伏诛！
住手——！
我吼得嗓子撕裂,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像个炮弹般砸进敖青怀里。困龙钉咔嚓断裂,他染血的手死死搂住我的腰。
傻子...他气若游丝地笑,聘礼...还没给...
我颤抖着扒开衣领,露出心口浮现的龙鳞纹：少废话！老龟说这样能...
敖青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震天龙吟响彻云霄——
**我胸口纹路大亮,敖青残缺的龙角竟开始重生！**
天庭众将骇然变色：龙血共鸣！快阻止他们！
但已经晚了。
敖青周身迸发出耀目金光,断角处生出晶莹如玉的新角。他揽着我腾空而起,漫天雷云竟自动分开一条路。
三姐的银龙真身从云层钻出,甩尾击退追兵：走！去人间！
敖青的龙须拂过我脸颊,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肃杀：抱紧,这次换我带你逃。
狂风呼啸中,我回头望见东海深处升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头戴十二旒冠冕,面容与敖青有七分相似。
那人望着我们远去的方向,缓缓抬手抹去了眼角水光。
9
人间烟火
敖青带着我在云层里钻了三天,最后落在一处偏僻山村。落地时他一个踉跄,差点把我摔进牛粪堆里。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地方我扒拉着头发上的稻草,瞪着他金光闪闪的新龙角。
敖青——现在该叫真龙了——虚弱地靠在我肩上：龙气太重...会被发现...说完就变成了条小青蛇,软趴趴缠在我手腕上。
我戳戳他脑袋：喂,别装死！
蛇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我虎口处：饿...
***
我们在村里赁了间草屋。白天我去给地主家放牛,晚上偷他家玉米回来煮。小青蛇盘在灶台边眼巴巴等着,时不时用尾巴尖戳戳锅盖。
急什么我掀开锅盖,玉米香扑面而来。小青龙嗖地变回人形,张嘴就要啃,被我一把拍开：烫！
他委屈巴巴地吹手指,龙角跟着一颤一颤。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温润如玉,还带着淡淡金光。
别乱摸！敖青耳尖通红,龙角不能随便...
话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我扒着窗缝一看,吓得玉米都掉了——
**村里祠堂前跪着一排童男童女,道士正摇铃念咒：河神娶亲,保我风调雨顺！**
敖青眯起竖瞳：哪来的野妖怪敢冒充河神
我系紧裤腰带就往外冲：管他哪来的,先揍了再说！
***
河边祭坛上,一条黑鳞蛟正张着血盆大口。见我们闯来,它狂笑：又来两个祭品！
敖青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就这一声,黑蛟突然僵住,灯笼大的眼珠剧烈颤抖：真、真龙...
村民们只见青衣公子抬手虚按,那作恶多端的河神就噗通跪进淤泥里,吓得直磕头：小蛟有眼不识泰山...
我趁机解开童男童女的绳索,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我惊呼：你是...青石村的阿水哥哥！陈阿婆说你去给恶蛟当媳妇了！
全场寂静。
敖青的龙角唰地亮起来,他一把搂住我的腰,得意洋洋道：错！是给真龙当夫君！
村民们哗地跪倒一片。我尴尬得脚趾抠地,拽着他就跑：快走！丢人现眼！
***
那晚敖青格外兴奋,非要用新长的龙角给我暖被窝。我把他踹下床三次,最后妥协让他盘在房梁上睡。
半夜我被窸窣声惊醒,睁眼看见他正往我枕头边放东西——
一把金瓜子。
两颗夜明珠。
还有...半块酸枣糕。
月光透过茅草屋顶,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我假装翻身,顺势把那些聘礼全搂进怀里。
小青龙吓得差点从梁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变回人形：你、你没睡
傻子。我拽过他冰凉的手塞进被窝,下次直接给金条。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龙尾悄悄缠上我的脚踝。屋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混着远处村庄的狗叫。
这一夜,人间烟火可亲。
10
龙王的考验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村里来了个卖货郎。那人总盯着我们的草屋转悠,扁担上挂着的铜铃铛却从不响。
有问题。敖青扒着窗缝冷笑,铃铛上刻着雷纹。
我数着这些天攒的金瓜子：打还是跑
话音未落,货郎突然暴起！扁担炸裂成九节钢鞭,直刺窗棂——
轰！
敖青揽着我破墙而出,身后草屋在雷光中化为齑粉。货郎褪去伪装,露出银甲天将的真容：奉旨捉拿逃犯！
我抓起地上的腌菜缸就砸：逃你大爷！
天将挥鞭击碎瓦罐,不料酸汁溅进眼睛,疼得嗷嗷直叫。敖青趁机化出龙形,驮着我冲上云霄。
***
云层之上,敖青的呼吸越来越重。我摸到他腹部有黏腻触感——不知何时竟被钢鞭划出道深可见骨的伤！
去东海。他龙须无力地垂着,找我三姐...
