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回噩梦开始的那天
我死了。
又活了。
睁开眼时,熟悉的芙蓉帐顶映入眼帘,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细碎如金。我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攥住锦被,仿佛这样就能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娘娘,您醒了连枝端着铜盆进来,见我神色不对,连忙放下水盆,快步走到床边,可是又做噩梦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年轻的连枝,眼神灵动,脸颊饱满,不是那个后来为了护我被李宗恪踩断手的连枝。
喉咙发紧,我哑声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连枝一愣,随即笑道:娘娘睡糊涂了今日是六月初三,宋姑娘刚进宫,皇上特意吩咐各宫不必去请安,让您多歇会儿呢。
宋姑娘。宋明嫣。
我指尖一颤,几乎要冷笑出声。
上辈子,我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李宗恪的白月光回来了,而我这个替身,就该识相地退场。
可我不甘心,我闹,我争,我发疯一样想证明他爱过我……最后换来的,却是他冷眼看着宋明嫣毒死我的猫,毁掉我的一切,而我病入膏肓,死得凄凉又可笑。
娘娘连枝担忧地唤我。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敛去所有情绪。
梳妆吧。我轻声说,既然新人入宫,本宫总该去见见。
连枝欲言又止,显然怕我像从前那样冲动,可我只是平静地坐在镜前,任由她挽发描眉。
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却比记忆里多了几分冷寂。
上辈子,宋明嫣第一次见我时,曾得意地说:原来贵妃娘娘是我的替身啊。
而那时的我,当场就让连枝扇了她一巴掌。
结果呢李宗恪踩着连枝的手,说我欺负她。
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娘娘,您今日……怎么选了这套衣裳连枝迟疑地看着我挑出的素色宫装。
我抚了抚袖口的暗纹,淡淡道: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只是太素净了些,不如往日明艳……
明艳我轻笑一声,从今往后,本宫不爱明艳了。
刚踏出殿门,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李宗恪!你走慢些!
我脚步一顿,抬眼望去。
九曲回廊下,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正含笑回头,而他身后,提着裙摆小跑追来的少女娇俏明媚,那张脸……
果然和我有八分像。
李宗恪的目光越过她,冷不防和我对上。
他笑容微僵。
我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宋明嫣好奇地望过来,随即瞪大眼睛:你就是贵妃
她小跑几步凑近,肆无忌惮地打量我,忽然噗嗤一笑:原来如此,李宗恪,你眼光不错嘛。
这话说得放肆,可李宗恪只是无奈地看她一眼,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安静地站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辈子,我就是在这里失控的。
可此刻,我只是微微颔首:宋姑娘远道而来,想必累了,本宫已命人备好茶点,可要先用些
宋明嫣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李宗恪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
我迎着他的视线,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必了。他忽然开口,伸手揽过宋明嫣的肩,明嫣初来乍到,朕带她四处看看。
说完,竟带着她从我身边径直走过。
擦肩而过时,宋明嫣冲我得意地眨眨眼。
连枝气得发抖,我一把按住她的手。
娘娘!她竟敢——
嘘。我望着那对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好戏才刚开始呢。
回到寝殿,我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
这是前世哥哥送我的及笄礼,后来被我用来……
我摩挲着锋利的刀刃,忽然笑了。
李宗恪,这一世,我要你亲眼看着——
你最爱的人,如何一点一点,把你忘了。
2
步步为营,先发制人
我坐在窗前,手指轻轻敲着案几,目光落在案上那封刚拆开的密信上。
连枝端着茶进来,见我神色沉静,低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我抬眸看她,唇角微勾:连枝,你说……流光纱该什么时候送进宫
连枝一愣:流光纱那不是陛下前些日子说要从江南运来,要赐给娘娘的吗
是啊。我指尖点了点信纸,可今日探子来报,宋明嫣已经向陛下讨要了。
连枝脸色一变:她怎么敢——
她当然敢。我轻笑,陛下宠她,她自然觉得这宫里什么都是她的。
我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字迹,直到化为灰烬。
可惜,这次她抢不走。
三日后,慈宁宫。
我跪坐在太后身侧,亲手为她斟茶。太后素来喜静,平日连妃嫔请安都免了,今日却破例让我陪她礼佛。
你这孩子,近日倒是来得勤。太后拨着佛珠,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低眉顺眼:臣妾愚钝,从前不懂事,如今才明白,这宫里最该孝敬的是太后娘娘。
太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适时从锦盒中取出一匹流光溢彩的纱缎,双手奉上:这是江南刚进贡的流光纱,臣妾想着,这颜色最衬太后娘娘的气度。
太后指尖抚过纱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哀家记得,皇帝不是说要赐给你吗
我垂眸浅笑:陛下厚爱,但臣妾年轻,压不住这样贵重的料子。倒是太后娘娘雍容华贵,才配得上这天下无双的流光纱。
太后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倒是聪明。
我故作不解:娘娘谬赞了。
她摆摆手:罢了,这料子哀家收下。不过——她忽然压低声音,宋家那丫头近日风头太盛,皇帝糊涂,你可别跟着犯傻。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温顺:臣妾明白。
当夜,养心殿。
李宗恪沉着脸踏入我的寝宫时,我正倚在榻上翻书。
陛下我故作惊讶地起身行礼,这么晚了,您怎么……
流光纱呢他开门见山。
我眨了眨眼:太后娘娘今日夸那料子好,臣妾便献给娘娘了。
周媚鱼!他猛地提高声音,那是朕特意为你——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先顿住了。
是啊,他原本是要给我的。可宋明嫣一撒娇,他就改了主意。
我歪着头看他,眼神无辜:陛下生气了吗是臣妾做错了吗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最近,很不对劲。
我任由他捏着,不躲不闪:臣妾只是长大了。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唇瓣,眼神晦暗不明:从前你若是知道朕把给你的东西转送别人,早就闹翻天了。
我轻笑:那陛下是喜欢臣妾闹,还是喜欢臣妾懂事
他呼吸一滞。
我趁机退后一步,盈盈下拜:夜已深,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臣妾就不留您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好,很好。他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连枝慌忙跑进来:娘娘!您怎么把陛下气走了万一他去宋明嫣那儿……
我望着晃动的珠帘,慢条斯理地擦掉唇上被他蹭花的口脂。
放心,他今晚哪儿都不会去。
果然,半个时辰后,赵公公偷偷来报——陛下独自在御书房坐了一夜。
我对着铜镜取下耳坠,轻轻笑了。
男人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宋明嫣,你以为抢走一件衣裳就赢了
殊不知,我早已布好棋局。
这盘棋,我要你——
满盘皆输。
3
借刀杀人,初露锋芒
连枝急匆匆从殿外进来时,我正倚在软榻上逗弄着小病猫。这小东西不知何时溜进我院子,瘦得可怜,却有一双极亮的眼睛。
娘娘!连枝压低声音,脸颊因快步行走泛着红晕,宋明嫣在御花园设了赏花宴,特意......没请您。
我挠着小猫的下巴,听它发出呼噜声:都有谁去了
德妃、淑妃,还有几位新入宫的贵人。连枝咬了咬唇,她故意在众人面前说您恃宠而骄,连太后娘娘的赏花宴都敢推辞......
