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景琰带着他的红颜知己站在我面前,大谈什么各寻所爱时,我笑着撕碎了婚书。
他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隐忍妥协,毕竟我孤女出身,离了他便无处可去。
可他忘了——
凤凰浴火,从来不是为了坠入泥潭,而是为了飞向更高的枝头。
1
萧景琰从边关归来,带回了一位与他琴瑟和鸣的女子。
他眉飞色舞地同我讲述,说他们如何在草原策马,如何在月下对饮,如何心意相通,仿佛前世便已相识。
沈瑶,你也该出去走走,或是寻个知心人。
他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怜悯,当年我们成婚太早,错将恩义当成了情爱。不如……我们各寻所爱,如何
我望着他俊逸的眉眼,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轮廓。三年征战,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我折梅的少年郎。
我轻笑一声,抽回手:不必如此麻烦,和离吧。
萧景琰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沈瑶,你可知自己的处境与我分开,你还能依靠谁
是啊,我还能依靠谁
母亲早逝,父亲是个赌鬼,败光家产后郁郁而终,唯一的兄长也在三年前病故。
我孤身一人,遇到萧景琰前,就靠经营一家小绣庄维持生计。
这是我最脆弱时向他袒露的软肋,如今却成了他拿捏我的筹码。
萧景琰笃定了我离不开他,才敢堂而皇之地将人带到我面前。
我说,我要和离。我定定地望着他,语气坚决。
他沉默片刻,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只是日后若后悔了,莫要回头求我。
那夜,我收拾行囊时,听见他与心腹的对话。
侯爷,真要放夫人走
她不过是想拿和离要挟我,由着她去。过几日,她自会回来求我。
我冷笑一声,将婚书与定情玉佩一同丢进了火盆。
2
和离那日,晴空万里。
我见到了那位与萧景琰心意相通的女子,一袭红衣,明艳张扬。
姐姐,女子年华易逝,若不懂得取悦夫君,迟早会被厌弃。
她挽着萧景琰的手臂,坐上他的马车,挑衅地看我。
我不过二十有三,竟被人说老了。
路过铜镜时,我瞥见镜中的自己。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身姿婀娜,何曾输过旁人
回府路上,我强忍泪水,却还是湿了衣襟。
砰——一声闷响,我的马车撞上了一辆华贵的车驾。
我慌忙下车赔罪,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冷峻的脸——玄色锦袍,玉冠束发,眉目如刀,周身透着凛然贵气。
是你。男子淡淡开口。
我愣了片刻,恍然想起他是谁。
当朝摄政王裴砚,萧景琰曾多次提及,却始终未能攀附的权贵。
还未让你赔罪,倒先哭上了。裴砚递来一方锦帕,语气意外温和。
是民女的错,定当赔偿。我慌忙解释,只是方才和离,一时情难自禁……
和离了他挑眉。
我点头。
甚好。
什么
裴砚唇角微扬:今日天气甚好,不必为琐事烦忧。沈姑娘可愿留下名帖改日再议赔偿之事。
我怔住,半晌未能回神。
萧景琰费尽心思都未能结交的裴砚,如今竟主动问我要了名帖。
3
几日后,裴砚未曾提及赔偿之事。
再见他时,是在一场宫宴上。
我饮了些酒,步履踉跄,不慎撞入一人怀中。
裴砚扶住我,我却在酒意熏染下泪如雨下。
裴大人,这……一旁的内侍面露难色。
本王有事,改日再叙。
话音未落,裴砚已将我打横抱起,带离了宫宴。
马车内,他的气息萦绕在我鼻尖,让我心跳如擂。
裴大人……我轻声唤他。
沈瑶,你醉了。他嗓音低沉。
或许是酒意作祟,或许是心有不甘,我鬼使神差地凑近他:你的唇……看起来很好亲。
