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丝斜斜划过夏家别苑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夏知遥蜷缩在月洞门后的阴影里,指节死死抠住红木雕花,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前厅传来的对话像淬了毒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脖颈。
妈,咱们家养了她十多年,你平时还让她学这学那的,比我会的都多。夏微微娇嗔地晃着姜氏的手腕,腕间的钻石手链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她歪着头,眼尾精心晕染的桃花妆在水晶灯下流转着蜜色光泽,七分娇憨里藏着三分不甘。
姜氏保养得宜的手搭上女儿肩头,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压出浅浅红痕:微微呀,有些没让你学,是妈妈心疼你。她刻意压低声音,尾音拖得绵长,当年你爸爸找了一位大师,大师说,咱们夏家十年内必有大灾,需要找个人冲喜,才能逃过这个劫难。你爸爸按照大师说的生辰八字,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死丫头。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寒意,我们家这十多年来也是顺风顺水,事业一步步高升。
夏微微咬着下唇,粉色的口红在齿痕间晕染:那你为什么还把她当女儿一样,吃穿用度都和我一样
那丫头从小就聪明伶俐,脸蛋姣好,将来大有用处。姜氏轻抚女儿的长发,眼角细纹里藏着算计的光,等攀上高枝,夏家还能再上一层楼。
是啊,微微,你妈妈说的没错。夏天明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解着西装袖口的纽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姜氏,霍家小公子的事还得再斟酌。
爸,你回来了啦!夏微微立刻松开姜氏,像只雀跃的蝴蝶扑向父亲,红色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躲在暗处的夏知遥浑身发冷,十二年来所有的温柔记忆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想起每个清晨姜氏为她整理衣领时的温柔,想起夏天明在她获得钢琴比赛奖杯时欣慰的笑容,想起夏微微偶尔分享的草莓蛋糕......此刻那些画面都扭曲成锋利的獠牙。指甲刺破掌心的瞬间,疼痛反而让她清醒,泪水不受控地涌出,混着雨水滑过脸颊,滴在浅蓝色连衣裙上,洇出深色的花。
她踉跄着冲进雨幕,积水漫过脚踝,浸透的裙摆黏在腿上。雷声在头顶炸响,仿佛也在为这场背叛鸣不平。夏知遥在雨中放声大笑,笑声里带着十二年来的委屈与不甘,我那么听你们的话,从来没有忤逆过,一直待在别苑,从进入夏家就没出过夏家的大门,我全部都错付了,哈哈哈,多么可笑,多么可笑啊!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咸涩的滋味让她几近窒息。
雨幕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灰网笼罩着林荫道,远处汽车的喇叭声被雨声揉碎成断断续续的呜咽。夏知遥跌跌撞撞地在雨水中前行,湿透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天蓝色连衣裙沾满泥浆,宛如一朵被狂风摧残的残花。她机械地挪动脚步,满心皆是被背叛的剧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黑色迈巴赫的车头灯刺破雨雾,尖锐的刹车声撕裂空气。车身擦过夏知遥的小腿,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整个人重重摔倒在积水里。泥水溅起,浸透裙摆,她蜷缩着身子,颤抖的手指下意识捂住受伤的腿。
车门猛地推开,黑色皮鞋踏碎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霍慎行阴沉着脸从车上走下来,黑色西装早已被雨水浇透,布料紧贴着他高大的身躯,勾勒出结实的轮廓。他额前的黑发被雨水打湿,垂落下来遮住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你疯了吗他的声音冰冷如刀,充满怒意。
夏知遥咬着下唇,倔强地低着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颊。她不想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满心的绝望让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霍慎行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女孩,眉头皱得更紧。见她始终不回应,他烦躁地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电话。
没过多久,一辆银色轿车疾驰而来,稳稳停在路边。顾砚辞推开车门,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与霍慎行的冷峻形成鲜明对比。怎么回事他蹲下身,关切地看向夏知遥,声音轻柔,别怕,我们送你去医院。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夏知遥扶起,动作轻柔而稳重,生怕弄疼她受伤的腿。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夏知遥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在她眼底映出一片迷茫。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在夏家听到的对话,那些话语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她渴望逃离这个让她心碎的牢笼,却深知自己无处可去,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虫,越挣扎,束缚就越紧。
知遥,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发现你不见,到处找你,警察打电话说你在医院,我就赶来了。姜氏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带着虚假的关切。夏知遥转过头,看着这个她曾经叫了十二年妈妈的女人,精心描绘的妆容下,眼神中却难掩一丝焦急——那不是为她的安危,而是担心她这个工具出了问题。
