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一章
金汤匙下的阴影
阮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明亮如昼。我站在台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掌声,眼前是无数张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
感谢各位董事、合作伙伴二十五年来对阮氏集团的支持。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平稳而有力,正如方才展示的数据所示,即使在去年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我们依然保持了12%的增长。这离不开在座每一位的信任与协作。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父亲微微颔首,那几乎不可察觉的点头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母亲坐在他身旁,妆容精致,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而父亲右手边的座位空着——那是留给如曦的,她今天又一次因为身体不适缺席了公司的重要场合。
接下来的一年,阮氏将重点拓展东南亚市场,同时加大对新兴科技领域的投资...我继续着演讲,幻灯片随着我的话语流畅切换。台下不时传来赞许的私语,我能感觉到那些审视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甚至带着几分钦佩。
二十八岁,阮氏集团副总裁,董事会最年轻的成员。在外人眼中,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是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没有人知道,这个位置是用多少个独自加班到天明的夜晚,多少次被临时叫去替妹妹收拾烂摊子的经历换来的。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的光临,愿我们携手共创更辉煌的未来。我以标准的鞠躬结束演讲,掌声再次响起,比开场时更加热烈。
走下台时,父亲罕见地主动迎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现不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胸口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暖流。
谢谢爸爸。我轻声回应,努力控制着嘴角不要上扬得太明显。
庆功宴上,我端着香槟周旋于各个商业伙伴之间,熟练地应对着各种恭维和试探。正当我与两位海外客户交谈时,父亲突然敲了敲酒杯,示意全场安静。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阮氏的周年庆典。父亲的声音洪亮而沉稳,今天,除了庆祝公司二十五周岁生日外,我还有另一个喜讯要宣布。
我微微蹙眉,父亲并没有提前告知我还有什么安排。
我的长女阮如初,父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将与齐氏集团的独子齐明远先生订婚。两家强强联合,必将...
后面的声音在我耳中突然变得模糊。订婚齐明远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尽管我知道豪门联姻是迟早的事,但至少应该提前告知我吧我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手指却几乎要将高脚杯捏碎。
...具体日期将另行通知,再次感谢各位的祝福。父亲结束了简短的宣布,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祝贺声。
我机械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大脑飞速运转。齐明远——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正当我准备找机会询问父亲详情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阮小姐,您妹妹刚才在疗养院突然晕倒,现在已经送到市中心医院了。阮先生和夫人正在赶过去的路上...护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熟悉的焦急。
我马上到。我挂断电话,环顾四周,父母已经不见踪影——他们甚至没有来告诉我一声就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医院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里面的场景:父亲坐在床边握着如曦苍白的手,母亲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医生在一旁低声解释着什么。如曦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却带着胜利的微笑,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如曦怎么样了我问道,声音里是真实的关切。
没有人抬头。父亲继续与医生交谈,母亲忙着调整如曦的枕头,而如曦——她瞥了我一眼,然后突然咳嗽起来,引得父母立刻围上去嘘寒问暖。
只是老毛病又犯了,需要再观察两天。医生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简短地解释道,幸好送来得及时。
我点点头,将路上买的水果和如曦最喜欢的杂志放在床头柜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问道,尽管知道答案。
你公司不是还有事吗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和你爸爸。母亲终于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助理。
好。我转身离开,关门时听到如曦虚弱的声音:爸爸妈妈,我是不是又耽误你们参加姐姐的庆功宴了都是我不好...
走在空荡的医院走廊上,我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手机里堆满了关于订婚消息的询问,而我甚至不知道那个齐明远长什么样子。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允许自己的肩膀垮下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生日快乐,阮如初。我轻声对自己说。是的,今天不仅是公司周年庆,也是我二十八岁生日。但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父母没有记得。
第二章
雨夜孤影
雨水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我坐在后座,看着水珠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极了小时候画过的扭曲笑脸。
司机老陈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他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阮小姐,生日快乐。小小心意。
我惊讶地接过礼物:谢谢你,陈叔。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给您开了十年车了。老陈憨厚地笑笑,每年这天,您都会在车里发呆很久。
礼物是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我的名字。我眼眶微热,一个司机记得的生日,我的父母却年年忘记。
直接回公寓吧我和陈叔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锁屏画面是我和如曦的合影——她十岁生日那天,瘦小的身体裹在过大的公主裙里,而我蹲在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笑得灿烂。那是为数不多我们看起来像正常姐妹的时刻。
车子驶过中央公园时,一阵熟悉的头痛袭来。我闭上眼睛,任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六岁那年,如曦出生了。我记得自己趴在婴儿房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满心好奇与期待。那时候,父母还会摸着我的头说:如初,这是你的小妹妹,你要好好保护她。
直到如曦三个月大时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一切开始改变。起初只是频繁的医院往返,后来变成了全家生活的重心。我的钢琴比赛、家长会、生日派对,一次次被如曦不舒服如曦需要检查所取消。
如初,你是姐姐,要懂事。
如初,妹妹身体不好,你要让着她。
如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见妹妹在休息吗
这些话语如同无形的锁链,一年比一年沉重地缠绕在我的脖颈上。
阮小姐,到了。老陈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我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公寓大堂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射出来,像是黑暗中的灯塔。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车门。
刚踏入大堂,前台值班的李阿姨就热情地招呼我:阮小姐,有您的包裹!下午送来的。
那是一个精致的淡蓝色礼盒,上面系着银白色丝带。我接过盒子,有些疑惑——谁会给我送礼物
谢谢李阿姨。我微笑着道谢,拿着盒子走进电梯。
电梯镜子里的女人穿着得体的米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我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钥匙刚插入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林小满——我的私人助理兼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生日快乐!阮小姐随即她发现了我手上的包裹。
快打开看看!她推着我坐到沙发上,我赌一百块是齐明远送的。
齐明远我皱眉,那个父亲突然宣布的未婚夫
天啊,阮如初,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没去查过你未来丈夫的资料!小满翻了个白眼,把盒子塞回我手里,全城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之一,齐氏集团太子爷,剑桥商学院毕业,身高186,爱好古典音乐和骑马...