我轻笑出声。
前世这场赏花宴,我怒气冲冲闯去,当众泼了宋明嫣一身热茶。李宗恪赶来时,只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转头就禁了我半月足。
更衣吧。我将小猫放进连枝怀里,本宫也该去赏赏花。
连枝瞪大眼睛:娘娘要赴宴可她们分明......
谁说我要去赏花宴了我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本宫是去慈宁宫陪太后礼佛。
慈宁宫西侧的回廊下
我恰好与从赏花宴回来的德妃、淑妃相遇。
贵妃娘娘金安。两人规矩行礼,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故作惊讶:两位妹妹怎么这个时辰在慈宁宫附近
德妃犹豫片刻,低声道:宋姑娘说太后凤体违和,特意让我们摘些新鲜芍药......
我脸色骤变:太后近日对花粉过敏,太医再三叮嘱不可近花,她竟敢——
话未说完,慈宁宫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太后娘娘!快传太医!
我第一个冲进去,只见太后满脸红疹,呼吸急促地倒在榻上。案几旁的花瓶里,赫然插着几枝嫣红芍药。
还不把花扔出去!我厉声喝道,同时迅速从袖中取出常备的药丸,太后娘娘,含住这个。
当李宗恪闻讯赶来时,太后已经缓过气来,正握着我的手不放:今日多亏媚鱼......
他的目光落在那束被扔到角落的芍药上,脸色瞬间阴沉。
德妃和淑妃立刻跪下:陛下明鉴!是宋姑娘说太后喜欢芍药,我们才......
宋明嫣呢李宗恪冷声问。
我适时咳嗽两声:宋姑娘身子弱,方才说头晕先回去了......
翌日清晨
连枝兴冲冲跑进来:娘娘!陛下昨夜训斥了宋明嫣,还收回赐给她的南海宝珠!
我正在绣绷上描花样,闻言头也不抬:宝珠送哪去了
陛下让人送到咱们宫里......连枝突然瞪大眼睛,娘娘!您怎么把宝珠镶在抹额上这、这可是稀世珍宝......
我笑着将抹额放进锦盒:本宫记得,太后下个月寿辰
当我把镶着南海宝珠的抹额献给太后时,老人家抚着宝珠感叹:哀家记得,皇帝原说要攒够百颗给你做头面
我温顺地低头:臣妾愚见,再好的珠子,也不及太后娘娘凤体安康重要。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突然对身旁嬷嬷道:去把哀家那对翡翠镯子拿来。
那是先帝赐的嫁妆。
当我戴着镯子走出慈宁宫时,正遇上匆匆赶来的李宗恪。
他的目光在我腕上停留片刻,声音发紧:朕竟不知,你与太后这般亲近了。
我抚着翡翠镯子,冲他嫣然一笑:陛下近日忙于陪伴宋姑娘,自然无暇知晓这些小事。
说罢,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
衣袖相擦的瞬间,我听见他咬牙低唤:媚鱼......
我没有回头。
小病猫不知从哪钻出来,蹭着我的裙角。我弯腰将它抱起,指尖轻轻点它湿润的鼻头:
瞧见了吗杀人......
何必自己动手呢。
4
帝王心,难揣测
连枝替我梳发时,铜镜里映出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说什么就说。我拈起一支白玉簪,在发间比了比。
娘娘......她压低声音,今早赵公公来报,说陛下昨夜在御书房,盯着您去年写的字帖看了一宿。
我的手微微一顿。
那字帖是去年上元节写的。彼时李宗恪从身后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教我写愿我如星君如月。他的呼吸拂过我耳畔,笑着说我的字像鸡爪扒的。
我放下簪子:收起来吧,今日不用这个。
可这是陛下最......
本宫说了,我打断她,不用。
御花园,曲荷池畔
我故意挑了李宗恪每日必经之路垂钓。鱼竿纹丝不动,我却稳坐如山。
贵妃好雅兴。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时,我假装受惊,鱼竿脱手落入水中。李宗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衣袖却被池水打湿大半。
陛下恕罪。我慌忙起身行礼,却不小心踩到裙角,整个人向前栽去——
被他牢牢接住。
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我急忙挣脱,却被他扣住手腕:躲什么
阳光透过柳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我这才发现他眼下泛着青黑。
臣妾不敢。我垂眸,宋姑娘近日染了风寒,陛下该多陪陪她才是。
他手指蓦地收紧:你倒是大度。
池面突然泛起涟漪,鱼线剧烈抖动。李宗恪下意识帮我收竿,一尾红鲤破水而出,在阳光下鳞光闪闪。
是红鲤!连枝惊喜道,娘娘,这可是吉兆!