姜氏走到病床边,伸手想要触碰夏知遥,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姜氏尴尬地收回手,转头询问医生。医生翻看着检查报告,语气平静:病人已经做了全身检查,除了小腿上的皮外伤,其他没有大碍。可能是病人大脑的应激反应和保护机制,导致病人暂时不能说话。
听到这话,姜氏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将夏知遥接回夏家后,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孩,忍不住抱怨:那死丫头不会出车祸吓傻了吧。那我们之前的投资不就白费了。
夏天明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怎么让她出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这些年她从来没踏出过夏家,今天这是怎么了。还出个这么个档子事。姜氏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懊恼。
对了,谁撞的那丫头,赔偿谈了吗夏天明问。
是一个年轻人,出手挺阔气。赔了十万。姜氏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这是意外之财。
嗯,对了,霍家的小公子回国了。夏天明突然说道。
是吗那咱们和霍家小公子的婚事……姜氏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别提了。夏天明不耐烦地打断她,脸色阴沉,我打听过了,霍慎行得了一种怪病,他不喜欢女人,也不能行丈夫职责。
姜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颤抖:啊,那怎么办,他和微微的婚事是两家老人在世时定的。微微下半辈子可怎么办说着,她竟假惺惺地抽泣起来。
夏天明揉了揉太阳穴,烦躁地说:我再想办法。屋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不停,仿佛在为这场充满算计与阴谋的闹剧伴奏。
夏家主卧室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暧昧的暖光,夏天明松开领带斜倚在床头,指间夹着的雪茄明灭不定。姜氏跪坐在梳妆台前卸去珍珠耳坠,镜面映出她眉间紧锁的忧虑,檀木梳齿划过发丝时发出沙沙声响。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将微微许给霍家大公子霍启航。夏天明突然开口,烟灰随着他捻动的手指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姜氏的动作骤然停滞,雕花梳柄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红痕:可是,他不是霍家原配生的。将来霍家家产不可能给他太多的。镜中倒影里,她精心描绘的眉峰微微颤动,夏家费了这么大功夫,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天明翻身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玻璃与金属碰撞出清脆声响:你说的对,但是霍慎行不对女人感兴趣,又不能行房事。他的冷笑带着商人特有的算计,等霍家老东西一咽气,那些财产还不都是霍启航子女的到时候微微作为正房太太......话音未落,姜氏已转回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二人对视间达成某种默契的狞笑。
与此同时,霍家老宅的餐厅里,骨瓷餐具碰撞声清脆悦耳。李氏用银匙搅动着罗宋汤,红宝石戒指在烛光下折射出血色光晕:慎行也老大不小了,何不趁着这次回国,把他的婚事办了。她刻意将回国二字咬得极重,眼尾余光瞟向对面眉头深锁的霍云舟。
霍云舟放下刀叉,餐巾擦拭嘴角的动作略显迟疑:他哥启航还没成家呢,这合适吗水晶吊灯在他镜片上投下斑驳光影,将脸上的犹豫映得更加明显。
李氏搁下汤匙,蕾丝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翡翠镯子:哪那么多规矩她的声音柔得像裹着蜜的刀,慎行母亲去世得早,要是在世,肯定希望他成家。涂着蔻丹的指甲轻敲桌面,现在外面传得难听,说霍家二公子......话音未落,霍云舟已重重咳嗽打断她,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这事你来操办吧!霍云舟抓起红酒杯一饮而尽,琥珀色液体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李氏掩唇轻笑,眼中得逞的光芒与杯中酒液相映成辉。
订婚那日,夏家别墅张灯结彩,红木长桌上铺着洒金红绸,霍家送来的聘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夏微微踮着脚尖在珊瑚红金丝绒旗袍里旋转,耳垂上的南洋珍珠晃出细碎光斑:妈,我结婚的时候,聘礼会比这更多吧!她伸手抚摸着翡翠玉镯,腕间金镶玉手链叮咚作响。
姜氏揽住女儿肩膀,指尖摩挲着她鬓边的钻石发卡:当然了,我们微微可是公主。镜中倒影里,母女俩的笑容如出一辙,却比珠宝更冰冷几分。而此刻阁楼的阴影里,夏知遥蜷缩在褪色布偶旁,听着楼下传来的欢笑声,窗外月光洒在她无声流泪的脸颊,将绝望一寸寸拉长。
夏夜的蝉鸣裹着潮湿的热气,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渗进阁楼。夏知遥蜷缩在褪色的碎花床单上,月光为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冷霜。楼下传来的欢笑声像尖锐的银针刺进耳膜,夏微微娇嗔的语调混着瓷器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头那个褪了色的布偶,粉色的兔耳朵早已磨得起球,却还残留着十二年前姜氏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木质楼梯突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夏知遥浑身紧绷,立刻闭眼佯装熟睡。门轴转动的轻响过后,姜氏的香水味裹挟着寒意涌进房间。这丫头最近越发沉默,真怕她坏了霍家的事。带着算计的低语擦着她耳畔掠过,夏知遥睫毛轻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光透过窗棂在姜氏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她俯身时,珍珠项链垂落的弧度像一道冰冷的锁链。