他的眸色陡然一深,扣住我的后颈,吻了下来。
那一夜,他带我去了别院。
月光如水,春宵帐暖。
4
侯爷,前面似乎是摄政王的车驾,咱们的军需批文……侍卫低声禀报。
萧景琰斜倚在马车内,指尖轻叩窗棂,神色玩味:别扰了裴砚的兴致。
传闻他不近女色,看来传言有误。先前送去的那些美人,还是不够分量,再去寻些新鲜的来。
是,侯爷。
听闻夫人在前面的茶楼,可要顺路……侍卫试探道。
萧景琰冷笑一声,抬手放下车帘:不必管她。
知道本侯今日路过此处,故意来引我注意。
这般手段,本侯早已看腻了。
换条路走。
回府后,去库房取那支她喜欢的翡翠簪子,省得她再闹脾气。
5
趁着裴砚去书房处理军务,我匆匆穿好衣裳,悄然离开了别院。
回府后,我将他的玉佩锁进了妆匣最底层。
这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错误。
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而我,不过是个被休弃的妇人。
我不能再沉溺下去。
为了让自己清醒,我答应了城南李公子的邀约。
他是新科举人,温润如玉,待我极是敬重。
至少,这样的人,不会让我再受伤。
京中贵女们常去的清韵茶楼里,我执起铜镜整理鬓发,门却被推开。
姐姐,好巧啊,是在等人吗
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我指尖一顿,抬眼便见林嫣儿,那位萧景琰带回来的红颜知己,施施然坐到了我对面。
我懒得理她,起身欲走。
姐姐等的人不会来了。她轻笑着坐下,李公子是我表哥,是我让他约你的。
我脚步一顿,指尖掐进掌心。
没想到姐姐这般好邀约,看来平日里确实寂寞得紧。她掩唇轻笑,难怪侯爷说你——
无趣。
我猛地转身,抄起桌上的热茶,狠狠泼在她脸上!
啊——!她尖叫一声,茶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妆容尽毁。
做妾的滋味如何我冷笑,要不要我帮你宣扬宣扬,让满京城都知道,你是怎么爬上别人夫君的床的
沈瑶!你放肆!
萧景琰的声音骤然响起,他大步踏入雅间,一把将林嫣儿护在身后,眼中怒火翻涌。
姐姐不过是气李公子没来,这才迁怒于我……
林嫣儿泫然欲泣,柔弱地靠在萧景琰怀里,侯爷别怪姐姐,都是嫣儿的错……
李公子萧景琰眸光一冷,讥讽地看向我,沈瑶,你什么时候也学那些闺阁怨妇,开始招惹少年郎了
他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离了我,没人会要你。
心口如被利刃刺穿,我死死攥紧茶杯,指尖发白。
下一刻,我将杯中剩余的茶水狠狠泼在他脸上!
萧景琰,你真让我恶心!
茶水顺着他俊美的脸滑下,他怔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转身冲出茶楼,寒风扑面,眼眶却烫得发疼。
6
回到府邸,一辆华贵的玄色马车正停在我的院外。
那是裴砚的车驾。
我心头一跳,还未回神,便见一道修长身影立于廊下。
裴砚一袭墨色锦袍,眉目冷峻,眼底却泛着淡淡的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裴……裴大人,好巧。我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巧他低笑一声,眸光幽深,沈姑娘昨夜不辞而别,今日又去私会旁人,如今却说…好巧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拽入怀中!
裴大人!那夜只是……
只是什么他指尖抚上我的唇,声音低沉,只是一时糊涂还是觉得本王配不上你
我呼吸一窒,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他狠狠吻住!
