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十五岁要退亲
雪夜如刀,寒风割面。
我跪在英国公府后院那条青石铺成的小径上,身子病骨支离,发着烧,却死撑着没有倒下。
一纸休书,就那么落在我手中,冰冷刺骨。
从今日起,你我两不相欠。
萧御冷着脸,转身离我而去。他的背影在风雪中一点点远去,没有丝毫停顿。
萧御……我声音嘶哑,几乎听不见,你可曾……哪怕一刻,对我有过真心
他没有回头,只冷冷地留下一句:没有。
天地之间只剩下风雪与沉寂。
我笑了,笑声破碎而刺耳。
呵,原来强嫁的将军,是永远捂不热的心……
心口剧烈一抽,那口压在胸中的血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晶莹剔透的雪花在我眼前飘落,融入我的肌肤瞬间消失。
犹如我的一生,看似美好的开端却是如此短暂。
我眼前一黑,栽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地面,是那么的刺眼。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渐渐的闭上了亖寂的双眼。
小姐!小姐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芍药!
我猛地睁开眼,一下坐起,浑身冷汗,喘息如雷。
眼前不是风雪,而是鸢语苑我熟悉的小卧房。
雕花的床帐依旧垂落,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我脸上,带着一点点微甜的梨花香。
芍药就在我身旁,一脸惊慌地看着我。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脸色这么难看。
芍药……我怔住了。
前世,芍药在我被打入冷宫三年后病死,死时无人问津,还是我托人给她收了尸。
可现在,她好好的,就站在我面前。
我几乎要哽咽出声。
我转头看向妆台,眼睛猛地一涩——那只云母香粉盒还在,完好无损,盖子上我亲手画的桃花图案清晰可见。
我一步冲到镜前,看着铜镜中那张稚嫩而熟悉的脸。
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
我心中窃喜,太好了,我终于回来了。
重生了!
今日府里有什么事吗我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听起来镇定。
太夫人让小姐去花厅,说是陛下圣命将至,要定英国公府世子的婚事。芍药低声说。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前世,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满京城的流言搅得神魂颠倒,以为萧御救我便是有情,于是哭求着祖母、父亲替我向圣上请旨,强行赐婚。
谁知道,那场婚事是我将自己一手推进的地狱。
如今还来得及。我还有机会把这一切拦下......
没给自己多想的机会,梳妆完,趁着还有时间,我赶忙朝父亲房间跑去。
父亲一向疼爱我,我必须先得到他的支持,哪怕只是站着不说话也好。
我站在父亲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父亲。我规规矩矩行礼。
父亲于沧海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我今日穿得如此妥帖,神情也不似往常那般张扬。
宠溺道:进来,诗音不去前厅与你祖母讨论你的婚事,找为父有什么事
我膝行至案前,跪下叩首:女儿想请父亲,代我向陛下辞去赐婚之意。
父亲手中的笔顿住,一脸意外。
什么婚不是你求的吗怎么要退你知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如山。
我知道。我抬眼看他,心如铁石,这意味着我拒绝一场我不愿的婚姻,也意味着……我不想拿一生做赌注。
父亲沉着脸:胡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陛下赐婚岂能说改就改
我继续道:父亲,我知萧御并非有意娶我,嫁过去或许会备受冷落。父亲愿意看到女儿受苦吗以前我年幼无知,错把报恩当成爱恋,如今女儿已醒悟,请爹爹成全。
父亲叹了口气:陛下刚阅了西北战功,正要封赏英国公府,现下退亲,只怕我去也……
我点头:若父亲难为,女儿愿亲自入宫陈情。
他皱眉:孩子,你从小丧母,是祖母一手带大,女孩子的事情终究还是由你祖母决定会好些。不如先去前厅,同祖母一同商议。
我应下:是。
说完,我便和父亲一同前往正厅。
此时,正是晌午,头顶的太阳异常热烈,宛如我此刻热血沸腾的内心。
我站在厅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祖母依旧端坐正位,银发梳得一丝不乱,拐杖横放膝前。她身旁是父亲与哥哥。
我行礼之后,平静开口:祖母,孙女想退亲。
祖母顿时皱起眉:赐婚之事已定,你说退就退
我抬头望着她,字字清晰:这桩婚是我错求的。孙女愿为自己的任性受罚,但不愿嫁错人。
她冷笑一声:你是郡主,是镇国公嫡女,婚姻哪能反复儿戏
我抬眼:祖母可还记得祖父当年说过什么
他说,于家儿女,可为将士,可为天下百姓请命,但不可无脑糊涂。特别是儿女终身大事,是要自己扛的。
厅中一静。
哥哥于文景忽然出声:祖母,不如听妹妹说完。
祖母眯起眼:你也替她说话
她已非从前那个张扬任性的小姑娘。哥哥声音沉稳,她愿冒着抗旨之责,却不愿错嫁,可见心意坚定。请祖母成亲诗音。
我看向哥哥于文景,心底泛起温热。
哥哥始终是那个愿意护着我的人。
祖母脸色难看,沉默片刻,才咬牙道:你若真要退亲,便自己去求陛下改旨吧。不过祖母丑话说在前面,若你出事,不得牵连全家任何一人。
我郑重其事地叩头:多谢祖母成全。
离开厅堂后,我刚踏入前廊,就听到旁边偏厅有人说话。
那贱人的女儿是想抗旨拒婚拖累全家嘛!那我的蓉儿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尖酸刻薄的声音应是属于李姨娘发出的,低而尖。
我脚步未停,冷笑一声,掀开帘子进了偏厅。
姨娘这般关心我的婚事,莫不是怕我不嫁英国公府,坏了你的打算
李姨娘脸色瞬间僵住。
我走近她,继续道:蓉妹的婚事,父亲已妥帖安排,用不着你来操心。人虽出身寒门,但知书达理,不劳姨娘操心。
我眯眼冷笑:还有,姨娘出身庶门,并无资格议论我的亲事。日后还是守好你自己的位置。
李姨娘气得发抖,连话都接不上。
我扬手掸了掸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庭中梨花如雪,风起花飞。
我踏出镇国公府的大门,上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第二章:退亲成功,擂台风波乍起
坐马车入宫的路上,我一直给自己打气做心理准备。
可真正走进宫门,穿过金砖御道,我心底还是微微发颤的。
而且我求见陛下,请王公公传达我的来意时,是跪在承恩殿外整整一个时辰才得以入内的。
陛下魏承乾是母亲的弟弟,母亲去世后就他最疼我。
所以当初他为我赐婚也是力排众议才有的结果。
如今我又想退婚,估计这会让他很为难。
冬日薄寒,风从朱红宫墙缝隙里灌进来,吹得我手脚冰凉,可我不敢抖。
我知道,我若动摇一步,这一生就只能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不管了,这次我豁出去也要请陛下给我退婚。
陛下并未如以往那样笑着迎我,而是坐在御座后,眼神疏离:诗音,你要退婚
我没有回避:回陛下,是的。
你疯了朕都传旨了你现在又要反悔
陛下看着我,额角的青筋微跳,茶盏砰地一声搁在案几上。
我站在圣德殿内,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臣女并未疯,只是想为自己争一次。