李宗恪盯着那尾挣扎的鱼,忽然道:朕记得你最爱吃鱼脍。
从前喜欢。我轻轻取下鱼钩,将红鲤放回水中,如今觉得,看着它们在池中游弋更有趣。
鱼尾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龙袍下摆。我假装没看见他瞬间晦暗的眼神。
三日后,钦天监
我站在观星台下,仰头望着那个白衣翩跹的身影。
娘娘不怕被人看见玉章的声音从高处飘下来,带着几分玩味。
术士大人不是早算到本宫会来么我提起裙摆踏上石阶。
他背对着我调整星盘,银发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光泽:娘娘所求何事
听闻大人通晓古今。我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不知可会解梦
哦他转身,异色瞳孔在夜色中格外妖冶,娘娘梦见了什么
我望进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梦见自己......死了一遍。
玉章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檐下栖鸟:有趣!这深宫里,终于有个有趣的人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塞进我手心:下次带这个来,我告诉娘娘一个秘密。
回宫路上,连枝紧张地东张西望:娘娘,那人看着邪性......
我摩挲着铜钱上古怪的纹路,轻笑出声:正好,本宫现在......
就喜欢邪的。
子时,寝殿
窗外传来三声猫叫。我推开雕花窗,小病猫叼着个锦囊跳进来。
锦囊里是一张字条:明日酉时,观星台。带你看出好戏。
我将字条凑近烛火,忽听殿外传来脚步声。
媚鱼。李宗恪的声音隔着殿门响起,朕知道你没睡。
我迅速吹灭蜡烛,小病猫机灵地钻入床底。
陛下走错了吧我故意让声音带着睡意,宋姑娘的寝宫在东边。
门外沉默良久,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透过窗纸,我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滑坐在地。
朕只是......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想看看你。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印在门扉上。就像前世我无数个夜晚,独自跪在他殿外的模样。
小病猫轻轻蹭我的脚踝。
我无声地笑了。
李宗恪,这才哪到哪啊。
你欠我的......
咱们慢慢算。
5
设局反击,步步紧逼
小病猫最近格外黏人。
我批阅府中账册时,它便蜷在我膝头打呼噜;我去御花园散步,它便跟在我裙边扑蝴蝶。连枝笑着说这小东西比人还精,知道谁才是真心待它好的主子。
娘娘,药熬好了。连枝端着青瓷碗进来,浓郁的药味立刻弥漫开来。
我盯着碗中漆黑的药汁,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也是这样苦得钻心的味道。
放着吧。
连枝急了:孙太医说这药必须趁热......
本宫说了,我冷声打断,放着。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眸光一闪,突然端起药碗走到窗前,将整碗药缓缓倒入窗下的花丛中。
娘娘!连枝惊呼。
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透过窗缝,我看见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开的背影。
去查查,我轻声说,那丫头是谁派来的。
三更时分
连枝脸色煞白地回来:是宋明嫣身边的小翠!她今早鬼鬼祟祟从太医院回来......
我抚摸着枕边熟睡的小病猫:去把孙太医请来,就说本宫心悸发作。
孙太医匆匆赶来时,我正靠在床头咳得撕心裂肺。他刚搭上我的脉,脸色就变了:娘娘近日可曾用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只有按您方子熬的药。我虚弱地指着案上药渣,可是有问题
老太医颤抖着拨弄药渣,突然捡出一片暗红色叶片:这、这不是老臣开的药!这是断肠草啊!
殿内瞬间死寂。
我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鲜血:连枝......去请皇上......
养心殿
李宗恪踹开殿门时,我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血痕。孙太医跪在一旁,手中捧着那包药渣。
怎么回事!他一把揪住老太医的衣领。
陛下明鉴!孙太医重重叩首,贵妃娘娘的药里被人掺了断肠草,若非发现及时......
李宗恪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扑到床前,手指抚上我苍白的脸:媚鱼,朕......
我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气若游丝:陛下......臣妾怕是......不能再......
闭嘴!他突然暴怒,朕不许你说这种话!
转而对赵公公吼道:把太医院所有人给朕押来!还有今日经手过药材的宫人,一个不许放过!
我虚弱地拉住他的袖子:别......闹大......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他猛地起身:查!给朕彻查到底!
翌日拂晓
小翠在慎刑司招供的画面,连枝描述得绘声绘色:那丫头刚开始还嘴硬,上了拶刑就全招了!说是宋明嫣指使她在药里下毒......
我倚在软枕上喝燕窝粥,哪有半分病容:陛下什么反应
听说当场摔了茶盏,直奔宋明嫣寝宫去了!连枝压低声音,不过......
不过什么
宋明嫣哭诉是被人陷害,陛下竟......竟只是将她禁足......连枝气得发抖,娘娘差点没命啊!
我舀起一勺燕窝,轻轻吹了吹。
意料之中。前世我亲眼见过他为宋明嫣挡箭,区区毒杀未遂,怎么可能真伤到她。
小病猫呢我突然问。
连枝一愣:在院子里扑蝴蝶呢。
我放下碗,从枕下摸出一个小纸包:去,把这个拌在它的早饭里。
这是......
能让猫暂时生病的药。我弯起嘴角,放心,死不了。
午时三刻
小病猫突然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后宫。我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猫哭得肝肠寸断的画面,恰好被来探病的李宗恪撞个正着。
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问。
孙太医战战兢兢检查完猫碗:陛下,这、这猫也中了毒......
我抬起泪眼,声音破碎:为什么......连只猫都不放过......
李宗恪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伸手想抱我,却被我猛地推开:
陛下还要护着她吗我歇斯底里地指着窗外,是不是非要臣妾死了,您才相信宋明嫣想要我的命!
话音刚落,我突然昏厥过去。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闭着眼,我感觉到李宗恪颤抖的手将我抱起,听见他对着赵公公咆哮:
传旨!宋氏谋害皇妃,即日起打入冷宫!
当夜,我站在窗前,看着冷宫方向升起的浓烟,轻轻抚摸怀中已经痊愈的小病猫。
瞧,我挠着它的下巴,我说过会给你报仇的。
铜镜映出我冰冷的笑容。
这才只是开始呢,宋明嫣。
等你进了冷宫......