这个吻带着怒意,强势而炽热,几乎夺走我所有呼吸。
沈瑶……他抵着我的唇,嗓音沙哑,你以为,招惹了本王,还能逃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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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锦帐内暗香浮动,裴砚的指尖划过我的脊背,激起一阵战栗。
他捏着我的下巴,眸色森寒:
沈瑶,你可知道,京城有多少贵女求着要本王的玉佩
为何将它锁起来你把本王当什么
一个排解寂寞的玩物,还是萧景琰的替身
他的目光如深渊般摄人,我偏过头不敢对视。
想清楚再答。
此后半月,裴砚日日来我宅中小坐。
我曾见过他在朝堂上谈笑间让政敌灰飞烟灭的模样,此刻却在我院中亲手煮茶。青衫玉带,恍若谪仙,哪还有半分杀伐之气。
晚膳想用些什么
他系好腰间玉扣,又成了那个清冷矜贵的摄政王。
随意。
他带我去醉仙楼,那里也是萧景琰从前最爱宴客的地方。
小二见到我们,惊得打翻了茶盘。
旧地重游,才能斩断旧念。裴砚点了几道菜,竟全是我平素喜爱的口味。
王爷特意选的此处我握著的手微微发紧。
他忽然倾身,龙涎香笼罩下来:我要你走过京城的每处街巷,想起的都只能是我。
我苦笑:王爷说笑了,我们……
玉箸重重搁在青瓷盘上,发出清脆声响。
沈瑶。他眸中暗潮翻涌,你觉得本王是随便与人共赴云雨之人
我嫁过人……
所以
我们不合适。
那夜你解我衣带时,怎不说这话他捏住我的手腕,薄唇近在咫尺,现在想撇清关系
熟悉的沉香袭来,我下意识抿了抿唇。
8
侯爷,真不去接夫人雅间外突然传来萧府侍卫的声音。
我浑身僵住。
等她认错再说。萧景琰的声音透着不耐,林姑娘到了就按老规矩上菜。
脚步声渐远,裴砚忽然掐着我的腰冷笑:
你前夫就在隔壁,要不要去见见
我索性破罐破摔,指尖划过他喉结:好啊,正好让侯爷看看,什么叫真正的……
沈瑶!
他猛地将我抱上桌案,瓷盘哗啦扫落在地。
别在这儿…我慌忙抵住他胸膛。
9
萧景琰翻着暗卫送来的消息,沈瑶竟真把他所有书信都烧了。
去订九百九十九盏并蒂莲灯。他突然吩咐,挂满她常去的街巷。
侍卫小心翼翼:侯爷,林姑娘那边…
随便打发了。他揉着眉心,比起那些新鲜劲儿,到底还是沈瑶…
话未说完,隔壁突然传来女子轻笑。
透过雕花屏风,他看见裴砚正俯身为对面的女子簪花,而对方竟主动勾住了王爷的玉带。
那女子的背影竟像极了沈瑶。
萧景琰烦躁地掷碎茶盏,暗恼自己思之过甚,竟至幻视。
10
心跳如擂,萧景琰的声音隔着屏风渐行渐远。
裴砚突然掐住我的腰,玉扳指硌得生疼:你前夫就在隔壁雅间,要不要去见见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指尖勾住他的蟒纹玉带:
好啊,正好让侯爷学学,什么叫温柔体贴。
沈瑶!
他猛地将我抱上紫檀桌案,茶盏哗啦扫落在地。
我慌得绣鞋乱蹬:裴砚!别在这儿...
本王还没兴趣给人看活春宫。他喘着气替我整理衣襟,吃饱些,晚上有你受的。
11
从醉仙楼出来时,暮色已沉。
我刚在廊下站定,便见萧景琰携着林月柔迎面而来。那林月柔眼尖,立刻挽住萧景琰的手臂,故作惊讶道:
姐姐好巧,是在等侯爷吗林月柔眼波流转,故意将身子往萧景琰臂弯里靠。
萧景琰竟像被烫着般猛地抽回手,这个动作让林月柔脸色一僵,转而将怨气撒向我:
姐姐莫不是还在痴等侯爷可惜侯爷今日答应陪我去看花灯......
萧景琰却直直望着我,眼中竟带着几分希冀。
我正欲后退,忽觉腰间一紧。裴砚不知何时已立于我身后,玄色大氅将我半裹入怀。
这几位是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扫过萧景琰铁青的脸,轻摇团扇:不认得,许是有癔症。
林月柔气得绞烂了手中绢帕。
擦肩而过时,萧景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却在看清我颈间红痕时瞳孔骤缩。
12
翌日去绣坊查账,女工们纷纷偷眼瞧我。
夫人竟瞒得这样紧!管事嬷嬷凑过来,今早侯府送来百匹云锦,说是给您裁衣裳的......