我拆开丝带,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是个正常人,会对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感到好奇。小满凑过来,快打开!
盒子里是一张烫金请柬,上面写着:
阮如初小姐:
诚邀您于明晚七时光临翡翠阁,共进晚餐。
——齐明远
请柬下方还附着一张照片——一家四口的合影,父亲和齐氏董事长站在一起,而站在齐董事长身边的年轻男子...
我的呼吸一滞。
怎么了小满察觉到我的异常,探头看照片,哇,长得不错嘛!等等...你认识他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深蓝色西装,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那双眼睛——我永远不会认错,尽管已经过去六年。
陆远...我轻声念出这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陆远谁啊小满一脸茫然。
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他长得像我大学时的一个学长。
但我知道那不是相像。齐明远就是陆远,我大学时暗恋了两年的经济学研究生学长。当年他出国深造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所以明天你去吗小满问。
商业联姻而已,见个面是基本的礼貌。我故作平静地回答,把请柬放回盒子。
小满撇撇嘴:装,继续装。你耳朵都红了。
我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向卧室:我累了,明天还有早会。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心跳如雷。从抽屉深处翻出大学时的相册,我很快找到了那张偷拍的照片——图书馆里,一个高挑的背影正在书架间寻找书籍。那是大二那年,我鼓起勇气拍下的唯一一张陆远的照片。
命运真是讽刺。当年那个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的学长,如今却成了我的未婚夫。
第二天晚上七点整,我站在翡翠阁门前。阮小姐,这边请。服务生引领我穿过装饰典雅的回廊,来到一个半封闭的包厢。
窗边的男人闻声站起,转身的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回六年前。齐明远——或者说陆远——比照片上更加英俊挺拔,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闪过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阮如初。他念出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悦耳,好久不见。
我微微睁大眼睛:你记得我
经济系大二的阮如初,选修过我的经济学导论。他拉开椅子示意我坐下,当时你总是坐在第一排右侧靠窗的位置,笔记做得非常工整。
我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些细节,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服务生适时地送上菜单,缓解了短暂的尴尬。
点完菜后,齐明远直视我的眼睛:我必须道歉,关于订婚的宣布方式。我也是前一天才被告知,没来得及提前与你沟通。
商业联姻而已,不必在意。我故作轻松地说,我父亲一向喜欢突然袭击。
他微微皱眉:对你来说,婚姻只是商业交易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齐氏需要阮氏在东南亚的市场渠道,阮氏需要齐氏的科技研发能力。互利共赢,很合理的安排。
六年前那个在课堂上追问'情感经济学'是否存在的女孩,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他摇摇头,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我心头一震。那是我在一次课后讨论中提出的问题,没想到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你当时说,情感无法用经济学模型量化,但却是所有商业行为的最终驱动力。我轻声复述他当年的回答。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记得。
我记得每一节有你的课。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告白。
好在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两家公司的合作前景。随着交谈深入,我惊讶地发现我们在企业经营理念上高度一致,甚至对几本商业著作的评价都惊人地相似。
主菜上来后,齐明远突然问道:你还在弹钢琴吗
我手中的叉子差点掉落:你怎么知道我弹钢琴
大学时路过音乐楼,偶尔会听到琴声。有一次我站在门外听完了一整首肖邦的《夜曲》,后来才知道是你。他切下一小块牛排,你的琴声...很有感染力。
我感到脸颊发热。那些独自练琴的午后,我从未想过会有人驻足聆听,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他。
很久没弹了。我低头看着盘子,工作太忙。
可惜。他轻声说,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再听你演奏。
晚餐在出乎意料的愉快氛围中结束。齐明远坚持送我回家,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他递给我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见面礼。他说,希望你不会觉得冒昧。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钢琴造型胸针,琴盖上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
这太贵重了...我下意识推拒。
比起你父亲送我的那块表,这算不了什么。他笑了笑,况且,它让我想起你的琴声。
最终我还是收下了礼物。道别时,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下周三晚上有空吗国家音乐厅有场李斯特专题演奏会。
这不是商业联姻对象应有的邀约方式,而更像是一个男人在邀请他心仪的女人。我点点头,感到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
回到公寓,小满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怎么样他是不是比照片还帅你们聊了什么他...
下周三我要去听音乐会。我打断她连珠炮似的问题,帮我找找合适的礼服。
小满吹了个口哨:看来进展不错嘛,未婚妻小姐。
我懒得纠正她的调侃,径直走向卧室。刚换好睡衣,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母亲两个字,我立刻接起来。
如初,如曦明天出院,你晚上回来吃饭吧。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医疗设备的滴滴声。
好的,妈妈。我应道,如曦情况怎么样
稳定多了。这孩子真是的,明明知道不能情绪激动,还非要强撑着去参加公司的周年庆...母亲的语气里满是心疼,明天见。
电话挂断,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发呆。如曦根本没有参加周年庆,她当天下午就因突发不适住进了疗养院。但我知道指出这一点毫无意义,父母从来只相信如曦的话。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回到阮家别墅。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笑声——如曦坐在沙发上,父母分坐两侧,宛如一幅温馨的三口之家画像。如曦穿着浅粉色家居服,苍白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看起来比在医院时精神多了。
姐姐!她看到我,立刻热情地招手,快过来,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我走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感觉好些了吗
嗯!医生说这次恢复得不错。如曦眨着大眼睛,对不起啊姐姐,又害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母亲轻抚如曦的头发,你生病又不是你的错。
父亲看了我一眼:如初,订婚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昨晚和齐明远见了面,谈得还不错。我简短地回答。
齐明远是陆远学长吗如曦突然问道,眼睛闪闪发亮,姐姐大学时经常提起的那个
我僵住了。我从未想过如曦会记得这种细节——大学时我偶尔会在日记里写下对陆远的暗恋,而如曦有翻看我私人物品的坏习惯。
你们认识父亲显得很惊讶。
只是校友。我迅速解释,之前不知道他是齐氏的人。
这就是缘分啊!母亲笑着说,如曦,你记性真好,这么多年的事都记得。
如曦甜甜一笑:关于姐姐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对了姐姐,她突然转向我,表情天真无邪,你还记得我住院那天是你的毕业典礼吗爸爸妈妈本来要去参加的,结果因为我...