他静静地看着我良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开口:陛下,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若连陛下都不为臣女做主,臣女母亲在天之灵看到臣女以后悲惨的日子,也不会安心的。
他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太监取诏书,语气带着点无奈: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像皇姐了。
我跪下行礼,第一次觉得,膝下的金砖,似乎也没有那么凉。
他半眯着眼看我,无奈重复我的需求:所以,你不仅想退婚还想招驸马
正是。我点头,眼神清澈,与其错嫁,倒不如择良人于万众。
我知道,我这话说出口,往后将会惹出多少风波,但这一世,我要的,不再是苟且偷安。
陛下看了我半晌,忽然宠溺的笑出声:你这性子跟皇姐如出一辙,还是那般雷厉风行,不计后果。
我心头微震。
母亲是先帝亲封的定国长公主,骄傲、果决,年少曾追随真爱出征。
父亲就是那时被她拿下的。
小时候,母亲曾告诉我,爱一个人就要勇敢去争取,这句话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可你知不知道,一纸招驸马令,动的是朝堂心思。皇帝舅舅有意再次提醒我。
我点头,撒娇的摇了摇舅舅的手:可若无陛下为音儿撑腰,音儿恐会成魏国第一个孤独终老的郡主。我接着继续撒娇,所以,臣女求陛下看着母亲的份上再帮帮臣女。
他一手握拳抵唇,笑得似乎被我拿我没办法:你倒是给了我一个难题。
片刻后,他轻叹:罢了,既然你铁了心,那就依你。朕准了。
我长跪叩谢:多谢陛下成全。
消息很快传出便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
镇国公府的嫡女于诗音,荣安郡主,竟要退英国公世子的亲。
还是她自己亲自求的赐婚,如今反而要退。
更过分的是让陛下为其设擂选驸马,择良婿而嫁。
那些京中贵女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郡主是疯了吧这种事也能摆上朝堂
那可是皇命,陛下亲准的,你敢说疯
这下有好戏看了!你说她是不是把英国公府的婚事退了,怕惹人闲话,才借擂台立名
是的,这些话全数让我听见了。
街坊巷尾、茶馆酒肆,到处都是我名声的谈资。
但这一次,我没有再低头。
一周后,擂台定在皇城南门外的云鹤广场。
我亲赴太庙谢恩,回府途中刚踏入偏院,就听见二妹蓉儿压着声音和一旁的贴身侍女说话。
杜鹃,你说姐姐她是真想退亲,还是……想让全天下都看我们于府的笑话
我笑了。
果然,风头出来了,议论也随之而来。
二妹。我推门而入,声音淡淡。
于诗蓉吓了一跳,起身行礼:姐姐。
我扫了她一眼:你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听风就是雨的本事,可没有你大。
她神色顿了顿,勉强笑道:我就是一时不明白,姐姐怎么好端端地……要退亲设擂台招亲呢。
我走过去,拾起案上的绣线,漫不经心地挑着:那我问你,若你遇上一桩婚事,对方无意,你还愿嫁吗
她一怔:那……我听父母安排。
我不耐烦再次强调:我再说一遍,你愿嫁吗
她支支吾吾开口:这......当然不愿。
那你觉得,我设擂,是不是也算合情合理
她被我问住,垂头不情愿回答:姐姐说的是。
我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意浅浅:你长得像姨娘,可也别什么都学她。
说罢,我缓步离开。
擂台之事轰动京城,朝中诸公子中,那些还未议亲的,纷纷递上名帖。
三天内报名的就有二十三人。
而开始前两天,我在云鹤广场亲自揭下第一块题榜准备时,题名是:
【文武双全,品貌端方,持家有道者,方可登台擂战。】
只是我揭完榜后刚要转身,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郡主既开擂,是否……谁胜谁娶
我转头看去,竟是沈家那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沈临川。
他一身白衣,折扇轻摇,站在台下,俊美非常,却眼角带笑,一脸戏谑。
我挑眉:沈公子也要参擂
本公子无心娶亲。他笑眯眯道,但也想看看,是谁能配得上咱们的荣安郡主。
若没人配得上,他说着,嘴角一勾,那我就凑个数好了。
满场哗然。
我看着他,眸色不变:沈公子若能赢,我自当守约。
他说话不算数,我也不会认。
但这场擂台,需要一个爆点,而沈家,给得起这个名声。
回府当晚,祖母派人召我去堂前。
她坐在正堂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真的要选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嫁出去
我跪下:祖母,请您放心,这辈子孙女就任性这一回。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祖母沉默了许久,声音疲惫:诗音,你和你母亲实在很像,祖母十分欣慰你长大了,不再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这很好。
我微微抬眼:母亲这一生有爹爹的爱真的很幸福,即便生命短暂。
祖母闭眼叹气:去吧。你既执意,祖母也支持你。
夜里,我坐在窗前。
风很轻,吹起帐子一角。
我捧着笔,默默地写下一行小字:
——这一世,我不再跪着乞求谁的心。
第三章:让你认清位置
京中舆论未散,府中便传出风声。
老爷,听说诗音设擂台出榜题时与那沈家公子言语亲密,这有损于家声誉。
说话的是李姨娘的人,在偏院书房我父亲跟前挑唆,明里暗里都在说我有损家族声誉。
诗音这孩子一向心高气傲,若是已心有所属,何必跟陛下求旨设那擂台于沧海一脸不认同,那沈家虽是商贾出身,虽财力富可敌国,若她真喜欢两家结亲母亲也不会不同意。
可是,老爷您这样惯着她,早晚会给我们于家惹事的。李姨娘见挑唆不成就有些狗急跳墙。
于沧海不敢苟同:诗音能给我们于家惹什么天大的祸,之前抗旨拒婚这样大的事都让她自己解决了。我相信她心里一定有分寸。
老爷,那我们蓉儿呢诗音想退亲就退亲,想设擂台就设擂台,我们蓉儿只能嫁个寒门出身的学子,你是否太偏心了。李姨娘不满道。
于沧海显然已无耐心再听她拿两个女儿在他面前做比较。
连忙怒斥道:你是魏音梦吗!你的弟弟是陛下吗!如果不是音梦不在了,我会纳你进门摆正好你自己的位置。
说着没再理会像是吞了苍蝇般难看的李姨娘,甩袖而去。
这是李姨娘第二次听到要她摆正位置的话,她在于沧海这自讨没趣后,对于诗音更多了几分怨恨。
我坐在院中,听着芍药复述她打听到的消息,只抿着茶盏,半晌未语。
看来她很着急对付我呀。我放下茶盏,轻声。
走吧,我们去花厅,让李姨娘再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
太夫人召我前去,说是商议中馈事宜,但我一进门,果然看见几位与李姨娘娘家关系密切的商户正坐堂中。
李姨娘今日穿得格外端庄,姿态柔顺,笑容得体,仿佛一个忠心为府上的贤内助。
诗音近来风头正盛,我们这些老家人可都高兴坏了。她笑着端茶,只是有句话,诗音可别嫌我多嘴。
我不动声色,端茶接过:姨娘但说无妨。
她语气温温的,却字字不轻:诗音年纪小,设擂本是好事。只是坊间传言太杂,有人说你私下与沈公子来往频繁,还曾在夜宴画舫同行……
若真让陛下和太夫人听了去,岂不是让陛下又说你欺君,给我们于府惹事
厅中人一静,全都看向我。
我低头轻笑,将茶盏缓缓放回盘中。
李姨娘,你说的哪里话,我确实与沈临川有过几面之缘。
但他风流归风流,来历清白,沈家虽商贾出身,却富甲一方。若我们两情相悦娶了我,我想陛下舅舅也不会反对。
李姨娘一噎,眼神微变。
我转而望向祖母,神情肃然:
但若真要议人品,孙女觉得,中馈账目里那些‘银两去向’更值得一提。
我抬手,芍药立刻奉上一本账册。
这账册是秋嬷嬷亲自交与我,她说,姨娘将府中日常月例抽银调出,名义是进货,实则在城南置办茶庄、铺面。
这几年,每月流银超过三百两,总计不下万金。
于老夫人脸色一沉,抬手:拿过来!