我指尖一顿。
当年成婚时,萧景琰怕人笑话他娶了孤女,连三书六礼都草草了事。如今倒大方起来了。
快看窗外!小丫鬟突然惊呼。
长街尽头,萧景琰一袭月白锦袍跨坐马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
九百九十九盏并蒂莲灯悬满楼阁,乐师奏着《凤求凰》,引得全城百姓围观。
瑶儿。他翻身下马,捧出鎏金锦盒,跟我回家。盒中南海明珠光华流转,足有鸽卵大小。
围观人群发出艳羡的抽气声。
侯爷弄错了。我冷笑,您的红颜知己正在楼上挑嫁衣呢。
萧景琰面色骤沉,却在众人注视下强压怒火:闹够了吗他放软声调,我已打发走林月柔。
侯爷慎言。我后退半步,休书已烧,你我早无瓜葛。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我知错了,今日特意告假陪你去西郊桃林......
13
我深吸一口气,绣坊门前已围满看热闹的百姓。萧景琰仍固执地挡在马车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龙纹玉镯上。
侯爷。我抬手指向坊前悬挂的和离书拓本,需要民女为您再念一遍官府印鉴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到裴砚昨夜留下的吻痕,瞳孔骤缩:你竟真与摄政王......
与您何干我甩开他大笑,不是侯爷教我的吗女子当如藤蔓依附乔木。如今我寻到更高的枝头,您倒不乐意了
围观人群哗然。
萧景琰面色青白交加,竟当众拽开衣领露出心口疤痕:
阿瑶,这是为你挡箭留下的。七年情分,就抵不过短短半月的新鲜
雨幕中忽然传来清脆的击掌声。裴砚不知何时立在青缎华盖下,身后禁军森然列阵。
永宁侯好大的威风。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我的束发玉簪,当街纠缠本王未过门的王妃,是觉得北疆军务太清闲
萧景琰踉跄后退半步:未过门...王妃
昨夜沈姑娘收下龙凤帖时,可是欢喜得很。
裴砚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我惊呼着搂住他脖颈,露出腕间御赐的九鸾金钏。
百姓们扑通跪了一地。萧景琰死死盯着金钏上永结同心的铭文,突然暴起去抢地上碎成两半的玉镯。
侯爷!林月柔从人群里冲出来,您答应过今日......
滚!萧景琰反手一记耳光将她扇倒在泥水里,转头对我嘶吼:你以为裴砚真会娶个二嫁女他不过是要羞辱......
咻——
一支羽箭擦着萧景琰耳畔钉入坊柱。
裴砚抚着弓弦轻笑:这一箭,是教侯爷记住……他忽然咬住我耳垂低语,本王就爱娶别人养不熟的野凤凰。
瑶儿!他竟红了眼眶,我们青梅竹马十年...
十年够我看清,侯爷的真心比宣纸还薄。我示意绣坊护卫拦人,送客!
细雨忽至,他仍立在雨中,掌心那颗南海明珠被攥得咯吱作响。
14
萧景琰站在雨中,始终想不明白,短短一月,为何他与沈瑶竟走到这般境地。
明明他已退让至此,甚至愿意彻底舍弃林月柔。可沈瑶,为何还是不肯回头
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萧景琰突然意识到:
或许从他提笔签下和离书那刻起,他们就已回不去了。
又或许,更早……
早在他嫌她商户出身不够体面时;
早在他当着她面夸赞林月柔诗书风流时;
早在他醉酒直言娶你不过是一时冲动时......
他原以为,她离了他活不下去。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除了依附于他,还能去哪
可当她真搬出侯府那日,他才惊觉:
案头再无人为他备好醒酒汤;
书房再无人替他整理军报;
连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也被她一并带走了......