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夏知遥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冷汗浸透的后背黏着床单,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咀嚼着绝望。目前离开夏家的最好时机就是婚礼当天。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她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的旧伤,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次日清晨,姜氏推门而入时,夏知遥正对着镜子梳头。断裂的发梢参差不齐,却被她用丝带仔细绑好。知遥,你好点了吗姜氏的声音甜得发腻,指尖却用力按住她肩膀。夏知遥强撑着微笑:我好多了。镜中倒映着两人的脸,一个虚伪的关切,一个溃烂的绝望。
你的失语症好啦,爸爸妈妈太开心了。霍家是大户人家,你嫁过去有享受不完的富贵,爸妈也是为你着想。姜氏抚摸她脸颊的动作像在抚摸一件精致的瓷器,夏知遥想起昨夜她在楼下抚摸聘礼时,也是这样贪婪的眼神。夏天明站在门口咳嗽一声,金丝眼镜闪过冷光:对呀,知遥。霍慎行一表人才,你们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
婚礼当天,教堂彩窗折射的光斑在霍慎行身上跳跃。他扯松领带,黑曜石袖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不会娶她的。这句话像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引爆全场。霍云舟的手杖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你,你,你想气死我吗你这个不孝子。老人脖颈青筋暴起,活像条搁浅的鱼。
是啊,我想你死在我妈前边呢!霍慎行冷笑,喉结滚动时露出脖颈狰狞的青筋。李氏优雅地抚着珍珠项链,从手包里掏出泛黄的相册轻轻摇晃:慎行啊,你爸爸也是为你好。哦,对了。你妈妈生前的相册你爸还保留着呢。相册边角磨损的痕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是霍慎行童年最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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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慎行眼神骤变,仿佛被人掐住咽喉:你想怎么样他向前半步,却在看到李氏嘴角的得意时猛然顿住。
只要你乖乖结婚,你爸爸会把相册还给你。李氏将相册贴在心口,钻石戒指在相册封面上投下锋利的光斑。彩窗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将算计与得意勾勒得淋漓尽致。教堂穹顶的管风琴声突然响起,惊飞了窗外的白鸽,羽毛扑棱棱掠过彩绘玻璃,像极了霍慎行此刻破碎的心。
水晶吊灯将化妆间照得恍若白昼,化妆师举着眉刷的手悬在半空,镜面里夏知遥的倒影被婚纱的珍珠肩带勒出苍白的痕迹。夏小姐,妆容我们已经化好了,我们开始换衣服吧。甜美的嗓音混着定妆喷雾的清香,在空气中泛起细微涟漪。
夏知遥盯着镜中那张精心雕琢的脸,假睫毛下的瞳孔却透着冷意。雪白的婚纱拖尾铺满地面,镶嵌的碎钻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她忽然想起姜氏说攀上高枝时嘴角扭曲的弧度。穿上婚纱不方便上厕所,我先去去卫生间,稍后回来。她刻意放软语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婚纱的蕾丝花边,将藏在袖中的眼影盒捏得发烫。
我陪您去吧!化妆师急忙起身,发梢扫落桌上的腮红刷。夏知遥已经踩着十厘米的婚鞋走到门边,转身时露出温婉的笑: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里,一会就回来。对了,帮我看好漂亮的婚纱哦!门合上的瞬间,笑容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凝固,她在走廊的阴影里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卫生间的瓷砖泛着冷光,夏知遥反锁上门,将眼影盒狠狠砸在洗手台上。褐色的粉雾腾起,她抓起沾着粉末的手指在脸上胡乱涂抹,镜子里的面容迅速变得灰败憔悴。剪刀剪开长发的声音混着心跳,黑色发丝簌簌落在洁白的婚纱上,像某种无声的祭奠。她褪去层层叠叠的裙摆,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朴素短袖,运动鞋踩断高跟鞋跟的脆响惊得镜中的自己一颤。
当夏知遥顶着齐耳短发、穿着帆布鞋走出卫生间时,走廊的落地镜映出个陌生的少女。她将染着彩妆的碎发、撕碎的裙摆统统塞进垃圾桶,塑料袋发出窸窣的抗议。电梯下行时,金属按键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数着楼层,盘算着出口的方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酒店大堂的旋转门吞吐着宾客,夏知遥混在人群中压低帽檐。突然,身后传来尖锐的呼喊:抓住那个她,别让她跑了!保安制服的藏蓝色在人潮中晃动,她本能地转身狂奔,帆布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婚宴的管弦乐、宾客的惊呼声、保安的呵斥声混成一团,她像条跃出渔网的鱼,撞翻香槟塔的瞬间,气泡酒在脚边开出大片金色的花。
停车场的冷风扑面而来,夏知遥的视线被汗水模糊。黑色轿车的后备箱缝隙透出微光,她几乎是扑进那个狭小空间的。皮革与汽油的气味令人窒息,她蜷缩着调整呼吸,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引擎发动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车窗外的霓虹光影透过缝隙掠过眼睑,最终归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夏知遥在颠簸中醒来,浑身的骨头像被拆散重组。她试着推了推箱盖,却只听到金属锁扣的冷响。车外隐约传来海浪声,潮湿的空气从缝隙渗入,她数着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在心底默默计算时间。当车子再次启动时,她摸到箱盖上的暗扣,掌心的汗让金属变得滑腻。