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是我硕士毕业典礼,父母承诺一定会出席,却在最后一刻因为如曦的紧急情况爽约。典礼结束后,我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礼堂里坐了两小时。
如曦,父亲皱眉,提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好对不起姐姐...如曦低下头,声音颤抖,都是我不好,总是生病,总是拖累大家...
别胡说。母亲立刻搂住她,你姐姐最疼你了,怎么会怪你呢对吧,如初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如曦在母亲怀里偷偷对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当然不会。我听见自己说,如曦的健康最重要。
晚餐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结束。饭后,父亲把我叫到书房谈公司的事。
东南亚那个项目进展如何他翻看着文件问道。
基本敲定了,下周就可以签合同。我回答,不过有个问题,如曦上周提供的市场数据有些出入,我让团队重新核实了一下。
父亲头也不抬:如曦虽然不能常去公司,但她很用心。那些数据她花了不少时间收集,应该没问题。
但是—
你妹妹身体不好还这么关心公司,你做姐姐的多担待点。父亲打断我,对了,订婚仪式定在下个月28号,你母亲已经开始筹备了。
我知道继续讨论数据问题没有意义,只能点头应下。
回到公司后,我让团队重新做了全部调研,修正了如曦提供的有误数据。合同顺利签署的那天,齐明远送来一束白色郁金香,卡片上写着:祝贺。期待周三的约会。
我捧着花束,第一次感到这座钢筋铁骨的冰冷城市里,似乎有了一丝温暖的微光。
第三章
钢琴下的秘密
二十八岁的最后一天,父亲宣布了我的婚约;二十九岁的第一天,我独自醒来。
床头柜上放着齐明远昨晚送我的那枚钢琴胸针。周三的音乐会之后,我们又见了三次面:一次商务午餐,一次画廊开幕式,还有一次是简单的咖啡馆闲谈。每次见面,我都更加确信——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商业联姻,至少对他而言不是。
我起床洗漱。镜中的女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嘴角微微下垂。我强迫自己扬起一个微笑,然后迅速抹去——太假了,连自己都骗不过。
穿好套装下楼,老陈已经等在车旁。车子驶入公司地下车库时,手机再次响起。是母亲。
如初,今天如曦要去做半年复查,我和你爸爸陪她去。晚上家庭医生要来家里看她,你就别回来了。
我握紧手机:好的,妈妈。
对了,母亲的声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上次说那个东南亚项目有问题
已经解决了。我简短回答,如曦提供的数据有误差,我们重新做了调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如曦很用心在做那些调研。她身体这么差还想着帮公司...
我知道。我打断她,我只是陈述事实,没有责怪如曦的意思。
你最近怎么了母亲的声音冷了下来,自从宣布订婚后,态度越来越差。是不是觉得有了齐家做靠山,就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妈妈,二十八号是我生日。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几秒钟后,母亲略显尴尬的声音传来:啊...是吗对不起如初,最近太忙了...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好吗如曦在叫我了,先挂了。
通话结束,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二十八年来,如曦的每一次咳嗽、每一次皱眉都像警报般牵动全家神经,而我连生日都像空气般透明。
电梯直达顶层,刚走进办公室,小满就捧着一大束白玫瑰冲了进来。
哇!谁送的她夸张地嗅着花朵,好香!
花束中没有卡片,但我知道是谁。昨天分别时,齐明远说过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抚摸着一片柔软的花瓣,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先别管花,我把花束放在窗台上,把马来西亚项目的文件拿来,下午会议要用。
小满撇撇嘴:怎么还这么拼。但还是转身去拿文件了。
一整天,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下午三点,父亲罕见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脸色阴沉。
马来西亚那边来电话,说我们提供的数据有问题,要重新谈判。他把一叠文件摔在我的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翻开文件,立刻认出这是如曦整理的资料:我已经发现这些问题并更正了,新合同今早已经发过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父亲打断我,今早董事会问起这个项目,我还说一切顺利!
我试图告诉过您,我握紧手中的钢笔,上周在书房,您说如曦很用心...