我正要骂他找死,前方云海突然分开,一艘雕龙画凤的巨舟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位头戴冕旒的中年人,眉眼与敖青像了八分。
东海龙王！
我浑身绷紧,却见老龙王抬手一挥,那天将立刻被水链捆成粽子。
父王...敖青变回人形跌进我怀里,伤口汩汩冒血。
老龙王的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转,突然道：人族,你可愿过龙门
我一愣：啥门
跃过龙门,化龙为婿。老龙王袖中飞出道水幕,显现出万丈高的金色大门,不过嘛...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失败者会变烤鱼。
敖青挣扎着要起来：不行！他...
我跳！我打断他,但您得先救他。
老龙王挑眉：讲条件
讲道理。我指着敖青惨白的脸,您儿子快凉了。
龙王突然大笑,扔来颗莹润的龙珠：喂他含着！又压低声音对我说,臭小子三百年来第一次求我,竟是为个凡人讨避雷针...
我手一抖,突然明白敖青那几天去了哪。
***
龙门立在惊涛骇浪间,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敖青被龙宫太医按着疗伤,急得龙角乱晃：阿水别去！那破门我都...
都什么我系紧腰带,难道你跳过
他瞬间闭嘴,耳尖通红。
三姐凑过来塞给我一包鱼干：小弟当年为了恢复真龙身份,连跳九次都摔成泥鳅...
三姐！！敖青的怒吼响彻东海。
我大笑着走向龙门,背后传来老龙王意味深长的声音：记住,真正的龙门在...
狂风骤起,后半句被浪涛吞没。
11
真正的龙门
我站在万丈海浪前,仰头望着金光刺目的龙门。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邪门——表面雕满会动的龙纹,门框上还挂着几片焦黑的鱼鳞,估计是前几个烤鱼留下的。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敖青拖着包扎到一半的伤口跑来,龙角急得直冒金光,那门会读心！你想着什么它就变什么...
我系紧裤腰带：比如
比如我怕高,它当年就变成悬崖！他脱口而出,又立刻捂住嘴。
三姐在旁边噗嗤笑出声：小弟第一次跳的时候,龙门变成了母龙洗澡池...
三！姐！敖青的鳞片全炸起来了。
我拍拍他肩膀：放心,我满脑子都是钱。
***
第一跳,龙门果然变成金山。我刚要扑上去,金山突然塌成流沙,差点把我活埋。
第二跳,它变成香喷喷的烧鸡。我张嘴就咬——咔嚓啃了满嘴铜汁。
第三跳...直接变出个敖青的幻象冲我抛媚眼！
太脏了！真敖青在岸边跳脚,这破门偷看我媳妇！
我瘫在沙滩上喘气,老龙王不知何时蹲在旁边：傻小子,龙门考验的是执念。他指了指我心口,你最怕什么
海浪声中,我忽然想起青石村的茅屋,想起被捆在竹筏上的那天...