我们慢慢玩。
6
真相渐显,帝王动摇
冷宫走水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小猫梳毛。
烧死了我手指一顿,铜梳齿在小病猫背上刮出一道浅痕。它不满地喵了一声,从我膝头跳下去。
连枝摇头:宋明嫣被救出来了,但......她凑近我耳边,听说脸烧伤了。
我垂眸看着梳齿间缠绕的白色猫毛,突然想起前世那只被毒死的小猫。那时候它也是这样,临死前还挣扎着往我怀里爬。
娘娘要去看看吗
看什么我轻笑,看我们的陛下如何心疼他的白月光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迅速将梳子掷到妆台上,铜梳与琉璃盒相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李宗恪闯进来时,我正对着满桌碎片发呆,指尖渗出一粒血珠。
媚鱼......他声音沙哑,眼下青黑更重了。
我慌忙将手藏到袖中:陛下怎么来了
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腕。血珠顺着指尖滑落,在他龙袍袖口洇开一点暗红。
疼吗他问得突兀。
我怔了怔,突然明白他问的不是手指。
早就不疼了。我抽回手,转身去够药箱,陛下该去看宋姑娘,她......
她不是嫣儿。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殿内。我故意让药瓶脱手,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什么意思
李宗恪颓然坐在绣墩上,双手插进发间:今早她昏迷时说漏了话......十五年前上元节,在护城河放花灯的根本不是她。
我死死掐住掌心。
终于等到了。
前世直到我死,这个秘密都未被揭穿。宋明嫣顶着救命恩人的名头,享尽荣宠。而真正的恩人——
朕找错了人。他苦笑着抬头,媚鱼,朕竟然......
我猛地转身,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表情:陛下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三更雨歇
我独自来到观星台。玉章正在摆弄一个古怪的铜盘,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娘娘来得正好。他头也不抬,今夜能看到很有意思的星象。
我从袖中取出那枚铜钱抛给他:你早知道宋明嫣是冒牌货。
不止。他接住铜钱,异色瞳孔闪烁着妖异的光,我还知道真正的'嫣儿'是谁。
暴雨过后的夜空格外澄澈,北斗七星明亮得刺眼。玉章忽然指向紫微星旁一颗忽明忽暗的小星:
看,帝星旁那颗将熄的命星——
就是娘娘你。
我心头一震。
十年前的上元夜,有个小姑娘在护城河畔救下落水的皇子。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把自己的貂裘裹在少年身上,却忘了留下名字。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我十三岁,跟着父兄进京赴宴。偷溜出去看花灯时,在护城河边发现一个昏迷的少年......
李宗恪找了十年,却找到个冒牌货。玉章轻笑,多讽刺啊。
我死死抓住栏杆,指甲在铜锈上刮出刺耳声响:为什么不早说
天命不可违。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但娘娘重生那日,星轨已经变了。
他的掌心烫得吓人,我挣了一下没挣脱: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呼吸拂过颈侧,您现在可以决定——
让那个秘密永远埋葬,还是......
亲手揭开它。
翌日清晨
我在御书房门口偶遇了脸上缠着纱布的宋明嫣。
娘娘别得意。她声音嘶哑,眼里淬着毒,陛下只是一时糊涂,他迟早会明白谁才是......
谁才是救他的人我轻笑,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红绸,宋姑娘可认得这个
她瞳孔骤缩。
那是我当年裹在李宗恪身上的貂裘里衬,上面还绣着周家的家徽。
你......她踉跄后退,你怎么会有......
我慢条斯理地将红绸收回袖中:你以为烧了冷宫就能毁灭证据可惜啊......
故意留下半截话,我转身走向御书房。身后传来宋明嫣歇斯底里的尖叫:贱人!那是我的!是我的!
李宗恪闻声推门而出时,我正好不小心让红绸飘落在地。
他弯腰拾起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他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个绣得歪歪扭扭的周字,突然抬头看我,你从哪得到的
我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臣妾自幼的贴身之物,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远处,宋明嫣的尖叫戛然而止——她晕倒了。
我低头藏起嘴角的笑意。
看啊,李宗恪。
这才是真相撕裂的声音。
7
家族覆灭,宋明嫣失势
暴雨下了整整三日。
我倚在窗边,看雨水顺着琉璃瓦淌成水帘。小病猫蜷在我膝头打盹,爪子还勾着我袖口的流苏。
娘娘,连枝匆匆进来,压低声音,宋明嫣的父亲被御史台参了十二道折子,贪污军饷、强占民田,连三年前黄河决堤的赈灾银子都敢动......
我挠着小猫的下巴,轻笑出声:父亲动作倒快。
前世宋家也是这般罪名,只是那时我已病入膏肓,父亲为了替我出气,连命都搭了进去。
陛下什么反应
听说当场掀了龙案,命大理寺彻查。连枝眼睛发亮,宋明嫣今早跪在养心殿外哭求,陛下连见都没见!
雨幕中,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踉跄穿过庭院。我眯起眼,认出是宋明嫣身边的嬷嬷。
去,把咱们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我指了指妆台下的锦盒,就说本宫念旧情,特意给宋姑娘备的伤药。
连枝会意,取出那盒掺了盐的膏药。
三更时分
我被雷声惊醒,发现床边立着个黑影。
陛下好兴致,我拥被坐起,半夜擅闯妃嫔寝宫。
李宗恪浑身酒气,龙袍皱得不成样子。他忽然跪在脚踏上,将脸埋进我掌心: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说你才是嫣儿。他声音嘶哑,说你救过我......
我抽回手,冷笑:说了又如何陛下会信吗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惨白的脸。
朕查了宋家的账本。他忽然道,三年前黄河决堤,你兄长奉命赈灾,却被克扣军饷......
我猛地攥紧锦被。
那场水患后,兄长被弹劾中饱私囊,差点丢了官职。原来竟是宋家做的手脚!
媚鱼,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宋明嫣她......
陛下!赵公公突然闯进来,满脸惊恐,宋姑娘悬梁自尽了!
李宗恪身形一晃。我赤脚跳下床,抓过外袍就往外跑:带路!