车停在这个位置一天没动,这里应该是车库或停车场。她贴着箱壁低语,喉间泛起铁锈味。五分钟后,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声响变得清晰,夏知遥屏住呼吸。如果现在跳出,可能会被后方车辆撞成肉泥;继续等待,或许会被发现。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听着心跳声盖过了引擎的轰鸣。
暮色将蔷薇别苑的铁艺雕花大门镀上一层冷金,霍慎行的皮鞋碾过碎石小径,带起细碎的声响。当他伸手去拉车门时,后备箱突然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击金属的声音。他挑眉,修长的手指精准扣住暗锁,液压杆升起的瞬间,昏黄的路灯下,蜷缩的身影骤然闯入视线。
夏知遥的短袖沾满泥渍,齐耳短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睫毛还挂着未干的水珠。她仰头时,脖颈处有道新鲜的擦伤,在冷白的皮肤下泛着红痕。霍慎行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浑身狼狈的少女,竟莫名让他想起暴雨夜那个倔强的身影。
你是谁,怎么在后备箱。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袖扣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
夏知遥撑着箱壁起身,膝盖在金属边缘磕出闷响。她垂眸避开男人审视的目光,余光瞥见他西装裤熨烫笔直的折痕:对不起,先生。喉间滚动,咽下紧张的酸涩,我叫冬眠,听说酒店有婚礼,我想着偷偷溜进去白吃,可是被保安发现了,我就躲在了后备箱。
霍慎行的目光扫过她刻意弄花的妆容,停留在她帆布鞋上干涸的香槟渍。嗤笑一声,他扯了扯领带:走吧。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的风掠过夏知遥的发梢。
碎石子硌得膝盖生疼,夏知遥却死死攥住他的西装下摆:我没有家,我从小就是孤儿。眼泪砸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求您收留我吧,我可以打扫、做饭,什么都能做。
霍慎行突然俯身,雪松混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会对你做些什么。他故意拖长尾音,拇指摩挲过她泛红的眼眶,比如,把你卖到见不得光的地方。
夏知遥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灼烧皮肤:我也不是好人,我可以帮您做坏事。她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指甲掐进掌心,只要能活下去。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霍慎行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记忆突然翻涌,母亲临终前的体温、病床消毒水的气味、还有那句好好活着的叮嘱。他猛地站直,喉结滚动:想留下签协议。
别墅的书房飘着檀木香气,霍慎行将打印纸拍在桌面,钢笔尖在三个月内无条件服从的条款上划出凌厉的弧度。读得懂他倚着书桌,看少女指尖抚过纸张的模样,需要我念出声
夏知遥却突然抬头,眼神清亮:我想加个条件。协议结束后,给我五十万。她注意到男人眼中闪过的诧异,继续道,您用商人的方式谈交易,我自然也要讨价还价。
霍慎行突然大笑,笑声惊飞窗外的夜莺。他甩出印泥盒,看她郑重按下手印,指腹的纹路清晰印在契约上。去洗澡。他别开眼,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脏得像只流浪猫。
浴室的磨砂玻璃透出暖黄灯光,霍慎行握着威士忌的手紧了又松。当水声停止,裹着浴巾的身影出现时,他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锁骨处的水珠上。脱了。话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却在少女颤抖着解开浴巾的瞬间,猛地仰头饮尽杯中酒。
转身时,威士忌的辛辣混着少女若有若无的皂角香,在喉间烧出滚烫的痕迹。霍慎行盯着庭院里摇晃的树影,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要冲破胸腔。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人总要为自己的执念付出代价。此刻,他望着手中空掉的酒杯,意识到自己早已在这场交易里,失了先手。
夏知遥蜷缩在柔软的浴巾里,听着霍慎行远去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浴室暖黄的灯光下,她苍白的皮肤上还泛着细密的水珠,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捡起地上的浴巾重新裹好,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冰凉的地面,这才惊觉自己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
穿过弥漫着雪松气息的卧室,她打开那扇雕花衣柜。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悬挂的黑色、白色名牌衬衫,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夏知遥犹豫片刻,最终取下一件素白衬衫。衣料带着淡淡的体温,滑过肌肤时,她忽然想起霍慎行刚才灼热的目光,脸颊不由得泛起红晕。宽大的衬衫下摆垂到大腿,袖口长及指尖,她笨拙地卷起袖子,镜中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又狼狈。
庭院里,霍慎行倚着雕花栏杆,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夏夜的风裹着蔷薇花香拂过,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燥热。回想起刚才浴室里的画面,少女光洁的肌肤、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那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像藤蔓般缠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烦躁地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将剩下的半支烟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