所以这是如曦的错父亲的声音提高了,你作为项目负责人,最后把关的不是你吗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二十八年来,我第一次直视父亲的眼睛,没有立刻低头认错:是的,最终责任在我。但错误源头不在我,为什么每次如曦犯错,都要我来承担后果
父亲明显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反驳。他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曦身体那么差还尽力帮忙,你呢除了推卸责任还会什么
我咬紧牙关不说话。对峙持续了几秒,父亲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甩下一句:重新搞定这个项目,否则别来见我。
门被重重关上,我跌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桌上手机亮起,是齐明远的消息:今晚七点有空吗想给你补过生日。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终于回复:好。
回到公寓换下职业装,选了一条简单的深蓝色连衣裙——齐明远说过喜欢这个颜色。
七点整,门铃响起。打开门,齐明远站在门外,一身休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生日快乐。他微笑着递过盒子,希望你喜欢。
盒子里是一本精装的《肖邦钢琴曲集》,扉页上有他的亲笔题字:给如初,愿音乐带给你自由。——明远
谢谢。我轻抚书页,嗓子发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肖邦
你大学时经常在音乐楼弹他的曲子。他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外套,准备好了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餐厅,而是开到了城北的一处私人住宅区。当车停在一栋现代风格别墅前时,我疑惑地看向齐明远。
这是
我的琴房。他领我走进房子,搬来城里后,我很少来这里,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别墅内部装修简约而温馨,与齐家一贯的奢华风格截然不同。穿过客厅,尽头是一扇磨砂玻璃门。齐明远推开门——房间中央,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走向它,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琴盖。
弹一首齐明远靠在钢琴边,眼中带着鼓励。
我摇摇头:太久没练了。
试试看。他翻开琴盖,在琴凳上坐下,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我们一起。
我犹豫着坐下,他的肩膀轻轻贴着我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当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奏出《梦中的婚礼》的前奏时,我惊讶地看向他。
你弹得这么好
我六岁开始学琴。他轻笑,你以为我只是个满脑子数字的商人
在他的引领下,我的手指渐渐找回了记忆。起初是生涩的,但很快,肌肉记忆苏醒,我们四手联弹完了一整首曲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生日快乐,如初。他轻声说,转头看我,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
在那一刻,某种坚固的东西在我心里融化了。二十八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被真正地看见、被理解。不是作为阮氏的长女,不是作为如曦的姐姐,而是作为阮如初自己。
谢谢。我声音微颤,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伸手拂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我们的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饿了吗他突然退开一点,声音有些哑,我准备了晚餐。
晚餐是他亲手做的,简单但美味。我们聊音乐,聊旅行,聊大学时的趣事——所有正常情侣会聊的话题,唯独不谈商业联姻和家族企业。有那么几个小时,我忘记了自己是阮氏的长女,忘记了那个永远被忽视的生日,甚至忘记了如曦的存在。
直到送我回家的车上,现实才重新浮现。齐明远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微微皱眉。
公司的事我问。
我父亲。他简短回答,按下接听键,喂...是的,我和阮小姐在一起...不,还没谈...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车内的气氛明显变了。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齐明远沉默了一会:我父亲希望尽快确定婚期,最好在三个月内。他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想
三个月。九十天后,我将成为齐太太。这个念头突然变得无比真实。
商业联姻不都是这样吗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利益最大化,效率优先。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他转头看我:如初,看着我。你真的认为这只是商业联姻
他的眼睛在街灯下闪闪发亮,里面盛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绿灯亮起,他转回头继续开车,没再追问。直到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他才再次开口:
我不在乎你父母或我父亲怎么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慢慢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想办法推掉这门婚事。他认真地看着我,但请记住,我对你的追求是认真的,与商业无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追求。这个词在商业联姻的语境中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美好。
我需要时间。最终我只能这样说。
他点点头,倾身为我解开安全带,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再次包围了我。晚安,如初。还有生日快乐。
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亮起。母亲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如初,生日快乐。如曦复查结果不太好,医生建议住院观察。明天我让助理给你补送礼物。
我关掉手机,翻身埋进枕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如曦站在门外,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一个礼物盒。我惊讶地打开门。
你怎么来了不是住院了吗
逃出来的。她调皮地眨眨眼,却掩不住疲惫,妈妈怎么能忘记姐姐的生日呢
我让她进来,给她倒了杯热牛奶。如曦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公寓。
爸妈知道你来吗
当然不知道。她吐吐舌头,他们和医生谈完就去酒店休息了,我让护工帮我溜出来的。
她把礼物盒递给我: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质手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钢琴造型。我惊讶地抬头,如曦笑得灿烂:
听说你喜欢的人送你钢琴胸针,我就找了这条手链。喜欢吗
很漂亮,谢谢。我戴上手链,但你不该冒险跑出来,身体要紧。
为了姐姐值得。她靠在我肩上,对不起,今天又抢走了爸爸妈妈...我总是这样,对吧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轻拍她的手:别这么说。
如曦突然咳嗽起来,剧烈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我连忙扶她到床上躺下,给她拿药倒水。等她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我该回去了,她虚弱地说,不然护工要报警了。
我送你。
不用,司机在楼下等。她坚持道,起身时却不小心碰掉了床头柜上的书——那本齐明远送的《肖邦钢琴曲集》。书页散开,一张照片飘落在地。
如曦弯腰捡起照片,那是周三音乐会后的合影,齐明远的手自然地搭在我腰间。她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迅速恢复笑容:你们看起来很配。她把照片夹回书里,声音甜美得不自然,我走啦,生日快乐姐姐。
送走如曦,我收拾她喝过的杯子时,发现沙发缝里露出一角笔记本。翻开一看,是如曦的日记本,一定是刚才咳嗽时从包里掉出来的。
我本该合上它放回去,但一页上的内容吸引了我的注意:
5月15日
又见到他了,在阮氏周年庆上。他比大学时更英俊,那双眼睛还是那么让人心动。但他眼里只有姐姐,就像所有人一样。为什么健康的总是她为什么她能拥有一切如果我也能像她一样跳舞、骑马、熬夜工作...如果我能拥有健康的身体,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猛地合上日记本,心脏狂跳。如曦认识齐明远从大学时就开始暗恋他所以那天晚餐时她故意提起...
翻到最新一页,今天的日期下写着:
5月18日
姐姐生日,又是全家围着我转的一天。但这次不一样,我见到了他。他送她回家,为她解安全带,看她的眼神...那本该是我的!为什么要是她为什么总是她如果姐姐不存在就好了...不,我在想什么我一定是病得更重了...