冷宫偏殿
宋明嫣被宫人救下,脖子上勒出深紫痕迹。见我进来,她突然尖叫:滚!你这个贱人!
看来死不了。我冷眼旁观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转身对太医道,好好治,别辜负陛下圣恩。
李宗恪站在廊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我故意凑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
陛下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兄长当年宁可挨罚,也不肯动赈灾银了吧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我转身走入雨幕,任冰凉的雨水打湿寝衣。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李宗恪砸了药碗。
三日后,金銮殿
宋父被判斩立决的旨意传来时,我正在喂猫。小病猫突然竖起耳朵,冲着殿门喵了一声。
李宗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道朱批。
满意了他声音沙哑。
我放下猫碗,直视他的眼睛:我兄长当年差点被流放时,陛下可没问过宋明嫣满不满意。
他像被抽了骨头般跌坐在椅上:朕已经下旨恢复你兄长官职,追封......
陛下。我轻声打断,您知道吗宋明嫣每次打我的猫,都会说同一句话。
我学着她娇滴滴的语调:'不过是个畜生,死了就死了'。
李宗恪脸色瞬间惨白。
您猜怎么着我抚摸着蹭过来的小猫,现在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的。
我将猫塞进他怀里,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嫣然一笑:
就像有些人,死了就死了,不值得掉一滴眼泪。
他怀中的小猫突然挠了他一爪子。
我看着那道血痕,心情大好地哼起小调。
宋明嫣,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等你父亲人头落地那天......
咱们的好戏才真正开场呢。
8
生死局,绝地反击
小病猫最近总爱往冷宫方向跑。
我站在回廊下,看它叼着一只死老鼠大摇大摆回来,灰毛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连枝吓得想把它拎去洗澡,我却摆摆手:随它去。
猫有猫的报仇方式。
娘娘,连枝压低声音,宋明嫣绝食三日了,太医说再这样下去......
我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陛下知道吗
知道,但......她欲言又止,陛下这几日都在查当年黄河赈灾的卷宗。
我轻笑出声。
李宗恪就是这样,越是愧疚,越不敢面对。前世我缠绵病榻时,他也总躲着不来,直到我死那天才红着眼出现——多可笑啊。
备轿。我突然起身,本宫去会会这位'故人'。
冷宫
推开门时,宋明嫣正对着铜镜拆纱布。烧伤的右脸狰狞如鬼魅,左脸却依旧娇美。
满意了她嘶哑着嗓子,镜中倒映出我华贵的裙裾。
我示意连枝守在门外,独自走到她身后,指尖轻轻抚过她溃烂的伤处:疼吗
她猛地打掉我的手:贱人!你——
嘘。我按住她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轻语,知道为什么你爹非死不可吗
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三年前黄河决堤,你爹克扣的赈灾银里,有三千两买了南海珍珠——正是陛下后来赏你的那串。
她瞳孔骤缩。
你戴着灾民的命在脖子上炫耀呢。我将信纸一点点撕碎,明日午时,你爹问斩时,本宫会让人把这消息传遍刑场......
周媚鱼!她突然扑上来掐我脖子,我杀了你!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让。她收势不及,重重撞在妆台上,铜镜砸落在地。
省省力气吧。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明日还要送宋大人最后一程呢。
次日午门
刑场外围满了百姓。我戴着帷帽站在茶楼雅间,看宋父被押上断头台。
时辰到——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突然冲出人群:狗官!还我孙儿命来!
人群瞬间沸腾。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砸向刑台。我抿了口茶,对身旁的连枝道:去,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宋姑娘。
那是一截染血的麻绳——和宋父上吊用的同一捆。
黄昏,养心殿
李宗恪闭眼靠在龙椅上,案头堆满了奏折。我端着参汤进去时,他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
陛下几日未眠了我放下汤盏,故意让翡翠镯子磕出轻响。
他猛地抓住我手腕:你去刑场了
去送宋大人一程。我任由他攥着,顺便......看了场好戏。
他手指收紧:宋明嫣今早在冷宫......
自尽了我轻笑,真巧,和她爹挑的同一天。
李宗恪突然将我拽到身前,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你逼她的。
这不是疑问句。
我仰头看他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前世小病猫死的那晚,我也是这样揪着他衣襟哭喊是你们杀了我。
陛下说笑了。我抚上他胸膛,臣妾不过是......
把您当年对我的手段,原样还给她罢了。
他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踉跄后退。
我优雅地行了个礼,转身走向殿门。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横亘在我们之间,像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媚鱼!他突然喊住我,当年在护城河......
我停在门槛处,没有回头:陛下,溺水的人抓住稻草时,总会捏得特别紧。
但等上了岸......
谁还会记得一根稻草呢
夜半,寝殿
小病猫突然挠醒我,碧绿的眼珠在黑暗中发亮。我顺着它紧盯的方向望去——
窗外立着个白衣人影。
玉章的声音隔着窗纸飘进来:娘娘可听过'借命术'
我赤脚下床,推开轩窗。他银发上沾着夜露,异色瞳孔比往常更妖冶:有人用十年阳寿为代价,换您重活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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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谁我声音发颤。
他递来一枚带血的玉佩——那是我兄长的贴身之物。
周小将军说......玉章轻叹,他妹妹值得看遍世间美景,不该死在深宫里。
我死死攥住玉佩,喉间涌上腥甜。原来前世我死后,兄长竟......
小病猫突然炸毛,冲着房梁厉叫。玉章神色一变:有人来了。
他身影刚消失,殿门就被推开。李宗恪提着宫灯站在门口,脸色比鬼还白:朕梦见你......
话未说完,他忽然盯住我手中的玉佩:这是......
我迅速将玉佩藏到身后,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扯间,兄长刻在玉佩背面的小字暴露在灯光下——
愿吾妹,岁岁安康。
李宗恪的手突然抖得拿不住灯。
宫灯坠地,火光骤灭。
黑暗中,我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媚鱼,朕到底......失去了多少
我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轻声回答:
陛下,天亮了呢。
9
帝王悔悟,追妻火葬场
玉佩上的血渍洗了三遍才褪净。
我盯着水盆里淡去的血色,想起兄长总爱揉我脑袋说我们家媚鱼要长命百岁。前世他被流放边疆时,是不是也这样一遍遍擦拭我的生辰玉佩
娘娘......连枝红着眼眶递来帕子,周将军派人送信来了。
信纸只有寥寥数字:安好,勿念。可背面却沾着黄沙——兄长此刻分明还在边关!