掏出手机拨通顾砚辞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霓裳酒吧见。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匆挂断。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腰间冷冽的银质皮带扣,映着月光,恍若他此刻冷硬又混乱的内心。
霓裳酒吧内,暧昧的紫色灯光摇曳。霍慎行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站着一排身着性感服饰的妖娆女子。她们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混着酒精气息扑面而来,可他的脑海中却全是夏知遥湿漉漉的短发、小鹿般受惊的眼神,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少女体香。
难得啊,霍小公子开窍了。顾砚辞推门而入,挑眉看着眼前的阵仗,不过,兄弟。这么多,你吃得消吗他戏谑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目光在霍慎行紧绷的下颌线和烦躁的神情间来回打量。
霍慎行皱着眉,突然起身:都出去吧。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女子们面面相觑,不情愿地离开。顾砚辞一脸诧异:怎么了,没一个合你口味
无聊。霍慎行抓起外套,大步往外走。霓虹灯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交错,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顾砚辞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回到蔷薇别苑,霍慎行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二楼亮着暖光的窗户。窗帘上隐约映出一个忙碌的身影,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丢掉手中的烟蒂,他大步走进别墅,循着厨房传来的香气而去。
厨房门虚掩着,夏知遥正专注地煮面。她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发梢还沾着水珠,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直到端起面碗转身,她才发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霍慎行。
男人倚在门框上,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深邃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沉沉的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的目光顺着她湿润的发梢,落在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肌肤,让他喉间一阵发紧。
吃完直接上楼找我。霍慎行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他扯掉领带,随手扔在餐桌上,转身时,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一步,像敲在夏知遥的心上。
夏知遥将最后一口面汤咽下,玻璃杯里的水泛起涟漪。她刚抬手擦拭嘴角,身后骤然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霍慎行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后,黑色衬衫的纽扣未系满,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带着几分慵懒与危险。
他长臂一伸,直接抽走她手中的玻璃杯。喉结滚动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衬衫领口。夏知遥望着他喉间的水珠,心跳陡然加快。还未等她反应,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已腾空而起。霍慎行单手托着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让我等太久了。
楼梯间的水晶吊灯在眼前飞速倒退,夏知遥的发梢扫过霍慎行的下巴。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衫灼在皮肤上,他身上混合着雪松与烟草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当后背撞上柔软的床垫时,夏知遥才惊觉自己的衬衫纽扣已被解开大半,月光从云层间隙漏进来,在霍慎行紧绷的侧脸上投下阴影。
不要......她的反抗被吞没在男人炽热的吻里。霍慎行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的枕头上,滚烫的呼吸掠过她泛红的脸颊:记得协议内容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雕花玻璃上,与急促的心跳声混作一团。
夏知遥在混沌中挣扎,指甲在男人后背留下抓痕,换来的却是更汹涌的攻势。雨声渐密,将她破碎的呜咽与布料撕裂的声响一并掩盖。直到霍慎行突然僵住,看着床单上的斑斑落红,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咒。
晨光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缝隙渗进来时,夏知遥在陌生的气息中醒来。她浑身酸痛地撑起身子,掀开丝绸毯子的瞬间,锁骨、肩头密密麻麻的红痕刺得她眼眶发烫。散落在地的衬衫布满褶皱,纽扣不知去向,她狼狈地套上衣服,镜中倒映出的自己发丝凌乱,眼神还带着未褪的迷茫。
浴室的热水冲刷着身体,夏知遥蜷缩在浴缸角落,指腹抚过腰间的淤青。门外传来餐具碰撞的轻响,提醒着昨夜并非梦境。当她裹着浴巾走下楼时,霍慎行正将煎蛋盛到骨瓷盘里,黑色睡袍松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古铜色肌肤,锁骨处蜿蜒着几道新鲜的抓痕。
过来。他用银色餐刀敲了敲桌面,晨光在他腕间的机械表上流转,再不吃就凉了。夏知遥攥紧浴巾边缘,小心翼翼地在餐桌前坐下。三明治的麦香混着咖啡的苦涩弥漫开来,霍慎行突然将黑卡推到她面前,金属卡面冷得像他此刻的眼神:没有密码。别乱跑,有事联系陈叔。