日记本从我手中滑落。那个阳光般温暖的妹妹,那个我从小保护到大的如曦,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她对我的嫉妒,对齐明远的执念,还有那些黑暗的念头...是我从未察觉,还是不愿察觉
手机突然震动,齐明远发来消息:忘了问你,周日有空吗朋友开了家新餐厅,据说甜点非常棒。
我看着这条消息,又看看地上的日记本,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最终,我简单地回了个好。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二十九岁的我得知了两个真相:一个男人可能真的爱我,而我的妹妹可能真的恨我。
第四章
蛋糕下的陷阱
杏仁粉换成椰子粉,海鲜全部去掉,甜点区单独辟出一块无麸质专区...我揉着太阳穴,对着婚庆公司的菜单清单一项项确认,还有,齐董事长对乳糖不耐受,所有奶制品必须标注清楚。
婚庆策划师小林飞快地记着笔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修改订婚宴菜单了,距离活动只剩四十八小时。
阮小姐,这样改动成本会大幅增加...小林小心翼翼地提醒。
预算不是问题。我头也不抬地说,确保所有宾客的饮食安全才是重点。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如曦来电。自从生日那晚发现她的日记后,我一直避免单独相处,但她似乎毫无察觉——或者假装没有。
姐姐!如曦甜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妈妈说你今天要去试礼服我能一起去吗
我看了眼手表:我已经在公司了,下午还有会议...
求你了嘛~如曦拖长声调,我好久没出门了,医生说适当活动对我有好处。而且...她压低声音,我想帮你看看订婚宴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一小时后,如曦出现在公司大堂,一袭淡黄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路过的前台和保安纷纷向她问好,眼里满是怜爱——所有人都喜欢阮家这位柔弱善良的二小姐。
姐姐!她一看到我就小跑过来,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我好想你啊!
我下意识地僵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放松。那本日记里的恶毒文字和眼前这张天真无邪的脸重叠在一起,让我胃部一阵绞痛。
你气色不错。我客套地说,轻轻抽出手臂去按电梯按钮。
礼服店里,如曦像只欢快的小鸟,在一件件华服间穿梭。当我穿着第一套礼服走出试衣间时,她夸张地捂住嘴:
天啊姐姐!太美了!明远学长一定会被你迷死的!
镜中的女人身着一袭银灰色鱼尾裙,剪裁精妙的布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确实很美——如果忽略眼下那抹疲惫的青黑。
你喜欢哪套我故意忽略她对齐明远的称呼,转向店员,把香槟色那件也拿来试试。
如曦凑到我跟前,眼睛闪闪发亮:姐姐,订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都安排好了。我简短回答,转身让店员调整背后的别针。
让我负责甜品区好不好她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的姿势,我知道明远学长喜欢黑森林蛋糕,我可以亲自监督准备!
我猛地转身,差点被别针扎到。齐明远确实喜欢黑森林,但这个细节不应该出现在任何公开资料里——除非如曦真的从大学时就关注他。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黑森林我直视她的眼睛。
如曦眨了眨眼,表情毫无破绽:上次去医院复查,正好遇到他来看我。我们聊了一会儿,他提到的。她歪着头,怎么了姐姐这个不能问吗
没什么。我移开视线,甜品区已经交给酒店了,你不用操心。
可是我想帮忙嘛~如曦撅起嘴,妈妈都说我可以负责一些小环节。姐姐是不是不信任我
又是这一招。从小到大,只要如曦露出这种受伤的表情,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但这次,我咬紧了牙关:
不是不信任,是怕你太累。你的健康最重要,记得吗
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她。离开礼服店时,如曦兴高采烈地抱着几本甜品样品册,坚持要给姐姐一个惊喜。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我告诉自己应该警惕,却又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愧疚——毕竟,那只是一本日记,谁没有过阴暗的念头呢
订婚宴当天,翡翠酒店宴会厅被布置成一片银白色的海洋。水晶吊灯下,数百位宾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站在入口处迎接客人,齐明远在身边不时轻触我的后背,无声地传递支持。
紧张吗趁宾客间隙,他低声问我。
我摇摇头,却在下一秒看到如曦推着一个小餐车向我们走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礼服,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苍白脆弱,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姐姐!明远学长!她甜甜地笑着,指向餐车上精美的三层蛋糕,看,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心意蛋糕!
蛋糕顶层用巧克力制成了一架迷你钢琴,周围点缀着可食用的蓝宝石糖粒——明显是模仿齐明远送我的那枚胸针。我的胃部再次绞痛起来,她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
如曦,医生不是说你今天应该休息吗母亲急匆匆地赶来,心疼地搂住小女儿的肩膀。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缺席呢如曦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齐明远,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亲眼见证她的幸福时刻。
齐明远礼貌地微笑:谢谢你的心意,如曦。蛋糕很漂亮。
你一定要尝一块!如曦突然切下一块蛋糕递给齐明远,我花了好长时间研究配方呢。
我注意到她切的是带有蓝莓酱夹心的部分——齐明远最讨厌的水果。他显然也发现了,但为了不扫兴,还是接过了盘子。
就在这时,宴会厅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位中年女士面色潮红,抓着喉咙剧烈咳嗽,她的丈夫惊慌地喊着:我太太花生过敏!快叫救护车!
我立刻冲过去,同时示意酒店经理启动应急预案。现场一片混乱,陆续又有几位宾客出现过敏反应。我一边指挥工作人员隔离甜品区,一边安排专人护送不适宾客就医。
所有甜品立刻撤下!我对酒店员工下令,检查每一道食材清单,找出过敏原来源!