我猛地攥紧信纸。玉章昨夜的话犹在耳边。借命术......十年阳寿......
小病猫突然跳上书案,爪子按住我发抖的手。
去请孙太医。我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就说本宫心口疼。
太医院密室
孙太医听完我的质问,手中药碾咣当落地:娘娘怎知借命之术!
我兄长现在何处我直接拔出袖中匕首抵在他颈间,说实话,否则今日太医院少个太医,想必也没人在意。
老太医抖如筛糠:将军、将军在昆仑山!那借命术要取心头血为引,需在极寒之地施法百日......
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昆仑。那是连飞鸟都冻毙的苦寒之地。
还剩几日
今、今日正是第九十九日......
我转身就往殿外冲,却被孙太医死死拽住:去不得啊娘娘!施术途中若受惊扰,两人都会魂飞魄散!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我瘫坐在药柜前,想起前世兄长被押送出京那日,也是这样瓢泼大雨。
他戴着镣铐回头对我笑:傻丫头,哭什么哥哥去给你猎白狐做裘衣。
可最后送进宫的,只有一具冻僵的尸体。
养心殿
我浑身湿透闯进去时,李宗恪正在批阅边关急报。
陛下。我直接跪在案前,臣妾兄长危在旦夕,求您派影卫去昆仑山......
他猛地站起,墨汁溅了满袖:昆仑周卿不是在西疆平叛
我仰头看他,雨水顺着下巴滴在波斯地毯上:若陛下肯救他,臣妾......愿意放下前尘旧怨。
这话像一把刀,同时捅穿了我们两个。李宗恪脸色瞬间惨白,却仍弯腰来扶我:你先起来......
报——!侍卫突然冲进来,八百里加急!西疆大捷,但周将军为追残敌深入雪山,遭遇雪崩......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眼前一黑前,我只记得自己抓住李宗恪的衣襟嘶吼:是你!要不是你当年听信谗言将他流放,他怎会......
三日后,昏迷中
我时醒时睡,总梦见小时候兄长带我骑马,他握着我的手拉弓:我们媚鱼要像鹰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可睁开眼,只有连枝红肿的眼睛和小病猫焦急的喵叫。
第四日清晨,我被一阵异香惊醒。
玉章立在床前,白衣上沾满血渍。他掌心托着一枚冰晶,里面封着鲜红的血珠:周将军让我带句话。
我挣扎着爬起来,喉咙腥甜:他......
他说......玉章异色瞳孔泛起涟漪,『哥哥只能陪你到这了』。
冰晶在掌心化开,血珠渗入皮肤那刻,我忽然看见幻象——
昆仑之巅,兄长跪在冰阵中央,心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顺着冰纹流淌,绘成一朵盛放的媚鱼花。
而他最后消散在风雪中的微笑,和前世刑场诀别时一模一样。
清明,雨
我在灵堂跪了七日,直到李宗恪强行把我抱出来。
滚!我撕打着他,你凭什么用明黄幔帐!我兄长最讨厌黄色!
他任由我抓得满脸血痕,却死死抱着不放:媚鱼,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道刚拟好的圣旨,追封兄长为忠勇侯,配享太庙。
呵......我笑出泪来,陛下现在舍得给殊荣了
朕可以给他立生祠!建衣冠冢!李宗恪声音发颤,只要你好好活着......
小病猫突然窜过来挠他。我趁机挣脱,从袖中掏出个锦囊砸在他脸上:看看你当年朱批的流放诏书!看看上面怎么诬陷他克扣军饷!
染血的锦囊散开,露出兄长临行前塞给我的平安符。
李宗恪跪在地上捡起符纸,突然浑身一震——
符纸背面是我幼时歪歪扭扭的字迹:愿兄长安康。
而下面多了一行新墨:愿吾妹,岁岁欢愉。
雨声渐歇时,我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抬头看去,李宗恪手中的青玉扳指竟被他生生捏碎,碎片扎进掌心,鲜血淋漓。
媚鱼......他跪着爬到我脚边,像个罪人一样捧起那枚平安符,朕错了......朕真的......
我望着廊外渐晴的天色,轻轻抽回手:
陛下,雨停了。
我兄长......再也回不来了。
10
立后大典,荣耀归来
兄长下葬那日,京城罕见地落了雪。
我站在新立的衣冠冢前,看着雪花覆满青石碑上忠勇侯三个字。小病猫蹲在碑顶,尾巴轻轻扫过那个周字。
娘娘,时辰到了。连枝红着眼眶轻声道,宫里来人催第三遍了。
我拂去碑上积雪,将兄长最爱的烈酒洒在坟前:哥,今日我替你看着。
转身时,玄色凤袍扫过满地纸灰,像一只终于展开翅膀的鹰。
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李宗恪高坐龙椅,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一步步走上玉阶。
礼部尚书捧着凤印高唱:周氏媚鱼,德才兼备,今立为中宫——
且慢!
殿外突然传来尖利的喊声。宋明嫣披头散发冲进来,烧伤的脸狰狞可怖:她周媚鱼也配当皇后
满朝哗然。李宗恪猛地站起:拖下去!
陛下!宋明嫣挣脱侍卫,从怀中掏出血书,先帝遗诏!周家拥兵自重,永不得立后!
死寂。
我盯着那卷泛黄的诏书,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如此......前世李宗恪迟迟不立后,竟是这个缘故。
媚鱼......李宗恪脸色惨白地望向我。
我缓缓摘下凤冠,在百官惊呼中走到宋明嫣面前:你以为,本宫会在意这个
啪!
一记耳光扇得她踉跄倒地。我拽着她头发强迫她抬头:看清楚了——
我当着她面撕碎血书,纸屑雪花般飘落:这江山有一半是我周家打下的,本宫今日就是要坐这个位置!