说完,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睡袍下摆扫过她裸露的小腿。夏知遥望着男人消失在旋转楼梯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黑卡边缘。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停,阳光穿透云层,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她冰凉的指尖。
晨光透过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将霍慎行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坐在真皮大板椅上,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阅着文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顾砚辞抱着一摞资料推门而入,瞥见好友的神情,顿时来了兴致。
霍少的心情不错呀!顾砚辞将文件随意丢在办公桌上,挑了挑眉,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怎么讲霍慎行头也不抬,钢笔尖在合同上流畅地签下名字,可那抹藏不住的笑意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顾砚辞凑到办公桌前,夸张地指着霍慎行的脸:你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说吧,到底什么喜事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霍慎行的脖颈处,凑近仔细端详,哎,你的脖子怎么了,像被什么挠了!
霍慎行的动作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颈间还未消退的红痕。昨夜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夏知遥慌乱中抓住他的样子,她泛红的眼眶,还有交织的喘息声。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被一只惹人厌的猫抓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顾砚辞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整个人兴奋起来:我想见见这只烦人的猫!霍少竟然也会被猫挠,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霍慎行脸色一沉,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眼神变得锐利:夏家那个项目怎么样他抽出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度。
变脸可真快!顾砚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刚才还春光满面,现在就公事公办了。他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项目倒是进展顺利,不过......他故意拖长声音,掏出手机,你的新娘逃婚上新闻了,而且夏家把她的照片公开了。啧啧,她可是个漂亮的人儿。给你看看
霍慎行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推开他递过来的手机:没兴趣。他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文件,可握笔的手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在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与此同时,蔷薇别苑内,夏知遥正站在衣帽间前,看着琳琅满目的衣物发呆。数十件不同风格的连衣裙、精致的高跟鞋,甚至连内衣都一应俱全,尺码分毫不差。她拿起一件淡蓝色的真丝连衣裙,触感柔滑如流水,却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男人果然都是生理性动物,一晚上就能知道女人的衣服尺码。
换上连衣裙后,夏知遥站在全身镜前。淡雅的蓝色衬得她肌肤胜雪,可脖颈间那片刺目的红色印记却格外显眼。她伸手轻轻触碰,昨夜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脸颊不由得泛起红晕。这才一天,就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剩下的日子怎么熬过......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与迷茫。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散不了她心头的阴霾。
蝉鸣裹挟着盛夏的热浪扑进蔷薇别苑,夏知遥赤足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丝绸睡裙在身后扬起轻柔的弧度。推开书房雕花木门的刹那,檀木混着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穿过百叶窗在胡桃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的目光被书桌上一本皮质相册吸引,烫金藤蔓花纹在日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翻开相册的瞬间,夏知遥的指尖骤然发颤。照片里的女人身着淡粉色连衣裙,倚在盛开的蔷薇花架下,唇角梨涡浅浅,腕间珍珠手链与她记忆里晃动的光影完美重叠。遥遥,阿姨终于找到你了。走,阿姨带你回家。十二年前孤儿院门口的温柔嗓音突然在耳畔炸响,她仿佛又看见那个飘着雪花的清晨,红色羊绒大衣的香气裹着暖意将她笼罩。
你在干什么霍慎行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夏知遥猛地回头,男人不知何时立在门口,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潮。当他看到相册被翻开的页面,修长的手指瞬间攥成拳头。
不等她解释,相册已被狠狠抽走,边缘擦过掌心留下红痕。谁让你动的!相册砸在桌面的闷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霍慎行的呼吸急促得像是刚经历过剧烈运动,这是私人领域,谁允许你......