十五分钟后,危机基本控制。六位宾客被送往医院,所幸都没有生命危险。调查结果显示,问题出在如曦准备的心意蛋糕——里面含有未标注的花生成分。
不可能!如曦在休息室里泪流满面,我特意确认过所有材料都不含花生!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父亲搂着她颤抖的肩膀,脸色阴沉:如曦从小就知道花生过敏有多危险,她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会不会是供应商搞错了原料母亲心疼地擦拭如曦的眼泪,或者酒店存放时弄混了
我站在一旁,冷静地指出:酒店有严格的过敏原隔离程序。而且,只有如曦的蛋糕出了问题,其他甜品都安全。
你什么意思父亲猛地抬头,眼神锐利,你是说如曦故意害人
我没那么说。我深吸一口气,只是陈述事实。
姐姐...如曦突然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让我参与你的订婚宴如果你早说,我就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在暗示是我动了手脚,就为了不让她出现在我的订婚宴上。
阮如初!父亲勃然大怒,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就因为她比你受欢迎比你得人心
我站在原地,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二十八年来,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在父亲眼中的形象——一个善妒的、心胸狭隘的长女,甚至不惜陷害病弱的妹妹。
志远!母亲制止父亲继续说下去,但她的眼神同样充满责备,如初一定是太紧张了,才会口不择言。
齐明远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他的手轻轻搭在我后腰,无声的支持。伯父,他平静地开口,如初刚才处理危机非常专业,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我想她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指责任何人的意思。
父亲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而安慰仍在抽泣的如曦。
订婚宴草草收场。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盯着那被遗弃的心意蛋糕。巧克力钢琴已经融化了一半,蓝宝石糖粒散落各处,像是一场微型灾难的残骸。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齐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去医院看看那些过敏的宾客。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你。
他转身要走,我突然叫住他:为什么相信我
齐明远回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因为我看到如曦切给你的那块蛋糕上,有你不吃的椰丝。她知道你对椰子过敏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是的,我对椰子过敏,虽然不致命但会起疹子。这个细节连父母都不记得,如曦却知道——她小时候曾不小心喂我吃过椰子糖,导致我全身起疹。
你注意到了我声音发颤。
我注意到关于你的一切。他走近一步,轻轻捧起我的脸,如初,我不知道你和如曦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我知道你不是会诬陷别人的人。
他的拇指擦过我的眼角,我才发现自己哭了。这一刻,我几乎想告诉他关于那本日记的事,但最终只是靠在他肩上,汲取片刻的温暖。
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不用谢。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站在你这边。
齐明远离开后,我打电话给小满:帮我查一下如曦过去三年的全部医疗记录,越详细越好。
什么小满在电话那头惊呼,你疯了吗那可是违法的!
我知道。我盯着那融化的蛋糕,所以不要让别人知道。
三天后,小满带着一个文件袋来到我的公寓。她脸色凝重:我有个医学院同学在市中心医院实习,他帮我偷偷查的。如初,你确定要看这个
我直接打开文件袋。如曦的医疗记录厚厚一沓,从出生到现在,每次就诊、每项检查都有详细记载。我快速浏览近三年的部分,很快发现了异常。
这份心电图显示如曦心脏功能稳定,为什么医生还在开强效药我指着一处数据问道。
小满凑过来看:确实...根据这些指标,她的病情应该比表现出来的轻得多。
我们继续翻阅,越来越多的矛盾浮现。有几次急诊抢救,医疗记录却显示生命体征平稳;医生明明在病历上建议减少药物剂量,处方上却增加了;最近一次复查,主治医生甚至写下患者自述症状与检查结果不符,建议心理评估,但后续没有跟进记录。
她在夸大病情...我喃喃自语,甚至可能是...故意诱发症状。
小满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如曦在装病
不完全是。我合上文件,她确实有病,但没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她在利用这个获取关注,特别是...我的声音哽住了,在每次我有什么重要时刻的时候。
生日、毕业典礼、现在的订婚宴...每次如曦的突发状况都完美地破坏了我的重要时刻。这还能用巧合解释吗
你打算怎么办小满担忧地问。
不知道。我揉了揉太阳穴,但我会找出确凿证据。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小满去开门,惊讶地叫出声:齐先生
齐明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看到小满和桌上散落的文件,他微微挑眉: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小满迅速收拾东西,我正要走。如初,明天公司见。
小满离开后,齐明远把花递给我:过敏的宾客都康复了,没人追究责任。
谢谢。我把花插进花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订婚宴搞砸了,妹妹可能一直在欺骗全家,而我刚刚还在违法查阅她的医疗记录...从何说起呢
如初,齐明远突然严肃起来,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们的事。
我的心一沉。他是不是后悔了在见识了阮家的混乱后,是不是想取消婚约
如果你要退出,我理解。我抢先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苦涩,这场闹剧确实...
我爱你。他打断我。
三个字,简单直接,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说,我爱你。他向前一步,双手捧起我的脸,不是作为商业伙伴,不是作为联姻对象,而是作为阮如初这个女人。我爱你的坚强,爱你的脆弱,爱你处理危机时的冷静,也爱你弹钢琴时眼里的光。
我的视线模糊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三个字,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不是因为我符合什么期望,仅仅因为我是我。
你不必现在回应。他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感到某种坚固的东西在心底松动、融化。也许,只是也许,我不必独自面对这一切。
明远,我抬起头,下定决心,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屏幕上显示母亲来电。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如初!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曦又住院了!她说胸口疼,医生怀疑是心脏瓣膜问题...你快来医院!