我继续道:祖母,若非为了于家声誉与家业,孙女断不会插手中馈之事。
可若有人拿着府中钱银,倒反用舆论污我名声,那我总不能再坐视不理。
厅中人纷纷色变,有人已悄然低头,离李氏远了些。
李姨娘双唇发白,颤声辩解:老夫人,是有人陷害我!这账本我没见过!假的——
太夫人怒目:闭嘴!秋嬷嬷在于府伺候也有三十年,是这府里唯二忠诚的老人,她亲口所述,难道还会错
来人——将李氏暂押后院,待账审清楚,再作发落!
李姨娘扑过去跪地磕头:太夫人,我是冤枉的,是她陷害我——
我不动声色,低头抿茶,仿若不闻。
事后,于老夫人把我单独叫进内室。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会藏会算了
我行礼:祖母教得好。
她有些生气闷哼一声:你小时候乖巧懂事,唯一缺点就是被沧海惯坏了,谁都拦不住。现在倒会笑着说反话了。
我依旧恭敬:孙女不敢。只是有人若要踩着我往上爬,我也只能学着反手一刀。
她点头,神色不明:中馈权我暂交于你三月,但李姨娘毕竟是府里唯一沧海房中的人,虽然我也不喜她趁你母亲刚离世就爬床的行为。但毕竟是诗蓉的娘。先给她的教训也好。
在你出嫁前,若你也管不好……这府里也不是没旁人。于老夫人旁敲了我一下。
我低头应声,心中却已明白:
——这就是祖母给我的第一块筹码,也是她给我的第一个考验。
傍晚,我回到院中。
沈临川就坐在我院外的石桌边等我,衣袍懒散,手中转着那把折扇。
自从我与萧御退亲后,他便经常出现在我周围。
听说你今天,把你家李姨娘管家的权收走了
我扫了他一眼,淡声道:消息挺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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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京中就那么点大,能用什么事逃过我沈临川的
他站起身,凑近一步:不过你今日这手,真狠。若你再狠一点,京中那些贵女都要退避三舍了。
我停步回望,语气平静:
那你呢
他挑眉一笑,展开扇子,我啊,我觉得你这样做正合我心。
沈临川那不正经的神态,配上他那妖艳的五官,确实让人着迷。
不过我可是活了两世的人,他的底细我再清楚不过。
不会轻易让他蛊惑。
我收回目光,转身进门。
帘子拂落,掩住我最后一句轻声:
好,那我明日开始设擂就等你来——试试看。
沈临川对我眨巴了一下他那桃花眼,摆出一副好似撩人的模样对我放电。
好嘞,娘子等为夫明日去闯关吧。
第四章:前夫归京,疯批回朝,设擂失败
沈临川走后,我亲自去云鹤广场贴上了主榜。
选手名单已成,一共二十三人,包括沈临川、兵部尚书之子、翰林学士之孙,甚至还有镇远将军的义子。
于老夫人虽未明确表态,但中馈权刚握到手,我便知道——她默认了。
京中风头又起,坊间传我得陛下宠、握镇国权、富家男争抢,人前热闹极了。
可我知道,真正的风暴,还在路上,设擂台不过是报萧御前世冷落我的仇罢了。
英国公府知我向陛下退了亲,连夜飞鸽传书到西北边关。
萧御是在这天入京的。
他没有提前奏告,也没有进府拜见,只是回城当天,连夜进宫面圣。
第二日清晨,云鹤广场还未开始第一轮文试,我便被召入厅中,接过一份诏书:
【设擂招亲之令,暂时撤回,择日再议。】
我捏着那封纸卷,半天没有出声。
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芍药担忧地望着我。
我低头:是他回来了。
她一愣:谁
萧御。我道。
是的,他终于出手了。
前世他三年沉默,这一世却在我刚刚将局布好时,猛地横刀而入。
西北传来捷报那日,京城下起了雪。
雪落未停,一封奏折入宫,封面只写四个字:平南定边。
四日后萧御就出现在了京师,听说他跑死了三匹马才能如此快的回京。
清晨,金銮殿内,百官朝服站列。
萧御身穿战袍踏入殿中,靴下踏雪未干,留下一路冰痕。未跪,未拜,只拱手:陛下,臣不辱使命,西北已平,南境已清。
他话音落下,殿内肃静。
皇帝魏承乾放下手中玉笏:萧世子,萧将军辛苦。不知萧将军有何想要的,朕想加封于你
谢陛下体恤,臣不敢当。他淡淡道,目光扫过朝堂,自持冷漠,不过,臣确有一事,请奏。
萧将军客气,请讲。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双手奉上。
臣闻,宫中设擂招亲,郡主以擂选婿,牵动朝野、扰动民心。此策,恐失国礼。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这时,摄政王萧恒接话:臣附议,萧将军所言极是,昔年宗室女不得自择夫婿,非无情理。郡主虽尊为我魏国公主,却尚未及笄,如此张扬,恐乱家风。
皇帝微蹙眉,眸光冷沉。
萧御再言:陛下,臣为此役归来,百战归骨。郡主若以婚事为策,愿臣入擂,以清流言。
若陛下不允,臣请收回赐擂诏令,以免天下笑我大魏郡主,无主无制。
殿内再次安静如死水。
谁也没想到,他这一回朝,不是请赏,而是压旨。
摄政王萧恒手中玉扇敲了敲膝盖:陛下,您允许郡主设擂此策,确有不妥。
皇帝脸色微僵,沉默良久,只能道:那就依两位爱卿所奏,暂撤招亲诏帖。之前报名入选者,就此作罢择日另议。
话落,一道圣旨收回,云鹤广场的擂台,于午后被彻底拆除。
我坐在厅中,看着祖母的贴身嬷嬷将圣旨摆上案台。
太夫人命人退下了擂台账目。芍药低声说。
我点了点头,拿过那张诏纸,手指卷边。
小姐……这事,是萧御做的。芍药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
我放下诏纸,起身走向窗前,推开窗扉,雪落在指尖化成水。
他回来了,为何不像前世那样,冷着脸,冷着心,不过问她任何事,反而要打散我的局。
入夜,我尚未解衣。
芍药蹲在地上收拾炉火,正要起身,就听外头传来轻微动静。
我眉头微挑,挥手止住她。
院墙外,有一抹身影翻身而入,落地无声。
他身影修长,穿夜行衣,站在我房门前。
我没开门,只在帘后淡淡开口:
芍药,你出去告诉他,即便他来求我,我也当他不存在。
是小姐。芍药了然。
门外的萧御微微一愣,站了一会,没有敲门,没有说话。
只隔着一层门板,听我冷静又轻飘的声音,如割刀入骨。
他走了,脚步冲过来时。
我站在帘后,握紧了手中的香囊。
今生换我做局,看他如何应对。
他能搅黄一次,我便能再做一个。
次日上午,沈临川从茶肆回府。
他手中拿着刚贴出的新榜文,内容只有一句:
【驸马招亲,旨意撤回,云鹤广场解台停擂,择日另行婚议。】
他低头看完,折扇合起,神色难看,神情有些凝重。
昨日他如期而至,擂台空空如也,却不见于诗音。
今天再来便看到了新榜文。
他问小厮:对面擂台什么时候拆的
昨天下午就有人拆台了,说是陛下亲口下的圣旨。
沈临川没再问,扭头朝镇国公府方向望了一眼。
诗音你这场戏,比我想的还快散呢。他低声,我倒是小看了萧御。
皇帝坐在御书房圣德殿内,摁着眉心叹气。
招亲之事,是我亲口所下。如今说撤就撤,岂不让天下臣子看笑话
身旁内侍低声劝道:将军军功初封,摄政王态度强硬,若硬抗,恐朝议难平。
皇帝将手中玉册往桌上一拍:堂堂大魏天子,一道圣旨说收就收,君无戏言,成了笑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远处未融的残雪。
诗音,你竟也与当年皇姐那般能搅动朝局吗
魏承乾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朕这两个重臣,竟为一个女儿家的婚事第一次如此意见统一,实属罕见。
内侍赶忙迎合,陛下,这种情况确实很少见,不过这可是制衡两人为朝堂平衡的先机。
这朕当然明白,朕已让出了先手。魏承乾认同的点点头,但若这局,我也输了……那就该他们知道,朕作为诗音这个舅舅,也不是摆设。
第五章:是棋子还是棋手
圣德殿内,灯火通明,皇帝魏承乾一边翻着密折,一边轻轻点着玉案。
朕的侄女只是设了个擂台,就引来镇军之主、摄政王两大权臣动心。
现在想来这盘棋,竟靠诗音一人盘活,把我这御座四周搅得风生水起。
他淡淡一笑,吩咐内侍:去景贤宫,叫太妃娘娘来——
便说朕有意赐婚,让她帮朕撮合。
内侍下跪行礼遵旨,陛下!接着就往寿康宫传旨。
内侍刚起身跨出御书房大门,就被皇帝叫回:回来。
魏承乾招招手在内侍耳边轻声说道:顺便把朕的想法,偷偷找人转播给英国公府,让萧御也知道。去吧!