我不是故意的。夏知遥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书架边缘,照片上的阿姨,我五岁时见过她......话未说完,整个人已腾空而起。男人身上混着雪松与硝烟味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大理石地面的凉意迅速被体温取代,当后背陷进柔软的羽绒被时,她看见霍慎行扯开领带的动作带着失控的暴戾。
暮色渐浓时,夏知遥蜷缩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漫过锁骨处的红痕。霍慎行倚在门框上,威士忌酒杯里的冰块发出细碎碰撞声,他的目光像实质般在她身上游移,却始终沉默如谜。照片上的漂亮阿姨是谁她的声音在蒸腾的水雾中显得格外单薄。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浴巾精准甩在她肩头时,带起的风拂乱了她湿漉漉的发梢。等夏知遥裹着浴巾回到卧室,只看见落地窗外漫天晚霞,霍慎行倚在床头,指间香烟明明灭灭,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过来。他突然开口,声线沙哑得像是砂纸。夏知遥走近时,被他一把拽进怀里,威士忌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是我的母亲。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十三年前,死于一场伪造的车祸。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夏知遥想起火灾后孤儿院的潮湿霉味,想起那个新年夜突然响起的电话,想起藏在巷口听到的阴恻恻对话:事情都办好了保你满意。这次她死定了。泪水不受控地涌出,她哽咽着将所有往事和盘托出,包括那本画册。
霍慎行的身体突然绷得笔直,掐灭香烟的动作几乎将烟灰缸捏碎。画册现在在哪他扳过她的肩膀,深邃的瞳孔里燃烧着令人胆寒的怒意,还有,你说被夏家收养......
当夏知遥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霍慎行盯着她的眼神从震惊转为森冷,修长手指抚过她泛红的眼眶,突然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别怕。他的声音在雨声中低沉而坚定,从现在起,我会把当年的真相一寸寸挖出来。
深夜,夏知遥枕在霍慎行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男人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在黑暗中低语:明天你回夏家取画册,我会安排人全程保护。至于逃婚的解释......他突然轻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就说霍家二少强取豪夺,把夏家千金藏进了金屋。
窗外闪电照亮男人眼底的狠绝,夏知遥突然意识到,这场始于意外的相遇,或许正是命运早已写好的复仇序章。
雕花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夏知遥踩着细高跟走进夏家客厅,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在姜氏精心打理的卷发上跳跃。知遥啊,你可回来了。我和你爸爸都担心死了。姜氏放下骨瓷茶杯,眼角挤出的皱纹里藏着笑意,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翡翠戒指。
夏微微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涂着桃红色甲油的手指把玩着Gucci链条包:是啊,妹妹,妈妈都生病住院了,今天才出院。她刻意加重生病二字,眼尾挑起的弧度带着打量。
夏知遥垂眸掩住眼底冷意,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妈,不怪我,是,是霍慎行把我关起来了。颤抖的声线恰到好处,仿佛还沉浸在恐惧中,余光瞥见姜氏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
你们都要拜堂成亲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啊姜氏的声音裹着蜜糖,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手术刀般锋利。
他说,他不会听霍老爷的话,故意惹霍家的人。夏知遥咬住下唇,露出怯生生的模样,所以就在拜堂前找人带走了我。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夏微微的美甲在沙发扶手上划出刺耳声响。
姜氏的目光扫过她完好无损的脖颈,假睫毛下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夏知遥摇头,攥紧裙摆的手指藏在身后。当她转身走向别苑时,听见姜氏压低声音和夏微微窃窃私语,尾音飘来的监控二字让她脊背发凉。
深夜的蔷薇别苑,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毯上。霍慎行解开衬衫袖扣,露出小臂上的青筋:你演的不错,怎么奖励你呢!他的目光像实质般在她身上游走,壁炉里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压迫。
夏知遥歪头轻笑,发梢扫过他喉结:本色出演,本来就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还签了协议。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拦腰抱起,男人身上的雪松气息混着威士忌的醇香将她笼罩。
协议霍慎行将她抵在床头,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协议里写着,我有权随时随地......他的吻落在锁骨处,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夏知遥在剧烈的心跳中沉沦,恍惚间想起最初的抗拒,如今却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事后,夏知遥蜷缩在他怀里,翻开泛黄的画册。画中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子眉眼温柔,霍慎行的手指轻轻抚过画纸:你的绘画能力不错啊,把我妈画的真像。
当翻到下一页,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跃然纸上。霍慎行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捏得画纸发皱:是我爸现在的妻子和我家其中一个司机。他猛地起身,抓起西装外套,所有一切都有迹可循了。我要离开山城几天,你待在这里,不要外出。