挂断电话,我看向齐明远,突然感到无比疲惫。
我得去医院。
他点点头,拿起外套:我陪你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做出了决定。是时候停止猜测,找出关于如曦的真相了——无论那会有多丑陋。
第五章
新加坡的抉择
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的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开得十足。我拢了拢西装外套,盯着对面谈判代表不断开合的嘴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是阮氏集团进军东南亚市场的关键一役,三天来我们与当地合作伙伴就合资比例僵持不下。
阮小姐助理小林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肘,您还好吗
我猛地回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等我回应对方刚才的提议。会议室玻璃墙外,新加坡标志性的天际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我满脑子都是今早那通电话——如曦又住院了,这次是疑似轻度心衰,父母勒令我立刻中断谈判回国。
抱歉。我清了清嗓子,关于技术转让比例的问题,我想再强调一次...
谈判持续到晚上八点,终于达成了初步协议。走出会议室,我的手机立刻响起——是第七个未接来电,来自母亲。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如初!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如曦情况不稳定,一直在问你!
我揉了揉太阳穴:妈妈,我刚签完合同,明早最早的航班回去。
合同比你妹妹的命还重要吗母亲的声音突然哽咽,医生说这次很危险...你爸爸已经...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争执声,接着父亲的声音响起:阮如初,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通话戛然而止。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重复了无数次——我的重要时刻,总是败给如曦的紧急情况。但这次不同,这份合同关系到阮氏未来五年的海外布局,上百名员工的饭碗...
阮总,庆功宴已经准备好了。新加坡分公司的负责人恭敬地站在门口。
我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表情:谢谢,我马上过去。
庆功宴上,我机械地应付着各方祝贺,味同嚼蜡地吃着盘中的食物。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既怕错过如曦病危的消息,又怕接到父母更严厉的责骂。齐明远发来几条信息,说如曦情况稳定,让我别担心,专心工作——他是唯一理解我职业责任的人。
凌晨三点,酒店房间的电话突然响起。我惊醒过来,心跳如雷地抓起听筒。
如初是齐明远的声音。
怎么了如曦她——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如曦没事。他立刻说,是你爸爸...他刚才在医院晕倒了,初步诊断是轻度心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父亲才五十五岁,一向身体健康...
现在情况稳定了,别担心。齐明远继续道,需要我安排飞机现在接你回来吗
我看了一眼窗外依然黑暗的天空:不,我坐早班机回去。谢谢你在医院陪着他们。
应该的。他顿了顿,如初...别太自责。你父亲发病不是因为如曦,而是长期工作压力。你完成谈判是正确的选择。
挂断电话,我蜷缩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天明。齐明远的话并没能减轻我的负罪感——如果父亲有个三长两短,而我却在国外谈生意...
清晨的航班上,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梦见小时候父亲教我骑自行车的情景。那时如曦还没出生,我是他唯一的骄傲。他扶着后座跑得气喘吁吁,却大声鼓励:如初,别怕!爸爸在这里!
阮小姐,我们即将降落。空姐的声音将我唤醒。
机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我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整理好衣装准备面对现实。
医院走廊似乎比往常更加漫长。父亲的病房门口,母亲正和医生交谈。看到我,她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妈妈,爸爸怎么样我快步上前。
还活着,真是让你失望了。母亲冷冷地说,如曦在612病房,既然回来了,去看看她吧。
我想先看看爸爸...
他不想见你。母亲打断我,医生说他是情绪激动诱发的症状。你知道他最后昏迷前说的是什么吗'那个不孝女'。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进胸口。我站在原地,看着母亲转身进入父亲的病房,轻轻关上门,将我隔绝在外。
齐明远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快步向我走来。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看到他的瞬间,我强撑的坚强几乎崩溃。
怎么样他低声问,轻轻握住我的手。
如你所见。我苦笑,被逐出家族了。
别胡说。他皱眉,你父亲只是一时气话。走,先去看看如曦。
如曦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笑声。推开门,我看到如曦半靠在床头,气色红润,正和护士聊天。看到我们,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姐姐!明远学长!你们终于来了!
我站在床边,审视着妹妹的脸——没有病容,没有痛苦,只有掩饰不住的活力。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平稳的波形,各项指标完全正常。
听说你心衰我直接问道。
如曦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换上委屈的表情:昨晚真的很可怕...胸口像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幸好爸爸妈妈及时送我来医院。她眨着大眼睛,姐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爸爸好生气...
我在签一个重要合同。我平静地说,如曦,你知道这个项目对阮氏多关键。
比家人还重要吗她轻声问,眼里闪着泪光,姐姐,有时候我觉得...你变了。自从和明远学长订婚后,你眼里只有公司和事业...
齐明远突然开口:如曦,你姐姐为了这个项目准备了大半年,关系到几百人的就业。如果今天病的是我,她也会完成工作再回来——这正是我尊重她的原因。
如曦的脸色变了,手指紧紧攥住被单:我只是...担心爸爸。他昨晚好可怕,一直说姐姐不孝...
我去看看爸爸。我转身离开,无法再忍受这场表演。
走廊里,齐明远拉住我:如初,你注意到了吗如曦根本不像心衰发作过的样子。
我知道。我低声说,但我需要证据。
接下来的两周,我被全家人冷暴力对待。父亲出院后拒绝见我,母亲每次通话都简短敷衍,只有如曦时不时发来关心信息,字里行间却满是炫耀——爸爸今天陪我散步了妈妈给我买了新裙子...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个永远被忽视的阮如初。
唯一的好消息是,小满通过医疗系统的朋友查到了更多信息。如曦最近几次急诊的血检报告显示,她体内有微量诱导心悸的药物成分——这种药如果与她的心脏病药合用,可以人为制造出心衰假象。
这太可怕了。小满把资料递给我时手都在发抖,如曦是在自残就为陷害你
或者是为了得到更多关注。我翻看着报告,每次她'发病',父母就会更加溺爱她,更加...忽视我。
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收集证据。我把文件锁进办公室保险箱,总有一天,我会在父母面前揭穿这一切。
周末,一封烫金请柬送到我的公寓——慈善音乐会邀请函,落款是如曦。附言写道: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慈善基金会举办的音乐会,为我们这种先心病患儿筹款。你能陪我去吗爸爸妈妈也会来~
字里行间满是天真无邪,但我太了解如曦了。这绝对是个陷阱。我正打算拒绝,齐明远的电话打了进来。
收到如曦的邀请函了他问。
嗯。我准备回绝。
别。他的声音突然严肃,我刚收到消息,如曦被选为今年基金会的'希望之星',媒体会大量报道。如果你缺席,会被写成'冷血姐姐不顾病妹慈善事业'。
我咬紧牙关。如曦算准了这一点——如果我拒绝,就在公众面前抹黑我;如果我参加,她一定有其他计划让我出丑。
我去。最终我说,但需要你帮忙...