侯爷,夫人...沈姑娘的绣坊新出了云纹锦......
滚!
萧景琰砸碎了满室瓷器,却在深夜,鬼使神差地摸出她从前写的家书。
景琰,你说我们的孩儿,是会像你般英武,还是如我般爱算账
纸页已泛黄,墨香犹在。
15
此后半月,萧景琰魔怔般守在绣坊外。
这日忽降大雨,他见沈瑶掩唇轻咳,急忙上前,却被一辆玄金马车隔开。
车窗纱帘微掀,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手腕——正是那夜他看见戴着裴家祖传玉镯的手。
侯爷,夫人已经走了。侍卫小心翼翼递来油纸伞。
萧景琰猛地掀翻伞盖,狠狠踹向路边石狮。他想起那日裴砚抱着沈瑶上马车的画面,女子罗袜上晃动的珍珠链,分明是他去年送的生辰礼。
去查!他赤红着眼睛嘶吼,查清楚他们到底何时勾搭上的!
16
裴砚带我去了裴家祖宅。
出乎意料,裴老夫人竟亲自到二门相迎,拉着我的手直叹:可算盼到清之带姑娘回来了。
我僵硬地行礼,掌心全是冷汗。当年与萧景琰成婚三年,靖安侯夫人从未让我进过正堂。
砚儿幼时遭拐,在民间吃了不少苦。裴老夫人摩挲着我腕间旧疤,他说在泥沼里挣扎时,有个小姑娘总偷偷给他送馍馍......
我猛然抬头,正撞进裴砚幽深的眼眸。
他借口带我赏梅,将我带到暖阁。
锦被间还熏着安神的梅花香,我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得坐直了身子。
十二年前在青州,有个小丫头总把口粮省给地牢里的男孩。他指尖抚过我锁骨下方的月牙疤,这疤是你爹用火钳烫的,当时你说......
烫个花儿更好看。我声音发颤。
那些我以为肮脏不堪的过往,在他口中竟成了照亮黑暗的星火。
当年被赌鬼父亲卖给人贩子的男孩,竟是眼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后来我被接回王府,派人寻你时,你已随外婆去了江南。他忽然将我压进锦被,再见面时,你已是靖安侯夫人。
我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明白那日醉仙楼初见,他为何会对我这个下堂妇另眼相待。
现在还说我们不合适他咬住我耳垂低笑。
窗外红梅映雪,我以指尖在他心口画了个圈:王爷若负我......
他捉住我的手按在枕上:那便让本王......
余下的话语化作缠绵,纱帐外金猊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将月色也熏得醉人。
17
自那日后,萧景琰日日来绣坊堵我。
瑶儿,我会一直等。他攥着和离书不肯松手,眼中深情与当年求亲时如出一辙,若你回心转意,我随时都在。
我捻着绣线轻笑:侯爷若能三月不近女色,我倒可以考虑吃这口回头草。
他当即指天发誓,连随从都换成了小厮。
起初还日日遣人送诗作来,不过旬日便没了动静。
果然,腊月初八那日,靖安侯府张灯结彩的喜讯传遍京城,萧景琰要迎娶林月柔了。
听说是林姑娘有了身孕,侯府老夫人亲自定的婚事。丫鬟讲着从街头打探来的消息,竟还有说书人把姑娘写成善妒的毒妇!