三天后的清晨,手机铃声刺破寂静。知遥,我是阿行的爸爸。霍云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听你爸爸说,你们在一起,阿行有几天没回来了,你和他一起回趟老宅吧
夏知遥握着手机的手渗出薄汗,瞥向空荡荡的衣柜——霍慎行的西装已全部带走。伯父,阿行他不在,出差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低沉的笑声:好吧,那你来吧,伯父想见见你。
挂断电话,夏知遥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梳妆台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烁,那是霍慎行昨晚临走前套在她无名指上的。她深吸一口气,将冰凉的钻戒握紧:去见霍伯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却没注意到窗外闪过的黑色轿车,以及车内举起的相机镜头。
晨光斜斜地洒在霍家老宅的雕花铜门上,夏知遥攥着镶钻手包的指尖微微发白。当管家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瞬间将她笼罩,空气中浮动着昂贵香水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知遥,你来了。霍云舟端坐在真皮沙发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她的全身,这是你李阿姨,阿行的继母。这是阿行的大哥启航。
夏知遥礼貌地微笑,目光却在触及李氏时骤然收紧——相册里那个神秘女人此刻正优雅地端着骨瓷茶杯,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无名指上的鸽子蛋钻戒闪着冷光。霍启航倚在壁炉旁,浅灰色西装衬得他风度翩翩,可当他看向夏知遥的眼神,却让她想起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
爸妈,我带弟妹看看阿行住的房间。霍启航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不等夏知遥开口,已引着她走向二楼。雕花楼梯的每一步都在寂静中回响,夏知遥的心跳随着愈发幽深的走廊而加速。
推开房间的刹那,薰衣草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夏知遥扫视四周,淡紫色的床品、摆满艺术画册的书架,与霍慎行偏爱的冷硬工业风截然不同。她刚要转身质问,身后已传来门锁扣合的轻响。
大哥,这是阿行的房间吗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衣柜。
霍启航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哈哈,当然不是,这是我的房间。他逼近的脚步带着压迫感,弟妹,委屈你了,霍慎行他可算不上真男人,给不了你男欢女爱的。我可以给你。
夏知遥惊恐地抓起桌上的水晶摆件,却在瞬间被霍启航夺过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响中,她被狠狠推倒在床上,丝绸衬衫的纽扣迸溅而出,雪白的肩头在冷空气中裸露。霍启航的喘息声混着酒气喷在她脸上:从小我都活在霍慎行的阴影之下,我什么都不如他,可如今,他的娇妻却要躺在我的身下!
就在她绝望之际,门板轰然炸裂!霍慎行浑身湿透地立在门口,黑色西装沾满雨水,眼底燃烧着能吞噬一切的怒火。他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拎起霍启航甩向墙壁,拳头带着破空声砸在那张扭曲的脸上。
你滥赌好色,没想到你连做人最基本的人格都没有!霍慎行的怒吼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摇晃。霍云舟和李氏匆匆赶来,看到满地狼藉,李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阿行,你原谅你哥哥吧。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李氏扑过去护住儿子,精心描绘的妆容因惊恐而扭曲。
霍慎行冷冷扫视众人,弯腰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夏知遥颤抖的肩上:等着被警察抓吧!抱起她转身时,夏知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味,这才发现他袖口的血迹。
车内,暖风吹散了夏知遥的恐惧。霍慎行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遥遥,导致你爸妈去世的火灾是人为的。
她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谁干的
是夏家。霍慎行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当年,一位与夏家祖上有缘的大师为夏天明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若想冲抵十年内的灾难,需要找一个人冲喜。而你,就是他们选中的祭品。你爸妈不同意,于是......他顿了顿,看着夏知遥崩溃的神情,喉结艰难地滚动,人为制造了大火。我妈得知儿时闺蜜去世,四处打听找到你,却不知这背后的阴谋。
夏知遥浑身发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霍慎行继续说道:我爸的初恋李氏回来了,与司机联手害死我妈。霍启航根本不是霍家血脉,而是司机的儿子。他们谋划多年,就是为了霍家的家产......
她紧紧抱住他,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霍慎行轻轻拍着她的背:放心吧,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他们逃不掉的。
三日后,山城新闻头条被接连引爆。夏家集团因财务造假和故意杀人罪轰然倒塌,夏天明夫妇在法庭上声嘶力竭地狡辩;李氏与司机被查出买凶谋杀霍母的铁证;霍启航因强奸未遂和参与商业犯罪锒铛入狱。当警车呼啸着带走这些人的时候,夏知遥站在蔷薇别苑的露台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霍慎行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一切都结束了。
不,夏知遥转身,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一切才刚刚开始。
远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未来的人生,他们将携手同行,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