音乐会当晚,滨海音乐厅灯火通明。红毯两侧挤满了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我选择了一套保守的深蓝色裤装,尽量减少被做文章的可能。
如曦一袭白色纱裙,看起来像个天使。她挽着父亲的手臂,在镜头前摆出各种楚楚可怜的姿势。母亲跟在后面,不时帮她整理头发和裙摆。我刻意保持距离,直到入场才与家人会合。
姐姐!如曦一看到我就热情招手,快来,我们的座位在第一排!
音乐会很成功。中场休息时,主持人宣布如曦为今年的希望之星,大屏幕上播放了她与病魔勇敢斗争的短片。镜头里的如曦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却强颜欢笑;父母守在床边,眼里满是心疼。而我在哪里在公司加班,在出差,在那些比妹妹更重要的地方。
短片结束,全场起立鼓掌。如曦被请上台发表感言,她含着泪感谢父母和医生,特别提到虽然姐姐很忙,但我知道她心里是关心我的——又一次公开的道德绑架。
接下来,如曦突然说,我想请我亲爱的姐姐上台,为我们弹奏一首曲子。姐姐的钢琴弹得可好了!
聚光灯突然打在我身上,全场目光齐刷刷投来。我僵在座位上——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如曦知道我多年没正经练琴,更知道我在公开场合弹奏会紧张到手抖。
如初,父亲低声命令,上台。别让你妹妹难堪。
在众人的掌声中,我缓缓起身。走向舞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如曦站在钢琴旁,脸上是胜利的微笑。就在我即将踏上台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门传来:
抱歉我迟到了。
齐明远穿着正式礼服,大步走向舞台。全场一阵骚动——齐氏太子爷的出现总是能吸引眼球。
如曦,他温和但坚定地说,你姐姐最近手腕肌腱炎发作,医生禁止她弹琴。不如让我代劳
如曦的笑容僵住了,但面对满场宾客和摄像机,她只能点头同意。齐明远优雅地坐上琴凳,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奏响了一首深情的《梦中的婚礼》——正是我们第一次四手联弹的曲子。
我站在舞台一侧,看着如曦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嫉妒,最后变成冰冷的愤怒。这一刻,我确信她知道——知道齐明远是真心爱我,而这比任何公开羞辱都更令她痛苦。
音乐会结束后,父母被基金会负责人缠住交谈。如曦身体不适提前离场,而我故意拖延时间,不想与家人同车。齐明远陪我在休息室等待。
谢谢你。我轻声说,又一次救了我。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借口。他握住我的手,你本可以弹得很好的。
不,我不能。我苦笑,十年没正经练习,上台只会出丑。如曦知道这一点。
如初,他突然严肃起来,是时候正面应对如曦的问题了。她今天明显是想当众羞辱你。
我知道。但我需要确凿证据,否则父母永远不会相信他们的小天使会做这种事。
我帮你。他坚定地说,我们一起。
回家路上,我收到如曦发来的信息:姐姐,今天真开心!谢谢你陪我。下周二是爸爸生日,我准备了一个惊喜,你一定要来哦~
我没有回复。如曦的惊喜从来都是给我的惊吓。但父亲的生日我无法缺席——也许,那将是我揭露真相的时机。
接下来的几天,我全身心投入工作,同时秘密收集更多证据。小满帮我联系到了一位曾照顾如曦的护工,她透露如曦经常在无人时突然康复,能跑能跳,完全不像病人。
有一次,护工在咖啡厅低声告诉我,我看到她偷偷往嘴里喷什么东西,然后马上开始呼吸困难。我告诉医生,但没人相信——阮先生和夫人太宠她了。
我付给护工一笔保密费,请她签署了一份书面证词。证据一点点积累,但我需要一个决定性时刻,一个父母无法再为如曦开脱的场合。
父亲生日前夜,我独自在公寓里练习钢琴——不是为表演,而是为平复心绪。齐明远送的曲谱已经被我翻得卷边,那些音符成了我情绪的出口。弹到一半,门铃响了。
小满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如初,出事了。公司内网刚流传一份匿名文件,指控你为争夺继承权故意陷害如曦...里面有你查看如曦医疗记录的截图。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什么
更糟的是,小满递过平板电脑,文件里还暗示你和齐明远的联姻是你设计的结果,就为了借助齐氏的力量排挤如曦。
我快速浏览文件内容,胃部一阵绞痛。这些指控荒谬至极,但附带的证据却相当具有迷惑性——我被偷拍的照片,断章取义的邮件截屏,甚至还有我和小满谈论如曦病情的录音片段。
只有如曦能拿到这些...我喃喃自语。
问题是,小满咬着嘴唇,谁会相信体弱多病的二小姐有这种心机大家更愿意相信是强势的长女在欺负妹妹。
她说得对。这份文件明天一定会传到父亲手里,正好在他生日这天。如曦再次算准了时机,要在全家面前彻底毁掉我的信誉。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齐明远的号码。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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