转身时,我撞上李宗恪通红的眼睛。他颤抖着伸出手:媚鱼,朕可以......
不必。我自行戴上凤冠,转身面对满朝文武,本宫今日站在这里,不是靠谁的恩赐——
是靠我父兄的骨,周家军的血!
深夜,坤宁宫
我对着铜镜取下满头珠翠,镜中忽然多出一道明黄身影。
满意了我从镜中看着李宗恪,现在满朝都知道您这位皇帝,连立后都要看武将脸色。
他忽然从背后抱住我,龙袍上还沾着灵堂的纸灰:媚鱼,朕把兵符给你......
不必。我掰开他的手,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小病猫跳上妆台,叼来一个锦囊。我取出里面的虎符放在案上——正是兄长临终前托玉章送来的北疆三十万大军兵符。
李宗恪盯着虎符,突然低笑出声:你早就能反了朕,是不是
是啊。我抚摸着猫儿柔软的皮毛,可那样太便宜你了。
窗外飘起细雪,他忽然单膝跪地,将额头抵在我手背:朕把命给你......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抽回手,陛下不如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地......
看着我是怎么母仪天下的。
三更,观星台
玉章的白衣在雪夜中格外刺目:娘娘终于得偿所愿。
是吗我望着北极星旁那颗新亮的星辰,那为何我兄长还是回不来
他忽然将一枚冰晶按在我眉心:周将军留了样东西给您。
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六岁那年,兄长背着我偷摘御花园的桃子;
十岁生辰,他熬夜给我雕的小木马;
前世刑场上,他最后那句无声的活下去......
冰晶融化时,我踉跄扶住栏杆,喉间涌上腥甜。
借命术还剩最后一步。玉章轻声道,您若想让他转世安好,需斩断今生所有执念。
我望向紫禁城连绵的灯火:比如
比如......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养心殿方向,原谅该原谅的。
小病猫突然炸毛,冲他哈气。
我低笑出声:玉章大人说笑了。
本宫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
记仇。
11
帝王真心,还是政治联姻
凤印摆在案头第三日,李宗恪终于踏进了坤宁宫。
他站在殿门外,明黄龙袍被晨光镀了层金边,却迟迟不迈过门槛。小病猫蹲在门框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扫过他肩头。
陛下打算站到几时我头也不抬地批阅奏折——自兄长走后,北疆军报都直接呈到中宫。
李宗恪的指尖在门框上抠出一道痕:这些本该是朕......
陛下不是说要弥补吗我蘸了朱砂,在军报上画了个圈,边关将士缺冬衣,您不如去催催户部
他忽然大步走来,一掌按在奏折上:周媚鱼,你到底要怎样才肯......
才肯什么我抬眼看他,原谅你
朱笔在他手边洇开一团红,像极了兄长心口渗出的血。
李宗恪的手开始发抖。他慢慢跪下来,额头抵着案几边缘:朕梦见周卿了......他说媚鱼怕黑,要朕记得在寝殿留灯......
我猛地攥断朱笔。
那是我们兄妹幼时的秘密。八岁那年我被关在黑屋整整一夜,从此兄长再也没让我的房间暗过。
滚出去。
笔尖断裂处刺进掌心,血珠滴在奏折的北疆二字上。李宗恪突然抓住我流血的手,竟低头舔去那道伤口。
疯子!我抽手就是一耳光。
他偏着头笑,血丝从嘴角渗出来:是,朕疯了......
从你撕碎遗诏那刻起,朕就疯了......
三更,钦天监
玉章正在煮茶,异色瞳孔映着炉火:娘娘可知陛下近日在做什么
小病猫跳上案几,打翻了一罐星砂。
重建周家祠堂。我冷笑,做给活人看的把戏。
不止。他推来一盏茶,陛下在收集周将军遗物,尤其......
尤其什么
尤其那些与您有关的。
茶盏在掌心发烫。我想起昨日连枝说,李宗恪把兄长生前住的将军府原样封存,连我用过的茶杯都没挪动过。
玉章忽然凑近,银发垂落在我腕间:娘娘若真想斩断执念,不如去见个人。
冷宫偏殿
宋明嫣蜷在角落,脸上的伤疤已经溃烂流脓。见我进来,她癫狂大笑:皇后娘娘也来看丧家犬
我放下食盒,取出一碟桃花酥——和她当年毒死小病猫用的同一种。
知道为什么留你一命吗
她盯着糕点,喉头滚动:要杀就杀......
杀你我轻笑,那多没意思。
袖中滑出一面铜镜,我强迫她照自己溃烂的脸:我要你日日看着这张脸,记住——
这是你抢别人东西的下场。
转身时,她突然扑上来抱住我的腿:给我个痛快!求你......
我俯身掰开她手指,一字一顿:我的兄长,我的猫,可曾求过你
冬至,太庙
李宗恪在兄长生辰这天,执意要我同祭太庙。
香烛高燃时,他突然从祭坛下取出一柄长枪——那是兄长的遗物,枪头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北疆将士联名上书。他将长枪横捧给我,请以周卿兵器配享太庙。
我抚过枪缨上凝结的血块,突然发现缠枪的布条竟是件婴孩肚兜——那是我出生时兄长亲手缝的,上面歪歪扭扭绣着长命百岁。
陛下真是......煞费苦心。
喉咙突然哽住。李宗恪趁机握住我的手,将我们共同的手印烙在枪杆上:媚鱼,给朕个弥补的机会......
小病猫突然窜上供桌,打翻了长明灯。
在骤然暗下的太庙里,我轻声说:
除非我兄长活过来。
除非我的猫死而复生。
除非......
我抽出手,指尖点上他心口:
你把这里挖出来,让我看看有几分真心。
夜半,坤宁宫
我被雷声惊醒时,发现李宗恪跪在床前,手中捧着个雕花木盒。
打开看看。他声音沙哑。
盒中是一对染血的铜铃——前世小病猫脖子上戴的,后来随它一起葬在野猫岗。
朕挖了一整夜......他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媚鱼,朕的真心......