喏!内侍点头匆匆离开御书房。
太妃娘娘刚到御书房,另一边消息便传入了英国公府。
当晚,萧御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夜色。
一名暗卫就从外边潜入国公府书房。
主人,刚从宫中收到消息,陛下要将荣安郡主赐婚给摄政王。
陛下要将她嫁给萧恒他冷声问。
暗卫颤声应道:陛下……说,是‘为稳宗室局势’。
萧御没说话,手中那只瓷杯,啪地一声碎了。
夜色沉沉,鸢语苑灯火犹明。
我披着狐裘坐在软榻上看书,芍药守在窗前点灯。
忽然,咚一声轻响——院墙外,一道人影翻墙而入。
是他。
我不语,他也不言。
只立在门外。
诗音。他低声喊我名字,声音发哑,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未回应,背对着窗听他继续。
从前有一女子十分爱慕男子,便向皇帝求赐圣旨嫁他。
成婚后,他害怕女子是皇帝派来的眼线,于是冷落她三年。
但那女子一直没放弃,她的温柔、善良,善待身边每个人,渐渐俘获了男子的心。
可是一日外人说他另有外室,她信了,从此开始郁郁寡欢,积劳成疾。
直到女子被他亲手休了、最后郁郁而终……
后来,他才知道,那所谓的‘外室’,时常招摇自己跟男子关系。让女子误会和生气,男子知道那外室是敌人安插在身边的眼线,随时会伤害到女子,所以以为只要疏离女子,他就能保她安全。
我的指节攥紧了袖边。
他知道她爱他,可他怕那群人会拿她要挟他,所以才宁愿让她恨。
他站在门外一夜,语调低沉,却句句带着悔意。
诗音,我怕你受伤,便宁愿让你恨我一世。
可我知道你重生了,我也……一样。
我不奢望你原谅,但我不能让你再被萧恒染指。
诗音,我爱你。
屋内沉默。
我缓缓开口:萧将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讲的这些故事确实很吸引人。
不过,萧御,即使你这故事说的多动听,那女子也还是受到伤害了,她也亖了,若我是那女子我也不原谅他。
门外突然没了声音。
直到我听到他的脚步,重重踏雪而去。
只留下我还在若有所思的回味他说的每一句话。
第二日朝会。
魏承乾刚坐稳,就听得萧御拱手出列:
陛下,臣请陛下履行您赐荣安郡主与臣为妻的旨意。
未等皇帝作声,摄政王萧恒立马抬头出列:
臣也请旨,愿迎郡主入摄政王府为妃。
殿上众臣哗然。
两大权臣,同朝争婚,史上未有。
魏承乾却未恼,反而轻笑。
——他要的,正是这两位并立,争而不合。
这...两位爱卿这是为何一大早还未商议朝事就要求娶郡主,这似乎不太好吧。
陛下,臣平定边疆不要封赏,只要陛下同意将郡主赐于微臣,臣便心满意足。萧御再次下跪行礼。
萧恒也不甘示弱,陛下,臣在朝中为陛下修桥铺路,维护百姓安宁,去年赈灾抗洪,保下百姓万亩良田。微臣也不要赏赐,只要陛下赐荣安郡主给微臣做王妃,微臣也心愿足以。
萧御气恼,警告起萧恒:摄政王,请你别太过分,是我请旨赐婚在前,理应由我迎娶诗音。
别跟我讲什么先来后到,诗音不是物品,她是个人,允许你求娶就不许我请旨萧将军你太霸道了。
你!萧御一脸气愤,刚想上前理论。
便被一旁同僚拦下。
皇帝魏承乾看到,暗暗开心,自己昨日与太妃商议的事情还没开始,今日早朝就收到如此好的效果。
他假装咳嗽两声:咳咳!两位爱卿都别吵了。
朕就一个荣安郡主,让朕……再想想。
这时,忽有一人上前拱手出列,声音清朗,长相儒雅俊逸,边说边行礼:陛下。
微臣是新科状元江无咎,有事启奏。
哦,是江爱卿啊,有什么事就说吧。皇帝心情好,见朝廷又来新人便笑着允许对方说话。
郡主婚事已成朝议核心,民间更是众说纷纭。
此前陛下已给郡主赐过婚,若这次再由陛下赐婚,恐难平各方之意。不如……重启招亲之擂,让天下俊杰,公平比试。
朝堂一静,皇帝眼神闪过一丝趣味。
江无咎
微臣在。
你倒是说的不错。
好——
朕也觉得你的意见不错,那就再开一次擂。
消息传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只是这次,榜未贴,我未言,皇帝亲口定擂。
此时的我正坐在镇国公府厅中,悠哉吃着芍药递过来的葡萄。
一个时辰后,我看着贴身嬷嬷颤巍巍送来的口谕,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又成了棋子。
郡主,陛下说,驸马之选,仍以擂台为正。
我眉头一挑:我
这回不是你设擂。
是皇帝亲口重启的。
我沉默片刻,忽而一笑。
我真是棋子当久了,让他们都忘了,我才是下棋的那个人。
第六章:前夫发疯,夜闯擂台
云鹤广场,春寒料峭。
朝阳尚未升高,整座南街早已人声鼎沸,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是陛下亲口下旨重新设立的【驸马擂台】第一战。
也是——属于我的,重新抉择的开端。
我穿银白滚绣纱衣,披着浅狐裘,立于高台之上。
眸光平静如水,扫过台下众生。
与此同时,皇城午门上。
魏承乾倚着事先准备好的龙椅上漫不经心看向不远处的擂台。
内侍汪全公公立于一侧,随侍在皇帝身边。
今日云鹤广场,怕是要热闹非常。
汪全公公笑意盈盈,一边给皇帝敬茶一边看向下方的云鹤广场。
魏承乾轻笑,目光凉薄:一场小小驸马擂台,竟能让朕的两位亲信大将各怀心思。
汪全躬身作揖:奴才也很好奇,陛下最后,会舍谁。
皇帝抬手敲着玉案,眸色暗了几分。
——棋局刚开始,就看谁笑到最后。
今日的比试,明面上是才俊争夺,暗地里,是无数权势交锋。
我心知肚明,却无畏。
因为无论他们如何算计,我已非昔日那个傻气任人操控的小姑娘了。
擂台之上,江无咎——新科状元,青衫如玉,立于中央。
他温文尔雅,从容作答德擂策问,举止间皆是文士风度,引得台下文官们频频点头称赞。
可是他忽然看向我这边,拿出一块让我无比熟悉的玉佩,对我浅浅一笑。
我静静地看着,心头微动。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的玉佩,可是却在那年陪母亲救灾时丢了。
谁知,现在竟然出现在新科状元手中。
他的样貌让我无比熟悉。
噢,我想起来了,江无咎是那名我救助过的少年。
原来,他登擂的理由里,藏着一桩连我都快忘了的旧事。
——那年饥荒,我与母亲在城门外设粥棚。
是我,给了那个饿得几乎昏倒的小男孩一个馒头。
是我,说过:以后考取功名,便能堂堂正正行走人世。
他记住了。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哪怕我几度沦为权谋的棋子,他也记住了。
就在众人以为江无咎稳占上风时。
忽然——
马蹄声由远及近,铁骑破空。
萧御!