***
第四跳,龙门变成了青石村。
村民们围着我指指点点：灾星！河神都不要的废物！幻象中的我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半块发霉的馒头。
岸边传来敖青的怒吼,却被龙王拦住。
我深吸口气,大步走向幻象。在村民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抱起那个瘦小的自己。
不怕。我轻声说,以后跟我过。
怀里的孩子突然化作金光,龙门轰然洞开！漫天霞光中,老龙王抚掌大笑：好一个'自渡成龙'！
敖青冲过来时,我正盯着自己手背浮现的龙鳞发呆。他一把抱住我,龙尾甩得像个陀螺：你...你心跳好快...
废话！我揪着他耳朵,老子差点吓尿！
老龙王突然咳嗽一声：聘礼。
我还没反应过来,敖青突然单膝跪地,捧出颗光芒万丈的龙珠——
三百年前我弄丢的龙角...其实化成了这个。他耳尖通红,现在给你。
龙珠入手的瞬间,我与他额间同时浮现出龙纹。三姐突然惊呼：同心契！小弟你...
敖青慌慌张张去捂她嘴,老龙王却大笑着挥袖。万千海族从水中跃出,虾兵蟹将敲锣打鼓,珊瑚丛里飞出漫天喜鹊——
礼成！老龙王一锤定音,送入洞房！
我抱着龙珠一脸懵：等等！流程是不是太快了
敖青已经扛起我就跑：父王英明！
12
龙角之谜（大结局）
敖青扛着我冲进水晶宫最豪华的寝殿,结果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我俩滚作一团,龙珠咕噜噜滚到老龙王脚下。
急什么老龙王捡起龙珠,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同心契还没说完呢。
敖青一个鲤鱼打挺把我挡在身后：父王！说好不插手的！
老龙王捋着龙须踱步：当年你私拆龙族至宝救那凡人村落,被抽龙筋时都不肯说出龙角下落...他忽然将龙珠按在我心口,现在物归原主了。
***
龙珠融入体内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暴雨夜,少年龙王折下自己龙角,化作明珠镇住洪水。**
**而岸边奄奄息的小童,正是前世的我。**
我猛地抓住敖青的手：所以你是为了...
报恩才不是！他炸着鳞片跳脚,本座就是...就是...声音越来越小,...想再看看你长大...
老龙王突然大笑：臭小子嘴硬三百年！他变出盏琉璃灯,龙族至宝'溯光'可照前世今生,自己看！
灯影里浮现出敖青这些年的傻事——
**他偷偷在我家门前放鱼。**
**下雨天变成小青蛇盘在我房梁上。**
**还有那次洪水,他蜷成圈把我护在中间,自己鳞片都被冲秃了...**
够、够了！敖青扑过去抢灯,被三姐一个扫堂腿绊倒。
***
夜深人静时,我摸着额间龙纹问他：同心契到底有什么用
敖青的尾巴尖一勾一勾：就是...同生共死呗。见我瞪眼,又急忙补充,但我把主契印给你了！你死我死,我死你...哎哟！
我揪着他龙角咬牙切齿：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珊瑚虫吗！
他忽然翻身把我压进锦被里,龙瞳在夜色中莹莹发亮：装的都是你。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噫——,掀开窗帘一看——
龟丞相领着虾兵蟹将扒在窗台上,个个捧着喜糖竖耳朵。见我们发现,老龟讪笑：闹、闹洞房是传统...
敖青抄起夜明珠就砸：滚！！
***
翌日清晨,我在晨光中醒来,发现手腕上缠着条小青蛇,断角处已经长出小小的金色凸起。
三姐隔着窗棂丢来包裹：小弟的嫁妆！
打开一看——
半屋子金条。
两箱夜明珠。
以及...一坛腌制三百年的酸枣糕。
敖青变回人形抢过糕点坛子：这个不行！这是我第一次吃到人间的...
我掰了块发黑的糕饼塞进他嘴里：知道,家的味道。
海浪轻摇,水晶宫的晨钟响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