在这里。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苍白如鬼的脸。我盯着铜铃上干涸的血迹,突然想起玉章的话——
【执念不消,亡魂难安】
雷声轰鸣中,我缓缓闭上眼:
李宗恪......
我恨你。
12
铜铃上的血垢泡了三遍才洗净。
我把它系在小病猫脖子上时,它反常地没有挣扎,只是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我的手腕。
娘娘......连枝慌张跑进来,陛下、陛下在太医院取心头血,说要行什么招魂术!孙太医拦不住......
我手一抖,金剪子当啷掉在地上。
疯子!
那个疯子!
太医院密室
李宗恪赤裸的上身钉着七根银针,心口处已经划开一道血痕。孙太医跪在一旁发抖,玉章则冷眼旁观。
住手!我踹开门时,带翻了一排药柜。
李宗恪抬头看我,眼底是癫狂的亮光:媚鱼,朕查到古籍记载,至亲心头血可唤亡魂......
你算我兄长哪门子至亲我夺过玉章手中的匕首,要取血也是我来!
刀尖抵住心口的瞬间,李宗恪突然扑过来攥住刀刃。鲜血顺着我们交握的手滴落,在地上汇成诡异的符文。
你赢了......他惨笑着松开手,朕认输......
玉章忽然拂袖打翻烛台。火光窜起的刹那,密室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图——正是兄长借命那晚,昆仑冰壁上刻的阵法!
周将军留了句话。玉章的声音在烈焰中格外清晰,他说......
『媚鱼要像鹰一样飞走,别被困在仇恨里』。
三日后,金銮殿
我穿着兄长送我的狐裘踏入朝堂,在百官惊愕的目光中,将凤印和虎符并排放在龙案上。
北疆三十万大军,今日起交还陛下。
李宗恪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你要走
我没有回答,只是取下后冠放在他面前:这个位置,我坐过了。
不过如此。
转身时,玄色狐裘扫过丹陛,像极了兄长战袍的颜色。
城门外
连枝哭哭啼啼地抱着小病猫:娘娘真要走陛下他......
他会有他的江山。我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皇城,而我,该去赴一个十年之约了。
马鞭扬起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宗恪只穿着单薄中衣追来,发冠都没戴,手里死死攥着那对铜铃。
媚鱼!他声音嘶哑得不成调,至少......至少告诉朕你去哪......
我望着官道尽头飞扬的尘土,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兄长指着塞外的方向说:等媚鱼长大了,哥哥带你去草原猎鹰。
去塞外。我轻轻夹紧马腹,我兄长答应过我的。
李宗恪突然将铜铃抛过来:带着它!万一......万一你想回来......
铜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我扬手接住,系在马鞍上。
陛下,保重。
马儿撒开四蹄时,小病猫突然从我怀里探出头,冲着身后喵了一声。
我没有回头。
风里有青草的味道了。
(全文完)
13
永昌三年·冬
朕又梦见她了。
梦里她还是刚入宫时的模样,红衣烈烈地站在梅树下,扬着下巴说:李宗恪,你要敢负我,我就回塞外嫁个牧马的!
醒来时,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赵公公说,塞外昨日来了信使。
朕没敢拆。
永昌四年·春
北疆送来捷报时,朕正在批阅立后的奏折。
周将军连破突厥三城……
笔尖一顿,朱砂晕满了周字。
她如今该到玉门关了。朕派去的暗卫说,她总在深夜擦拭一柄长枪。
是了,那日本该告诉她——
枪柄里藏着周卿留给她的信。
永昌五年·秋
德妃给朕绣了香囊。
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当年她给朕绣的荷包。那时她十指都是针眼,还嘴硬说是被猫抓的。
小病猫挠了德妃。
朕罚它禁足三日,转头却亲自给它喂鱼。
畜生比人强,至少它记得谁才是主子。
永昌六年·夏
孙太医说朕郁结于心。
放屁!朕只是……只是习惯了半夜惊醒时,伸手去够那个总爱踢被子的身影。
龙床太大,冰鉴太冷。
连枝托人从塞外带回的羊奶糕,朕尝了一口就吐了——
太甜。
没有她喂的甜。
永昌七年·冬
边关急报!突厥可汗欲求娶北疆统帅。
朕摔了镇纸,又默默捡起来。
那是她去年托商队送回来的和田玉,刻了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三更时分,朕鬼使神差拟了道和亲圣旨。
天亮前,又烧了。
永昌八年·春
她回来了。
带着一身风沙和满脸笑意,怀里抱着个咿呀学语的娃娃。
叫舅舅。她捏着孩子的手冲朕挥了挥。
朕的指尖在龙袍下发抖,喉间像是塞了团棉花。
原来最痛的刑罚不是死别。
是她笑着把余生,都活成与朕无关的模样。
永昌九年·除夕
小病猫死了。
朕把它葬在御花园的梅树下,陪葬品是半块发霉的桃花酥——
它从前总爱偷吃这个。
就像某个没良心的人。
永昌十年·冬
朕遇刺了。
箭矢穿透胸膛时,朕竟觉得解脱。
恍惚间看见她提着裙摆跑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朕脸上:李宗恪!你敢死试试!
多好啊……
她终于又为朕哭了。
永昌十一年·春
朕在奏折里夹了张字条:
塞外的鹰,可还飞得动
她回了一根羽毛。
朕把它和当年的婚书,锁在了同一个匣子里。
钥匙扔进了太液池。
永昌十二年·腊月
她带着那个孩子来贺岁。
小崽子拽着朕的衣袖喊:舅舅!娘亲说您这里有糖!
朕把传国玉玺塞给他玩。
她气得直跺脚,眼角却弯成了月牙。
像极了初见那年,她偷喝朕的桂花酿,醉倒在满殿灯火里。
永昌十三年·中秋
朕禅位了。
龙袍脱下的瞬间,朕摸到袖袋里藏着的铜铃——
铃舌早就不响了。
就像朕这一生,看似坐拥天下,实则……
从未留住最想留的人。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