他披着半旧的战袍,一身寒气,骑马直冲擂台!
未等宣示,未等拦阻,他已跃马而下,长剑出鞘,一剑劈断悬挂的榜文!
锵——!
金榜碎裂,彩绸乱飞,尘土扬起。
四座哗然!
疯了!
这是皇上亲定的擂台,他竟敢——
我眯起眼,冷冷看着他。
台上,萧御持剑而立,眸色漠然,声音冷如寒铁:
荣安郡主,是我未婚妻。
谁敢觊觎,先问过我手中剑。
气氛紧绷至极。
江无咎手执软剑,沉默片刻,抬眸坚定:郡主并无婚约,既有擂台,自当公平而战。
沈临川也在这时,慢悠悠走上擂台,笑意不羁:
这热闹,我沈某怎能错过今日也想讨教萧将军两招。
他语气轻佻,但手中折扇已换成了一柄修长佩剑。
——三人擂台对峙!
我持团扇,静静站在高台,衣袂微动。
这场局,该由他们自己了断。
礼部侍郎缓声道:
今日陛下设局主要以武比试为主,挑战人数不限,但点到为止,跌出擂台外算输。三炷香时间为准,香烧完比试结束。
若无异议,那便开始。
台上四人皆是摇头无异议。
好的,可以开始。
一声令下,战斗骤起!
沈临川率先出手,剑招飘逸,攻向萧御。
只见萧御冷眼看着,未作防御,仅剑锋一拨,便震开了沈临川的长剑。
当——!
沈临川手中剑脱手而出,整个人被震飞数步,重重跌落出擂台外。
他撑地而起,嘴角溢血,拱手一笑:
将军剑术,当真了得。
话音落下,潇洒退场。
——沈临川,败。
江无咎趁机而上,与萧御短兵相接。
江无咎身形灵动,剑招灵巧,步步紧逼。
可惜,终究文弱,萧御身经百战,剑气沉稳如山,仅三招两式,便将江无咎压制。
最后一剑,削断了江无咎的护腕,剑尖直指其肩。
一个转身后踢又将江无咎踢出擂台
江无咎无奈,理了理散落的发丝,一脸不甘拱手低头:
在下输了,将军果真厉害。
——江无咎,败。
擂台比武场中,一时间只剩下萧御和萧恒两人。
三炷香已经烧过一半。
萧恒!
他一字一顿,杀意凛然。
摄政王敛眸,慢条斯理收起折扇,抽出佩剑,剑身泛着冷冽寒光。
将军莫急。
他淡淡道,战场上讲先来后到,情场上,可讲不得。
站在破碎的榜文下,他持剑而立,衣袍猎猎,黑眸死死盯着我。
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牢牢锁死,再不许逃脱。
我抬步,走至擂台中央,与他隔剑相望。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我垂眸,轻声问道:
萧御。
你娶我,曾有过一丝真心
他身形一震。
剑尖微颤。
喉间仿佛哽着万钧痛意,却终究,无法开口。
半晌无言。
我眼眸微动,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心底最后那点荒谬的期待,也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既如此。
这一世,我只选——真心之人。
我转身,踏雪而去。
银纱曳地,步步生凉。
身后,萧御跪地。
剑坠于地,声音沉闷。
而天色也仿佛随之沉沉暗下。
观台之上。
皇帝魏承乾倚靠御座,眸中笑意深沉。
摄政王萧恒敲着玉扇,挑眉玩味。
江无咎负手而立,神色复杂。
沈临川倚在擂台边栏上,眸光微敛。
他看着台上那道银纱飘飘、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一眼跪地而呆楞的萧御,轻轻笑了一声。
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冷意。
疯了……
他低低开口,似是对众人,也是对自己。
全疯了。
一场原本可以光明磊落的擂台,比起文武,却比出了最难看的执念。
夜。
鸢语苑,灯影微明。
芍药进来禀告:
小姐,萧御……跪在门外,一夜未起。
我垂眸,捻着指尖的香囊,声音淡漠:
让他跪着。
跪到明白,跪到悔到骨子里——也换不回来曾经。
窗外月光冷冷,洒在地上。
如我此刻的心,清清冷冷,不再为谁动摇。
第七章:权谋漩涡,女主主局
天光破晓,微雨未歇。
鸢语苑外,残雪已薄,青瓦滴水。
芍药轻步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件厚斗篷,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小姐……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低,萧御……一直跪着,直到天快亮了,才被侍卫搀走了。
我手指轻轻一顿,在桌上留下一道淡淡水痕。
良久,我捻起一缕散落鬓边的发丝,轻声问道:
走了
走了。芍药点头,眼眶微红,下了一夜微冷的春雨,他都没动一下。
我微微垂眸。
心口似有微痛,却又如风掠过湖面,仅留下一圈淡淡波纹。
他终究,跪了一夜。
可惜,于诗音,早已不是那个会为一纸休书,哭到昏厥的女子了。
我收敛心绪,淡淡道:去吧,把江无咎请进来。
芍药一怔,随即应声而去。
不远处,书阁门扉缓缓打开,一抹青衫身影步履从容,逆光而入。
江无咎拱手一礼,眉目沉静:见过郡主。
我未起身,只微微抬眸,静静看着他。
江大人一早来访,不为叙旧,想必是为利益而来。
开门见山。
江无咎微笑,坐于对面,袖口轻拂过案边玉砚,动作从容:
郡主慧眼如炬。
他说话不疾不徐,带着书生特有的清冷,却字字敲打人心。
京中局势,三方已起波澜。摄政王、英国公府、沈家财势,都在暗中布局。
郡主若无倚仗,只怕再有风起之日,难以独善其身。
我静静听着,指尖无声敲击案台。
——他的话,不是威胁,而是实话。
这场局,已远不止儿女情长。
我问:所以,你想与我结盟
江无咎微笑不语,只举杯轻啜。
我敛眸思索,心下已有定计。
沈家代表财阀,摄政王掌朝堂,英国公府执兵权。
而江无咎,代表着——文臣与清流。
如果我能联手江无咎,笼络沈家,钳制朝堂,便可于这乱局之中稳住脚跟,甚至——反制布局!