我摩挲着两张烫金请帖:
瑶姐姐若不来,妹妹这喜酒可要苦三分呢。林月柔的字迹甜腻如蜜。
只要你开口,我立刻取消婚约。萧景琰的笔迹力透纸背。
七年情分,终成一场笑话。
18
靖安侯大婚当日。
我身着胭脂红云锦长裙踏入侯府,发间九凤衔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这不是被休弃的商女吗礼部尚书夫人用团扇掩面,声音却故意扬高,听说她为了攀附权贵,竟在摄政王府夜宿三日不归。
可不是,一旁的贵女接话,表面装得清高,背地里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侯府侍卫横戟拦住我去路:请夫人出示喜帖。
我素手一扬,两份烫金婚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够么
围观人群顿时哗然。
【她怎么会有新娘的婚书】
【定是偷来的!】
【这弃妇当真不要脸面!】
正厅内,萧景琰看到我时眼睛一亮,却被老夫人死死攥住喜袍衣袖。
林月柔戴着十二龙九凤冠缓缓走来,五个月的身孕在鸾凤嫁衣下格外明显。
姐姐能来观礼,妹妹真是...她故意抚着肚子,笑得志得意满。
吉时到——
礼官高唱声中,我径直走向主座。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只剩我腰间那枚蟠龙玉佩叮咚作响。
且慢。
我提着裙裾缓步登上喜台,满堂宾客霎时寂静。
沈瑶!萧景琰眼中迸出惊喜,我就知道——
这座宅子,三日前我已买下。我亮出地契,指尖轻点朱红官印,今日要在此处办斗犬会,诸位请回吧。
【疯了疯了!靖安侯府的婚宴也敢搅和!】
【这商女莫不是失心疯了】
【听说她勾搭上摄政王,看来是真的...】
反了天了!纪老夫人龙头杖重重顿地,来人!把这疯妇拖出去!
我看谁敢。
裴砚玄色蟒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十二名金吾卫鱼贯而入。他指尖把玩着那纸地契,唇角噙着冷笑:
沈姑娘现在是这宅子的主人,不欢迎诸位在此办喜事。
满座哗然!
【天爷!那是摄政王的蟠龙玉佩!】
【不是说她勾引王爷吗这分明是...】
裴大人!纪老夫人强撑笑脸,老身这孙媳不懂事……
老夫人教的好孙儿。裴砚漫不经心打断,若非他宠妾灭妻,本王还遇不着沈瑶。
他忽然揽住我的腰,当众将唇印在我额间:这份谢媒礼,本王收下了。
19
靖安侯府的婚事成了全京城笑柄。
三日后,京城各大戏楼都在编排林氏女惯当外室实录,连带着萧景琰写给她的艳词都被印成册子满街撒。
纪老夫人气得中风卧床。林月柔生产那日,稳婆当众滴血验亲,那孩子竟与侯府毫无干系。
侯爷...妾身是被强迫的...林月柔抱着孩子哭求。
萧景琰一脚踹开她,日日来我绸缎庄堵门:瑶儿,那孽种已扔去慈幼局,我们重新...
东家,西域的驼队到了。掌柜高声打断,我转身便走。
20
自那日起,我再未踏足绣坊。
萧景琰竟派人截了我所有丝绸订单,昔日同僚纷纷来信哀求:
东家,侯爷放话说除非您露面,否则要让咱们全城绣娘没饭吃......
东家,李大家的孩儿还病着……信笺上的泪痕晕开了墨迹。
裴砚把玩着青玉镇纸:要我断了靖安侯府的漕运吗
不必。我展开西域舆图,商女有商女的办法。
匠人要的是月钱,商号缺的是皇商资格。我展开西域舆图,与其纠缠旧怨,不如带她们另谋生路。
有摄政王手令开路,不到三月,瑶光织造的金字招牌便挂满大江南北。
那些被侯府逼得走投无路的绣娘,全成了我麾下得力干将。
21
秋分那日,林月柔疯了。
她掐死婴孩投井时,正巧被云游僧人救下。公堂上她癫狂大笑:萧景琰!你这不能人道的废物!
当夜,萧景琰的马车在官道被疯马冲撞。太医摇头叹息:腰椎尽碎,此生难立。
夫人,侯府又派人来......管家捧着拜帖欲言又止。
我正核对今年贡品清单,头也不抬:扔出去。
22
多年后,茶楼说书人拍响醒木:
要说这天下第一皇商沈娘子啊!当年……
雅间珠帘微动,裴砚为我披上狐裘:夫人可要澄清
我望着楼下唾沫横飞的说书人,轻笑摇头。那些爱恨痴缠,早随靖安侯府的衰败,一同湮灭在岁月里。
(全文完)