我轻轻拈起案边青瓷杯,递至他手边。
江大人,不妨明言——你要什么
江无咎接过茶盏,微微一笑:
臣要一个位置——陪在郡主左右的位置。
我眉梢微挑,眼眸含笑:
江大人莫不是,也动了凡心
江无咎眼中微滞,随即镇定:臣不敢妄言私情,但臣敬郡主之志,愿辅佐郡主左右。
言辞坦荡,举止合礼。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唇角一勾,提笔在案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共进。】
江无咎起身,郑重叩首。
这一刻,一场新的同盟,于无声中结成。
而我,于诗音,也终于拥有了能与天命对抗的第一枚棋子。
三日后,京中风声鹤唳。
摄政王派系暗中发难,英国公府悄然调动人马,沈家大铺财势,四处拉拢。
而我,镇国公府嫡女,荣安郡主,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风暴中心。
我依旧每日往返太庙祈福,步步为营。
每一次祈福,都刻意让沈家商号的管事人偶遇。
每一次在茶楼歇脚,都故意让江无咎亲自来迎。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不到半月,我已在无数人眼皮底下,将沈家、江家、镇国公府三方利益悄悄绑缚在一起。
甚至连宫中,魏承乾也收到了密报。
那夜,御书房内,皇帝拿着密折轻轻笑着:
好一个诗音。
镇国之女,果然不是寻常儿女。
内侍小心道:陛下,郡主此举,是否需……警惕
魏承乾眯眼,笑意森冷:警惕什么她若能搅乱局势,朕正好渔翁得利。
至于真正的棋局……他敲着玉案,留给最后那两头狼去咬吧。
只是,布局虽稳,风浪仍至。
又一日,我自太庙归来途中,遇伏。
马车被撞翻,暗箭齐飞。
我堪堪避开一箭,却被一柄毒镖划破手臂,鲜血直涌。
芍药惊叫着扶我,我忍着剧痛,冷声道:
护我回府!
一路颠簸,到府时,我已面如纸色。
太医连夜进府,为我抽出毒血。
可因失血过多,我仍然高烧昏迷,昏睡了一整日一夜。
醒来时,窗外细雨如丝。
芍药趴在床边打盹,听见动静,猛然惊醒。
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微微转头,嗓子沙哑得厉害:
外头……什么动静
芍药吸着鼻子,连连点头:
好多人来探望您呢,沈家、江家、太妃娘娘都派人送了礼,还有……还有萧御。
我心中一震,哑声问:他他怎么了
芍药咬唇,小声道:他,听到您遇刺,从昨日傍晚,就一直守在院外,一直未离开。
直到今早,太夫人来看您前他才躲了起来。
不过,太夫人离开后他又出现在院外。
小姐,您要见萧将军吗或者您想见摄政王
我闭了闭眼,指尖轻捻被角。
又是一夜,他想怎样
他在她这待了一夜又如何。
可惜,再多悔恨,也换不回已冷的心。
我轻轻道:芍药,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
你去告诉他——我,于诗音,宁可与天下为敌,也不想再跟他在一起。
芍药赶忙答应,刚想离开,又转头询问道:郡主,那摄政王呢您要见他吗
既然他来了,那么我就见见他吧。看看他有什么阴谋。
芍药低头行礼;郡主,奴婢这就先让萧将军离开,再给您梳洗一下,再唤摄政王进来。
窗外春雨声绵绵,如泣如诉。
鸢语苑内,芍药离开后又变一室寂静。
而我,终究在这一场血雨腥风中,走到了棋盘中央,握住了属于自己的——执棋之手。
第八章:悔不当初,疯批认错
我倚在榻上,任由芍药替我轻披薄绸外衣,心中却清明如镜。
芍药小声道:小姐,摄政王来了,还带了礼。
声音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打扰了我平静表面的暗流。
我只淡淡点头,未言语。
片刻后,门外青衣入殿,萧恒执黑骨伞而立,雨水顺着衣袍滑落。
他微微拂袖,眼底藏着说不清的复杂。
听闻郡主受伤,本王特来探望。
声音低沉而哑。
我微微颔首,面色波澜不惊。
萧恒凝视我片刻,忽而迈步而来,眸光沉沉。
几乎是带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执拗,他开口了:
诗音,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一句话,石破天惊。
芍药猛地一抖,险些打翻药盏。
我却只是微微挑眉,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王爷你这是何意莫要对我口出戏言。小女承受不起王爷厚爱。
萧恒眼底寒光一闪,声音更低哑:诗音,本王是认真的,不是戏言。
他一步步走近,声音里竟透着罕见的急切: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权势,想要的地位,想要的自由。
只要你点头,我能护你一世周全。
可我看着他,只觉得一阵讽刺。
实在好笑,前世我孤身一人招人白眼,坠入泥潭,受人唾弃,他却冷眼旁观。
如今这一世她也不会相信他的任何说辞。
我轻轻一笑,声音柔软却冷:王爷,诗音心中已有归处。
我要用一句话,将他的热切斩断。
萧恒眸色顿时一暗,面色僵冷,呼吸也重了几分。
他盯着我,目光如刀,半晌才冷笑一声:心有所属,你以为,萧御能给得起你想要的一切
他曾拒婚,如今又反悔想用几句深情诓骗于你,你就信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咬牙切齿的不甘。
我没有回应,只垂下眼眸,掩去心底的激动。
萧恒死死盯了我一眼,见我一直不出声。
他袖袍一拂,愤愤转身:三日后陛下设宴,我会再向陛下请旨求娶你。请郡主好好考虑考虑。
临出门时,他背影像块铁板忽然僵直了一瞬,随后唇角勾着冰冷至极的笑后消失离开。
鸢语苑外的屋顶和墙角两处有两抹黑影随着萧恒的离开,也悄悄离去。
三日后,御花园设宴。
宫人穿梭,香炉袅袅。
琼浆玉馔满席,玉阶之上,魏承乾高坐,眸光从人群中缓缓掠过。
我随太妃入座,着月华银绣宫裙,面纱轻垂,心境沉静。
席间,魏承乾举杯,目光忽地定在萧御身上。
三军凯旋,大魏安稳。萧将军,你可想好希望朕赏赐你什么
一时间,金殿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那一抹黑衣身上。
萧御缓缓起身,单膝跪地,沉声道:
谢陛下恩典,臣,不求封赏,但却有一心愿请陛下成全。
萧爱卿请讲,朕能做到的会尽量满足你。
陛下,前几日擂台比武,臣已赢下最后胜利,臣请求陛下,赐臣与荣安郡主成婚。
话音落地,满殿哗然!
更震撼的是,他继续道:为表诚意,臣愿交出兵权,辞去爵位,只求一纸赐婚诏。
文武百官皆色变!
摄政王手中玉扇几乎折断;
江无咎袖下青筋绷起,眸光微颤。
而我——
心跳如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
曾经雪夜跪地求生的自己,曾经孤独无依的自己,终于听到了这一句迟来的承诺。
我几乎动容,眼眶酸涩,指尖微颤。
就在我即将开口之际——
一声冷笑划破静默!
摄政王萧恒缓缓起身,拱手奏道:
陛下,郡主贵为宗室,岂容儿戏
臣亦有心迎娶郡主,请陛下三思。
他眼底寒光毕露,声音却温雅得令人心惊。
魏承乾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风暴。
我尚未来得及应对,江无咎也站起,声音沉稳:臣江无咎,亦愿请旨迎娶郡主。
——三男同争!
整个御花园瞬间气氛凝滞,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魏承乾倚靠玉案,手指慢悠悠敲击:好一个荣安郡主。
他漫不经心道:可惜,天下女子多得是,不容你们胡闹。
萧御目光如刀,扫向江无咎:
江无咎,你在擂台已败,败者便已无资格。
江无咎面色苍白,咬紧牙关,悄然坐下。
而萧恒却挑眉,笑得悠然:陛下,臣弟尚未比试。应该有资格与萧将军再夺郡主婚事。
魏承乾脸上有些为难,思考片刻开口:两位爱卿,朕的郡主只有一人,
既然摄政王那日并未参加擂台比试,想必萧将军也胜之不武,既如此朕决定再开一擂!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下午再比试一轮吧。魏承乾捋捋胡子心中乐开了花。
他很想给萧御赐婚,毕竟筹谋许久,一直没有借口让萧御交出兵权。
这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自己这个异姓兄弟萧恒也不能忽视。
他可是朝中文官之首,影响力不比萧御少。
还是让两人再比试一次吧。
来人,赶紧在金銮殿外摆设擂台。魏承乾赶忙嘱咐道。
紧接着宫人太监赶紧出去布置起来。
【男擂——萧御对战摄政王萧恒】
殿外金阶下很快布好擂台,鼓声隆隆。
正当场面一触即发一阵香风袭来。
索琳公主一袭异国宫裙,步入大殿,眉目含泪。
陛下,妾身索琳,愿请旨为萧将军出战!
全场震动!
魏承乾玩味挑眉:你也要争
索琳盈盈一拜,目光灼灼:
臣女愿与荣安郡主比试一场,胜者方配将军。
金殿一片哗然!
魏承乾大手一挥:
好!男女皆擂!胜者为正配,败者退让!
圣旨立下:
【男擂:萧御
vs
萧恒】
【女擂:于诗音
vs
索琳】
——一战,定终生!
我缓缓起身,攥紧袖中指尖。
萧御抬眸望我,眼神如焚。
摄政王眼底锋芒暗藏,玉扇轻摇。
索琳笑靥如花,却杀意藏锋。
江无咎默然垂首,神色苍凉。
而我,于诗音,步步走向金阶之下。
这一战,不为任何人,
只为自己的选择!
第九章·:情敌下场,真心终现
金鼓震天,擂台寒光四起。
云鹤广场,万众瞩目,女擂开战!
我着一袭月白劲装,银甲护身,细刃软剑在手,静静立于擂台中央。
目光冷冽,背脊笔直,宛若出鞘寒刃。
对面,索琳公主红衣烈烈,银鞭盘腕,笑靥绚烂,眸中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滔天狠意。
一声鼓响,她率先出手!
银鞭破空而至,鞭影带起凌厉风声,呼啸直逼我面门。
我微微一闪,剑尖划动,将攻势拨开,耳边只觉寒气逼人。
眸光微动,细细捕捉到一抹不属于阳光的微绿。
鞭梢银钩之下,微光如墨。
——毒!
心中一紧,却波澜不惊。
前世便是这般。她藏毒于鞭,借擂台之名,送我入地狱。
今生,她竟仍不改初心!
唇角冷冷一挑,我心中已有了计较。
【既然如此,那便让你亲手摧毁你自己。】
趁着闪避的间隙,我袖口被鞭梢划破,银白布料迅速染上一丝幽黑。
如同蛰伏毒蛇吐出的信子,危险而诡秘。
我故作惊慌,身形踉跄,连退数步,脚下一滑,仿佛气息将绝般,扑倒在擂台中央。
小姐!
台下芍药失声尖叫,太妃娘娘猛地站起,席间官员们纷纷变色。
我伏地微喘,指尖颤抖,脸色迅速苍白如纸。
血包破裂,鲜红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演得天衣无缝。
【再近一点……索琳。来吧。】
索琳眉眼飞扬,脚步轻盈地逼近。
她银鞭轻卷,姿态慵懒,唇角含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郡主可知
此毒,无解。
你今日,休想活着离开擂台。
她声音温柔软糯,却每个字都像冰刃,直刺入心脏。
台下官员一片哗然。
魏承乾面色阴沉,手指叩打着御案,眼底寒光乍现。
而我,埋首地面,唇角冷笑。
——成了。
索琳得意忘形,意图趁机补刀,却未曾注意,伏地的我,指尖早已蓄满力量。
就在她举鞭欲起的一瞬!
我缓缓抬起头,眼神森寒如霜刃,刺透她伪装的骄狂。
我缓缓起身,撕裂衣袖——
露出内里淡金流光闪烁的——天蚕宝甲!
全场一片哗然!
魏承乾霍然起身,衣袖飞扬,冷声震怒:
天蚕宝甲!万毒不侵!
宫人哗然,百官震惊。
索琳瞳孔骤缩,身形踉跄后退,失声低喃:
不可能……
我目光淡漠,手中软剑垂下,唇角勾出一丝无情的弧度:
你设局,我破局。
这一局,你输了。
魏承乾沉声断喝:
北戎公主索琳,擂台设毒,意图谋害宗室郡主,罪无可恕!
押入大理寺,彻查到底!
禁军上前,死死按住索琳。
她尖叫挣扎,声嘶力竭,红衣狼狈如同落地残花。

女擂,彻底定局。
而下一场,才是更血腥的决战。
男擂骤起血战!
擂台上,杀意腾腾!
摄政王萧恒持重剑,剑势凌厉如怒潮,招招杀机。
萧御黑甲如山,持剑破风,沉稳无比,每一击皆如断岳裂石。
剑气交击,擂台碎石四飞,光影流转,气浪如雷。
一时间,擂台杀声震天,众人呼吸皆为之一滞。
忽然!
萧恒一剑横扫,气势滔天!
萧御身形微滞,被迫连退三步,脚下石板碎裂!
我心头陡然一紧,指尖死死攥紧衣角。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疯魔般的红影,从角落窜出!
是索琳!
挣脱押解的她,疯狂挥舞着藏针,直取我的咽喉!
小姐小心!
芍药惊声大叫!
我想闪避,却根本来不及!

一抹黑影,如雷霆划破天际!
——萧御!
他几乎本能地丢下战局,飞身越擂!
长剑未收,战甲未整,他就这样以血肉之躯挡在了我面前!
噗嗤——!
毒针穿透黑金战甲,深深刺入他的肩膀!
血花绽放,鲜艳刺目!
萧御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艰难地回头望我。
眼中盛着万般温柔、痛楚、绝绝。
诗音……
还你前世一命……
今生,护你周全。
声音低哑而温热。
话音未尽,整个人猛地一晃,重重倒在我怀中!

我扑过去抱住他,感受到怀中人温度迅速流逝。
血液,从他肩头汩汩而下,浸湿了我的衣襟。
我浑身冰冷,泪水无法抑制,决堤而出。
不要睡!
不要闭眼!
我哽咽着按住他肩膀的伤口,拼尽全力试图挽留住他渐渐消逝的生命气息。
他微微睁眼,指尖轻颤,似想触摸我的脸,却无力滑落。
只要你活着……
自由……
声音若风中残烛,轻得几不可闻。

我心如刀绞,仿佛生生被撕裂成两半。
撩裙跪地,朝御座叩首,声音撕裂喉咙:
陛下!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醒来——
我嫁给他!以宗室血脉起誓!

金鼓息歇,风雨低回。
全场死寂!
摄政王萧恒眯眼,眸中怒火滔天,袖袍翻飞,冷哼拂袖而去。
江无咎身形僵硬,指尖微颤,终是默默垂首,转身消失在风雨迷蒙中。
魏承乾目光深沉,凝视良久,终于重重一拍御案:
传御医!
倾国之力,救镇国将军!
敢有半分懈怠——提头来见!

高台之下,风卷残云,雨打青瓦。
我抱着失血昏迷的萧御,死死护着他,任凭风雨摧残,寸步不离。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哪怕曾经痛到窒息,哪怕曾经心如死灰。
有些爱,一旦刻入骨血,便再也无法剜去。
哪怕流尽鲜血。
哪怕倾尽所有。
也只愿,换他一世安稳。
换他再唤我一声——娘子,诗音。

第十章:情归本心,终得圆满
萧御昏迷的第三日,宫中檀香未绝,寝殿灯火通明。
我坐在床榻边,眼眶干涩,手心覆着他苍白冰冷的掌背,不曾离开。
你若醒来,我便嫁你。
这是我亲口许的,不许你……不答应。
风吹动帷帐,他胸口却一动不动。
殿门忽地一响。
神医崔元渡求见。内侍快步进门。
我霍然站起,衣角还沾着昨夜未拭的血迹。
崔元渡入殿,青袍沾露,眉目清冷。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萧御,指间探脉,须臾收回,沉声道:
将军之毒,老夫能救。
我紧张踉跄一步,绝望的心因听到道骨仙风的老神医一句话再度重拾希望:老神仙,您有解药
崔元渡点头:数年前,萧将军边疆雪夜救下我师弟一命。那人伤重染毒,自此钻研毒理,将唯一解法托我,说若有一日能还恩,定不推辞。
他说完,从药囊中取出封存的白玉瓶与一截淡金藤心,唤人备水、取银针布阵。
药香漫溢,夜至三更。
这一夜,我坐立难安,一直守在床前。
听见老神医说毒已解,心中的大石这才稍稍放下。
我俯身在他床边浅睡下。
突然,他指尖轻轻动了一下。
我猛地抬头,萧御缓缓睁开眼,睫毛轻颤,嘴唇干裂,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诗音,我没死这是不是做梦你怎么哭了
我眼眶猝然泛热,低下头抱住他,声音颤抖,破涕为笑:你若真敢不醒,看我不打断你腿。
他抬手,拂开我额前发丝,虚弱苦笑:下次……不敢了。
三日后,朝堂风起云涌。
魏承乾趁萧御重伤,企图趁机废除镇国府兵权,密召户部尚书、枢密使夜议。
不料,摄政王萧恒早有察觉,提前调兵布防,萧御复苏之日,直接以兵符合围宫门。
兵临内宫,魏帝愤懑昏厥,当夜便被迫退位。三日后,含恨而终。
皇子年幼,五岁登基,由摄政王监国辅政,朝中实权落入两府之手。
——但,三权平衡之术,终需一人镇之。
我,被册为镇国郡主。
手执兵符与国库,骑马入朝,从此平衡摄政王与内阁两相制衡,名扬朝野。
朝堂百官初时议论纷纷,但很快,他们发现这位郡主手段不输王侯,谋划不弱文相。
我坐于御阶之上,策马执印,三朝老臣竟无一人敢直眼对视。
那一日,我登上承天台,遥望皇城万瓦流光。
萧御缓步而来,与我并肩站定。
你站在这,比我更适合。他语声平静。
我偏头望他,嗓音低缓:我不要这本该由你守护的一切。
萧御宠溺的将我环抱在胸前,那你要什么天上的星星还是这个皇位只要你说我拼尽全力也要满足你。
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这样肉麻的情话。
他凝视我片刻,低头吻住我掌心。
那便此生此世,随你所愿。
——
半月后,八抬大轿,再度抬我入将军府。
门前红帐高悬,花团锦簇。凤冠霞帔之下,我执红纱缓步踏入大门。
门内,萧御一身玄金锦袍,立于青石阶前,眼中满是克制后的温柔与悔意。
我停下脚步,回首望他,眼神轻挑:你欠我的,如今还清了吗
他走近几步,握住我的手,轻轻贴唇而吻:还不清。
那便余生慢慢还。我盈盈一笑,心中被无数幸福填满。
婚礼流程因为我的关系省略许多繁文缛节。
只是萧御一再坚持,整个婚礼布置和宾客却异常盛大。
完婚半年后,我们决定辞官。
朝堂大小事务全部丢给了摄政王萧恒和江无咎
山中桃花年年盛开,世间喧嚣仿若隔世。
江无咎为相,长袖善舞,独撑朝纲;摄政王终日与奏折为伍,目光淡然;沈临川在南城建起了天字号商会,财权一手遮天。
而我和萧御二人过着归隐西山种田煮茶的逍遥生活。
晨起我们采露,午后我们钓鱼,傍晚于杏林之下我们看遍山色微澜,夜里我们执杯对坐,笑谈旧梦人生。
沈临川掌天下商贸,每年年节便来小住,一身貂裘不改毒舌:郡主,若萧将军有一日惹你生气,我这南城十七庄,随你挑。
萧御掀帘冷声:你若敢带花进门,下次就跟花盆一起扔出去。
江无咎终为新帝首辅,风采不减。他从不来,只偶尔寄书来信,言辞清隽,落笔尽是淡然。
摄政王居东阁,为帝守国,却少有笑颜。
有时登朝而归,会独饮月下,身影寂寥。
——
多年后,我们育有一双儿女。
长子顽劣,次女乖巧。
一日男孩放学归来,兴奋地拉着萧御衣袖:
爹爹,我老师说我比他小时候还聪明,长大一定是战神!
谁是你老师
江无咎,江先生啊!他可是当朝大儒,学富五车呢!
萧御眉一挑,弹指敲他额头:臭小子,你爹我也不差,都不来找你爹求教,就知道吃里扒外。
小男孩一歪,整个人跌入院中杏叶堆里。
他生气回怼:爹,就你这点学问,孩儿都会了,你还是把你的本事留给娘亲,再给我们添个弟弟好了。
我恰好走出房门,看着儿子满头落叶,佯装生气:两父子上辈子是冤家吗萧御,他才七岁!你下得去手
萧御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躲到屋檐下,嘟囔:没注意,我手滑了……
还笑!我怒指着他,他抿唇忍笑,眼里却是一汪宠溺。
还有儿子你在说什么呢你爹可是大魏国的盖世英雄,少看不上你爹。我也宠溺的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
——
黄昏时分,杏林深处。
孩子们在前方打闹追逐,我与他缓步而行,手指紧扣。
诗音,他忽然低声道,你……后悔吗
我看着满树金杏,风吹落叶翻飞,轻声一笑:
前世,悔到骨里。今生——庆幸来得及。
他停下脚步,将我拥入怀中。
那便,不负今生。
——
山河已定,尘埃落尽。
我,终于不再是那曾经的弃妇、被人毒死的可怜女子。
我争过,恨过,爱过。
也终于,有人愿用余生,将我捧在掌心,偿尽所有错与伤。
他欠我的,不止情,不止命。
但他甘愿,用一生偿还。
我也甘心,等一世——直到,他再次唤我一声:诗音,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